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怂恿岚解散狂雷组,现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皱紧眉,愈想就愈懊恼的蓝慎堂不禁重捶吧台。
"就算我不说,小岚一样会这么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差别而已,哪能算得上是主因?"娃娃店长倒是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你!"似乎猛然想到什么,蓝慎堂恶狠狠地瞪视褚音:"差点被你转移话题了!要不是你灌我Desire,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种乌龙状况啊!"
"形象哪,形象。维持一下你温文儒雅的好形象吧,亲爱的律师。"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坏一票坐在附近没胆看戏只敢竖耳听的客人。顾客至上,身为店长的褚音不得不对这只喷火狐狸加以安抚:"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偏心。不过,你也晓得,疼爱单纯又可爱的生物本来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万般无奈地两掌一摊,褚音的模样真是无辜之至。
而她这副无辜模样,却只让蓝慎堂的心火更炙!怒目相向许久,最终,蓝慎堂还是压下了想大吼一场的冲动,恨恨咬牙:"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找她商量......"
"嘿,没必要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吧?"蓝慎堂忿忿不平的结论,教褚音听了忍不住皱鼻。"我们认识的时间算一算......好歹都将近三十年了欸,把我讲得这么不堪,你还真忍心哪?"
"有什么好不忍心的?"视若无睹褚音的可爱表情,蓝大律师还是一肚子的恼。"还有,少把三十年什么的挂在嘴上,还有两年三个月,久得很!"
"三十年、三百年其实都一样。"褚音耸肩,表情不很在意。"顶多,就是该去祭拜的坟墓增加了。对我来说,它们差别并不很大。"
深深望了看来漫不经心的褚音一眼,蓝慎堂敛下眸光,没作声。
褚晋也没说话,转身由冰箱里取出冰镇许久的熏衣草蜜茶倒入highball杯,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慎,"半晌,她放下玻璃杯。"因为有限,所以时间才拥有意义;如果成了无限,那是惨剧。但其实,无限和永远是同一种东西。"
抬眸,蓝慎堂的目光与褚音的有了交集。
"好多人,都想要永远,但是永远是什么?慎,所谓的永远,其实是一种让所有的快乐与新鲜都成了索然无味的毒咒。它是这世上最最狠毒的诅咒......起码,我没见过比它更凶残的东西。"
"......我知道。"
"你知道,但你还是躲在那个有着七彩虹光的壳里。"悠悠然地绽开一抹微微的笑,褚音的话语却是半点不留情。"慎,你想一直窝在那里头吗?它其实是很脆弱的,既没办法为你遮风也不能帮你挡雨。待在里面,你一样会受伤。"
"──褚,给我一点时间......一点......余地......给我一点。"
"慎,不可以撒娇了。"褚音笑得云淡风轻。"你已经没有那个空闲了。慎,没有了。"
闻言,蓝慎堂闭上了眼,缓缓别过头去。
一刻后,他睁开了眼,大步大步地,由不夜城的大门走了出去。而褚音,依旧待在吧台里,依旧微笑。
只是她的微笑维持不到五秒便被一名男人给粉碎。不是刚走出去的,而是从角落缓缓糯动过来的──
"褚、褚音......"
喝闷酒喝得已有八分醉的男人,全身脱力似的由吧台的那一头,蛇模蛇样地爬来褚音所在的这一方。
一副喝到快挂点德性的黑冢岚,用一种迷途小狗的眼神,巴巴瞅着站在吧台内的她。"帮帮我......"
指尖不由自主地按上额心,头跟着点下,褚音垂首长吁──这个夜晚真是好。漫、长、啊......
9
"清醒了没?"褚音笑盈盈。
"清醒了......"
黑冢岚面色发黑,因为他刚刚喝下不夜城特调的Wake;成份不明,但醒脑效果百分百,唯一负作用就是黑冢岚现下这半死不活的惨样。
"感觉怎么样?"
"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恶心到没办法形容的恐怖味道......"直到第三杯矿泉水见底,黑冢岚这才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
"它是Wake,不夜城VIP才能享用的醒酒茶。"方才调出这杀人不见血的毒物的褚音笑得像个没事人。"累积到目前为止,能整杯喝完还没吐的人你是第五个。"
"呃......"这么说来喝完就猛灌水的他还不是最失礼的那一个?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没有预警,褚音问得相当单刀直入。
黑冢岚一时语塞。抿了抿嘴,他低叹:"我不知道。"
"那,这么问好了,为什么要我帮你?"
"因为你是......最了解阿慎的人。"黑冢岚呐呐低语。"我一直都在想着阿慎的事情,每天每天。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想法......虽然多少也理出了点头绪,可是,那不是!我不懂阿慎......如果,我能跟你一样了解慎那该有多好......"
"黑冢君,"褚音失笑。"如果你希望能和我一样,那很难。"
"嗯?"
"我可是在慎还没出生之前就认识他了呢,黑冢君。"
"什么?"黑冢岚瞪大了眼。
褚音一摊掌,泰然自若地抛给黑冢岚一个媚眼。"就是这样。"
"怎、怎么会?"相当吃惊的男人手忙脚乱了起来。"难道你比慎年长?"
"这个嘛......"褚音眨眨眼,偏头思考。结论是:"说来话长。你想从哪个部份听起?"
"哪个部份?"黑冢岚还没由方才的震惊回复过来。
"是呀。"褚音很体贴地列出了几个项目:"从慎会去日本的部份,或者,是我和他的关系?虽然都会讲到,不过,你想先听哪个部份?"
"你和阿慎的关系!"黑冢岚想也不想也便脱口而出。
"OK。"没有回眸,褚音动作熟练地由后方抓来一只酒瓶。"简而言之,我是慎的家人。"
"难道你是阿慎的姊姊?!"
"黑冢君,你现在打算从哪个部份听起呢?"将调好的酒摆上台面,褚音似笑非笑地瞅着黑冢岚。
那神情,让黑冢岚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对不起,我不该打断你。请你继续说。"
"乖孩子。"拍拍黑冢岚的头,褚音由吧台下找出了包零嘴。"一切都要从慎的母亲──早川绚说起。早川缅,早川家的千金小姐,在二十二岁那年嫁到台湾,在慎十三岁那年因病过世。她嫁来台湾的时候,我人还待在日本,两年之后才来到台湾,之间,除了陪慎到日本念书以外,就没再离开了。"
终于将塑料包装拆封,褚音将里头米果递了一包给黑冢岚。
"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不过因为和他们的往来很密切,所以我算是看慎看到大的。这,就是我和慎的关系。"
黑冢岚手中的米果,迟迟都没有拆开。"原来如此......"
"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褚音微笑。"不过对愤而言,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唯一的家人......难怪,难怪就算阿慎什么都不说,你也能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黑冢君,我不是为了要看你垂头丧气才说这些事情的。"褚音莫可奈何地一笑,打断了黑冢岚的自怨自艾。"比较无关紧要的部份已经说完,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部份了。"
"阿慎会来日本的理由?"未染小坛神d秘谁搬
"没错,而这要从早川家说起。那个早川家。"
"真的是‘那个'早川家?"真是他以前所猜测的那个长年活跃在政坛与财经界上的早川家族?
"正是那个名门世家。早川家之前一代的掌权者,是直系的三男,也就是绚的父亲。如果不论正室侧室的嫡庶,绚排行第八。她虽然体弱多病,却很受父亲的宠爱,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那种并不简单的家庭里。"
"这是阿慎的母亲会选择远嫁到台湾来的理由?"
"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还是为了慎的父亲。"褚音赞许一笑。"可是,她的远走并没有让情况改变太多。她的父亲对她仍然关怀备至,甚至,这份偏爱还延伸到了慎的身上,情况在她去世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是人类,就都会衰老,无论再怎么强悍的人,还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年老力衷。除此之外,部份人类对于权势与财富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而且,还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加深。
"慎的母亲的那些兄弟姊妹,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为了不想被瓜分掉应有利益,他们对她相当提防,甚至监视她。至于慎,他的世界打从一岁起就被早川那边的人严密监控,程度在他母亲逝世后更甚。有人想控制他,也有人想除掉他,毕竟慎是男孩子,再加上大老爷对他又特别关注。"
"那慎还来日本?"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因为大老爷快死了。人类必经的生老病死之路,大老爷活了八十多年,会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我和慎,我们之所以会去日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让慎和早川家的关系断得一乾二净,好能过着一般人的生活。"
"时机太敏感了!"
"没错,每个人都以为慎是特地回来争遗产的,所以那时他的处境比以往都要来得危险。不过,因为我们的目的只有趁乱时才能办到,所以也没其它办法。"
"所以,事情一办完你们就马上离开日本?"
"不然呢?留在日本当枪靶?虽然这样的生活应该会很刺激,不过慎比较喜欢风平浪静的普通高中生生活。"
黑冢岚无言。手心里的米果,不知何时被他捏了个粉碎。
"黑冢君,或许我真的是最了解慎的人,也或许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很特别,但你是慎唯一的暧昧。"
"暧昧?"这是什么意思?
"有兴趣的就sex,没兴趣的就一脚踹走,这是慎一向的作风,更换床伴是一个快过一个,从来没有中间地带。但是黑冢,你不一样。你踩在暧昧的中间地带上。"
"......可是,我没有办法让慎留下来。"咬紧牙,黑冢岚低首。不愿让任何人见到他此时的表情。"我看得到慎的动摇,也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安......虽然他始终都不肯停下──他就是不愿意留下来!我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黑冢君,你想放弃吗?"
"怎么可能......"黑冢岚苦笑。"如果能放弃阿慎的话,我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既然无法放弃,那就继续追吧。"褚音倒是干脆。
"好象也没其它办法了......"
"是啊。更何况,你已经渐渐看见了慎的心思了,不是吗?"
"唔。"
"耶,就是这样。去吧。"
掌心抹了抹脸,接着拿起搁在台面上已挺久的杯中物,黑冢岚一口饮尽。
走出不夜城后,黑冢岚去了哪里?
其实他想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蓝慎堂存在的地方。哪里有蓝慎堂,他就去哪里。
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回了趟此行下榻的饭店。黑冢岚可不想一身酒臭味的出现在蓝慎堂面前,所以在仔细地洗澡刷牙过后,他才前往有着蓝慎堂的地方──蓝慎堂他家。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蓝慎堂的住所,其实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他在来台湾之前就已经委托了侦探将蓝慎堂的一切事情都调察清楚。住的地方当然是最最基本,更别说是交友状况了,甚至连蓝大律师在不夜城里游戏人间的模样,他也有第一手照片──这是不是在侵犯他人隐私权,说实在的这种事情黑冢岚就连一次也没考虑过。
至于在黑冢岚之前离开不夜城的蓝慎堂又去了哪里?
当然是回家。
虽然他不像黑冢岚喝闷酒喝得是酒气冲天,不过,老实说喝掉半打啤酒外加两杯调酒的他,在刺鼻程度上也与黑冢岚相差无几了。
所以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洗澡。
Case才刚结束,也没有新的案子需要准备,而该做的、该整理的杂事上礼拜都弄完了,所以,决定好好享受几天悠闲的蓝慎堂决定先从泡澡开始。
在浴缸内倒入温泉入浴包,搅了搅,按着整个人滑进浴缸,舒服的感觉,让他满足地呼出长长一口气,脑袋被水蒸汽填得满满。
门铃声,很不识相地在此刻响起。
大概是连着一个礼拜都在当驼鸟的惯性使然,蓝慎堂很直觉地将身子更往下滑,呈灭顶状。
没听见等于不存在。蓝姓驼鸟一点也不想爬出浴缸去应门。
门铃声响了是是五分钟后,停了。挖挖耳朵,蓝慎堂很满意现在的安静,所以继续悠哉地泡他的澡。
刚才按门铃的人是谁?也不会有第二个人选,就只有黑冢岚。
门铃按了又按,甚至压住不放,但整整五分钟过去,依旧没人出来开门。于是莫可奈何的黑冢岚,从外套的内侧口袋中取出一把钥匙,钥匙圈上面还附了个电梯感应卡。
是的,这是蓝大律师的住所大楼所专用的感应卡。
不消说,这也是黑冢岚所聘请的那位神通广大的侦探为他弄来的。至于钥匙,则是他面前这扇看起来就很坚固的大门的钥匙。
这个,也是那位神奇的侦探大人弄来的──这是犯罪!这已经是犯罪了啊啊啊啊!
但同样地,这种事情,不即该说是少根筋还是因为思念蓝慎堂到极点所以开始无所不用其极的黑冢岚,也是连一次都没去想过......
所以黑冢岚光明正大地推开门扉。在玄关处换上室内鞋后,他关上大门并细心锁上,接着不出半点声音地逛完整间屋子。
参观也欣赏完毕,还顺便泡了一壶茶的黑冢岚就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一面喝茶来打发时间,一面等待这间房子的主人从应该是浴室的地方走出来。
一壶茶喝完,没事可做、闲得很不习惯的黑冢岚从蓝大律师的书房里,拿出一本书阅读起来。
两壶茶喝完,已经看完书本第二章的黑冢岚抬起头,揉揉有些疲乏的眼睛后又翻开下一页。
直到第三壶茶快见底了,那个大概是浴室的房门才有了动静。门喀地一声被开启,接着顶着湿发、身着睡衣的男人神情愉快地走了出来。
不过看书看得正专心的黑冢岚并没有注意到,至于泡澡泡得全身迟钝的蓝慎堂更不会发现家中平空生出的异物。所以他直接走进卧室打算头发吹干就直接躺平睡死。
啊,真好!人生至福也不过如此尔尔──此乃蓝大律师没出口的心内话。
吹风机的声音,引起了黑冢岚的注意。自书页字句中抽身,他循声往卧室走去。那背对自己的身影,很熟悉。毕竟这是黑冢岚曾经看过多次,梦里见过更多次的男人;已从少年蜕变为男人的──阿慎。"
停下零足音的步伐,黑冢岚在床边坐下,静静仰望背向自己,仍在整理着头发的蓝慎堂。他,在等待。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黑冢岚的心跳声则一拍快过一拍。在蓝慎堂回头之际,他的心跳之猛烈几乎是要脱离胸口一跃而出了!
不过蓝慎堂也是差点停了呼吸。被吓得结结实实的他险险就握不住吹风机手把。"岚?!"
深吸一口气,黑冢岚微笑。"晚安。"
"你是怎么进来的!"搞什么!难道这栋大楼的保全系统还有他家大门都还在这一天壤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