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奴儿 (出书版)by 香品紫狐

「嗯……」冷铠之乖乖点头。裴仕杰留下几个侍卫保护他，穿好衣服后便离开了。
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冷铠之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第六章
裴仕杰忙了一夜，隔天午时才回来。冷铠之当时正坐在榻上看书，他一进屋就倒在冷铠之身旁，一头枕上他的腿。
「很累吗？」冷铠之轻轻揉按着他的太阳穴。
「累死我了……」裴仕杰翻了个身，搂住他的腰。
冷铠之小心地探问：「已经捉到刺客了吗？」
「捉到了，正在审呢。」裴仕杰闭目养神。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还不知道……」裴仕杰呢喃道，他蓦地爬起来，满脸认真地道：「铠之，我想问你。」
「啊？什么？」难道看到他满睑正经的样子，冷铠之觉得有点无法应对。
「你喜不喜欢我？」裴仕杰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个问题。
「啊？」冷铠之俊脸微红，低骂道：「干嘛问这个？」
「我想知道，你说啊。」裴仕杰半带撒娇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冷铠之低喊着「别闹了」，不断羞赧地转过头去。裴仕杰不肯放过他地扒着他的肩膀，追问着：
「快说啊，你喜欢我吗？你不说我今天一整天都会没精神的……」
冷铠之被他缠得没办法，泄气地喊道：「好啊！喜欢啦！」
「真的吗？」
「我都说了，你还要怎样？」
「没有，我很高兴。」裴仕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倒头睡在他腿上。「让我睡一下……」
冷铠之知道他累坏了，他叹了叹气，不再说话，安静地让他躺着。
清风从窗外吹进，送来阵阵花香，偶尔会有几只调皮的小鸟停在窗台上，很快又飞走。一切都相当安宁，冷铠之茫然地望着外面，心里却无法平静。
如果那刺客是武林盟的人，他该怎么做……
傍晚，冷铠之与裴仕杰在湖边的小亭子里喝茶，裴若玺摇着扇子走来了。
「你们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他笑着走进凉亭裹。
「舅舅？」裴仕杰站起来，冷铠之也跟着起身，低声唤了句：
「前辈……」
裴若玺对他笑了笑，道：「不用见外，你也跟小杰一样叫我舅舅就行了。」
「是……舅舅。」冷铠之有点别扭地喊道。
「好了，坐着吧。」裴若玺大方地在他们身边的位子坐下。
「舅舅，你怎么有空过来？」裴仕杰给他沏了一杯茶。
「当然有空，某人推给我的工作我可一样也没做好。」裴若玺意有所指地说，裴仕杰立即装作不知道地拿起一块猕猴桃干果吃起来。裴若玺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把他转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很闲是吧？有时间在这里跟小情人喝茶，倒不去青鹤楼办公了？」
「舅舅，我昨晚已经一夜没睡了……」
「难道我就睡了？」
「舅舅，让我休息一天嘛……」
「把刺客的事解决了，你爱什么时候休息都行。」
他们谈起刺客，冷铠之不动声色地听着。
「你跟江哲搞定不就行了？」裴仕杰爱理不理地说。
「小兄弟，现在你是教主还是我跟江哲是教主？最后决定还是要由你来下的。」
「好吧，那杀掉吧，一了百了。」
「如果只是普通刺客，杀掉也无妨，可对方是武林盟派来的，不能如此轻率处理。」
冷铠之一听到「武林盟」三个字，全身的汗毛立即警觉地竖起来。
「那你说怎么处理啊？」
「至少要把他的目的，跟他渗入的途径弄清楚，就这么简单地杀掉，也起不了惩戒作用。」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你们用刑不够啊？」
「那人武功相当了得，忍耐力也惊人，一般的酷刑对他起不了作用。」
「既然那样，砍了他的头再拿去挂在武林盟总舵门外不就行了？我对他的目的途径没兴趣。」
「你不要每次都这么不负责任好不好？」
「不然还能怎样……」
他们下面的话已经不甚重要了，冷铠之现在已经知道，刺客确实就是武林盟的人，并且武功高强。对方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无法不关心。
或许对方是他认识的人，武林盟中武功造诣高的那批人，都与他来往过；或许对方就是来找他的！自己已经有近一年没有收到过武林盟的联系了，放出去的信鸽也不一定能回到总舵。师父他们一定很担心他的，会派人来找他一点也不奇怪！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人现在被擒，自己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的。
必须去救他，可是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曝露自己的身份……冷铠之不舍地偷偷看了看身边的裴仕杰。
怎么办……他不想裴仕杰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想与对方成为敌人……可他又不能不去救自己的「同伴」。
到底该怎么做？冷铠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
阳关普照，天青气朗。
冷铠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自从他说过自己爱看书之后，裴仕杰就给他搬来了几大箱的书籍，他没事干的时候就会挑几本出来看看。
裴仕杰最近老是被他舅舅捉去工作，没什么时间陪他玩乐。冷铠之这个时候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日子原来过得如此无趣。一旦没有裴仕杰在身边，就仿佛失去了目标。
他来这里可不是要虚度日子的！冷铠之不禁开始厌恶起自己。
这时，两名丫鬟正提着竹篮从门前走过，她们边走边闲聊着：
「我真羡慕你，在膳房里工作应该很轻松吧？也不用看人脸色。」
「哪里轻松了？我现在都要负责送饭到大牢去，可怕死了。」
「大牢？给犯人送饭吗？」
「是啊，最近不是捉了个刺客吗？大牢里弄得又脏又臭，那刺客嘴硬得很，怎么逼供都不开口。狱卒们心情非常差，我每次去都觉得好难受。」
听到这里，冷铠之忍不出跑了出去。
「抱歉，请问一下……」
两名已经走远的丫鬟困惑地回过头来。
「呃……那个……」冷铠之有点为难地问：「请问一下，大牢在哪一边？」
见两个丫鬟面露错愕，冷铠之胡乱解释：「其实，我只是担心那犯人会不会逃跑出来……要是他往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名丫鬟道：「公子，你不用担心啦，大牢离这里很远的，就算犯人逃跑了，也不会到这边来。」
「很远？那是在哪个方向？」
「在近山边的地方。」丫鬟指向一个方向。
「哦……这么远啊，那就不怕了……」冷铠之故作懦弱地干笑着。
「是啊，而且大牢守卫森严，刺客没这么容易逃脱的。」
「嗯，谢谢姑娘告知。」冷铠之抱拳道。那俩丫鬟笑了笑，转身走开了。她们走远后，冷铠之遥望着近山的房屋，悄悄握紧拳头。
◆◇◆
晚上－－
蟋蟀的叫声从院子外传来，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阵阵低沉而均匀的呼气声。冷铠之无声无息地坐起来，凌厉的双目在黑暗中闪烁着，裴仕杰在他身旁沉睡。
「仕杰……仕杰……」冷铠之低声喊道。
裴仕杰翻了个身，继续睡。确定他睡得很熟后，冷铠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飞快地穿好衣服和鞋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离开了。
冷铠之施展高超的轻功，如壁虎一般贴在墙壁上飞奔。他成功地避开巡逻的护卫，来到贴近山边的一排屋子前。
那些屋子阴沉沉地，外面只有极小的几个小窗户，并且门外站着两名守卫。由此看来，这里便是关押犯人的大牢了。
冷铠之落在大牢屋顶上，他迅猛地落在一名守卫头上，一脚将之踹晕。另一名守卫正要冲过来，也被他一拳打倒了。
冷铠之冲进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就在他跑进去的下一瞬间，牢房的大门上突然落下一道铁闸－－匡当！
冷铠之大惊失色地冲回去，铁闸已经牢牢将他困在里头。
冷铠之的脑袋糊成一片，无数想法与猜测飞快掠过，最清晰知道的一点是：自己中计了！
几团火隔着铁闸，在昏黑的院子中出现，也照亮了冷铠之恐慌的面容。看着裴仕杰脸色阴冷地走出来，他几乎连心跳也停止了。
伴在裴仕杰身边的是裴若玺、副手江哲，数名侍卫，以及两名丫鬟－－正是冷铠之白天在院子外面遇到的丫鬟。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所谓刺客，所谓被捕，所谓逼供，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引出自己而设下的圈套！
冷铠之露出认命的神色，双手紧握着铁闸的栏杆。裴仕杰用可怕至极的冰冷目光盯着他，一直没有吭声。
裴若玺优雅地地从袖袋里取出一份信笺，不缓不疾地念道：
「冷铠之，师从现任武林盟主安长均，自小跟随师父漂泊江湖，年少时曾多次协助县衙捉获逃犯，被称为是下任武林盟主的接班人，却于四年前失去踪影。师门称其是厌倦江湖争斗，归隐田园，实为隐姓埋名，潜卧于红莲教内部。」
他念完后，从容地问身边的江哲。
「这些消息都无误吧？」
「是，全部都是探子得回的情报。」江哲恭敬地回答。
「辛苦了。」裴若玺微笑地对冷铠之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呢？」
冷铠之咬咬牙，身份败露，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只在乎裴仕杰的态度，他正要开口，裴仕杰却缓声问道：
「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口气充满冷冽的愤怒，冷铠之猛力摇头道：「仕杰，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裴仕杰冷笑，声音里充满自嘲：「你一直都把我当成傻瓜耍吧？」
「不是的！我根本不想骗你的！」
「你现在才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裴仕杰激动地吼道。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冷铠之嘶声喊道：「难道要我一开始就要告诉你我是间谍吗！」
「是啊！是我太笨了！被你要得团团转！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裴仕杰赌气地吼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铠之急得眼圈都红了。
裴若玺冷静地说：「不用争了，冷铠之，你是我们的敌人——武林盟的间谍，这点千真万确。」
「虽然我是间谍！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们的！」冷铠之激烈地申辩。
「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说这种话可信吗？」
「我真的不是要害人的！」冷铠之着急地说着：「裴前辈，你应该还记得的啊，您跟家师是旧识，在下小时候跟您也见过面！家师过去一直以为您已经不在人世，后来得知您还在世的消息，所以派在下来此，就是为了要寻找您的！」
裴仕杰错愕地看向裴若玺。
「舅舅？他说的是真的？」
裴若玺扬着眉，轻道：「我根本不认识他的师父。」
冷铠之满脸晴天霹雳，喊道：「不可能的！您再仔细想想啊！」
「我说过不认识就不认识，安长均这个名字我之前听都没听过。」裴若玺笃定地说。他说话的时候，身旁的江哲一直心虚地低着头，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注意他了。
「前辈，您一定是开玩笑的吧？您不可能不认识我师父的，他跟您是……」冷铠之还要解释，裴若玺冷声打断：
「你不必找借口了，你说得再多，也不会降低你的罪名。」
「前辈！不是的，我是……」
「你是为了窃取本教的机密而来的吧？武林盟与本教势成水火，你们妄想吞并本教的野心路人皆知。」裴若玺冷哼：「你倒大胆，直接就向我们教主下手了，你已经套取到不少情报了吧？」
裴仕杰听着裴若玺的话，越听越愤怒。他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冷铠之向着他暴怒的背影高喊：「仕杰！仕杰！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裴若玺闪到他面前，冶冷笑道：「不用浪费心思了，别以为讨好仕杰，你就能保命。」
「前辈！我真的……」
裴若玺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高声道：「来人，好好看着他。」
手持火把的侍卫随即围上来，裴若玺头也不回地走了，江哲紧跟着他的脚步。
◆◇◆
议事厅内，数名元老围在裴仕杰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
「教主，属下认为，应该尽快将那个间谍处死。」
「不不，我认为要严刑逼供，让他说出武林盟的情况来。」
又有人插嘴：「我赞成杀死，留着他也毫无用处。教主如果想了解武林盟的情况，我们可以多派几个探子过去的。」
「武林盟已经知道我们不少秘密了，不能就这么杀掉。」
「要怎么做还是要看教主的意见吧？」
「教主，属下觉得应该尽快处死……」
他们争论不休，裴仕杰满脸阴沉，一语不发。裴若玺在一旁悠闲地边喝茶边审视着他的神色，没有加入游说的行列。
「我们都没有去招惹武林盟，他们竟然先派间谍来了，实在可恶！我们绝对不能就此甘休！」一名老头口沫横飞地说着。
「是啊，一定要严惩那个姓冷的，以敬效尤！」
「是啊是啊，还是杀了吧……」
一直没吭声的裴仕杰倏地站起来，他猛然举起手，一掌拍在桌面上——哐啦！！一声巨响，桌子震得支离破碎。
裴仕杰脸上是翻腾的怒气，原本喋喋不休的众人立即噤若寒蝉。裴仕杰踏过破碎的桌子残骸，笔直地走出门外。
他走远后，裴若玺气定神闲地放下茶杯，站起来道：「他现在心情恶劣，大家还是先不要招惹他了，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吧。」
他说完，也跟着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顺从地各自散开。
◆◇◆
阴暗潮湿的囚牢里飘荡着阵阵血腥的恶臭，裴仕杰黑色的长靴踩在泥砖地面上，向最里面的囚室走去。
冷铠之坐在草堆上，手脚都被铁镰铐着，铁缭的另一端连接在墙壁上。他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后，又惊又喜地站起来。
裴仕杰站在牢房外，隔着护栏与他对看着。昨天还同床共枕的两人，而今已经成为不可两立的仇敌。
「把门打开。」裴仕杰对守在门边的狱卒道。
开了门后，裴仕杰让狱卒离开，独自进入到囚房中。
「仕杰……」冷铠之怯怯地唤了声，想说出口的话因他冷漠的眼神而卡在喉咙里。
裴仕杰冷冷地看着他，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问：
「你是想得到情报才接近我的吗？」
「不是的！」冷铠之着急地否认。「你应该还记得才对啊！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是教主！」
裴仕杰冷笑：「没错，你一开始是不知道，可是后来呢？得知我就是一个笨蛋教主之后，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整天想着怎样从我这个蠢蛋口里得到更多情报吧？」
「我……」冷铠之语塞，他的确是有这么想过，他无法否认。
「你怎样？被我说中了是吗？」裴仕杰冰冷的口气不变，眼里的怒火却在翻滚。
「我虽然想得到情报……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啊！」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要对我们不利的！」
「我没有啊！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要害你们的事情！请你相信我！」
「你是武林盟的人，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你该不会不知道你们过去对我们做过什么吧？！」
「过去的事我没有参与过！你不应该算在我头上！」
「没错，你的确没参与过，但你的确是我们的敌人！你欺骗了我！」
冷铠之眼圈盈满泪水，低哑地说：「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骗你的……」
裴仕杰忽然将他整个抽起来，盯着他的双眼。
「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身体最深处发出来的。
冷铠之淌下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