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谷处于群山环抱之中,入口只有一条细细的一线天,谷中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如今已经入夏,谷中繁花似锦,更有许多小动物穿梭其间。
我们四个搭起帐篷,将钓鱼竿压在岸边大石下面,用大石头搭起灶台、架上铁锅熬着米粥,再掏出一副袖珍麻将,安啦!
我自然又变成了主厨,架子拿的比天还要高,柳挚和紫衣巴巴的待在旁边等饭吃,子惠依旧是我的“腚后跟”,与我形影不离。
我们为了掩没踪迹,天不黑就早早的熄灭了灶火,到了晚上,四个人无聊的并排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无名谷周围都是极险峻的高山环绕,但身处谷中却觉得周围只是些丘陵,说明这山谷本身的海拔就不低。今夜新月如钩,星河灿烂,天上的星星似乎都触手可及。
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北斗七星的大勺子,看来这里的星座跟我以前见过的还是有些差异。
柳挚嘴里含着根小草,模糊不清的说:“那片星星像匹马!”我们向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片星云还真像一匹昂首怒嘶的骏马。
紫衣轻笑道:“三郎就是爱马,连星星也能找出像马的来!小时候在乡下,常听我娘给我讲星星的故事,什么牛郎织女啦、北斗七星啦、玉帝王母啦……可惜好多都找不着!”
我听了一惊,连忙问道:“你娘在哪里听说那些故事的?”
“我娘说是她娘讲给她听的。”
“那她娘现在哪里?”
紫衣奇怪的望着我说:“我还没出生,外婆就过世啦,我根本就没见过她,你找她呵?”
“我……算了,当我没说。”
柳挚在一边接茬说道:“你还有娘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紫衣想都没想,转头啐道:“我当然有娘,只不过她过世的早而已,谁没娘啊?谁……”说到这里,紫衣猛然停住,望着三张没娘孩儿的脸,呐呐作不得声。
我倒是没什么,虽然没娘,可是有父有爹,虽然跟旁人有点儿不一样,总还算是个三口之家。
子惠却自幼丧母,从未体会过母爱的滋味,只在姨母的教导下学会了以沉默保护自己。
柳挚就更可怜了,虽说由母豹养大,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那奶娘的亲生子,如今听人提起亲娘,自是黯然。
紫衣深悔出言不慎,巴着柳挚说东说西,任由柳挚取笑,认小服低的哄着柳挚。
子惠拉起我,挽着我的手,沿着小溪随意走着。
我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充满机关的地宫来,便开始跟子惠讨论那里究竟葬的是何人?
我们俩随意猜测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来,却见月上中天,已是半夜时分了。
我们回到营地,只见那俩就躺在原地,天为被、地为床,已经睡沉了。
我跟子惠相视一笑,钻进了帐篷。
毕竟还在演习,那群琅琊兵的本事可是不可小觑,我可不想在做什么的时候被侦察兵探到三围,便与子惠老老实实的饱睡了一夜。
天色渐明,我被远处一阵奇怪的鸟叫声吵醒,惊觉有异,连忙拉起睡着一旁的子惠。
子惠也听到了怪声,强自按下起床气,起身跟我互相整理了一下,便一起出了帐篷。
那俩也坐了起来,我们一起往声音来源处找去。
在无名谷的深处,有一个深深的裂缝,里面深不见底,往外冒着凉气。
一只奇怪的大鸟站在裂缝旁边,凄厉的朝下面叫着。
我们走到旁边,也往下面探首看去,只见一只体型较小的怪鸟卡在裂缝当中,上不来也下不去,好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蔫蔫的耷拉着头,偶尔轻轻的移动一下,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缝隙太小,我们都不敢冒险,里面根本无法转身,万一被卡住,会很麻烦。
我们四个里面,要数紫衣的身材最为瘦小,被公推出来到最下面去营救小鸟。
紫衣虽然不高兴,嘟囔着我都比他长的高了、壮了云云,却也同情鸟儿,默认了我们的救鸟计划。
于是,我们效法猴子捞月,串成了一串。紫衣被头朝下的往下放去;我拉着紫衣的脚;子惠拉着我的脚;最壮实的柳挚拉着子惠的脚;柳挚的腰里缠着几个人的腰带绑成的绳结,结的那头,紧紧拴在旁边一棵大树上。
上面那只大鸟好像明白我们没有恶意,停止了惊叫,默默的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紫衣抱住了只是意思意思的挣扎了几下的鸟儿,高呼到:“拉!”
顺着柳挚向上拉的力道,子惠使力一提,先是他自己站在了地上,接着又把根本懒得使劲的我拉了上去,连带着抱着怪鸟的紫衣。
紫衣一翻身,轻巧的落在地上,大鸟顿时蹭到紫衣身边,用它那大的夸张的嘴,一下一下的顶着小鸟的头。
小鸟好像受了伤,伏在紫衣肩上,也不动弹。
大鸟急得又叫了起来,我连忙过去查看,原来是缝隙中温度极低,里面满是锋利的冰棱,划破了小鸟的肚子。
这可是外科的活计了,可是我这里没针没线,可怎么缝合呢?
耳边大鸟叫得越来越凄惨,我叫紫衣就这么抱着它,一行人回到了营地,大鸟一直跟在紫衣身边,一跳一跳的挺滑稽。
我叫柳挚找来几根细细的鱼刺(昨晚的战果),在较大的那一头点出眼儿来,再把紫衣的纱衣拆了一幅,用极细的祁纱作线。
紫衣放下小鸟,轻轻的按住它的头,子惠帮忙按住它的身子,柳挚在一边看着大鸟,我这里直接开始缝合。
也顾不得感染不感染了,只在火上烧了烧,没有什么其它好办法,我迅速的清创缝合,跟快就搞定了小鸟。
大鸟在一边呱呱乱叫,却被柳挚所阻,到不了小鸟身边。
我找出一粒消炎止痛的药丸,用水化开,给小鸟灌了下去。
再次检查了一番,一切正常,OK!就等着药效发挥,镇痛消炎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鸟摆了摆头,唧唧唧的小声叫了起来。大鸟顿时安静下来,只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小鸟。
我们四个都被这场景触动了心事,各自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柳挚拍拍肚子说:“饿了!”
附和者甚众,我只得再次荣登炊事员宝座,吆五喝六的指挥他们劈柴、提水、生火、捉鱼……
用罢早饭,我是甩手便走,紫衣负责洗锅,子惠灭火,柳挚则取出了麻将。
我们四个比插花,用野花做筹码,输的就往头上面插……
到了正午,紫衣美人直输的花比人娇,气的甩牌不打。
柳挚细心的帮紫衣取下满头的鲜花,拿到一边迅速的编成一个漂亮的花冠,微笑着又替他戴好。
紫衣难得的露出几许娇羞来,我本来还想挖苦他们两句,却被两人真挚的笑脸打动,拉着子惠去看鸟儿,留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
小鸟已经能蹒跚迈步了,大鸟心疼的用翅膀护着它,不叫它乱动。
我喃喃的说道:“这舐犊之情都是一样的,虽说它们是扁毛畜生,却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相互残杀。”
子惠握紧了我的手,静静的望着那一大一小的鸟儿。
一声奇怪的呼啸之声响起,我跟子惠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白锦廉到了。
紧接着,除了万基尧那队之外,其余四个大队都有兵士找到了这里。
我们四个继续打牌,兵士们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
武豹接到属下传信,迅速赶来,这小子平时跟我打打闹闹惯的,见我头上插着两朵花,随口打趣道:“我说侯爷,您什么时候也跟紫衣将军似的,喜欢打扮啦?”
我最忌讳别人说这个,两下拔掉头上的野花,转过身去骂道:“你个贼武豹,我非叫你洗衣服不可!”
“不要啊侯爷,您可不能假公济私呀!要是真输了,弟兄们还不活剐了我?”说着过来挽起我说:“反正您也不想打了,咱们借一步说话。”拉着我便走到帐篷后面,扭头便问:“侯爷,口令?”
“什么?”装傻谁不会啊!
“侯爷,您要是不告诉我,那可就别怪我不讲义气啦!”
“你待怎样?”
“您忘了上次您给弟兄们讲的御女十八式了?我这就去告诉王爷——侯爷说软玉温香最销魂……”我连忙捂住他的嘴,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少胡说,那哪是我说的,明明是石千里说的么!”
“反正我记得是侯爷说的,我们大队的弟兄们都能作证!”
这不废话嘛?现如今你就是编出天大的谎来,你们四大队的人也只会点头称是,这简直是赤 裸 裸的威胁么!
我衡量再三,还是认为子惠不会中了他的圈套,决定不去管他,就准备回到前面去。
武豹猛地将我往帐篷上压去,趁我反抗之际,大声呼喊:“非礼啊——!”
我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却听到子惠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我想要放开他,却被他趁势拉住翻了个身,就这么被子惠看见一副我强压着武豹,把他紧紧的顶在帐篷上的情形。
子惠也不看我,走到我们身边,一把将武豹拉进怀里,低头问道:“你想这样?”
接着侧过头来吻了一下呆愣住的我,回头问道:“你想这样?”
然后搂紧武豹,作势要吻……
武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冲着我惨叫道:“侯爷救我!”
子惠冷哼一声,迅速放开他,搂着我便进了帐篷,回身挂好了帐门,不去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
我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作弊?一边好奇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石千里赖声赖气的跟柳挚打混,投其所好的讲起了马经;孙研秀则跟紫衣神神秘秘的讲着什么美容秘方,也不知道谁会上当?
我听的发困,赖在子惠怀里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只见子惠躺在我的怀里睡着,外面却变得鸦雀无声。
我给子惠摆好睡姿,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儿,随即起身,从窗户缝里朝外望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没了人。
无名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留下了一地凌乱的脚印。
难道是那俩都中计了?
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麽?
我把子惠叫醒,出去查看了一番,就连那一大一小两只鸟儿都不见踪影。
我们决定回头再叫人来收拾这里,直接轻装回营。
回到大营外面,已是半夜时分,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卫兵在巡逻,却没有发现柳挚和紫衣的踪影。
唯恐有诈,我们俩先不回营,就躲在旁边的山上,以便于观察局势的发展。
我最怕蚊虫叮咬,总会起一个个的大包,又痒又痛,很是难忍,所以配制了许多杀虫药草,随身带着,却不料因此而暴露了我们所在的位置。
看来万基尧采取的是守株待兔的法子,居然还真被他给等到了!
我和子惠被数千人团团围困在山半腰,地形对我们俩极为不利,上下左右都是人,山上面还张着一张大网。
权衡之下,与其脱力被擒,不如直接束手。
于是,我和子惠在家门口被一网打尽!
这么短的距离,就算想逃跑都没路,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围着,慢慢的朝大营移去。
大队终于都下到了平地,失去了对制高点的控制,子惠拉着我的手轻轻一握,我们俩骤然飞身而起,越过无数的头顶,赶在大队人马反应过来之前,飞速逃离了包围圈。
4 争议
我跟子惠全力施为,这世上能追到的人不多,起码琅琊军中就没有。
我们绕到大营另一侧的山半腰,仔细观察了一番,看来柳挚和紫衣他们暂时还没到。
我忍痛舍弃了驱蚊药草,躲在草丛里面被叮得满身是包。
一直等到天亮,大营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既没有表示成功的红旗升起,也没有表示无功而返的白旗升起。
我实在无法忍受蚊虫的骚扰,拉着子惠主动出击,沿途去寻找琅琊兵留下的痕迹。
终于在一处山路上,我们发现了柳挚替紫衣编就的花冠。这里离无名谷已经很远了,却也偏离了回大营的道路,大量的足迹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座山峰下面,凌乱的布满了周围的山坡。
这群人跑来爬山了?
正疑惑间,鸟叫声响起,我抬头望去,竟是那一大一小两只鸟儿,此时小的那只已经能慢慢的飞行了,看来愈合的不错。
那鸟儿似有灵性,丝毫不害怕的落在我们身侧,大鸟伸过大嘴,将一样东西丢在地上。
我仔细一瞧,乐了。
原来是紫衣的发簪。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丢,也不知道人丢到哪里去了?
大鸟用嘴轻轻叼起我的衣袖,拉着我一跳一跳的往高山后面绕去。
走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兵刃交鸣之声,我与子惠连忙往发声之处赶去。
绕过高山,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上一片狼藉。柳挚和紫衣背靠着背,被上千人围在中央,这么庞大的车轮早把那俩累得体力透支了,总算顾忌着是自己人,并没有真正伤着他们。
这俩笨蛋,就算累死也跑不出去啊,还不如学我们……
忽然间,有人高喊:“王爷和候爷来了!”
神呐!
跑呗……
我和子惠依旧躲回大营旁边,不到天黑,两个肉粽便被扛了回来。
眼见那俩已经受缚归营,红旗飘然升起,子惠认为这已经够了,带着我自行回营,湮灭了后来者的希望。
我们回到大营休息,兵士们陆陆续续的在第五天子时,也就是演练规定的最后时限之前回营集结。
子时夜半,校场上的火炬熊熊燃烧,映照出一张张或得意或沮丧的面孔。
紫衣和柳挚早已吃饱睡足,坐在台上跟我们闲磕牙。
原来,那天我们进帐之后,这俩明知有诈,却依旧抵挡不住诱惑,紫衣被孙研秀骗出了口令;柳挚则上了石千里的当,跟着他向西而行,去找什么天马。
紫衣跟着柳挚一起,被骗出了无名谷,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我和子惠见到的那片开阔地。
众人摆开阵势,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往哪里都跑不出来,只好开打了……
等到擒住了两人,那四个大队又开始火拼,终于被武豹他们队抢了柳挚;石千里他们队抢了紫衣,两队人兴高采烈的往回赶。
刚走到营门外面,万基尧领兵冲出,疲惫不堪的抵不过守株待兔的,紫衣粽终被抢了去。一大队眼看胜利在望,却弄丢了宝贵的五分。
万基尧这小子倒是尽捡便宜,不过要想无声无息的在山里潜伏三天,却也着实不易。
魏章拿着统计好的成绩凑了过来,让我们一一过目。
白锦廉的三大队最先找到我们的营地,得五分;其次是武豹的四大队,得四分;石千里的一大队,得三分;孙研秀的五大队,得两分;万基尧的二大队压根放弃了这一项,得零分。
二大队擒回了紫衣;四大队擒回了柳挚,均得五分;其余三个大队此项以零分计。
五大队取得了正确的口令,得五分;其余大队此项记零分。
四大队在头一夜取得了一个五分;二大队得了四分;其余三个大队此项以零分计。
最后结果:
一大队:三分
二大队:九分
三大队:五分
四大队:十四分
五大队:七分
看来石千里和白锦廉得要洗衣服去了……
五个大队对于四个兵种的意见如下:
一大队:长枪队对付马匹有些心得,却在与人对阵的时候有些欠缺;
二大队:弓弩队偏重使用器械,单兵搏斗能力较差;
三大队:弓弩队侧重于远距离战斗,若是近距离拼杀就暴露出了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