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放生）+外篇————千叶京幽

一时间我说不出任何话，我不理解，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就算如此，他凭什么不告诉我？甚至瞒过了所有人。

“凌风，你是真的想跟我一起走吗？”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方刃说得对，你跟家里的羁绊那么深，根本不可能为了我抛弃一切。”他自嘲的笑了，“你妈在知道你跟林琪分手之后就说过，既然是自费，那还不如改去英国。要不是一个月以前从我妈听说，我还一无所知的沉浸在即将出国的喜悦里呢。凌风，你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补偿林琪，一直都没想过要跟我一起走吧？”

“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没有，为什么当初对于留学手续办理的进展从来都不跟我提？你没办法说是吧？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在办理去加拿大的手续。”

“你是这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你的所作所为还能让我怎么想？那时你对我说，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我们两个。为了我们两个什么？为了我们两个将来分手？”

“我要是为了分手，当初何必跟你复合！？”

何炎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无力的开口，“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依然看不懂你？”

我又何曾真正的看懂过你……

何炎离开之后，我独自在家呆了整整一天，晚上买了夜宵去找柳凡。

在门外等了很久他才过来开，稍纵即逝的惊慌仿佛不曾发生，“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有点事想跟你说。”

“先进来吧……”柳凡转过身向里走，“今晚，要住下？”

“嗯，我带夜宵过来了……”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在一楼大厅坐下，我们边吃边聊，柳凡似乎没什么胃口，偶尔走神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皱着眉看他，“柳凡，你是不是病了？”

“嗯？没事，就是有点困，你今天睡隔壁吧？不然我估计这一宿都甭睡了。”

我扶柳凡回房间，途中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躲我，“你晚上要不舒服的话，过来叫我。”

在浴室洗过澡，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在睡前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轻轻推开房门，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床上的人蒙在被子微微发抖，连灯都来不及开，急忙走过去，“怎么了？”

柳凡摇摇头，没有说话，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柳凡，柳凡，你这样不行，我们去医院……”我试图扯开被子将他抱起来却遭到了阻止。

“不用……我、没事……睡着就好了……”

“你这样睡得着才怪！”

“凌、风……真的……没关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坚持，但手腕被握得生疼，“那我在这儿陪你。”

柳凡没再拒绝，放开我，把被子拉过头顶。

到底怎么回事？会冷？我看了一眼空调的遥控器26度，应该可以了阿？

柳凡睡得很不安稳，却又没有醒来的意思。

我守在旁边，无意中看到床头柜上多出来的半杯清水，是温的。

应该是刚吃过药吧？果然还是病了。

我在桌面上寻找药瓶，我想知道柳凡到底是什么病，却一无所获。

才刚吃过的药能放哪儿去？难道还特意收起来？等等，或许不是收，是藏。

柳凡身体一向很好，就算生病也从来不会瞒我，但今天……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药而已为什么藏？

我开始认真地翻找有可能藏东西的每个地方，最终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发现了药瓶。

安眠药？瓶子很轻，看来吃很久了。可柳凡一向没有失眠的毛病啊！

我疑惑的拿起另外一瓶药，美沙酮。我当然知道这种药是干什么用的，但为什么柳凡会有？

徘徊在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柳凡对我隐瞒了一件事，而且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第二天，柳凡醒来之后，看到我的瞬间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

照顾他吃了些清淡的早饭，我搬了椅子坐下，“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

柳凡欲言又止，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柳凡，别骗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绝望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之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他说我跟何炎吵架的那阵子，他整天跟着他。

他说那天何炎心情很差，告诉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许跟着。

他说那晚他们都没注意，PUB里那群人递给他的烟里掺了少量的毒品。

他说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发觉，他们最后决定选择药物替代的方法，虽然耗费的时间会很长。

他说聚会那次，他们背着我，是因为何炎要把托人买到的药拿给他。

他说这件事不能怪何炎，所以我不可以因为这件事记恨他。

他说至今为止，这件事没被任何人发觉，而且再过几天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如果昨天的那种状态说明快好了，那刚开始是不是比死更难过？

难怪他一直不住学校宿舍，我以为他每晚都跟瑶瑶在一起。

难怪他很少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他是怕妨碍到我跟何炎。

难怪他……

为什么不曾察觉？为什么没留意到？明知道他跟何炎有秘密，为什么连问都不问？

他这些日子每天都这么痛苦，你却满脑子只想着跟何炎一起出国。

柳凡说得对，这件事不怪何炎，如果你自己没跟他吵，柳凡不会因为担心而遭遇这种事。

凌风，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凌风，别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抬头看他，他叹了口气，“你妈那边，打算怎么办？”

“你不用管了，我能解决。”

“能解决你会跑来找我？”柳凡顿了一下，随即严肃起来，“你该不会是想……你那根本不是解决是逃避，为什么不跟何炎商量一下？”

“商量？我妈决定的事哪次改变过。”我是想跟他商量，不过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那是因为你从没想过改变。”柳凡有些焦急，“你为什么永远弄不明白什么是重点？每次都是这样，心情不好就随便做决定。”

“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的吧？”我起身走到窗边，“你知道我不可能跟家里断绝关系，而我妈也不可能接受这个。所以说，我跟何炎迟早要分开，就算现在一起走，最多也就维持到毕业。”

“那为什么还要复合？”柳凡向我走来，停在两步之遥的距离，“凌风，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跟何炎走到今天，不是说分就能分的。何炎对你来讲，远比你想象的重要。那次折腾出那么多事，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当初劝你分手，是因为你们在一起不停的互相伤害。但我没想到分开之后，你们用自己压抑在平静之下的疯狂，同样把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我打断柳凡，“但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况且这种有时限的爱情，早一点抽身不是更好？”

“凌风，其实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柳凡叹了口气，“在事情发生之前，你会设想出最坏的结果，但是你并不相信它能演变到如此地步，所以你可以一脸淡然地面对一切。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因为没发生，所以你的生活不会有很大的改变，以至于让别人产生错觉，你比一般人坚强的错觉。但是你所想到的结果一旦变成现实，你会崩溃的。我不想看你做出这样无法挽回的事……”

“既然决定做了，就没有挽回的必要。”我转过身面对他，语气决绝，“其实，就算你没出这种事，我跟他也是要分开的。”我没办法忍受别人的隐瞒，尤其是何炎。

“你为什么总是坚持一些不该坚持的事？”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放弃了，“至少让我陪你一起走吧……”

第25章（完）

我们总是一厢情愿的‘以为’很多事，但那些‘以为’从来不会发生。

＊＊＊＊＊＊

柳凡不让我整天跟着他，怕被人发现。

我答应了，相对的，他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何炎。

下午，我们一起出门，他回学校上课，我去公司找我妈。

“我今天上午已经去学校帮你把名额退了，这一个月你好好准备去英国的事情吧！”

她的意思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正好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知道了。不过，我要柳凡跟我一起走。”

回宿舍打了个照面，就被那群人围住了。

“凌风，你折腾什么呢？留学名额刚公布没两天，你妈就跑学校来退？”

“我妈那人，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怎么又跟英国的学校联系上了。”

“你可真是……”

“不过你们消息够灵通的啊！”

“那是，学生会的人都开始给你们策划欢送会了，结果你又不去了。”

“反正也是走。”我听着自己的声音，感觉有些不真切，“英国跟加拿大，能有多大区别？”

离开宿舍，我去了何炎那儿，顺便发了短信过去。找我的话，回你家。

没有回复，但我知道他会来。谈话也好，吵架也罢，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把这所房子的钥匙挂好，独自坐在他家客厅，脑子空空的。

对一些人来讲，幸福不过是浮云，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大部分还是小部分，但我知道，我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柳凡不过是条导火线，就算没有这件事，我跟何炎也不可能长久。随着时间的推移，自懂事起就知道的那件无从逃避的事情正慢慢发生。我必须结婚，而他不可能容忍。

并不是才出现的问题，为什么突然在意起来？

也许只是想堆积出更多的理由，迫使自己跟何炎结束吧？

旁人的眼光可以不在意，但家人却不行。

明知道没结果却固执的开始，深陷之后又逼迫自己抽身。

我们总以为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可以抛弃一切，但当真正需要选择的时候，我们往往会抛弃他。

理由很简单，一个和所有相比总是显得微不足道。

又或者是因为潜意识里不相信抛弃之后，他就会彻底消失。

并没有等太久，何炎便回来了。

我微笑着开口，“我刚煮了咖啡……”

他愣了一下，语气里满是疑惑，“退掉留学名额，是你的意思？”

“嗯。”我把咖啡壶以及两个空杯子放在茶几上，收起托盘。

“为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吗？”将两个杯子依次倒满，其中一个推到何炎面前，“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

“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们交往本来就是玩……”在游戏里玩到BE不是一直比HE容易得多吗？

“玩？”他打断我的话，“如果只是玩，你会玩到这种地步？”

“游戏跟现实不可能同步的。我妈已经在英国安排好了一切，学习、生活以及未婚妻。我当然可以和你继续交往到毕业，甚至到我结婚以前，但是你觉得有意义吗？”

“这种事根本不是理由。”

“你要理由？”我把视线转回他身上，“这段时间，我们在一起除了欺骗、隐瞒、吵架还做过什么？况且我不可能为了你跟家里闹翻。”分手并不需要找太多理由，只要知道说什么能让对方放弃就好。长篇大论胡乱抱怨一通的人，真正的目的绝不是想分手。

“你家里的事不是不能解决……”

“但我不想解决。”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时候味觉上的苦楚，可以掩盖心头的疼痛。但显然，这杯没有加过糖的咖啡不够苦。“何炎，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我们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趁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叫还来得及？感情是说收就能收的？你怎么总是这样反复，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

“在我们没开始之前我就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违背家里的意思。”我平静的叙述着一个事实，“而且我不想再信了，任何人任何事。”

“就因为隐瞒了那件事，我就罪不可赦了？”

“你瞒我的事，绝对不止那一件。”稍纵即逝的惊讶过后，我在何炎眼中看到了绝望。

或许他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又或许他不明白。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他放弃了。

我没再说话，等待着何炎最终的妥协。

沉默到仿佛时间静止一般，心头扬起的沉重压的人无法喘息。

终于他颓然的开口，“好，我放你自由，我们分手。”

“再见。”我起身走向大门却举步维艰，果然想和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没有迟疑，我不敢再看他，关上大门便再也支撑不住的跌坐在地上，随后听到屋内传来的巨大响声。两年多的分分合合，这次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回到自己家，进门之后我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为了祭奠这两年的感情。

但可笑的是，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默默流泪跟放声大哭到底哪个更难受？

我恍惚的躺在床上，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除了机械性的呼吸，什么都做不出。

一小时，一天又或者是两天，我不知道是多久，柳凡跑到家里找我。

之后的一个月，我跟何炎没再见面，柳凡也只是跟我一起准备留学的事，没再提起他。

这个人，仿佛蒸发一般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但我知道，我忘不了他。作茧自缚，或许就是现在的状态。

有人说，忘记不如铭记，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感情，既然忘不了，就当作回忆留下吧。

临走的前一天，方刃打来电话，他告诉他的航班跟我同一天，何炎会一起走。

挂断之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蒙蒙发亮的天空，一夜无眠。

临近八点，柳凡一如约定的出现，“凌风，收拾好就走吧……”

“嗯！”我拿起早已整理好的行李，跟着他离开。

锁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盛满回忆的房子，挥别过去的一切。

拒绝了少数几个想要送行的人，我跟柳凡在街边拦了出租车。

跟我一起坐进后排，他淡淡地笑着，一如往昔。

走进机场大厅，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正在排队办理登记手续的何炎。

“凌风。”方刃抬手跟我打招呼，“过来一起办吧，节省时间。”

我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拖着行李和柳凡一起走过去，“谢了！”

无意中瞟过何炎身边的行李箱，我愣了一下，他用的也是那一个。

在我们以为能顺利飞去加拿大时，一起买的。

“凌风？”柳凡接过我手里的箱子开口，“你们去那边等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我跟何炎把身份证交给他们，退到不碍事的地方等，没一会儿他们便拿着登机牌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