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中————者也

“不听就能当作没做么？看着自己的亲身女儿以身侍奉着那些男人们，你却满脸的笑容收着银子。你的娘可曾这样对过你，在你们穷困的时候她都没有将你卖掉，宁愿乞讨也要带着你一起生活。可是，你呢？”

“天下最毒妇人心啊，青竹蛇黄蜂尾后的针，这些毒加起来也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赵析依然残忍的说着，看着凤仪娘抱着头，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

“凤祥现在还不知道是你的女儿吧？如果不想事情败露出去，就把丞相带过来。”赵析冷冷的说。

“我不去，我不去--”凤仪娘爬了起来，慌乱的回答着。

“安静下来吧，既然做了又何必现在装的这么难过。做的时候为什么不难过，我现在说了你就难过了，何必做戏给我看。”赵析冷冷的嘲笑着。

凤仪娘的脸色却更加的灰败，情绪却稳定了下来。

“你去能叫出来么？我是让你到另一房间去请杜锋，让他回去带丞相过来。你，只需要写个纸条，让他带给丞相。如果不想你女儿有事，不想这件事情败露出去，就按照我说的话做。”

凤仪娘呆呆的走了出去，像是丢了灵魂一般，向杜锋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赵析看着凤仪娘走出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说着，他突然怔了一下，发觉凤仪娘有些像他自己，为了报仇也是不择手段。

一个锦衣的年轻人闯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锦衣的年轻人看到赵析以后，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满脸的怒气却不敢上前去。

“见过赵大人。”杜锋压抑着怒气对赵析行礼。

仇恨让人残忍Ⅱ

赵析用胳膊支着脑袋，侧着头看向杜锋，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开口说道：“回去让丞相过来。”

“不知道赵大人找我爷爷有什么事情？”杜锋压抑着愤怒。

“你想知道么？”赵析的眼睛眯了起来，眼中射出了阴冷的光芒。

“不，不要。”凤仪娘门后走了进来，慌张的阻止赵析说出事情。

“杜，杜公子，求你为了凤祥，为了凤祥把丞相叫来吧。”凤仪娘说着就要对杜锋跪下来，杜锋赶紧拉住了凤仪娘的胳膊。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杜锋毕竟年轻气盛，火气终于压制不住。

“我要做什么，岂容的你开口？”赵析嘴角带着笑意，这样的笑让人看了心底发寒。

“杜公子，求求你不要在这里说了，快点儿回去请丞相过来。求求你，看在凤祥对你一片情意，你救救她。”凤仪娘不复往日的光彩，脸色灰败，眼中带着痛苦。

“好，你等着！”杜锋对着赵析狠狠的喊出这句话，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凤仪娘叫住了杜锋，将一封信递给杜锋，说道：“请--请将这封信交给丞相，丞相看了就明白了。”

杜锋拿着信，回头恨恨的对着赵析重哼了一声，冲出了门。

“凤仪娘啊凤仪娘，想你也曾天真浪漫，为何现在却弄到这种地步？。”赵析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凤仪娘，轻声开口，心中不免产生一丝怜悯。

“我只求你能放过凤祥。”凤仪娘脸色灰暗，形同将死之人。她看着地面，低声的哀求。

“哎--”赵析轻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放了凤祥姑娘又将如何？她还是要回来做怡红院的头牌，伺候着那些能出得起钱的男人，甚至还要伺候自己的表哥。如果让她就这样度过一生，不如现在就让她死了。现在死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就可以安稳的度过自己的余生。不用担心她发现你是她的娘，不用担心你做过的事情败露。这样，不是很好么？”赵析的脸上带着微笑，嘴里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残忍。

“不，不是，不是的---”凤仪娘的脸上滑下了眼泪，她大声的辩解着。

“不是么？我看这样很好，凤祥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了结了。”赵析依然刺激着凤仪娘，凤仪娘低着头，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地面上。

“凤祥的出声对于你来说就是一种恨，不如让这种恨消失吧。”赵析看着凤仪娘。

“不--”凤仪娘哽咽的只能说出一个字，泪水带着所有的悔恨流淌着。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罪，但是她一直不愿意面对，她强迫自己不要心软，即使对着凤祥也不能心软。她要报复，她要让所有伤害她的人都得到报应。

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却被赵析一层层的掀开，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她早就开始悔恨，但是强普自己只要记住仇恨。

现在悔恨决堤了，现在仇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悔恨和惶恐。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凤祥，该怎样面对以后的生活---

只能哭泣，用眼泪来宣泄。

“凤祥，何其无辜。”赵析轻叹了口气，看着杯中的茶，感叹着凤祥的人生。

他不再说话，陷入了思索之中，房间里只剩下凤仪娘的哭泣声。一声一声的哭泣，一声一声的悔恨，却又能挽回什么呢？

有些事情可以挽回，有些事情已经成了事情，却永远再无法挽回。

凤仪娘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她蹒跚着爬了起来，转身要走出门去。

“如果你死了，凤祥就必死无疑。”赵析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句话。

凤仪娘的身体震了震，差点倒下，她扶住门框勉强的站住了。

“你若死了，凤祥以后的生活必定会更加痛苦。你是她的娘，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保护她。你若死了，你要让她依靠什么人？”赵析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凤仪娘的身边，将凤仪娘扶到椅子上坐下。

“放心吧，我不会将事情说出去，也不会伤害凤祥姑娘。”赵析坐到凤仪娘的对面，开口说道。

“等凤祥回来之后，以后的事情，由你选择。你选择继续报仇，或者选择放弃仇恨，都与我无关。”

“这个世上，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凤仪娘，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赵析看着凤仪娘的眼睛，眼中带着柔和的光。

“凤仪娘，对于做儿女的，娘是最好的依靠。”赵析看着凤仪娘，想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娘，心中一阵苦涩。

他给凤仪娘倒了一杯茶，递到凤仪娘的面前。他不再说话，凤仪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出声，两个人各自想着心思。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凤仪娘的身体震了震，有些惊慌的想要站起来，身体根本无力支撑。

丞相一身黑色的便服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杜锋，他进了房间沉喝一声让杜锋等在外面。

杜锋尽管焦急却也不敢进来，只能站在门外。

丞相杜青洪大步走到赵析的面前，他侧脸看到瘫坐在一边的凤仪娘，皱着眉头问：“你是婉儿的女儿？”

丞相的话让凤仪娘的心凉了半截，婉儿的女儿不也是他的女儿么？。

凤仪娘勉强的点了点头，却不敢抬头看丞相。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丞相皱着眉头呵斥着，

凤仪娘掀开左胳膊上的衣服，她的左胳膊肘的内侧有一个像花一样的血色胎记。让丞相看完之后，她低声说：“娘说，我爹身上有一块一样的胎记。”

“哼！”丞相看到胎记之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析慢慢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他对着丞相恭敬的行礼，唤道：“赵析见过丞相。”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究竟想最什么？”丞相满面的怒气，他大声斥责着赵析。

赵析却冷冷一笑，开口说道：“丞相果真豪爽，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你放了江北府尹赵刚。”

“赵刚？”丞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更不记得他曾经对这个人做过什么。

“前几日，刑部尚书的侄子因为滥杀无辜被赵刚绳之以法了，刑部尚书却心有不甘，于是让亲信的大臣栽赃赵刚，将赵刚关进了牢房。刑部尚书是丞相的人，只要丞相一句话就好。如果丞相不帮这个忙的话，我就之好面见皇上。--顺便将丞相的家事说给皇上听听。”

“你，你要说便说，我又有何惧！”丞相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丞相不要以为杀人灭口就可以毁灭一切证据，倒时候我会带着你的外孙女一起去面见皇上。你猜，皇上会不会喜欢上你的外孙女？到时候姑母外孙女共侍一夫。呵呵--到时候我应该恭喜丞相，如果这样的话，丞相的官位就会更加牢固了。”赵析脸上出现讽刺的笑容。

“丞相不怕这些是么？那么，你可知道，你的孙子和外孙女已经在床上---”

“住口！”丞相大喝一声，打断了赵析的话。

“要我住口很简单，只要你让赵刚官复原职。”

“为何要老夫去办？以赵大人的地位难道连这样一件小事也办不好么？”

“丞相难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去办么？如果是我去做了，想必过不几日，我的一身官服就会被你们的人给脱下，甚至性命都可能不保。”赵析冷笑着对丞相说。

丞相看了一眼旁边的凤仪娘，恨恨的对赵析开口说道：“好，老夫答应你。”

“丞相果然痛快，等赵刚被放回去并且官复原职的时候，我就将你的孙女送回来。”

“她不是我的孙女！”丞相重重的抛出了一句话，凤仪娘的身子又震了一震。

丞相说完转身就要走出去，赵析在他身后悠悠的冒出了一句话：“凤祥不是你的孙女，五王爷却是你的外甥。”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丞相倏然转头。

“丞相一直辅助着太子想让他坐上皇位，太子和五王爷同是你的外甥，何必厚此薄彼呢。丞相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人更适合做皇上吧？或者，丞相希望将来的皇上比现在的皇上更加的----”赵析浅笑着说。

“住口，你敢污蔑皇上。”

“我什么也没有说，何来的污蔑？我想说的话恐怕--和丞相心中一直担忧的是一样的吧？”赵析的眼神越发的锐利。

“丞相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父母官，为何不选择一个更好的人辅助呢？”赵析浅笑着说。

“你--”丞相皱着眉头看向赵析，在他的眼中赵析不过是一个侥幸救了皇上的蠢物，说白了还是一个男宠。却不曾想赵析也可以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个确实是他一直担忧的。

“赵析言尽于此，先行离开了。”赵析突然向丞相拜别，洒然经过丞相的身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赵析离开了房间，杜锋赶紧冲了进去，着急的问丞相：“凤祥怎么了样了？”

“你这个畜生！”丞相却一巴掌打在了杜锋的脸上，将杜锋打倒在了地上。

丞相打完杜锋，转头对凤仪娘说：“明天你就带着凤祥离开京城。”说完，一把拖起杜锋，大步走了出去。

凤仪娘瘫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儿来，这就是她报复的下场么？丞相根本不痛苦也不认她们，痛苦的只是她们自己。

究竟值得么？

无尽的后悔，也许丞相说的对，离开是最好的方法。

回到府上，赵析让林来福告诉王二德，明天他们的大人就能被放出来，让王二德明天就起身回江北。

王二德给赵析磕了几个响头，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等林来福将王二德带下去，赵析拍拍手叫来白寻。

“凤祥呢？”

“属下将凤祥姑娘放在后院的柴房里。”

“把她抱到客房去，好好安置。”赵析吩咐着白寻，白寻领了命令走了下去。

凤仪娘做的事情，最无辜的就是凤祥。像凤祥这样的姑娘，如果生在普通人家，必定被那些年轻的公子追捧。现在却是这样--哎--

原来人的命运真的不由自己---

赵析看着夜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与凤仪娘有什么不同呢？哎--凤仪娘为了自己心中的怨恨，伤害了自己的女儿。他为了替爹娘报仇，背叛了丛浩。

一个是亲情，一个是友情，有什么不同呢？想来他也是如凤仪娘般残忍的人，只是凤仪娘已经醒悟了过来。而他明明知道应该悔恨，却依然去做。明明知道以后会伤害更多的人，却依旧朝前走着。

他--比凤仪娘更残忍。

谁能让他停住脚步？他的仇恨太深了，他的生命太短暂了。

他不能停住脚步，要一直向前走，一直走，直到他的生命消逝。在消逝之前，他要让爹娘还有赵府的人安息。

一件披风披到了他的肩膀上，身后传来林来福的声音：“大人，天亮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来福，今晚的夜色很好。”赵析看着天空对着身后的林来福说。

“大人--谢谢大人--”

听到林来福哽咽的话，赵析转头看发现林来福的眼里盛着泪水，眼看就要落下来，他忍不住笑了。

“来福，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赵析好笑的看着林来福。

“大人--您真是好人。我代江北的百姓谢谢你，--大人，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林来福能跟着你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下辈子再下下辈子，我还要跟着大人。”林来福说着跪了下来给赵析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抹抹眼泪站起来，满脸的感激。

“要是下辈子我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赵析好笑的说。

“那--您肯定不会变成坏人，您说不定是天上的菩萨转世，一定是，肯定是，然后来救我们的。”林来福挚诚的说。

“菩萨，哈哈---”赵析突然大笑了起来，拍拍肩膀走回了大厅。

“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林来福跟在赵析的身后，用仰慕的眼光看着赵析的背影。他自己说赵析是菩萨转世，这样一看，赵析还真像是菩萨。

“我要是菩萨，那么天和地可就要掉一个个儿了。”

“大人--”

“好了，好了，快回去睡觉吧。”赵析摆摆手让林来福回去睡觉，刚刚一阵笑让心里舒畅了不少。

“大人，您也早些休息，来福下去了。”

“下去吧。”

看着林来福告退了，他也起身走向了赵乾的房间，不知道大哥现在在干什么？是在睡觉么？ 打开赵乾的房间，赵乾正呆呆的坐在窗前，看到赵析进来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看着赵乾的样子，赵析长叹了口气。他走到赵乾的面前，拉着赵乾的手说：“大哥，怎么还没有睡觉？”

赵乾看了他一眼，转身躺到了床上，如同一个扯线的木偶，按照人的吩咐做着各样的动作。

“哎--大哥，我一定会让你的神智恢复过来。大哥--哎--”赵析拍着赵乾的后背，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多的话郁结在心里，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只剩，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