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上————者也

“没事儿--你--呼呼--能不能告诉我赵家的坟在哪里？”赵析喘着气扶墙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血。

“尸首扔进乱葬岗喂狼了，哪里还有什么坟哪，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到了。”乞丐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析就扶着墙离开了。

“这个人--”乞丐不解的盯着赵析的背影。

爹娘死了，赵府没了，大哥死了，谁都死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赵析蹒跚着走到郊外的乱葬岗，看着里面凌乱散落的白骨，跪到了地上。

哪一个是爹和娘的，哪一个又是赵府的---

“爹，娘，析儿不孝，连你们的尸骨都认不出来，爹--娘--”赵析跪在地上冲着乱葬岗的尸骨奋力的磕着头。

他拿起旁白地上的石头在胳膊上划开一道伤口，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将血滴散落在地上的骨头上，希望能找出爹娘的尸骨。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精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爹，娘--爹---”赵析在昏睡中一直说着胡话，浑身滚烫。一双手将赵析扶了起来，将药灌进了他的嘴里。喂完药，赵析又被放躺在了床上。

“大哥--大哥--爹--娘---你们--等等我--”赵析在床上伸出胳膊在空中乱抓着，一双胳膊抱住了他，赵析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抱住这双胳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初看，以为是个村野乞丐，没想到洗干净了，确是如此俊俏。”好听的男声在耳边想起，赵析随着声音睁开了眼睛。

很久没有睁眼，一时有些不适应。赵析刚想伸手挡住眼前的光，一双手伸到了他眉毛的地方，帮他挡住了光。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赵析在床前这个人的扶持下坐了起来。

面前的人一身白色的锦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看着面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眉目清明面若霁月，眼神清亮光明。

“我们见过？”赵析虚弱的出口。

“见过？你的样貌确实与一位故人相似，可惜那位故人只与我有一面之缘。”男子微笑着叹道。

“在下云霄。”男子自我介绍着。

云霄？很久以前为就一女子与梦罗齐丹对峙的云霄？九皇子？可笑，真的是可笑，转着转着弯儿还是转到了他们皇族的人手里。

这是命还是机会？这是上天给他用来报仇的机会是么？！

“我的名字叫赵析，和你曾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不知道是否是你所说的故人。”赵析坦荡的将自己的名字抱了出来，他在赌，赌老天给他的这个机会。

“你--是赵析？”云霄有些不敢置信。

“当初在五皇子那里我中了剧毒，后来被好心人救了出去，救活了我这条命。”赵析将以前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的用几句话概括了出来。

看赵析的表情应该是不想多说以前发生的事情，云霄也就没有多问，他的心中还是惊喜的。那时的赵析冲到场上的时候太炫目，让他一直难忘，没有想到今天竟能够再次遇到。

“我们赵府被判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你这样救了我，不怕受牵连么？”赵析看着云霄问。

“牵连，我住的这里是荒郊野外，就算有人想要牵连我，那也要先进了我的房子，是不是？”云霄笑着说。

“谢谢。”赵析由衷的说。

“呵呵---”云霄轻笑了起来，吩咐下人抬来洗澡水，他笑着走了出去。

命运真是不可揣摩的事情，竟然会遇到他，云霄心中欢喜，面带笑容的坐在院中的凉亭中。

救他时，看他落魄凄凉的样子，肯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他肯定不会说出来。拍拍手掌，两个穿蓝色衣衫的人落到了他的面前。

“去查清楚，赵析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云霄吩咐着。

“是，殿下。”行完礼，两个人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是老天故意安排的是吧，既然让他再次遇到，那么--就是他的人了。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云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舍身报仇

月色依旧撩人，风却越来越寒冷。已经是深秋了，过不久就会下雪，新年也不远了吧。赵析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去年过年时一家人欢乐的样子，眼眶红了起来。一阵寒风袭来，吹起了他乌黑的长发，发色深沉竟也似染上了浓重的悲伤。

爹总是在他惹祸的时候拿着扫帚追打着他，爹那么好的功夫怎么可能追不上他呢？爹却从来没有追上过他，只是追在他的身后拿着扫把比划着。娘总是护着他，从来舍不得让他受一点儿委屈，他都那么大了，娘却一直当他是娃娃般疼爱。福伯那么小气，却总是在他没有银子的时候从袖口掏出一些给他，然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奶娘总是在爹惩罚他的时候，偷偷的跑去给他送吃的。还有很多--赵府的很多人---

泪肆意的流淌着，眼前一片的模糊，明亮的月亮被眼睛里的水汽渲染成了不规则的黄色盘子。

爹，娘，析儿一定会洗刷你们的冤屈，替你们报仇，不惜任何的代价。

牙齿咬在嘴唇上，血丝渗出蜿蜒而下，抬手擦去眼泪和血水，赵析长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

失去了才知道那种平淡生活中的幸福，才明白失去亲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他没有好好的珍惜呢？哎---

身子在床上平躺着，却无法安眠。从他醒来开始，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脑中思绪万千，诸多的悔恨，让他无法入睡。睡着了就会做噩梦，很快的就会惊醒。

梦中有人在追杀他，有人满身是血等着他救命，他在梦中却总是无法动弹或者是无能为力……

“啊！”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赵析喘着粗气坐了起来，擦去脸上的汗水他却再无睡意。梦中，赵乾一身的鲜血，他的身后站着梦罗凌非，梦罗凌非手中拿着长刀，赵析想上去阻止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很没用，眼睁睁的看着大哥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很没用，没有能力保护赵家上下的人。他该怎么办？该如何替这些人报仇，该怎么办？

双手紧紧的握着，眉头紧皱着，眼中凝聚着痛苦和仇恨。无论如何，一定要洗刷清爹和娘的冤屈，要帮大哥报仇，要让赵家上下老少安息。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赵析在心中暗暗的发誓。

窗外面隐隐的传来箫声，让他的心慢慢的沉静了下来。赵析下了床打开窗户，箫声清晰了起来。在箫声中，他仿佛置身于美丽的森林，过了森林，看见小溪，清澈的溪水中鱼儿在欢快的嬉戏。溪水边是青草地，青草地上开着芬芳的花朵，上面飞舞着蝴蝶。

赵析正沉浸在箫声之中，箫声却停了下来，他失望的看向夜空，希望箫声能够再响起来。等了很久，箫声却再也没有响起，赵析遗憾的关上了窗户。

他躺到床上，很快的便进入了梦乡，一夜竟无梦到了天亮。

云霄对他好的有些奇怪，他心中藏着疑虑却拒绝不了云霄的好意。云霄执意让赵析称呼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九皇子这个名讳，执意让赵析住在了这里，执意的对赵析无微不至的关怀。一切，都让赵析感激不尽。

“析儿，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云霄打量着坐在亭中的赵析。多年前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身的娃娃之气。现在，身形消瘦，原本丰润的小脸消瘦的只剩巴掌般大小，比起以往多了几分俊美，却让人看了心疼。

“云霄。”赵析应了云霄一声，却不知再说什么话好。嘴角扯出一丝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云霄走到赵析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出手将赵析散落在面颊的长发别到了耳后。赵析没有发觉到他们之间是多么的暧昧，站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们看到云霄温柔的样子，全都羞红了脸蛋。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怎么又瘦了？”云霄爱怜的看着赵析的脸，关心的问道。

“饭菜很可口。”回答完毕，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赵析的语言能力仿佛随着仇恨的增长而消失了。以前爱说爱笑，现在笑的勉强，问他话，他也只是木木的回答一句，然后就没有下文儿了。

“是不是在府里太憋闷了，不如随我到外面走动走动。”

“府里很好。”赵析回答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杯中只剩下几片茶叶和一点水，赵析将茶叶喝进了嘴里，没有咀嚼就吞了下去。

云霄看着赵析吞下了茶叶，无奈又心疼的叹了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苦如此呢，赵将军和赵夫人肯定也希望你能开心的过日子。”云霄规劝着赵析。

听到爹和娘的名讳，赵析的心中一阵酸苦，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涌了出来。他咽了一下，将眼泪忍了回去。

他现在的身份是钦犯，云霄好心救了他，为了不连累云霄，他本想偷偷离去。但是，如果他偷偷离开了，爹和娘的冤屈将可能永不得昭雪，如果碰到云落或者认识他的人，他的性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为了留自己一条命，洗刷爹和娘的冤屈，为了以后能够替大哥报仇，他自私的留了下来。

现在，除了云霄，没有任何人会帮助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得了他。

“赵府是被冤枉的，我大哥不是奸细。”赵析坚定的看着云霄，目光中带着些微的祈求。

看着赵析的眼睛，云霄明白赵析眼中的祈求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不能帮赵析，不想惹祸上身，为了赵析惹上那么大的麻烦，不值得。

“所有的事情已经成了事实，真假已经无从分析了。”云霄规劝着赵析：“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即使洗刷了他们的冤屈又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了，又何必在乎那些浮名。”

“如果带着污名，我相信爹和娘，大哥，还有我们赵府上下的人都不会安息。”赵析隐忍着痛苦。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洗刷我们赵府的冤屈。”赵析说着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跪在了云霄的面前。

“现今，只有九皇子能够帮我。我知道，九皇子也不想为了我这么一个钦犯而淌这趟浑水。但是，除了九皇子，这世间再无任何人会帮助我。”赵析紧咬了一下嘴唇，抬起头直视着云霄说：“如若九皇子愿意帮助我，我愿意做九皇子的奴才，永生永世效忠九皇子，即使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

云霄伸手托起了赵析的身子，轻轻抚摸了一下赵析的脸颊，叹了一口气说：“我说过，叫我云霄。”

“我希望九皇子能够帮--”赵析说着就要跪下来，云霄一把拉住赵析的胳膊，将赵析圈进了怀里，然后扬了扬手让丫鬟们退了下去。

“我要是帮赵家洗刷了冤屈，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答应我么？”云霄捏起赵析的下巴，将赵析的头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赵析的眼神坚定执着，他开口说道：“是。”

“今天晚上到我的房间来。”云霄邪气的笑了，低下头在赵析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愣愣的站在原地，赵析看着云落离去的方向。嘴唇上的余温还在，凄凉的情绪袭上心头。千方百计想要摆脱好男色之人的骚扰，到头来，却要主动的送到这种人的床上。果真是--造化弄人！

自我嘲讽的笑了笑，赵析缓步走回了房间。他要准备一下了，要好好的沐浴，晚上要伺候的云霄满意了，这样云霄才能帮助他报仇。

他以为，云霄将他当成了朋友，却不料，原来是把他当成了女人。

只要能报仇，就算是成天侍奉云霄睡觉又如何呢！

也是造化弄人，既然命运注定他要侍奉男人，何苦让他喜欢女人呢？这么样，真的很可笑！

夜色笼罩大地，赵析穿戴着云霄让下人送来的薄纱长衫，缓步走向云落的房间。第一次发觉，时间是那么的短暂。第一次希望，道路可以漫长一些。

月光下，赵析如同下凡的仙子，缓步移动中，肉色透过薄纱若隐若现，散落出无限的风情。

以着极慢的速度走到云霄住的院落里，云霄早已等在了院中。看到赵析的出现，云霄的呼吸一滞，眼前如同万花同时开放了起来。赵析如同瑶池中的仙子，落到了凡间。云霄看着走到面前的赵析，难以置信的抓着赵析的肩膀，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这种感觉，像是等待了千百年，心中某一部分的空缺终于被填满。

如同，万千朵繁花在身边开放，他们置身在繁花的海洋中，幸福，满足。

云霄将赵析横抱了起来，温柔的看着赵析的双眼，走进了屋子。风悄悄的跟着他们进了屋子，在门关上的刹那，轻轻的吹拂起了薄薄的纱帐。

云霄将赵析轻轻放在了床上，赵析闭上了双眼，麻木的任由云霄脱去了他身上的轻纱。他的心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只是被动的在承受着，也没有厌恶的情绪。

或许，在与云落一起时，他已经习惯了男人的碰触，而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吧。

忍不住的，赵析轻声叹了口气。

云霄看着赵析的身体，欲望升腾着，他很想将这个身体将这个身体的主人占为己有。但是，赵析那么冰冷的躺在这里，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爱抚，他的心竟然犹豫了起来。

是就这样占有了这具身体，还是等到有一天这具身体的主人爱上他，然后心甘情愿的将身体交给他。

许久，身体□在空中，有些寒冷了，床边的人却依旧没有动作。

赵析睁开了眼睛，看到云霄眼神中的犹豫，心中暖了一下。他微倾身子伸出胳膊搂住了云霄的腰，将头靠进了云霄的腰腹中。

半响，赵析吐出了一句话：“我很冷。”云霄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的主动，心血又沸腾了起来。

就这么要了他吧，以后他就是自己的人了，这样也未尝不好。双手覆上床上微凉的身躯，掌心火热，手底下的皮肤仿佛经受不起这种热度微微颤动了起来。

云霄缓慢的低下头，吻在了赵析的嘴上，唇舌交缠发出暧昧的响声。赵析努力的回应着，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他的心中感到寂寞，也许，宣泄填满了身体，寂寞就会消失了。

喘息声粗重了起来，云霄的手覆盖在了赵析的下身，赵析的身体忍不住的震动了一下，主动迎了上去。

“你真的愿意，永生永世属于我？”云霄的唇舌离开，凝视着赵析的眼睛。赵析的眼睛因为刚才的吻，注入了朦胧的水汽，里面有着唤起的□却没有爱情。

“我愿意。”赵析扯起一丝笑容，主动的伸出手拉下云霄的脖子，嘴唇迎接了上去。他真的很寂寞，在这欢爱中，他很想流泪。

云霄的嘴唇轻轻触碰在赵析的嘴唇上，轻声问：“你爱我么？”

“我--不爱，也许--以后会爱吧。”赵析坦然的说着，他不想欺骗云霄，这个唯一帮助他的人。

爱，是什么呢？爱或者不爱，又有什么关系么？他已经决定要永生永世的陪伴他了，爱--多么飘渺的东西。

哎--曾经云落总是对他说着爱啊爱的，却两次差点害死他。爱，是带着死亡而来的，他不需要也不想接受这种带着死亡气息的感情。

云霄重重的吻上了赵析的嘴唇，纠缠着，仿佛想将赵析的心也纠缠出来，让他沉沦。让他---说出爱这个字。

是渴求么？渴求赵析能够爱上他么？

直到赵析的呼吸急促，直到赵析的脸上溢出了薄汗，云霄才停下了这个吻。扯过旁边的锦被盖在了赵析的身上，云霄躺在赵析的身边隔着被子环抱住他。

“等我帮你爹娘洗刷了冤屈，等你爱上了我--”云霄没有说下去，他轻轻抬头在赵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说：“睡吧。”

感动，一瞬间，赵析想要开口说他爱云霄，话到嘴边却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