归零（放生）+外篇————千叶京幽

回到学校我抽空订了当晚的机票，飞往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我需要一段足够长的时间来思考眼前的问题。于是，在圣诞晚会结束之后，我找了柳凡。

“我订了机票，晚上八点，一周之后回来，其他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掏出手机递给他，“老爸他们要是打来，你就……”

柳凡惊讶的看了我一会儿，并没有过多寻问，“好了，我知道怎么说……”他接过手机放入口袋，“林琪怎么办？也不打个招呼？”

“嗯，如果她来问，你照实说就行……”

“那你一个人小心，有事打给我。”

“我知道了。”

这一周过得平和而宁静，不被打扰，不需伪装，不用被迫面对。每天早上离开宾馆，独自在陌生的城市里游荡，累了就随便找一家幽静的小店歇脚，又或者直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听着街边卖唱的人弹奏他们自己的故事。入夜便返回住所，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思考我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年末的最后一天，我订了上午的机票返京，结束这一周的人间蒸发。

下午两点从柳凡手里拿回电话，约了林琪一起吃晚饭，我并没有忽略掉电话那头轻微颤抖的声音，看样子要谈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十二月三十一日，整个城市被温馨与甜蜜的气氛笼罩着，随处可见的情侣们牵着手在雪中漫步。我一如既往的提前二十分钟，挑了靠窗的位置，等待着林琪的出现。

“等很久了？”依然悦耳的声音，却不似往常的轻快。

“还好……”我坐在那儿，看着侍者帮她入座，随后招呼waiter上菜。

“我，本不想来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琪微垂的眼眸里满是伤感，“其实当初利用生日的事逼你答应时，我就没想我们能一直在一起，那时只是觉得失去总比错过好，失去至少代表曾经拥有过。但交往之后，你对我那么好，我就开始自作多情，我以为只要一直呆在你身边就有可能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有可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眨眨眼，为了抑制流泪，“说出来你一定觉得可笑，那阵子我故意跟何炎走的很近，就是知道有人在背后谈论我们的关系，我想看看你的反应，但你却总是淡然的笑。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即使你对我再好，我也留不住你……”

“林琪……”

“凌风，我会分的，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在你没有喜欢上其他人之前，我……”

“算了吧林琪，你不需要把过多的时间耗费在我身上。”我看着面前这个眼中闪着泪光的女孩儿，语气冷淡，“你是个好女孩儿，没必要进行这种没有结果的感情，你该幸福的。”

林琪轻轻的笑，略显凄凉，“那你呢？明知道没结果，为什么还不停的换女朋友？难道你这样能幸福？”

“我不需要幸福……”是，我不需要，因为我要不起。

跟林琪和平分手是预料之内的事，他不是纠缠不清的女孩，而且我从不跟那种女孩交往。但是鉴于瑶瑶跟林琪的关系，尽管分手我们却依然常在一起，况且我还没有其他交往对象。也就是说，我俩分手的事，几乎没人知道。

元旦之后紧接着的是期末考，我跟何炎之间一直不温不火的，仿佛都在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说清一切彻底了断的契机，无论是和是分。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陆续回家，而我们这群苦命的干部却仍要留在学生会工作。

自从升做学生会副会长开始，我被迫发现了一件事，貌似我跟何炎同步的地方，并不仅仅体现在乐器上，当然，发现这件事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

“何炎，下午我们就先走了阿，凭你跟凌风合作上的亲密无间，我们在一边简直就是添乱。”

“我无所谓，你们去问他吧？”何炎没有抬头，继续修改表格。

看着他们那副样子我就难受，忍不住开口，“你们想偷懒就直说。走吧走吧，烦死了。”

“是！”他们像是得到特赦一样，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儿。

几分钟之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我跟何炎两个人了。

“凌风，我去找点东西，一会儿上来。”

“哦……”我继续核对手中的人名单，随口应道。

半个小时之后，何炎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拉过我就往外跑。

“怎么了？”

“着火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了楼梯口，“操，刚才还有路呢！”

我看着面前的火势，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烧过来，除了回去无路可走，“现在怎么办？”

“先进屋吧！”

何炎跟我一起退回学生会室，我拿起桌上的电话想要报警，却发现听筒没有任何声音，自己的手机早上又借给柳凡了，“你带手机没？”

“扔宿舍了……”

我退到窗边坐下，思量着这栋位置偏僻的大楼起火的事，估计得等楼烧没了才会有人发现。

何炎把窗帘扯下来，用饮水机的水弄湿塞在门缝上，“凌风，没事的，一定能出去……”

看着他依然忙碌的身影，霎时觉得安心，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的他了？自从……

我蜷缩着身体，把脸埋在双臂之中。或许是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何炎缓缓向我走来，随即感到有人安抚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凌风，我们能活着离开，相信我……”

一瞬间回忆起去年随校考察时的情景，那时何炎也说过类似的话。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他认真且坚定的目光，他收回那只手温和的对我笑。

突如其来的情绪并没有留给我太多的思考时间，下一秒我扑过去抱住了正欲起身的何炎。

没有任何准备，他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声音里满是茫然，“凌风？”

“我想死在这儿……”我贴近他的耳侧轻声低语，“我一直想跟你谈，但每次都会演变成争吵……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把话说清楚。”

我看着房门上头的小窗子，外面一片浓烟，心里却格外平静，“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感情上的事和柳凡闹翻，也从没想过分手之后依然忘不了你。会跟林琪交往是因为我太累了，她是个好女孩儿，我却只是想利用她忘了你。我以为只是时间问题，时间一久我一定能放得下。但当那天晚上方刃问我，如果不去顾及任何事，如果我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还想不想跟你再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或许这一辈子我都忘不了你……”他原本撑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的环住了我的腰。

我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就算我们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我还是想告诉他，“何炎，我喜欢你，现在也一样。”

他没有回应，持续的沉默让我不安，我想看他此刻的表情，却在放开手的瞬间被夺去了呼吸。没有人在意此时的状况，我们忘情的拥吻，他环着我的双臂越发收紧，我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要被揉碎一般，却舍不得推开。何炎，如果时间能在此刻静止，我死而无憾。

呛人的烟雾吸入鼻腔，我这才睁开双眼，发现四周的景物已经逐渐模糊，视野之内唯一清晰的，就是何炎的脸，一如往昔的俊朗。

“如果不能活着离开，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瞬，再次吻了上去，不同于之前的毁天灭地，此刻温柔且缠绵。

我们平静的靠在一起，等待着生命中最后一刻的到来。

“凌风……何炎……”

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喊叫，我想都没想的站了起来，推开窗子的时候，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好在何炎眼疾手快的把我拉开，“你傻啊！”

“凌风，你们没事吧？”

“五楼太高了，梯子上不去，我们正在搭气垫，一会儿你们跳下来吧！”

“操，他们怎么不跳一个试试？咳、咳……当拍电影呢？”蹲在窗子下面，我不禁抱怨。

何炎勾了勾嘴角，“那你跳还是不跳？”

“弄得跟殉情似的。”

“那就让它再像一点？”何炎朝我伸出手，我笑着握住，“好阿！”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失去意识的，记忆中有何炎安心的笑脸，柳凡不安的询问，以及旁人忙碌的脚步声。

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我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屋里很黑，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邻床的何炎安然无恙的躺在那儿，呼吸均匀且平缓。

我不自觉的笑了，我们都还活着。

次日早晨意料之内的热闹，毕竟是在学校里出的事，连校领导都亲自前来慰问，我跟何炎应对自如。临近中午，终于只剩下柳凡和方刃。

“你们俩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方刃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剥着桔子。

我跟何炎相视而笑，柳凡有些无奈的开口，“和好了呗，要不还能是什么情况？”

“对了柳凡，我妈那边……”

“放心，没跟他们说。”柳凡将刚削好的苹果递过来，“要不你现在就不会在普通病房了……”

“嗯……”我看了一眼自顾自剥起桔子的何炎，又看到把剥好的桔子放在自己嘴里的方刃，“我说，这桔子不是给你的吧？”

方刃一脸理所当然，“这东西不就是让人吃的吗？谁吃不一样？”

我白了他一眼，让柳凡把苹果拿给何炎。

何炎接过之后，不明所以得看我，“怎么了？”

柳凡从果篮里拿起另一个苹果边削边开口，“病人是不需要自己动手剥水果的！”

“没人告诉过你？”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难道何炎不知道？

“我一向是自己动手的。”何炎把剥了一半的桔子放在床头。

“那你妈呢？你生病的时候，你妈不会照顾你吗？”

“我生病，她一般都不知道。”

第20章

人啊，最后会选的是看破自己一向弱点的人，而不是百般对自己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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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个呆在一起闲聊，没一会儿瑶瑶跟林琪便拎着粥进来了。

林琪有些尴尬的看着我，柳凡起身让她坐下，林棋小声道谢。

瑶瑶倒是毫不见外的搬了椅子坐到何炎床边，把另一个保温瓶里的粥倒出来，“说起来还真没想到，你们四个居然关系这么好……”

“我自己来就好……”何炎客气的接过瑶瑶手里的粥。

“小心烫！”瑶瑶嘱咐了一句，随后转向方刃，“对了，系主任今天找你来着，说是有个法律演说什么的……”

“我都忘了。”方刃把剩下的桔子扔在桌上，“你们聊吧，我得先走了。”

“纵火对象已经查出来了……”林琪突然开口，我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他的身上。

“这么快？”

“嗯！是你们班那位刘同学……”林琪看着我，“他是想烧掉张教授的实验室，那天看着学生会的人都走才放的火，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单独留下……”

“哦……”对于纵火犯我并不关心，反正也没出大事，况且……“柳凡，我们要住多久？”

“一周左右吧？快到春节了，你爸他们……”

下午两点护士来查房，送走柳凡他们，我跟何炎才有了独处的时间。

瑶瑶临走之前跟我耳语，“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何……”

何炎先我一步开口，“和好吧！”

“谁说这个了，我是说……”

“不和好啊？”何炎一脸委屈的看着我，“那你想说什么？”

“呵，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瞬间有了精神，抬起左手伸出了三根手指，“就三个字！”

“哦……”我看着自己的右手，边数边说，“讨厌你？真烦人？滚远点？……”

何炎拉着脸抱怨，“我靠，凌少爷，别玩我了行吗？”

看着他委屈求全的样子，我突然心情大好，不再逗他，“好了，不玩了……”

和解之后，我跟何炎总算是心平气和的谈了一次，把之前的一切都解释清楚。

其实我们伤得并不重，第二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于是何炎便拖着我到花园里散步，似乎有话要说。

走到拐角处的石台时，我轻轻一撑坐了上去，“你想说什么？”

何炎跟上来，双手撑在我的身侧将我圈在中间，抬起头，“以后不许一有事就找柳凡，要第一个告诉我；不许一郁闷就自虐，要第一个跟我说。还有不许背着我找人419，不许私自见方刃……”听着何炎一个接一个的‘不许’，我忍不住笑了。

他不满的厉声道，“我说正经的呢，你严肃点！”

“我尽量……”我收起笑容，却收不住笑意。

何炎看着我，似是无奈的跟着笑了，“最后一条，不许随便跟人kiss。”

我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后退开，“像这样？”

他伸手拉过我的衣领，再次贴了上来。

当晚，我跟何炎商量出院的事，他却执意要再住两天，说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次日上午，护士帮我们测完体温关门离去，何炎便立刻凑到我的床边坐下。

“你干嘛？”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凌风，做吧……”

“现在？”这大白天的，况且还是在医院里……

应了一声，他靠过来，却不巧有人推门进来。

“呃……”柳凡迈进屋门走了两步，又转身出去，“我等下再来了，你们继续……”

我看着何炎无奈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他不满道，“不许笑……”

“呵呵，好好，我不笑……”我靠在床头，乖乖的闭嘴。

门却再次被推开，与此同时方刃的声音传了进来，“看的就是这个，等会儿就看不见了……”

我跟何炎一起看过去，柳凡无辜的摊开手，“我拦了，他不听……”

我不可抑制的大笑出来，方刃看着何炎毫无歉意的开口，“我错了还不行，出去就是了。”

何炎走到门口，待他们离开，把门锁了起来。

“何炎，要不然……”

我话未说完，便被护士敲门的声音打断了，“307，在里面干什么呢？快点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