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慢吞吞的,他身边的被单左扭右动着,接着一颗染着俗丽金发的头,从被单里冒了出来,不知名的女子打了个大哈欠。
「呵哈......已经下午了吗?我说过......哈啊......不到下午,不可以吵我。」
他蹙蹙眉,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扔给她。「是下午了。」
女子拿起闹钟,揉着眼睛看了半天。「......什么下午,不是才一点而已吗?还早得很呢!」
「啰嗦,你可以回头继续睡啊!」
他不耐烦的从床头柜上拿起金色烟盒与打火机,熟练地叼起一根烟,吸入一口满是有毒物质的紫雾,等待着有毒物质渗透到血液中,带给身体「镇定」下来的错觉。
一旁的女子格格笑了起来。
「天啊,你真的很拽耶!我这辈子遇到的烂男人很多,可是你恐怕是所有烂男人里面最顶极的那一个。大部分的烂男人,在初期或还没达到目的前,多少还回遮掩以下自己的『烂』,只有你从头到尾都拽得要命,好象每个人在你眼中都是奴才,以为自己是皇帝大爷似的!」
吸口烟,再吐出,瞧也没瞧身边的女子一眼。
「不过你的确是我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男人里面,最帅、最俊、最年轻的一个。」嘻嘻笑说。
当时他是怎么被他捡回来的,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那天在暗巷中打架到最后,自己意识全无地睡死在臭水沟边。
听女子自述,那里正好是这名女子工作的酒店后门,当她上班时偷溜出来歇口气,哈根草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他--一名难得一见的俊俏小帅哥。
她说自己是一时见猎心喜、意乱情迷,被他迷晕了头,所以顾不得仍在上班中,马上就将意识不是很清醒的他塞进出租车中,拐回了自己家中。
天晓得,我只是昏到在那儿而已,而且你该帮我叫辆救护车,而不是出租车!
几个钟头后,他发现自己不是睡在马路边,而是在一间陌生的套房中醒来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你也是最中看不中用的一个。捡回来三天,试了五、六次了,不能用就是不能用,害我吃了好几晚的自助餐,真讨厌!」女子遗憾地瞄了瞄他覆盖在被单底下两腿的中心点,道。
咳、咳!一个不留神就被烟呛红了脸,他恼怒地说:「妳不是我的型,我才站不起来的!我不是性无能!」
「这话什么意思?你这嚣张的臭小鬼!莫非嫌弃我长得不够漂亮吗?我可是『小金花酒店』的公开之花,年轻时候也是选美皇后出身,是个小有名气的美女耶!别的不说,光是我这对G奶,就少有男人能抵抗得了我的投怀送抱!」
女子被单一掀开,胸部一挺,两手一捧,傲视群伦、包裹在黑蕾丝胸罩的高耸椒乳瞬间蹦出。
普通男人会喷鼻血的这幕,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许喜欢乳牛的人,会对女子的酥胸爱不释手吧?但就他个人而言,方才梦见的小巧玲珑平胸更能吸引他、勾引他。
「暧,我说你的小弟弟一定没试过波交吧?我来帮你弄,怎么样?」女子舔舔唇道。
这是什么新名词?
趁他怔住,女子伸出禄山之爪,一把握住他。「喔耶,今天有反应耶!看样子你早上比较有『精力』厚?」
「喂,你少闹我!」把手上的烟熄掉,动手想推开她。
「不用怕、不用怕,姐姐我会很温柔的。」
「草!谁在跟你害羞?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听不懂啊?快把你的咸猪手拿开,不要碰我!」
马的,又不能对女人开扁!
看到她尖得拿来当凶器的长指甲,近在自己的小弟弟旁,因为之前一场春梦而硬起来的欲望,在害怕被戳破皮的恐惧中,迅速地消退。
「不要这么快就软掉嘛,这样我就不能和你玩波交了!」女子以自豪的胸部顶着他的下体。
原来是这种意思。
他立刻说:「我不喜欢大胸部的女人,所以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想玩去找其它的男人玩。」
「哈哈哈,这可稀奇了!真有男人喜欢A罩杯的小胸部啊?」她终于放手。
「不行吗?」
「少见罢了,也不是不行拉!」耸耸肩。「可是那种干扁四季豆的身材,不是和男人没两样吗?你是GAY啊?」
「当然不--」电光火石间,他听见了脑中重复播放的「记忆」片段。
哈啊、哈啊......啊嗯......阿......阿雨......
拜女子无心插柳的一句「你是GAY啊」之赐,意外地令他想起来了。他终于知道那梦中那熟悉的沙哑娇声是属于谁的了!
也就是,春梦当中,那名抚慰自己给他看的「她」,其实是「他」,而且还是他所认识的「他」!
雪特,你瞒我瞒得很彻底!苏纯一,你这大变态!
他纵身跳下床,火速套上牛仔裤,脱掉借来的T恤,换回原来的。
「暧,你干么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纳闷地看他以跑百米速度穿好衣物。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我走了!」
青年冷酷无情地留下这句话后,连声再见也没说地离开。
「真是个帅得让人口水直流的小混蛋啊!但是姐姐我对GAY没辙,就放过你吧!」女子自嘲地一笑,挥挥手说:「祝你早日找到你的A罩杯,下次可别再睡在巷子里了,掰掰!」
「对不起,按照你说的地点,我在那附近到处问了,还是没有类似时雨那臭小子的影踪。」
晚上八点多,前来告知搜找结果的男人,遗憾的没带回纯一期待的好消息。即使明知道不可抱着太大的希望,听到人还是没找到,纯一内心仍免不了怅然悲伤。双膝一软,多日未好好休息的身体,乏力地倒下。
阮正纲急忙将他抱到客厅的长沙发上休息。
「来,喝口热茶顺顺气。」
身为主人没招呼客人也就算了,结果还让学长反过来照顾自己。纯一捧着氤氲热气的杯子,双眼跟着蒙上一层蒸气,苦笑道:「不好意思,学长,总是麻烦着你。」
阮正纲满脸后悔地说:「不要说了,早知会有这么一连串的『灾难』,我那天在店内遇见臭小子的时候,绝不会出去追他的。说来说去,源头是我这个罪魁祸首,所以你无需跟我客气,尽管差遣我。只要是能让我赎罪的事,我都愿意做。」
「学长已经作了很多,是我太依赖你。」
「你想让我惭愧到死吗?你根本没让我帮上什么忙,我很清楚自己一点路用都没有。」不管是那小子开刀前为他担心生死的煎熬,或开刀后那小子性格大变、记忆全失的折磨,纯一总是孤军奋战着。阮正纲回忆起来,自己除了帮他讲了点话、跑点腿外,其它根本帮不上忙。
「学长不是没路用,而是有人比我亟需要学长陪伴在身边,你该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怎么还花时间替我担心呢?你这个学弟,也许外表看起来很糟糕、很没肩膀、很不中用,但其实我没那么糟糕的,也会好好的自己振作,继续努力。」纵使脸色有点发青,他依然笑得坚强。
阮正纲伸出一手,摸摸他的发。「你一点都不是没用的学弟,纯一。没有你,我不会下定决心,和未婚妻结婚,舍弃过去只为自己的欲望而活的自私日子,做一名以后要为了满足妻子、孩子的欲望而活的老公、父亲,扛起我最讨厌扛的『责任』。」
他失笑地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就是有,我......反正即使被你讨厌,我应该也能承受得住,我就告诉你实话好了。那臭小子昏倒,被一一九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偷偷想着,也许这是老天爷为我制造的好机会!」
他停下,担心地瞟瞟纯一。但没想到纯一那双澄澈、纯净的黑眸中,没有吃惊与批判,只有温柔的、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却不点破的善良。
阮正纲恍然大悟,自己过去那种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不是他自以为成功的欺瞒了纯一,仅仅是因为纯一好心的不点破它而已。
「......但其实我要讲的,你也早都知道了。不管是我想诱使你主动寻求我的安慰,半强迫地把你变成我的东西,或是先在一旁像是觅食的秃鹰般等待坏消息出现,好在第一时间把你弄到手等等。我动过许多卑鄙的念头,可是当我真的伸出手的当下,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斩断了我最后一丝的恋恋不舍,让我彻底知道,你是不可能让我乘虚而入的。」
阮正纲十指交握,抬眸羞涩地一笑。
「一旦死心,很不可思议地,我终于开窍了。我发现了两年前和两年后,事情已有很大的转变。臭屁小子已经成长到不理会我的挑拨离间,甚至还能跟我呛声说:『是不是被你抛弃都没关系,绝不会离开你』。你也比过去的你更坚强,彻底划分我们之间的楚河汉界,让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三个人当中,只有我还对过去耿耿于怀,是最放不开、最不长进的那一个。」当时,曾被这个「大发现」重重打击到,因此阮正纲下定决心不再三心二意,不再留恋已经无法扭转的过去,要学习浴火重生的火鸟,洗心革面过日子。
阮正纲拉起纯一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上,再以两手抱起来。
「谢谢你,看到你和那臭小子,使我领悟到『珍惜』的可贵,所以我现在才没有继续造孽,使得另一个人及另一条小生命,为了我得自私而受苦受难。」
「这全是学长自己想开了,我哪有什么功劳。」惶恐地笑着。「不过还是要谢谢学长对我如此开诚布公。要对别人讲出心里的话,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是学长办到了。嗯,我要分点学长的勇气,向你看齐。」感动到眼眶热热的。
「分勇气?这还不简单!」阮正纲也有点鼻酸,不好意思地伸出双臂,抱了抱他,拍着他的背,分散自己的尴尬与害羞说:「我把我的勇气和运气全给你,希望那臭小子早点回来,早点想起一切。」
纯一擦擦眼角,哽咽地点点头。
可恶,明明是这一带不会错的!
况时雨望着好几条相似的巷子,自己已经在这边团团转了半个小时,还是没办法确认哪一条才是通往自己回家道路的巷子。
尽管有些模模糊糊、好象曾经来过的印象,但实际上的门牌号码或电话号码,他根本记不得了。
......等等!在围墙上散步的那只虎斑猫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追上去。「喂,猫咪!你是苏纯一养的猫咪吧?」
「喵呜......」
虎斑猫灵活地在围墙上一跃,跃到了另一道墙上,往前方前进。况时雨决定冒险赌一次,跟了过去。
虎斑猫东转西转了两半天后,时雨开始心生动摇了。
这「赌注」会不会太天真了些?怎么可能那么刚好,在外跑来跑去的猫就是苏纯一的猫儿?这只猫不过是一般街头的流浪猫罢了(即使毛发发出光泽,体格也比浪猫好多了~~),再跟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喵呜......」说也奇怪,虎斑猫儿不仅回过头等他,还停下来对他喵了一声,感觉像在催促他快跟过来。
咬咬牙,况时雨决定继续跟下去。
「啊!」过没两分钟,虎斑猫自一棵突出围墙的光秃秃树枝,跳进了某户人家的院子。「真被我找到了!」
他冲了过去,双手攀上围墙,想窥看里面是不是「千真万确的」苏家。映入眼帘的东西有小小院落里散落的猫盆、猫碗,印象中一模一样的落地窗,以及那张看得见一部分的漆皮沙发。
理所当然的,他不可能没看到沙发上的两个人。
「那家伙又在诱惑别的男人了......」
苏纯一和阮正纲交换的拥抱,在况时雨早就忿忿难平的心房上,火上加油地点燃了另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松开手,没有去按门铃,而是默默地走到对面巷子中,一个能够看见出入苏家大门的人,却不容易被对方看见的四角处,静静地等待着。
七、
站在暗巷内注视着苏家门户的青年,并未在访客离开后,立刻采取行动。他继续在原处等着,想等到灯火熄灭的那一刻。
......可恶,这家伙到底要让我在外面等多久?他都不关灯睡觉的吗?
数小时过去,看着街上从三三两两的路人,到几乎没有人在外走动,偶尔一辆摩托车喧闹的经过,还会引起一阵狗儿的远吠近呜,完全进入「睡眠状态」的住宅区街道。
也许他真的不关灯睡觉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青年再也无法呆呆地等下去。
他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地来到苏家围墙旁,纵身一跃--又不是武侠小说中,身怀绝技的大侠,哪可能这样一跳就跳过了两米围墙?所以,他只能像在吊单杠一样,攀着墙边,双脚在墙面上半蹭半蹬地,费力地越过它。
一进院子,他马上蹲低身子。谁知他立刻对上一只金色的琥珀大眼,几乎把他的心脏给吓出来了。
蹲踞在阳台前小走廊的长毛胖猫「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仿佛嫌他不够出名,要帮他进行免费宣传似的。
「嘘!你别叫了,走开!走开!」
说也奇怪,猫儿喷喷气后,果真照他说的甩甩尾巴,小踱步走开。
第一关卡「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成功过关。
青年蹑手蹑脚地溜进客厅,发现了窝在单人沙发中,缩着腿、歪靠着椅背,以一种看来很不舒服的姿势睡着的娃娃脸男人。
处于熟睡状态中放松的脸蛋,刻画着憔悴的痕迹。尤其右眼下方,比黑眼圈更显眼的瘀青,怵目惊心地控诉着「家暴」二字!
天晓得,我本来不打算真揍下去的!
青年以为自己一拳下去,男人会主动闪开,反正自己又没有阻止他闪躲,拳头挥出的速度也没快到他躲不掉。可是男人就是傻愣愣的,像只行动迟缓的笨乌龟般,闪都没闪地让自己的拳头打在他的脸颊上。
迄今,青年的指关节上,还留着当天骨头吃进脸颊里的那股罪恶感。
可我现在一点都不愧疚了!你这种占人便宜、不知廉耻的大变态,活该挨打!我真巴不得现在能多补打个几拳,苏纯一!
眯起眼,瞪着那只在梦中不断诱惑自己的珠润软唇,如今他正活色生香、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伸臂可及之处......青年硬下心肠撇开头,强迫自己进行下一个关卡:「寻找具体证据」。
青年毫不犹豫地进入男人的房间,潜意识认为男人想要藏秘密,一定会选一个近在眼前,能让他监看它的地方。
当他一开灯,双眼霎时放大。
「......更!这是什么?哪个男人在这样的房间里还睡得着?没想到苏纯一不只是死变态、爱哭鬼,还是个要命的娘娘腔啊!」
完全走闪闪生辉、浪漫公主风的房间,飘荡着淡淡的檀木香精味。中央的四柱雕花铁床,居然还垂挂着蕾丝薄纱遮幔。更可怕的是那张床......哪个超过二十岁的男人会盖一条缀着蔷薇刺绣的被子,睡一张粉红色的真丝床单?!
晃了晃被粉红色刺得有点头晕得脑袋,这下子,青年更是发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证据,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他打开每一个衣橱,翻过每个角落,将每个可疑的盒子都打开来检查......有了!
「不许动!警告你,我已经报警了,你这个小偷!」
青年举起手转过身。「我不是小偷。」
「时雨?!你、你怎么......你这孩子,这几天究竟跑哪里去了?既然你回来了,怎么不正大光明地按门铃,却自己翻墙进来呢?还偷偷摸摸地翻箱倒柜,你在找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