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答应着:“上人,您放心。”他转头跟李辰说道,“哥哥,我先取药去,等医好了你和师父,我们再找害你的蛇精报仇!”
李辰心里一震:无花结果还是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化蛇。其实,他永远不知道就好了,省得痛苦。他笑着摇头:“算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不行!昨晚我都看见那蛇精了,可惜就是昏在一边,怎么也爬不起来。下次我一定做好准备,轰他个翻天雷!”无花双目放光。
这么说那时无花真的有了意识?李辰又想起昨夜太虚掌击无花时的情景。也许,还有办法让无花不再化蛇!一定有的!李辰下意识地看了太虚一眼。
无花踌躇满志地跟李辰道别。福刚这边也跟太虚辞行:“师父,弟子这次去……”
太虚点头:“准你法力全开。”他见福刚摩拳擦掌,轻咳了一下,“不过,不要节外生枝。至少要保小道长全身而退。”
“是。师父。”福刚笑着跟师父合十,转头跟无花说道,“道长,我们快走吧,早去早回!”
无花又跟太虚道别。李辰见他随福刚出房,脚步声渐行渐远,才转头去看太虚。
太虚朝他摆了摆手:“皇子可是想问我医治无花道长化蛇的方法。其实,老和尚已打算一五一十跟你说个明白。”
李辰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连连点头。
太虚坐在桌边,双目望向房外院中的菩提树,正是暑热之时,菩提树枝干丰茂,欣欣向荣,每一片叶子都反射着阳光的灵气。他定心遥望,调息了一下,面色渐渐转为红润。这才缓缓说道:“要医治无花道长的化蛇之痛,还得从他的身世说起。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
李辰点点头,虽然只是从渺言和渺果那儿听到很少的一点,但是他也已经知道无花乃是人与妖交合所生,父亲可能是学道之人,而母亲则是一只蛇妖。
太虚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渺言师兄弟三人出山追踪从天界潜逃的妖孽,不幸被无明灯心所伤。”
“渺言不是只有渺果一个师弟吗?”李辰疑道。
“你只知道渺果并不奇怪,其实,天罡道人共收了三个徒弟,渺言,渺因,渺果。”
渺因?这个道号似乎曾听渺言说过。李辰突然想到了那个木面人,难道就是他?是的,就在无花化蛇的那天,不就是木面人给无花喂服金鲤鳞,而渺言恰恰叫了他的道号!
“渺言与渺果退回升龙潭,渺因由于断后,却被无明灯心纠缠,幸亏被一只蛇妖所救。想不到一人一妖竟沉沦情海,生了夫妇之念,生下了婴孩。”
“那就是无花?!”李辰问道。
“正是。只是道门无法容忍渺因与妖孽结合,渺言渺果便尊师命前来截杀蛇妖和那婴儿,结果却不敌渺因和蛇妖的联手。天罡道人便亲自出洞,用洗梦剑诀封住了蛇妖,渺因极力恳求之下,天罡才没有下杀手。从此,婴儿被收作道士,道号无花,渺因被封禁洞中,永世不得与无花相认。”
李辰这才明白:怪不得渺因要用木面掩饰,却时时关心着无花。
“无花虽然是蛇妖所生,但毕竟是人蛇共育,所以也不过是个半妖,因此天罡接受渺因的请求,悉心照料,将玄阳之气打入无花体内,助他消除魔性。但是,听渺言说,渺因因为不忍无花满月化蛇而给他喂服金鲤鳞,以至于他魔性不断增强。故而,天罡又给无花教授了翻天雷。”
“难道翻天雷也能帮无花消除魔性吗?”李辰问道。
太虚点头:“那翻天雷乃是阴阳合于一气发出的空明之雷,能劈一切障碍。无花每发一掌,体内的玄阴和玄阳之气就会多合一分,掌力越强,无花的魔性便越弱。”
“原来是这样。天罡道长果然是安排好了一切才飞升的。”李辰不免脑中又浮现出那个一身农夫打扮的道人来,心中对他的钦佩之情更甚。
“可是,大明宫群仙会上,无花却打出了阴阳翻天掌!那阴阳翻天掌乃是将体内阴阳二气分而化之打出的血掌,无花只要打一掌,体内的玄阴之气就会斗增二分,只要挥掌五次,他就会完全化作蛇身,魔性大发。故而,渺言假借损伤真元之名命他不能再用。”
这么算来,无花还要再挥四次掌便要完全化作蛇身了!李辰心中暗道,以后可真是不能让他用这个阴阳翻天掌了。
“昨晚我用莲花收心掌击打化蛇,其实并不是打实,而是将体内的玄阳之气输入化蛇体内,中和他的玄阴之气,所以化蛇渐有人性,恢复了一些无花的意识。不过,想不到那九尾狐妖中途来干扰,将玄阴之气输到化蛇体内,而我用玉阳指打伤了他,却再也阻止不了无花化蛇了。”
“原来是这样。”李辰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上人舍己为人,几次为无花消耗法力,真有如佛陀一般慈悲。”
太虚摇了摇头:“佛陀舍身饲虎,老和尚只是费了点法力,算不得什么。只是今后你要多加留心,要让无花多练习翻天雷,不要再使用阴阳翻天掌。”
“那我怎么让他满月时候不化蛇呢?”李辰心里明白:虽然知道了让无花最后成就人身的方法,可是,每个月都要应对无花化蛇也是十分紧要的啊。
太虚笑道:“无花能有皇子这位朋友,算是天大的一个福分。”这话说得李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太虚却没有在意,继续说道,“皇子乃是至阳至刚之体,又在升龙潭食用七香果,得了天罡道人的真传,老和尚教你那招玉阳指吧!你只要凝想丹田气息满溢,顺经脉流到左手食指,凝心弹指便是。你现在先不要试,等你以后体力恢复了再练习也不迟。”
“这玉阳指有什么用吗?”李辰问道。
太虚点头:“有用。你就跟老和尚刚才一样,拿水化了金鲤鳞,用玉阳指中和,让无花在月圆当天午时喝下,便能止住他夜间化蛇。”
“真的吗?太好了!”李辰一激动,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可是左臂生疼,又跌回去了。
太虚慌忙扶他躺好,交待了一句:“皇子还是好好休养吧。我已经跟圣武皇帝说你愿意在我这里闭关半月,研读经书,所以外来人都不会来打扰你。”
李辰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要是母皇知道自己跟无花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瓜葛,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枝节来!不过,他看看太虚,笑道:“先谢过上人了!不过,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吗?”
太虚淡淡地笑道:“我正打算送本《金刚经》给皇子研修呢!”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的经书来,“我知道皇子精研道法,但是其实世间法殊途同归,何妨也读读我们佛门的经典呢?再说这《金刚经》能助人祛除三毒,反正你卧床不能起身,翻阅一二更是有益无害!”他郑重地将书递到李辰枕边,合十问礼,“皇子休息吧,我去看看渺言道长的伤势。”
李辰目送着他离开房间,眼瞅着身边的《金刚经》,却提不起兴趣:不知道无花他们到哪儿了?能取得玉珊瑚,及时赶回来吗?
第十回 迷路
出了弥勒院,福刚立地合十,问无花:“道士,你脚程可快?慢了,我们可赶不回来啊!”
无花一听福刚的口气,似乎瞧不起自己,不免有些冒火,一来自己本来就心急,赶着取药救师父和李辰,二来他以前在庐山林里跳跃腾挪惯了,自然不会比一般人慢,再者他也是年轻气盛,于是,他撇了撇嘴,轻哼了声:“肯定比你快!”“唰”的一声,已纵跃出一丈来远。
福刚依然立在当地,笑道:“好像还不错,不如我们比赛吧。”
“比就比。怕了你不成!小和尚。”无花又跳回原地:既然是比赛,当然不能占人便宜了。
“我不叫小和尚,师父给我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福刚。”福刚也开始较劲了。
“哈,我也不叫道士,我的名字叫无花!”无花的嗓门更大。
“咦,听起来像女施主的名字,还花啊什么的。”福刚挪揄起他来。
无花瞪了他一眼:“哼,总比福啊什么的要文雅多了。”
“哦,听起来是。哈!”福刚一抹光光的脑门,瞅着无花清俊的脸庞,笑道,“咱们走吧,无花道长。”脚跟离地,身体前倾,一副准备急速奔跑的漂亮架式。
“走——”无花见他预备,低喝一声,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可是,无花跃出两丈远,也没见福刚追上来,心里疑惑。他回头一看,只见福刚还在原地那儿摆着姿势,见他回头,一摆手,两脚使劲,只听哄的一声,脚下竟踩出两个碗大的坑,身后一片尘土飞扬,他的身体更是像离弦的箭一般,一眨眼间,便超过了无花。
无花见他速度飞快,争胜之心更甚,开足马力,往前赶去。可是,远远看着福刚的背影,却始终不能跟上,更别提超过了!而且,更可气的是,这福刚居然似乎还悠着劲儿,始终和无花保持一个三丈远的距离,若是无花快些,他便往前赶,若是无花慢些,他就落后点。两人前后这么追赶着,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无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
那福刚觉出他累了,呵呵一笑,两手往前一推,停了下来。他望着缓缓赶上来的无花,心里暗笑:我这个飞毛腿不是天下第一,也算是天下第二了。你个小道士还想跟我比拼?!心里虽这么滋润,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对无花说道:“想来是你昨晚没休息好,体力不够。这样吧,我背你吧。”
“不要!”无花明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得不是一点半点,可是,总不能让他背自己吧。一个和尚背着一个道士,传出去岂不羞死!
“别忘了,早点到,好早点救你的师父和哥哥啊!”福刚浓眉大眼一笑,吃定了无花无法拒绝。他见无花也不回绝了,一把将他背到背上,“小和尚背媳妇喽——”
噌的一声响,身体纵跃到半空之中,双脚急走,已经向前行了十丈远。可他脑门上立马挨了一下打,他慌忙叫道:“别打别打,小媳妇别谋杀亲夫啊!”嘴里乱嚷嚷着,脚下却不停。
无花听他话里继续占自己便宜,发狠敲他脑门:“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个坏和尚。”
福刚却笑着歪头朝背后说道:“坐稳了,摔下去我可不管!”双脚迈得更急,这一下,无花只感觉两侧走马灯似的变换景物,渐渐地,景物也看不清了,只感觉到一抹青一抹黑的。无花才左右看了一会儿,顿时觉得眼睛发酸,有些困顿,心里暗暗称奇:怎么这个和尚能有这种能耐啊?再过一会儿,无花只听得耳边风声快响,连周围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慌忙伸手抱住了福刚的脖子,看那速度,似乎稍不注意,便要摔下地去。
福刚感觉无花抱住自己,心里更是得意:这个无花虽然被圣武皇帝封为护国法丈,不过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现在还不是要靠我的本事!要是那天斗法师父让我也能参加,恐怕护国法丈就不是他啦!
福刚刚刚这么想,突然“砰”的一声响,他眼冒金星,翻了两个跟头,摔倒在路上。无花被他压在身后,更是灰头土脸:“你干吗啊?!”见他半天不答应,无花推开他一看,只见他脑门上撞了一个大包,昏迷过去了,路面前刚刚好是一棵苍天柏树,枝荣叶茂的,树干上被福刚的脑袋撞了一个碗大的窟窿:“真是个莽撞和尚。
”无花笑着摸摸他脑袋上的包,“喂,醒醒!”
福刚睁开眼睛,看见无花终于笑了,便也笑着说:“哈,还是笑起来好看些。整天愁眉苦脸,跟你搭档我可就愁死了。”
无花又冷下面孔来:“赶紧走吧。救人要紧。”
福刚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头上的包,疼得啧啧叫唤:“唉,命苦,背了你半天,挨了撞也不问我好坏,就知道催我走!”
“你不走我自己走了!”无花见他耍无赖,赌气一转身就飞奔起来。
无花心里想着:反正他跑得快,根本不用担心他追不上来。于是,他脚下更加紧了些。因为方才在福刚背上也调息了许久,他这番奔跑起来速度就更快了,才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跑了一百多里地。眼前渐渐浮现出山的影子,层峦叠嶂的,郁郁葱葱的树木像山的短发,浸在绵绵的云丝里。刚才一路行进的时候,天色还是晴好的,可是到了这里,却迅速阴了下来,微微有些细雨。林子里似乎也见不到鸟儿的踪迹,沉寂一片。
看样子不是一座普通的山呢!莫非就是太白山吗?
无花正迟疑,突然想着福刚是不是该追上来了,可是回头一看,哪里有他的影子?难道他因为摔了一跤,步速就慢了?真是奇怪!
雨继续下着,脚底下都是淅淅沥沥的声音,听起来泥泞不堪的感觉。无花忽然感觉肚子饿了,主要是刚才跑的时候注意力全在腿脚上,现在一歇息下来,前后消耗了那么多的体力,五脏庙自然就开始强烈抗议了。可是,早晨出行的时候匆忙,哪里想到要带点干粮什么的。这下,只好在周围找个人家求点施舍,顺便可以问问这里是什么地界,也还可以等等那个福刚。
无花心里计较好了,望着眼前的山峦,忽然觉得毛毛怪怪的:这么大的一座山,怎么会没有鸟兽的声息呢?黑漆漆的一片,看来是不会有什么人家了。那周围哪边会有人家啊?是往左呢?还是往右?反正也都一样吧?!无花决定往左走。可是,走了估摸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家。身上更被细雨打得湿透了,脚底下的泥泞甩都甩不开。整个人感觉都烦透了。
无花心里不免琢磨了:刚才也许应该往右,那样就可以找到人家了!也许,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待在人家家里,一边烘着衣服,一边吃点食物了。唉!可是,现在往右等于要多走一段回头路,要是等自己走到出发点,恐怕肚子都饿瘪了。那么,还是往左继续走?那就往左吧!
无花继续闷头往左走。可是,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人家,连个灯影也望不见。他摸摸肚子,好像已经饿过头了,抬头看天上,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天公遇到了极郁闷的事儿,非要抽泣大半天不可。无花停了下来。
哎呀!要是刚才往右走,虽然要走一段回头路,可是也许多走一会儿就找到一个人家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回头走呢?真是固执啊!无花开始埋怨自己。可是,现在回头,那就更远了。还是往左?无花望了望眼前黑乎乎的山峦,似乎像一个沉闷的精灵,一动不动地挡在他的面前。他再仔细看看这山,忽然一种微妙的感觉浮上了心头:怎么好像我还在原地啊?
的确,他面前的山峦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刚才一个多时辰的走动而变换了景致,山还是那个层峦叠嶂的模样,树还是那个郁郁葱葱的模样,而雨,也还是那个淅淅沥沥的模样。无花突然脑光一亮:莫非这是鬼打墙?有什么妖精在阻止我往前走?
他立马沉肩坠肘,气运丹田,冥想片刻,便朝着眼前的黑山挥出了一掌翻天雷。
呲的一声轻响,雷像一片薄刀片滑过丝绸一般,眼前的景物顿时清晰明朗起来。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直通远方,两侧是高高的柏树林,天上是一轮明亮的下弦月,空中连一丝风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雨丝了。
果然是鬼打墙!可是究竟是什么妖精在搞鬼啊?唉!真想不到,走了半天,天色竟已经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