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奴儿+番外(出书版)by 香品紫狐

作者:  录入:07-24


文案:

把肉留给他吃,把床留给他睡,

把布留给他做衣服,甚至用辛苦赚回来的钱供他上学......

阿犁默默地付出这一切,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

是的,他很傻,只是听了三郎的一句:「我要永远跟阿犁在一起!」的话,

就真的相信对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三郎会忽然一声不响地离开?

不行,他必须去找他!

三郎不会抛弃他的,

他一定是有苦衷才会走的!

分离九载,阿犁还是那个又丑又瘦的阿犁,

但三郎,你还是当初的三郎吗?

楔子

中秋刚过,凉风骤起,几棵皂角树凌乱地挺立在山坳中,斜阳照在已见枯黄的叶子上,为其染上淡红的色彩。

碧蝉村前,几个孩童正在嬉戏打闹。一名梳着冲天辫儿的男孩双手夹着竹蜻蜓,手心轻轻一搓,竹蜻蜓旋转着飞了起来。其它小伙伴们开心地叫喊着,追向飞起的竹蜻蜓。

「轮到我玩了!」一个小姑娘伸出白胖的小手,想接住落下的竹蜻蜓。就在此时,忽然刮起一阵旋风,竹蜻蜓被风卷起,飘向更远的地方。

孩童们尖叫着跑过去,竹蜻蜓随风飘摆,轻轻盈盈地飞向前方的小斜坡。冲天辫小男孩俯身看去,竹蜻蜓落在底下一大片刺玫上。在刺玫的后方是槐树林,一间简陋的瓦砖房子在林间若隐若现。

「快去捡啊。」身后的小伙伴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禁催促道。

「我不敢下去......」小男孩面露惧色。

「为什么啊?」

那小女孩伸长脖子瞄了瞄树林里的屋子,插嘴道:「啊,我知道,听说那屋子里面住着妖怪呢。」

「妖怪?」其它小孩都吓得张大嘴巴,冲天辫男孩点头道:

「嗯,我听我娘说,那屋里住着一个可怕的妖怪......每到晚上就会出来,把那些不回家睡觉的小孩捉去煮了吃。」

「可是......可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看了看天色,惊恐地道:「现在还是白天,妖怪应该不会出来吧......」

他才刚说完,旁边的孩子忽然脸色大变地看着树林,小胖子转头一看,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灰色长袍的人从屋里出来。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这群孩子,他径直向他们走去。

灰衣人走到刺玫前,捡起那个竹蜻蜓,举高起来,似乎是要还给他们,小孩们看着他被头发遮盖住的脸,吓得放声尖叫。

「妖怪啊--」

「妖怪出来了!」

「娘亲--」

灰衣人拿着竹蜻蜓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孩童们惊惶四散。

第一章

艳阳高照,农民们挥洒着热汗,在麦田里忙碌地进行着秋收。马车运载着收割下来的小麦,从田边的黄泥小道离开。

一名背着包袱的老妪牵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从麦田边走过。正在干农活的几名村妇纷纷停下手来,啧啧称奇地看着那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孩。

这孩子手脚细长,皮肤雪白,鼻梁高挺,嘴唇鲜红润泽,最漂亮的是他深邃的眉眼,一双眼瞳的颜色看上去比一般人的要浅,彷佛映照着清澈的湖水。

而拉着他的那名老妪看起来六十出头,身形枯瘦,面容苍老,相貌跟男孩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这两人都不似本地人,村妇们互相打听着这一老一少的来历,一名胖胖的妇人见他们往山上走,猜测道:

「难道他们是要到山顶的郭老爷家去?」

「说不准呢,或许是郭家又要买仆人了,他们每隔几个月就要买一个新的男仆,而且都是小孩......」其余的妇人附和道。

大家抬头往山上看去,一座大宅子矗立在山林里,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老妪拉着男童上山,山路曲折倾斜,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那所宅子前。一个守在门外的婆子跟老妪寒暄了几句,引着他们从侧门进入。那婆子边走边打量着小男孩,称赞道:

「贺姥姥,你果真没有夸大,这孩子长得还真是俊俏。」

「呵呵......当然了,咱们这么久交情了,还会骗你不成?」贺姥姥得意地笑道,男孩一语不发地跟着她走,水灵的双眼慢悠悠地扫视着院子里的摆设。

两名老妇继续说着话,只听那婆子道:

「这么俏的孩子,老爷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价钱上能否再提一点?」

「好好,我帮你去问问......说起来,这么漂亮的孙子,你真的舍得卖啊?」

「呸,说什么孙子的,还不是野种一个。」贺姥姥满脸不屑地回答。

「此话怎么说?」

贺姥姥口沫横飞地说着:「这野种的娘,嫁过来不到半年就克死了我的小儿子,后来她出外干活,被一个胡人奸污了,不久后就生下这个小野种。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们母子都会被捉去烧死的,我跟我大儿子见那女人哭死哭活地,也就没有说出去,留他们母子活命。可这野种的娘两个月前病死了,家里少了人干活,留着这野种也是白吃饭的,所以就干脆卖掉换点银两吧。」

「哎唷......这么说来,这孩子还挺命苦的。」

「命苦个屁咧,你家老爷有钱,这野种来了这里之后也不愁饿肚子了,我家里几个孙儿可没他这种好命。」

「呵呵......那你为什么不把其它孙儿送来?」

「呸呸,你少笑话我......」

男童一直听着她的话,表情毫无波动,彷佛贺姥姥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路旁,一名看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坐在栏杆上,对方穿着宽松的衣袍,面容憔悴,无精打采,正用一双死灰的眼盯着他。男童漫不经心地瞟着他,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贺姥姥与那婆子聊着聊着,很快到了主屋。客厅内,一名满身肥肉的汉子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几名小丫鬟正跪在一旁给他捶脚。

「老爷。」婆子领着贺姥姥婆孙俩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那位同村,还有她的孙子。」

那胖汉子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当他的眼光接触到男孩的脸蛋后,顿时来了精神。

贺姥姥扯着孙子给他请安,嘴里熟练地说着:「老身拜见郭老爷,郭老爷万福。」

郭纬敷衍地点点头,将色眯眯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投注在那男孩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几岁了?」

男孩冷漠地看着前方,一声不响。贺姥姥赶紧代答道:「小孙儿姓贺,叫三郎,今年九岁了。」

「哦,九岁了......」郭纬对那贺三郎招手。「三郎,过来吧。」

贺三郎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地。贺姥姥气坏了,在背后使劲推了他一把,他这才踉跄着跨出一步。

郭纬拉起他白皙的小手揉搓几下,摸到他手心里有不少厚茧后,郭纬稍微不满地说:「手皮怎么这么粗?」

贺姥姥忙解释道:「都是干活弄的,不过也就双手皮粗一点,别的地方都是很细滑的。」

「哦,别的地方?那就要摸摸看是不是了......」郭纬淫笑着,冷不防一手扒开他的衣襟,这就要把手伸进他胸前,原本像木偶一样的贺三郎猛然瞪大双眼,捉着他手狠狠咬住。

「呜哇--!!」郭纬发出杀猪般的尖叫,贺姥姥和那婆子都吓坏了,扑上去七手八脚地将贺三郎扯开。

郭纬的手被咬出两排牙印子来,鲜血从伤口里渗出,他抓着手不断发抖。贺姥姥气极败坏地揪着贺三郎,狠命掴他巴掌,嘴里骂着「你这小畜生!死野种!」

贺三郎被那婆子架着双臂,他挣扎着朝贺姥姥的肚子踹了一脚,对方抱着肚子尖叫,更加气愤地抽打他。

这边的郭纬终于冷静下来,阻止道:「好了好了,没事,别打了。」

贺姥姥这才喘着气停下手来,不断向他鞠躬赔罪。郭纬盯着贺三郎倔强的小脸,心中冷哼:「哼!不知死活的小贱人!老子今晚定要好好收拾你!」

郭纬让一旁的仆人带着还在反抗的贺三郎下去,对贺姥姥道:「你这孙儿我买下了,不过我事先说明,收了钱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反悔。」

贺姥姥不停地点头哈腰,发生这种意外,她也不敢开口加价了,满嘴答应道:「这是一定的,三郎日后就是郭老爷的人了,郭老爷爱怎么对待他都没问题。」

郭纬满意地点头,眼里闪烁着残酷的淫邪光芒。

贺三郎被带到一间陈设华美的房间里,仆人把他推进去,随即将门锁上。贺三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揉着自己被贺姥姥打伤的脸颊,愤恨地低咒:「那个该死的老妖精......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扔到粪坑去!」

他自小在村子里就受人欺凌,虽然大家不清楚他有胡人的血统,不过他母亲是在丈夫死去一年多之后生下他的,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野种」,加上贺姥姥一家都看不起他们母子,母亲也是因为不堪折磨才病倒的,贺三郎年纪小小就背负着许多仇恨。这使他形成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酷与凶暴个性。

贺三郎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门窗都被紧锁着,无法逃脱。

被卖到陌生的地方,他并不害怕,其实,他早就巴不得能离开那个家了。不过他当然知道贺姥姥不是把他卖来享福,自己在这里的日子恐怕不比在家里好过。贺三郎坐在床上,思索着该怎么逃跑。

黄昏时分,一名仆人给他送来饭菜。

「快吃吧。」那男仆木无表情地说。贺三郎早就饿坏了,捧起饭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男仆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吃饭,贺三郎边吃边不解地瞄着他。对方发现他的目光后,冰冷地道:

「你看什么?」

贺三郎扒完最后一口饭,抹抹嘴,反问:「那你又看什么?」

男仆收拾着他吃完的碗筷,道:「没什么,想劝你别吃得这么急而已。」

「为什么?」

男仆捧着托盘,不紧不慢地说:「待会老爷来了,恐怕你会把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出门后不忘重新把门锁上。

贺三郎寻思着他这话的意思,虽然他还不能明白那个郭老爷会对自己做什么,不过从男仆的话来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加上他白天的时候冒犯了郭老爷,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说不定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他绝对不能坐着等死!

如果对方动粗的话,他必须反抗到底。贺三郎从小就跟家里的堂兄打架,也被同村的孩子欺负过,他知道防止别人伤害自己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贺三郎拉开屋内柜子上的所有抽屉,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张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把裁衣的剪刀。这是唯一能用来自卫的东西了,他把剪刀藏在袖子里,安静地坐到床上。

入夜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贺三郎坐在床上打着瞌睡。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他旋即醒来,竖直腰杆坐着。

房门打开,浑身酒气的郭纬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贺三郎见对方仅是把门掩上,并没有再锁起来,他眼底顿时闪过阴冷的光芒。

郭纬看着坐在床上的美貌男童,沾满肥油的嘴勾起一抹淫笑。

「小美人......等何久了吧?」他口齿不清地说着,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裤腰带,边脱边向贺三郎走去。

贺三郎看准他扑上来的一瞬间,抓起剪刀狠力刺进他的胸口!噗!鲜血四溅!

郭纬瞪大双眼往下倒去,惨叫出声:「呜哇--」

贺三郎飞快地跳开,那郭纬在地上滚动,哭着吼着:「呜哇......你这畜生......!我饶不了你!」

贺三郎抄起一旁的木凳子,使劲敲在他头上--砰!郭纬翻着白眼,浑身都在抽动。贺三郎年纪小力气不够,敲了一下还不能把对方敲晕过去,他使出吃奶又狠命敲了他几下,郭纬头上血如泉涌,终于昏死了过去。

「呼......呼......呼......」贺三郎扔下椅子,快步冲出门外。

他凭着记忆往侧门方向走去,在院子里走动的几个仆人见他冲出来了,吆喝着:

「喂!站住!」

贺三郎置若罔闻,奋力奔跑,仆人们眼看不对劲,立即追了上去。

「站住!别跑!」

糟糕!快追上来了!贺三郎心慌地转头看去。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边!」

贺三郎循声看去,就见一名男孩躲在一棵树下向他招手--是他白天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孩子!他不及细想,向对方跑去。

那男孩领着他跑到一堵墙下,墙角有个小洞口,大小刚好可以让孩童通过。贺三郎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帮他,不过此刻没时间深思了。他飞快地说了声谢谢,钻进那洞口里。洞口外面是一片树海,贺三郎继续逃跑,宅子内传来人们的声声惊叫:

「来人啊!老爷被打伤了!」

「是那个小孩干的!」

「快把他捉回来!」

举着火把的仆人从宅子里冲出来,到处搜寻贺三郎的踪影。

贺三郎越发惊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捉住!绝对不能被捉住!他分不清哪里是能离开的方向,只顾没命地往前跑着。

前方是一片黑漆漆的丛林,根本看不见路,可他要继续奔跑,不能停下!贺三郎冲进草莽丛中,他脚下忽然踏空,滚落下去。

「啊--」凄惨的叫声划过夜空。

听到声音的仆人们聚集过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草丛。

「他掉到山谷去了吗?」一名仆人看着底下一排被折断的矮树道。

「大概是吧......」为首的男仆道:「掉下去的话不死也要残废了......算了,别管他了,大家先回去吧!」

郭家的仆人们一一散开,山林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乱七八糟的颜色在脑袋里飞旋着,全身都很沉,没有知觉。明明感觉自己已经睁开眼了,可看到的东西却模糊不清,彷佛是笼罩着薄雾的湖面倒影。

他似乎在一间屋子里,屋内有人,但他没办法看清对方是谁。这种似睡似醒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贺三郎的眼睛再次合上。

第二次睁开眼睛之后,身体开始感受到明显的疼痛,头也晕乎乎地。

房间里的光很弱,看来现在是晚上。头顶上是简陋的屋瓦,贺三郎轻轻扭动脖子,发现自己正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这屋子也很窄小,陈设非常少,除了炕床以外,就只有一张矮桌、几张木头凳子,外加一个有点破烂的柜子,柜子旁放着几个竹制的箩筐。屋里唯一的光来源于桌上的一盏小油灯。

贺三郎的手脚都无法动弹,眼睛只能虚弱地半睁着,喉咙里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无力地合上眼,过了一会儿,听到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贺三郎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衣服、披头散发的「人」走了进来,他登时吓得不敢呼吸。

那「人」身材瘦小,看身形应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的大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只能在发丝中看到他一点模糊的相貌。他露出来的左脸又消瘦又惨白,脸颊凹陷下去,眼睛底下还有几块灰色的斑点,让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脸看起来更丑陋。油灯的火光跳跃着,窗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彷佛有人在悲鸣。

贺三郎心中的恐惧逐渐扩散,这家伙是鬼吗......他惶恐地想着,直想跳下床逃走,奈何身体痛得不受控制。

那个披头散发的怪物盯着他流露出惊恐的眼睛,低声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贺三郎听他说话的声音还挺悦耳的,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对方掀开他的被子,帮他跌伤的手脚换药。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可贺三郎依旧感到疼痛,不断发出痛吟,对方低柔地安抚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那人的头发垂了下去,原本被遮挡的右半脸也曝露了出来。贺三郎诧异地发现,他的右脸比左脸更难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灰色斑纹。他心想,难怪这人要把这边的脸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此人的脸叫人害怕,贺三郎不敢再看下去,赶紧闭上眼,没多久后,他就因为疲累而再次睡着。

第二天,他又醒来,那个怪人没多久后就进来给他换药,并喂他喝了点稀粥。贺三郎继续睡在炕上,每次他醒来不久,那人就会进来照料他。他在这几天时间里发现,原来那怪人晚上都睡在他炕前冰冷的地上,而且他把暖和的棉被也给了贺三郎,自己只盖着一张薄薄的破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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