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眨眼,他又落入了原先的那个怀抱,甚至,被搂得更紧更牢。
会窒息。蓝慎堂一点都不怀疑这样的可能性。
如果是别人白目至斯,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一击或者一脚过去让他死得其所;但是,抱着自己的人,是岚。
岚......就算长高了、变形了、不可爱了,仍然是岚不会变......
蓝慎堂眼前发黑,一阵晕眩。因为缺氧。
双脚发软,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察觉到蓝慎堂的异状,黑冢岚连忙提抱住他,心慌意乱地低首检视。
好苍白......黑冢岚的心一紧,抬首便扬声大喊:
"褚音!"
"怎么回事?"一直密切注意着两人的褶音,早早便从吧台里走出。
"阿慎的脸色好苍白!"黑冢岚惊慌失措,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他是不是身体很差?"
没这回事好吗......"我身体好得很。"
软倒在他人怀里的蓝慎堂这么说,只是此时的话语听起来,实在是很没说服力。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黑冢岚忧心忡忡,只得望向褚音。"褚音,阿慎怎么了?生病了吗?"
拍拍黑冢岚依旧柔欧的发,褚音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很快乐地捏造谎言:"他没事。大概只是又忘了正常吃三餐。"
"阿慎!你又不定时吃饭!"黑冢岚听得是又气又心疼。"你不知道三餐不定时会搞坏身体的吗?!"
问题根本就不在他吃不吃饭上面......蓝慎堂含恨带怨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往褚音身上砸。"亲爱的店长,麻烦你不要这么惟恐天下不乱行吗?"
褚音笑得好无辜、好可人。"哎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呀,用得着这么瞪我吗?"
蓝慎堂皮笑肉不笑。"存心的?"
褚音笑笑,一点也不把蓝慎堂的控诉给放在眼里。"黑冢君,吧台里面有吃的,你帮我把慎带到那边去好吗?"
黑冢树二话不说,一手扣住蓝慎堂的腰,便扶抱他往吧台走。
"岚,我没有这么脆弱,你不需要这样。"
这么近的距离,让蓝慎堂相当不自在;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岚实在落差太大,他现在还适应不来。
"我知道。"黑冢岚低眸,眸里只有担忧。"可是,你的脸色好苍白,我不放心。"
还是同样的岚......会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一直以来,只有岚。
轻轻一叹,蓝慎堂索性放松了身体,任由黑冢岚摆布。
轻手轻脚、犹如对待珍宝地将蓝慎堂安置在椅上,黑冢岚忍不住握紧了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手。
"阿慎,我喜欢你。"
蓝慎堂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但眼神却显示出明白的隔阂。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前跨一步,黑冢岚轻搂蓝慎堂的肩,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可是,十年了,能让我心动的,只有你一个......"
咬咬牙,蓝慎堂硬是压抑住把人推开的冲动;因为对象是岚,所以,他愿意忍耐着听他把话说完。
抬起头,黑冢岚捧住蓝慎堂的脸,表情无比慎重。
"我不会想要限制或者改变你什么。不管阿慎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我都喜欢,因为这些都是阿慎的一部份......我也不会改变自己,我会一直都是你最熟悉的那个岚,所以,阿慎,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蓝慎堂别开视线,一言不发。
开了闭眼,黑冢岚放开了没给自己响应的蓝慎堂,努力了很久才挤出一个微笑。"我去帮你拿吃的,坐一下。"
就在黑冢岚转身之际,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很细微的声音:
"如果,我又推开你呢?"
黑冢岚脚步顿了一下。"我会再追上去。阿慎,你知道的。"
是啊,他当然知道;一个讨厌放弃、绝不死心的笨蛋......真是够了!
"岚,我吃过晚餐了。"
黑冢岚未曾停步,答得很顺:
"不要紧,你可以吃点消夜。"
蓝慎堂忍不住皱眉。"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吃东西。"
黑冢岚总算停下脚步。回眸一瞥,他又往前走。"我去找点不伤胃的饮料给你。"
蓝慎堂不吭声,但表情写着不满;这世界,是什么时候反了?以前只有被人照料的份的人,现在竟然反过来像个老妈子似的照料他?呿!
"如果要不伤胃的饮料,吧台那杯就可以了。"褚音的声音,唤住了黑冢岚的步伐。
他回头,顺着褚音的手势往吧台瞧。
一杯橙立田"色的饮料──这不是褚音刚才说的Desire吗?
"那是调酒。"而酒,空腹喝会伤胃。
"这是果汁。"褚音甜笑,语气斩钉截铁。"这是酒精度比啤酒还低的果汁。"
望望那只杯,再瞧瞧褚音的笑脸,黑冢岚作了决定。他拿起那杯果汁,走向蓝慎堂。"阿慎,喝点东西。"
瞪着杯里的液体,蓝慎堂总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
"阿慎?"
"我不喝。"不夜城里,来路不明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的直觉说这东西喝不得!
"我亲手调的你说不喝?"褚音缓缓踱了过来,笑得好甜美好娇艳,同时接手那只杯。"黑冢君,麻烦你帮我按住慎。"
黑冢岚走过来,虽然不明白原因,还是很听话地由背后捉紧蓝慎堂的双手,不让他有挣扎的可能性。
褚音满意扬唇,接着她扳开蓝慎堂紧咬的牙关,毫不客气地硬把杯中液体全数灌入,硬是逼他咽下。
直到杯子见底了,褚音才让黑冢岚放手。
绕到蓝慎堂身前,黑冢岚为他拍背顺气,眼里是掩不住的关怀。
呛咳了几声,蓝慎堂才有办法开口说话:"你干嘛听她的!"
黑冢岚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他就只是很自然的听话照办而已;褚音对他而言一向特别。
蓝慎堂不悦地眯起了眼,"你该不会是和她串通好的吧?"他真的觉得这果汁好象在哪个场合看过......
"为什么要串通?"黑冢岚的表情好困惑。"只是一杯果汁而已,要串通什么?"
一杯果汁而已......不夜城的果汁......菠萝汁──千杀刀的褚音!
蓝慎堂头一次在不夜城里不顾形象地咆哮:"姓褚的!你竟然灌我Desire!"
"欸,好象是这样子。"很懂避祸之道的店长,转眼间已经躲进了吧台里。
"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蓝慎堂第一次如此强烈而深刻地切身体会"误交损友"这四字。
"虽然size有点改变,但,就像我以前说过的,疼爱单纯可爱的生物,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对吧?"娃娃似的年轻女性探出头来,笑得好纯真无邪可人。"而且,你是该定下来了。把你交给黑冢,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你多事!"蓝慎堂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掐死那个躲在吧台后面说着风凉话的女人啊啊啊啊!
听而不闻蓝慎堂的怒吼,褚音向黑冢岚招了招手。还在状况外的黑冢岚纳闷地走了过去,侧耳倾听。
"这样子好吗?"褚音的悄悄话,让黑冢岚好生为难。
"这样子对慎最好。"褚音回答得好快好肯定。
"好吧,我知道了......"点点头,黑冢岚拉起坐在椅上的蓝慎堂,将他大半的重量移到自己的侧身与手臂。"阿慎,走吧。"
"去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蓝慎堂只能被黑冢岚扶着走,这让他更气愤了。"褚音!你到底对岚说了什么!"
这女人该不会怂恿岚对自己做些什么吧!
"没有呀。"褶音的表情好无辜。"我只是要黑冢带你去VIP室休思。"
VIP室里什么都有,包括卫浴设备、全新内衣裤、保险套、润滑剂......欸,也该是色狐狸定下来的时候了。
"VIP室?!"蓝慎堂倒抽一口冷气。"岚,放开我!"
黑冢岚果断摇头:"睡在房间里才不会感冒。"
问题根本就不在感不感冒!"我可以回家睡!"
"褚音说你家太远,在VIP室先睡一会儿再回家,比较安全。"
安全个屁!"你干嘛这么听那女人的话!"身体......身体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天杀的褚音!
"因为,是她建议我结束狂雷组。如果没有她的建议,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过来找你。"显然地,黑冢岚对于褚音满怀感激。
蓝慎堂真想一头撞死──那是因为褚音和狂雷组有过过节啊!
可是这种事情他已经答应过褚音会保密,啊啊啊啊该死!那女人早把一切算计好了!
身体真的好热!不行了!
"褚音,你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他也要让褚音尝尝这种动弹无力、活像被摆上解剖台上的青蛙的滋味──他妈的!而且还是只发情的青蛙!
"我等着它来。"褚音扬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慎,一路顺风喔──"
8
透过隐藏式监视器,身为店长的褚音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正如她所祝福的,两个男人,分别是蓝慎堂与黑冢岚,没被任何人给缠上,很顺利地由不夜城移师至位于地下室的VIP室。
"阿慎,你不舒服吗?"扶抱着人的黑冢岚,好担心地瞧着怀里双颊泛红的蓝慎堂,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着了凉。
楼上的店长大人说他已连着几天睡眠不足,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让他好好睡一觉......可是,睡眠不足怎么会浑身发烫?该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帮着那女人灌了我什么东西?"被人扶抱进房的蓝慎堂声音虚弱,火气倒是不小,平日风度与沉着──全灭。
"果汁。"褚音说的,酒精浓度比啤酒还低的果汁。
"那哪叫果汁,那根本就是春药!"他怒极大吼,吼完之后又软倒回原位;岚的臂弯,岚的胸膛。
"春药?!"他惊呼。"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冷笑。"你真以为那女人是好人吗?"
"她不是吗?"他好震惊!明明就是那么甜美、睿智,又有气质的女性呀......不是好人?怎么会!
"她要是好人,那杀人越货的就不叫强盗。"他冷哼,两眉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过路飞蚊。"把我扶上床你就可以走了。"
他摇头。"我有话想间你。"
......问一个喝了春药的人问题?
他挑眉,怀疑他是存心不良还是真的只想问问题。"想问什么?"
他扶他在软床坐下,在他跟前屈膝。"为什么讨厌听到喜欢和爱这些字?"
他微笑,但视线并未与他有所交集。"我有吗?"
望着他的笑,他沉思,然后有了灵感。
"阿慎,你只讨厌我对你这么说?"
蓝慎堂抿嘴不语,黑冢岚只好当他默认。
"阿慎,为什么?"
蓝慎堂抬手拉扯领带散热,依旧无言。
"阿慎......"他按住他的手,接手了拆解领带的工作。"看在我们十年没见的份上,回答我,好吗?"
他闭眼,吁了一口长长的气。"你最讨厌的地方就在这里。"
他闻言一僵,表情也立刻成了泫然欲泣。"你明明说过不讨厌我......"
他忍不住抬掌捂额。"除了身高、体型以外,你还真的完全没有改变。"
他好委屈地抿直了嘴。"阿慎......"
几乎可以看到他下垂的耳朵与垂头丧气的尾巴。蓝慎堂开始头疼。
"你太直率,人单纯,太干净。看着你,我一方面察觉了自己的丑恶程度,另一方面欣赏你的美好纯净......就是因为你的单纯,所以,我乐意与你亲近,也喜欢宠你。"
"可是你刚说你最讨厌我......阿慎,我不懂。"毛茸茸的尾巴,仍是没精打采地垂在地面,只差没呜呜低叫了。
思考了很久,蓝慎堂决定用一种他能快速明白,而他也不用剖析自己太多的方式说明。
"简单的说,你不在我的狩猎范围内。"
他大受打击,整个人呈现石化状态。
"我希望你继续维持你的单纯,不要改变。我很乐意疼你一辈子。"
三十秒过后,黑冢岚总算从"不在我的狩猎范围内"这句话里回神。
"我要的不是疼,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的爱情啊!"
"所以我觉得很烦!"他瞪他。怪的是,他竟觉得向来温雅俊逸的岚看起来好......妖艳?!
他眨眨眼,连忙定神。
大概是太久没见面,所以才会产生不该有的错觉。嗯,一定是。
"明明那么纯真无邪,为什么要改变?你为什么不一直都是我最初见到的岚?你为什么要喜欢上我!"他低嚷。
黑冢岚从没见过他这么无理取闹,而且,还语无伦次──不会是喝醉了吧?
这下头痛的角色换人当了,"阿慎,我不可能永远都是孩子。"更何况,让他产生改变的人,正是他啊......
他默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就算是再怎么可爱的男孩子,终究还是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咬牙:"总之,什么喜欢、爱的,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我可以不说。"他站了起来。"你明白我的心意也就够了......阿慎,你不讨厌我,甚至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接受我?"
他皱眉,挣扎了很久,才说话:"你对我而言,是个太干净、太美好的生物。我不希望你因我而改变,更不想弄脏你。我喜欢对你温柔,也喜欢宠你,但就只限于此。"
他望着他,只得露出苦笑。"阿慎,我是人。"
"我知道......偶像能一直受人崇拜,是因为距离够远,看不见真实。"他蹙眉倒在床上,呵出的气息一次比一次热烫。"但你不同。在你身上,我看不到脏污,而太过纯粹的东西,靠得太近我会有毁坏与污染的冲动,我不打算毁了你,也不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黑冢岚感到悲哀,不晓得笑还是哭好。"那之前的那些吻,算什么?"
蓝慎堂扬掌盖住了脸,"我不知道......"他的呼吸声逐渐浓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那时的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黑冢岚爬上床,拉开他的双掌,"你爱褚音吗?"他,肯爱人吗?
在掌心被拉离的瞬间,他撇开头,答非所问,但却是他最想知道的实情。"她从来就不是我的情人。"
他硬是将他的脸扳正,不许他逃避。"阿慎,你爱过人吗?"
他忍不住瞪他;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喜欢两个人。"
"两个人?"
"不夜城的伪天使和他的宠物!"他烦躁不已,腹下的焰火正向他叫嚣。"够了吧?问够了就出去!"
"你愿意喜欢人,为什么不试着喜欢我?"或许连阿慎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阿慎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他分得出什么喜欢什么又是纯粹的疼爱,像小泽学长就真的是把他当亲手足般照顾......既然喜欢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
"我就是不想让别人成为我的世界!"他吼,因为欲念正狂。"你给我出去!"他指向大门,直截了当的要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