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和丽交上朋友了,但我却不了解他。」乔许举起热茶,小啜了一口,发出深深的叹息:「成为丽的朋友之後,我沾沾自喜,但同时却也渐渐发现,身边的其他朋友在疏离我。丽开始威胁我身边的人不准接近我,我并不知道,当我成了丽的朋友之後,他对我会有这麽大的占有欲。
「在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之後,我才明白丽的占有欲有多麽恐怖。後来,我终於受不了的跟他摊牌,我告诉他我想跟他切断关系,当丽冷淡的接受时,我还安心的松了口气,但我却不明白,当时丽其实已经发狂了──」
乔许的声音颤抖著,同时我也觉得很不好受,空气沉闷而且钝重。
「当我回到家时,我发现丽全身是血的站在我家客厅里,手上拿著沾满血的刀子,我的父母则倒卧在血泊中,妹妹则是全身发抖的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当我看到丽对著我笑时,我整个头皮都麻了,只觉得是噩梦一场。
「丽将其中一把刀子给了我,他要我拿著,他说他会承认是他杀了我的父亲,但要我承认是我杀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我不承认,他就会接著杀了我的妹妹。於是後来我被迫认罪,明明没有犯任何罪的我,却成了谋杀直系亲属的杀人犯。」
「怎麽可以这样?这太没有道理了!」我惊呼。
「不......也许就像丽说的,我父母的死是我害的,如果我当初没有接近丽,我的父母也不会因为丽的忌妒而死亡。」
「没这回事的,乔许......」我拧起眉头。
乔许望著我,脸上依旧挂著苦涩的微笑:「原本以为会进普通监牢服刑,并期望警方能调查出真相,有朝能无罪出狱的我,却被通知要进入绝翅馆服刑。当我进绝翅馆,和丽碰面时,我才明白,原来是丽动用他们家的财力与权力买通了政府官员和法官,将我和丽一起判进了这个毫无道理可言的狱馆里。
「进来绝翅馆的这两年内,丽在这个毫无道理、正义可言的绝翅馆里,很适合、也很顺利的的成为了王,而没有能力的我毫无选择的被迫成了他的阶下囚,受他囚禁、受他侵犯,被迫接住他塞过来负荷沉重的爱。丽他疯了......夜十久大哥,他疯了,因为我,让他潜藏的狂暴因子一瞬间释放出来,现在他要我承担,可我却无法承受。」乔许红了眼眶。
我的胸口宛若被巨石层层叠压住,难受的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原来乔许身上承担了这麽多不公平、无理的残忍惨剧,他只不过是个少年呀!
──丽红染就如同我我当初见到他时所有的第一印象,美丽,却残酷而丧心病狂的禽兽。
眼前的少年一下子看来单薄了许多,他并不如外表一般的坚强。
「乔许。」我沉重地、严肃地说道:「你并没有犯任何错,你甚至是无辜的、无罪的、被陷害的受害者,你没有承担的义务。」
「但如果我不承担,就会由我妹妹承担,我并不乐见......啊啊!说到这个,我应该要感谢你阻止失去理智的我逃脱,因为若是我今天真的逃跑了,那我的妹妹不就真的要承担我所有的原罪了?我居然忘了她......」
我打断乔许的话,用诚恳的态度以及语气对他说:「我不认为事实的真相会一辈子被隐瞒著,我始终相信公平和正义是存在的,总有一天你能洗清冤罪,和妹妹见面的。」
「是吗?」乔许凝望著我,眼底里只有绝望,他轻叹:「夜十久大哥,我说了这麽多,你还是依然不能明白。你所说的公平正义,在绝翅管待了两年後的今天,在我心里早就不暴存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乔许......」我凝视著乔许,有种想哭的冲动。
乔许淡淡地笑了:「但即使如此,夜十久大哥,认识你,我觉得很庆幸,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因为你身上还是有著在绝望里挣扎的精神,你所抱持的那一丝希望,即使就旁人眼里看来如待熄灰烬,但还是带给了我些许活力,你让我回想起进绝翅馆之前的自己。」
这一瞬间,我心中的思绪很复杂──是不是在两年後,我也会变得跟乔许一样,在绝翅馆内迷失方向,找不回自我。
还是其实,我现在已经......
脑海中浮现的古艳的脸,让我心脏隐隐抽痛著。
「不论如何,夜十久大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乔许深深的低下头。
我紧握著双拳,很想要拥抱住眼钱的可怜少年......
就在此时,医护室的门被狠狠踹开,我看到走进来的人时,整片後颈像是被千根针刺弄著的麻痹。
「你他妈的好大胆子,居然敢把我的人擅自带来这里?」少年将他乌黑柔顺的长发往肩後一拨,美艳的面容浮现出嗜血而冷酷的笑容。
「丽......」乔许的脸色瞬间苍白许多。
「啊啊,有人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是真的!哎呀呀,我还以为我给足你教训了呢?菜鸟狱警先生......」丽踏著轻巧的步伐,像只蹑足的猎豹似的朝我们走来,我被他那双血色的瞳眸瞪视的心慌,身体并没有忘记丽曾经给过我的血腥与重击。
古艳──
古艳──
古艳──
内心一直咆哮著他的名字......
我紧张的攥紧拳头,眼看著丽走到我身前,一把抓起我的衣领,我紧握的拳头却有些发软,因为我明知道我打不过丽。
「我这次会好好给足你教训的,我想手下留情就免了。」从丽的鼻间窜出两声不屑的轻哼。
我想发出声音,想说些什麽,但脑袋里是空白的,只回盪著──我需要古艳。
「住手!丽!」乔许在丽的背後吼著,但丽的眼里只剩被忌妒燃烧著的疯狂。
「乔许!你别管,给我回牢房去!」丽咆哮著。
我僵硬的看著丽高高举起右拳,就在我闭上眼,准备承受冲击时,女人高音的尖锐声音忽然窜入,制止了凌乱的状况。
「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呀?敢在本小姐的地盘打架,不要命啦!」绘梦罗罗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站在门口,用高分贝的声音斥喝著。
她踩著高跟鞋喀喀喀的走近,用力的瞪了丽一眼:「小王八羔子,又是你,你能不能一天别闹事呀?快点放开那个小白痴!」
小白痴?虽然不愿承认,但我想她指的是我没错。
「臭女人!你管这麽多做什麽?」
「臭女人?你骂谁呀!小贱人......」绘梦罗罗不屑的仰高头:「你要是真觉得我管这麽多,好呀,你就继续打,请便,不过下次要是是你亲爱的宝贝乔许又出了什麽意外,就别想我会替他医治。」
「你......」
「你什麽你?到底放不放?」
丽扯著我领子的力道紧了几分,他和绘梦罗罗僵持了有几分钟,他才放开我。
「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丽冷哼了声,一把将乔许勾走,乔许连回头都不敢的任丽拉著。
我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伫立著,我明白丽的眼神是认真的,这次只是我幸运能逃过一劫,但下次呢......
「喂!发什麽呆呀,你如果没事的话也给我滚回去,别打扰本小姐吃饭的兴致。」绘梦罗罗一屁股坐下,将食物全摊在办公桌前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谢谢你帮我解围,绘梦医生。」我不好意思的想抓抓头,却发现手指还在颤抖,马上又缩回了背後。
「不客气,快滚就好。」
「真抱歉......」
我苦笑,转身准备离去,然而离去之前,我的背後传来绘梦罗罗严肃而且认真的声音:「最近小心点。」
「嗯。」我应声。
十九夜囚狼 37(美强)
电子表在我出医护室之後响了两次,古艳大概再找我。
我脚步匆匆的往九楼走去,身上湿漉漉的,很冷,大衣经过医护室方才的那一翻烘烤,雪水熔化的更厉害了,冰冷的水滴延著衣襬向下滴落。
我发抖著,冷的连牙齿都有些打颤。
心情其实还是处在慌乱状态的,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还让我馀悸犹存,不舒服的苦闷赶、恐惧感,跟身上沉重的大衣一样的压在我身上。
我步伐凌乱的走到古艳的牢房前,看到古艳正懒懒的坐在床上看书,我紊乱的步伐才趋於稳慢。
我打开牢房进入,心里那种突突跳得不安感忽然平息了。
古艳见到我,似乎有些讶异。
「你找我吗?」我深吸口气,对古艳问道。
「我没有找你呀。」古艳莞尔。
「你没有?」我拧起眉头,声音高了几度:「可是电子表响啦,还响了两次!」
「嗯......是两次没错,而且应该都只有响个一声吧?我只是出去拿个书而已。」古艳轻笑了几声。
「......」我顿时羞窘的烧红了双颊,想起方才电子表的确只响了一下。
电子表是在王的牢房门开启时才会响,但只要一关上,声音就会停止。狱警和王间有个默契,通常只有在电子表响超过一定时间的时候我们狱警才需要来找王,如果只是响了两次且都只有一声,那表示王可能只是要进出牢房一下子,这个时候狱警就不需要特地来找王。
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忽略了这件事,还急冲冲的跑来找古艳,电子表一响,脑袋就混乱了,以为古艳一定是要找我。
──大概是因为乔许和丽的事情让我乱了阵脚吧?
「狼,这是你第二次这麽主动来找我呢。平常门大开老半天,刻意要找你,你都慢吞吞的才来,最近这几天没找你的时,你却都自己来了,对我来说可真是个惊喜,我是挺希望以後能天天收到这样的惊喜。」古艳挖苦我,面带笑容的从床上起身,朝我走来。
「我、我一时糊涂,你没找我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转身要离开,却被古艳从身後一把勾住。
「来了就别急著走。」我听见古艳低沉的声音在我耳际轻喃:「哎,你身上好冷又好湿,又跑去玩雪了吗?怎麽不换件衣服再来?」
「我没有跑去玩雪!」我发窘的低吼道,古艳则是咯咯的笑著。
「没有跑去玩雪,那是发生了什麽事情吗?让狼你像是只急於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一样惊慌的跑来这里......」古艳的语气沉了几分。
我?寻求庇护?我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惊恐的吗?
古艳的说法让我头皮一阵发麻,我想起那时在恐慌得当下,古艳的名字曾经不只一次的出现在我脑海里──『我需要古艳』这个想法似乎也有出现过。
可能吗?我竟然在寻求古艳的庇护!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愿意承认。
「狼?」
「我、我是说没什麽事情,纯粹是我糊涂了,才会跑来。」
「......是这样吗?」古艳的声音里饱含质疑。
「没错。」
我刻意隐瞒古艳我和乔许以及丽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是别让他知道比较好,之前古艳就曾经警告过我别和乔许走太近,我担心让他知道我因为乔许又差点被丽揍的事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让我好过。
「哼,我就暂时相信你,希望你没骗我。」
古艳将我的身体扳正,捧住我的脸,很随意的亲上几口:「你冰死了,在我这里先冲个热水,等等出来陪我在床上待到晚餐前再下去吧?嗯?」
我任古艳亲吻著,沉默,反正就算拒绝,他最後还是会强迫我接受他的要求。轻叹口气後,我迳自褪下湿漉漉的大衣,拿到有暖炉的腹进烘烤,随後走进了他的卫浴间内。
我急切的脱下冰冷的外衣,忙不迭的摸进淋浴间将热水打开。
我想我只是一时被绝翅馆内的低温冻坏脑袋了,什麽需要古艳、寻求古艳庇护的想法,真是太诡异了!冲个热水我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错觉而已!
让热水淋著全身,冻僵了的身体渐渐感受到温暖而放松,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然而我所以为是错觉的某种想法却依旧没有消褪,在我体内、血液中,不停的迎绕、循环著......
***
我淋浴出来时,发现原本叠放在洗手台上的制服被拿走了,下身只围著一条浴巾、湿漉漉的发上也只盖著条毛巾的我冷的直冒鸡皮疙瘩。
我没好气的回到古艳牢房里,制服果然是被古艳拿走的,已经跟著大衣放在暖炉旁烘了。
古艳慵懒地趴在床上翻书,一手撑著脸,一手则在书上,用长指敲打著书本。我走近,瞥了眼书本,那是本钢琴乐谱。
「我妹妹也有那本。」我盯著熟悉的乐谱颜色,在床沿坐下。
「是吗?」
古艳将琴谱阖上,放到了一旁,碧绿色的眼眸玩味的直盯著我光裸的半身。以前就很受不了他这种行为,现在依然不习惯。
「为什麽你会弹钢琴?你们家不是武道世家吗?这样很奇怪......」我只好找个话题,当然一方面藉机转一他的注意力;但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很好奇。
「呵,我并不是从小就学的,是进了绝翅馆之後才开始自学的。」
「为什麽忽然想学?」
「因为无聊呀。」
「只因为这样?」
「不,大概也是因为小时候常听的关系吧。」古艳微扬著嘴角,柔柔的笑容刹是好看:「依稀印象里,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後常常弹琴给我听,也许是被她影响的,想试试看弹琴是不是真的这麽好玩?後来谈著谈著,也算玩上手了,当做兴趣也挺不错的。」
「跟我妹妹一样,她也是因为我母亲弹琴的关系培养出学音乐的兴趣。」
「嗯......」古艳杨高了眉,凝视著我的双眸中有著浅浅的笑意。
「干嘛?」我神经质的瞪著他。
「没什麽,只是觉得狼你真的每次一提到妹妹眼睛就亮起来了,虽然狼你的长相很英挺、很有男子气概......但一沾到妹妹相关的事就像个热情的小动物这点却让人觉得很可爱。」
我的眉头因为古艳的话狠狠的纠结在一起。
「啊啊,生气啦?」古艳掩嘴轻笑,伸手一勾将我压倒在床上:「那我看我们就别谈这个话题了。」
「古......」
古艳碰触著我光裸肌肤的掌心温度,比起微冷的室内空气,高的吓人,灼热的我起了一阵阵轻颤。
我在古艳的身下、在他细碎的轻吻、爱抚中,迷蒙的凝望著他白皙而美丽的脸庞。他脸上淡而清丽的笑容一瞬间令我有些惘了......曾经令我害怕、担忧的,对古艳的某种情感,似乎已经冲破了仇恨的小框架,渐渐向外爬生、蔓延。
十九夜囚狼 38(美强)
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搓著,哈了口气,雾热的白烟便在冰冷的空气凝结成一团一团之後再散开。
下了几天雪後,绝翅馆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分,这让犯人就算连现在这种放风时间,也都懒洋洋的窝在牢房里,运动场上或其他角落里显得比平冷清许多,连只小猫也没看见。
大家宁愿躲在有暖气的地方发呆吧......我不禁想。冷风吹在脸上的刺痛感也让我只想早一秒躲到有暖炉的地方。
我缩了缩肩膀,踏著快速的步伐弯过转角,准备先回宿舍一趟,将被雪沾湿的大衣换下,再去九楼的牢房找古艳。刚才电子表又响了,这几天电子表响的十分频繁,哔哔哔的声音都快让我精神分裂了,我还忍不住的,先将电子表设定为无声。
被丽发现我和乔许走的很近之後已经过了几天,这件事我刻意瞒著古艳,但是古艳的消息十分灵通,我不知道我能隐瞒多久......古艳似乎已经察觉到了那天的确是有什麽不对劲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从他这几天变本加厉紧迫盯人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我最近几乎是呈现被古艳绑在身边的状态,他晚上会要求我在他那里过夜,早、中、午餐包括其他时间也都不准我离开他身边。
这个时间能一个人跑出来,还是拜雪洛伊所赐......
由於雪洛伊办公事里的那台暖气机被他二十四小时里不停的使用给操坏了,怕冷的他一时找不到其他人,才硬把我从古艳身边找去替他修理暖气机,古艳因为这件事情还挺不高兴的。
这不禁让我有些埋怨雪洛伊,因为古艳不开心,最後倒楣的一定是我,而元凶的他,暖气机一修好,立刻就将我踢出来,一副你家的事我概不负责的模样。
轻叹口气,我拍落身上的雪。
这几天里,我的心情一直十分沉重,对古艳的那种不知名的情感宛若在体内成形、生根的诡异景象一直盘绕在心中、并出现在午夜梦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