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愣,说:“加升总经理了,怎么你还不知道?”
这,这太离谱了,我怎么又……这从哪降下来的总经理,我总经理谁去呀?
不过我没和他这么说,打了个哈哈,无意与他长谈。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长了张几乎一样的脸,我对他没由来的惧怕,尤其是在和他有接触之后,一点想亲近他的欲望都没有。这完全不会是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就算一开始我排斥那也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我不相信他会怨我不辞而别,更不信他会带着怨恨再来面对我。
也许有什么判断错误,但我找不到破绽。无论如何,能躲多远就先躲开吧。
沈渝应该也是很忙的,抽空给我打了这通电话,我还这么不热情,有点心灰意懒的说了几句保重的话就挂断了。
我叫进陈刚问他林迹生最近干什么了,陈刚苦着脸说:“我的小祖宗,你快和总裁别冷战了,天天的让我夹了中间,还刺探来刺探去的,我肚子有几根肠子总裁都知道,我又不是特务。”
“嘿,瞧你演的真事儿一样,早该给你安排个角色的。”我呛他,“你现在跟我混,别帮老狐狸说话!”
“可工资不是你发啊。”陈刚小声嘀咕,我瞪了一眼一脚踹过去,敢这么不给我面子!
陈刚躲过去,认真的说:“真的,别闹别扭。总裁已经先低头了,你不能太不给面子是吧?回停云一趟吧,在这里一个月了,也快过年了,该给剧组放假了。”
我低头听着,心里也说不上是在想还是没想。陈刚说的对,就算我不回去过年,仨孩子还是要回去的。我说:“行,你去拟一下年假,然后通知到了就行。”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一块放假你说什么时候!我……”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我一看是林迹生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那边中气十足的下命令:“赶快回来!”
“停云过年的时候乱的很,我不回去了。”反正他打不到我,他要是发火我就挂电话!
“回来,有要紧事。”林迹生一反常态得十分有耐力,声音竟然也是平和的。我还是犟着头:“什么总经理是吧,不用了,我导演做得挺好。”
那边笑起来:“沈渝对这些事挺上心啊,这么快就通风报信,是不是紧等着你上台执政啊。”
“你别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我像炸了猫的毛,声音抖的拔高,一边的陈刚吓得退了一步。
“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三号你不回来,你就给我等着!”林迹生也磨光了耐性,我们隔着电话互相吼起来,像以前一个样。身边的人都不敢吱声,得等硝烟散的差不多了才敢打扰,那时候也要捡高兴的说。
不过半年多没吵了,我功力急剧下降,听他吼完直接把电话扔了出去!
胸膛剧烈起伏,我掏出银行卡递过去给陈刚:“把现金都给我取出来,定今晚飞西安的机票!”
“导演你这是……”陈刚不接,满脸焦急。我突然胸口大震,腔内脏腑也绞痛的厉害,一阵寒气窜遍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陈刚扑过来手足无措,我口齿不清的说:“不准打电话!”
陈刚怒骂了一句:“你他妈玩命啊!”接着拨通120,又给谁拨过去我已经听不清了,全身的痛像万根冰凌在穿刺,从骨缝里往外冒寒气。
陈刚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我,只拿手在我肚子上按抚,一只手拿捏着痉挛纠结的肌肉。他有个七八岁的儿子,他自己和我差十岁,平时亦兄亦父的,对我关照有加,从工作到私人生活都尽心去帮我。有几次和林迹生弄得不开心,都是他从中周旋调节和好的。
医生来了,给我打了些什么针剂,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一会昏昏睡去。
我时而醒来时而昏迷,不知不觉中竟跨越了几千里,一时看到内蒙的医生,一时看到像是在机舱,随程医生是停云医院我的主治医生,一时又回到熟悉的专属病房。
我以清醒的意识睁开眼睛,室外已是漆黑,冬日的深意尤其如墨,室内掌灯明亮如白昼。最高的楼层只能尽力远眺万家灯火,那感觉特凄清。
林迹生,主治医生,陈刚,还有几个护士,都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奇怪的开口,声音异常干哑:“你们……”林迹生止住我,声音低柔:“别动,也别说话,让医生先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说完继续握着我的一只手坐在一边,眼周青黑一片,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不知熬夜到什么程度了。陈刚也是一脸的病容,看来也是跟着熬的狠了,医护一个个也没个好脸色,我真不知道我这又是躺了多少天了。
各种仪器轮番上来,我有点晕眩的闭上眼,感觉到手被用力的握了一下,知道他是在担心了。我微微回握,浅浅的笑了一下,表示我很好不用担心。
医生检查完带着护士走了,我听到边上两个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陈刚,你先回去吧,跟着熬了几天了。”林迹生对陈刚说,陈刚点点头说:“好的,人既然醒过来了,您就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替您吧。”陈刚一向对林迹生礼敬十分,对那份知遇之恩的报答随时而不造作,林迹生温和的笑笑算作同意。
“今天几号?”我哑着声问,喉咙一干细微的痒起来,咳嗽藏不住从口里跑出来。林迹生端起桌上的水凑到我嘴边:“喝点水。”我垂下眼看到他腕表上的小数字,我这一病又是六天过去了。
我移开唇,林迹生把杯子收走,我低声说:“三号,没迟到。”
“你……唉!”林迹生颓然叹气,看着我冷笑的脸不说什么。我想这一次给他长记性不少,我是不是可以侍病而骄一下?
“我感觉挺好的,你去睡一会儿吧。”挨了好长一会儿,我才对他说,与之前完全两张脸,林迹生也是累的已经没脾气了,让我有事喊他,然后到后面休息室去了。
第二天上午陈刚来的时候,同来的还有杨智平。我惊讶的看着他,他一边解开羽绒大衣,一边说:“在路上碰到陈刚,这才知道你回来了。怎么搞的,又住院了?”我失笑:“没事,生了点气。”
杨智平蹙着浓眉:“生什么气这么严重来住院?年纪轻轻的火气不要这么大!”我无语的望着房顶。
杨智平坐下,一脸忽然想起来的表情:“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年啊能过安稳了,那帮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不敢妄动。”
“控制了为什么不抓起来?那样不是更安全么。”我不明白。杨智平为难的嗫嚅,这个那个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我恍悟的点着头,神秘兮兮的说:“机密,不外泄露,我明白!”
杨智平做严肃状握着我的手说:“理解万岁!”
陈刚到休息室把林迹生叫醒,他嘱咐了几句就急匆匆的走了。杨智平看这情形无奈的笑道:“和你老爸生气啊?”
我梗着脖子说:“啊,怎么了,不可以啊?”
“你纯粹就一惯坏了的孩子!”杨智平拿着食指点我的头,一脸的嫉恶如仇,我嬉皮笑脸的闪开。
陈刚端过早饭说:“吃着。”
“为什么全是淡粥?”我囧。
“几天没进食肠胃功能弱,这些好消化。”
很快吃完了,我和杨智平闲聊着,不过今天似乎很上人,我万万没想到沈渝会出现。
第十四章
他又是提着一堆补品,往桌子上一放自自然然的坐下。像完全没有看见杨智平似的只和我说话,我对这种场面没有应对经验也无法适应,答话总是要反应半天。沈渝关切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借坡下驴说刚醒过来还有点头晕。他便别有深意的看了杨智平一眼,杨智平可能误会成我们有什么要说或是怎么也觉得不舒服,道了声明天再来看我就先走了。
我真是愁的不知怎么和沈渝单独相处,好在没过一会儿唐篆、欧晨诺和景润都来了。他们看到沈渝都是一愣,世纪地产总裁时常见报,花边新闻又不断,混个熟脸很稀松。
我看他们三个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笑开了招呼他们快进来。几个人坐下都挺局促的,不过欧晨诺这孩子很有发展前景,无视沈渝的存在,只抓这我问东问西滔滔不绝,场面热烈起来,把个沈渝晾在一边,完全的隔离啊!
我在心里狂叫:提刑官儿~你tm太有才了!
不过沈渝这人实在太有存在感了,他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我们说话,微微的笑。但是那气场散开力压全场,一个个被切割的凌乱粉碎,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当他不存在。于是慢慢的话也不那么投机了,变冷的气氛开始凝固。
这时候沈渝却看看表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你们慢慢聊。”我赶紧笑着点点头,有点歉意的。他又俯下身子郑重的说:“注意身体,好好休息。”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掖了掖被子。
我靠!这么暧昧的动作,落在这些孩子眼中那成什么了!
沈渝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挫败的连连称是。他终于一笑离开,像是某种狡猾的动物。
欧晨诺一眨不眨的目送沈渝离开,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打趣:“哟哟,蹬了王爷傍个大款吧。”
欧晨诺很少见的没反击,微微一笑,唇角旋着一窝看不懂的意思。
因为年龄相仿,我们四个人就像朋友一样,赤忱没有遮掩,和他们在一起我总是可以放心的笑开。然而这一刻,我突然对欧晨诺萌生一层惧意。他看起来很单纯很无害,心思却埋得极深,被他打量一眼我都会不自觉的警戒。不过,也只是那一瞬,半秒钟的时间,他又恢复平时喳喳呼呼的小子样。
一直到中午,林迹生过来了他们才走。我吃着饭,手机一响,林迹生递过来给我,打开看到名字竟然是欧晨诺。信息很简单就一句话:如果导演不喜欢男人,离那个男人远点;就算喜欢,也最好离他远点。
我一梗,手微微一颤。林迹生在看文件没有注意我的异样。深呼吸一下,我把信息删除,没有回复。
没心没事的身体复原的很快,十天之后我出院回家,已经年尾了。这一年即将过去,公司里忙着各种结算,林迹生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的,手上总也离不开文件。往年这时我都是凑热闹赶场子玩乐,现在这副身体都不大经折腾了,我也没那份心思。
离除夕还有三四天,我拉着林舒陪我逛商场,购买年货,买新衣鞋帽。林迹生每次看着客厅一大堆的东西就会说:“我决定开商场是十分明智的,不然你就会把人家的商场搬回来。”
有一天正巧遇上杨智平,他也在采买年货,旁边还有个漂亮女人。我心里一堵,不大自然的打招呼,眼神不自觉的往那女人身上瞟。杨智平大大方方的介绍:“路嘉,我未婚妻。”
某个地方一震,尔后一阵由衷的欣慰,我禁不住都要热泪盈眶了。压下情绪我伸手和路嘉一握,说:“老杨可是个好男人,嫂子眼光真不错。”路嘉掩不住开心地笑,我又捶了杨智平一把说:“看不出来啊,挺有本事的,这么一个大美女都让你降到了。”
杨智平哈哈一笑,漂亮女人被人赞的多了早已习惯,路嘉到没有多大反应,这更增加我对她的好感。更重要的是,自始至终那道视线都是胶在杨智平身上,可以看出那份心思。我当下就说和他们一起吃饭去。
刚上车,路嘉接了个电话,抱歉的说有事情。我本想送她过去,但是她坚持不用也只好算了。
“怎么办,美女不在了,你还想和我吃饭么?”杨智平一脸的苦瓜相,我被逗得一乐,说:“吃什么呀,把你拐了孙二娘那里做成肉包子去!”说着发动车子,杨智平接话道:“嗯,我的肉肯定比你好吃。”
“那是,你天生就是做包子的,奶牛和黄牛那是不一样的。”
一路上拌嘴到了一家我常去的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他喝酒我喝水。
“知道心疼自己了?”杨智平揶揄道,我瞄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结婚,我给你包红包。”
“等等吧,近期可没空。”杨智平笑了,满脸的幸福,像是要溢出来了。看得出他们很相爱,我有点不知缘由的想哭。不是心爱的玩具被人抢了那种,而是我在……嫉妒!
他可以过平常的生活,可以和爱人携手走在大街上,可以得到几乎所有人的祝福。会有很多人羡慕,会有美好的未来。所以直到现在,甚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对那段经历作出评价,我不知是幸是衰,不知是该记忆还是忘却。
我夹了一口菜生咽下去,把三三两两的情绪也咽下去,笑着说:“来,给你个炫耀的机会,说说你们的爱情故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路嘉是大学讲师,那个学校发生了一起案子,正是路嘉带的班。两个人接触多了就有感觉。
很俗套的故事,但是很温暖很实在。爱情并不需要华丽,它能经受住生死的考验,却不一定过得了生活的关。只有那种静水深流的爱情,平和却生动的爱情,才能经得起日月的摧折,才能一起携手走过余生。
“我祝福你们。”我泼了水到一杯酒,向杨智平举杯:“好好握住她的手,能得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不容易,你能拥有这份幸福更加不容易,一定要珍惜!”
杨智平看着我半天才举起杯子碰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怎么理解我的话,不知道他彼时都想了些什么。都说能从眼睛看出一个人的心思,但如果不是想让你看到真的看不出什么不同,而我原本就不精于此道。
送杨智平回市局,我也回家了。林迹生出人意料的这么早就在家,他看着我靠近来闻了闻:“喝酒了?”
“一杯。”
“和谁?”
“杨智平。”
林迹生点点头,见我要回卧室,又叫住我:“春节想去哪里度假?”
“啊?随便吧,我不知道。”我有些意兴阑珊。虽然没怎么真正意义上渡过假,但是大半个中国都跟着他跑遍了,去国外我比较没兴趣。
林迹生翻着各种旅游杂志,最后递了一本海滩椰子树的风景图,说:“那就三亚吧,你好调理一下。”我答应了一声拿着杂志上楼了。
两个人的年夜饭没滋没味的,初一接了无数拜年电话,又打出去无数电话,初二便飞去海南了。
这期间还有个特别逗的小插曲。除夕夜凌晨的时候收到沈渝的一条短信,我很奇怪他竟然还会发短信,我一般都很少玩这个。打开一看更是纳闷了,一串数字——4866426426。
便回过去问是不是乱码了?他发过来一个诡异的笑脸,让我自己琢磨。
我拨弄着键盘,正好在短信编辑状态。我想这是手机发的,能有多少门道啊!便依着数字按下去,正是拼音,一个个字选出来,我忍不住笑了。这个人真是够逗乐!
我回过去:嗯,收到祝福,转发回去!
那边立即回过来:真的假的,猜到了?!很厉害啊。
本来想回点什么,但突然又想起林迹生和欧晨诺的警告,下意识的就删了信息没回。
在三亚林迹生一共待了六天又飞回停云,他的年假结束了。我在这边住的挺舒心,问了陈刚我们的休假计划,便决定再留几天。如果我跟着林迹生回了停云,就不用见到沈渝了,也不会让他缠上,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