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传说————端木月牙

他理所当然的笑了一声，「小子，出门在外你怎麽确定你不会和人动手？」

那是来到这边以後我才经历了走路被打昏、被人带走、拿剑跟人打架这些事。以前那边就算治安再怎麽不好这麽欢乐的事也不会随便给我遇到。听听下面酒吧有人喝醉发酒疯摔张椅子，下面就你推我打他咒骂混乱到楼上要震翻了，真欢乐。

「不确定。」我诚恳的回答，懊恼我是想问卡隆胸前的徽章代表著什麽却把话给扯开，

「那，卡隆，你胸前的徽章又是什麽？」

「这个？」他比了比新月与乌鸦交错的徽章，我点头，「一个不重要但很方便的东西。」

看样子人家不想讲，我琢磨应该不是重要的事情，便跟著卡隆一起把问题河蟹掉。伊莱忽然起身，卸去身上的装备後坐到另一张床上。楼下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嘈杂，相比之下我们这里短暂的沉默被那片喧嚷抹去该有的尴尬。

伪·传说（二十四）

我的视线随著伊莱移动，最後随著伊莱移到床上，配著楼下的喧嚣掩饰因为伊莱靠近而有
些躁浮的心悸（床离我比较近）。

「关於荷米安娜，」我抓下头，难以理解的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随著躁动的心跳有
所起伏，「她怎麽会有那双透明的翅膀？」

印象中，她和她的皇族亲戚全是人类，从先祖的赛威伦大帝开始便是人类。皇位传承至今
或多或少掺杂点其他种族的血，最後依旧被冲得淡了，显现出来的多半还是人类的样貌。

「那是当初王国建立的时候众神赐予的荣耀，」伊莱拉过他那张床的棉被，侧过身，点亮
床柜的油灯，「代表著他们受到众神的认可，予以他们飞翔俯视的万物荣耀。」

我喔一声表示明白，同时对「赐予皇族翅膀」这件事不大能理解。与其说赐予他们俯视万
物的权力，不如说是赐予他们绝对至上的权威。

「既然荷米安娜是皇女，那麽，现在当权者应该是荷米安娜的父王吧？」我就著目前状况
推论，荷米安娜应该是王国当前掌权者，「可我到现在都没听过你们——或者是人民们提
起这片大陆的王？」

「他快撑不住了，」卡隆垂下眼帘，声音依旧回答我的问题，「陛下上了年纪，患了重病
，现在是荷米安娜代为掌握大局。」

「喔，」我想了想，尽量忽略在我眼角的伊莱，「他只有荷米安娜一个子嗣？」

「不止，」卡隆继续，「陛下总共有三个孩子。」

「……只是现在掌权的是荷米安娜。」我随手在空中爆出一点星火，忍住往伊莱方向瞧的
举动，「其他两位继承者总不会这麽乖顺接受荷米安娜掌权，是吧？」

「当然，」卡隆挑眉，理所当然的说著，「那三人的恩怨不是一个晚上能说得完的。」

不过我现在没兴趣听。现在问题比较大的是名称很响很大、难以对他下手的特列菲迩。我
松了松手，向後一躺倒进床褥，「那就免了。现在我们关注的是特列菲迩跟荷米安娜，不
是你所不知道的宫廷秘辛。」

卡隆忽然低低的笑起来。他的声音有点嘲弄，不是平常我惯於听到的那种，「那阵子发生
在这片大陆的事可多了，小子。很多很多现在发生的事是从那个时候——三位继承人之间
的较争开始的，直到现在都还未平息，尤其特列菲迩趁机杀出一角之後，将三位继承人之
争逼得终止。」

我偷偷瞄向伊莱，因为卡隆提到特列菲迩，那时候的特列菲迩或多或少和他有点关系。伊
莱没有出声，他的表情相当严肃，直接区隔了所有我想对他提出的疑问。

「等等，结论！」我忽然想起我从头到尾最关心、同时也被对话扯开的重点，高举著食指
以招揽注意，「你们一直回答其他的问题就是不说结论！」

「没有不说，是你自己问一问到最後扯远了才说我们不说。」伊莱不急不徐的说著，我却
在里面听见未做掩饰的不悦。

「很好，」我点头，「所以？」

「没有结论。」

……干。

又不是讲屁话聊八卦哪来的没有结论。

没有结论以後卡隆欠了欠身，对我和伊莱道声晚安以後，走了。我呆愣的和阖上的房门相
望，有些不明所以。以卡隆与我们的熟稔，礼貌那些东西是可以不需要的，唯一的可能性
便是伊莱。我侧过头，看向起身前去熄灭房里光源的伊莱。

伊莱在不爽。

我坐起身，恰好和回过身的伊莱对上视线。突然暗下的房内残馀的光是天马的双眼，里头
映著窗外的火光月光。

「你在不爽。」我重心移向前，说。

「嗯。」他应声，「抱歉。」

「你不用说抱歉。所以……」我搔了搔头，「卡隆刚刚是在表达歉意？」

「嗯。」

看样子伊莱跟特列菲迩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闹分裂，「因为他提到特列菲迩？」

「不全然是。」伊莱走回他的床，把他自己给扔到床上，「睡觉。」

我眨了眨眼，望著伊莱的方向等待双眼熟悉黑暗。许久之後，当我看清伊莱趴在床上的样
子，我没有倒回去睡觉，只是盯著伊莱的背脊持续看著，也可以说是发呆。

在我以为伊莱已经睡了，开始推敲伊莱对反噬采取不急的态度原因为何，伊莱突然出声，
「其实那个时候，特列菲迩或多或少有些迹象。」

「嗯。」

「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晓得。」伊莱说得很慢，「现在看起来确实有所问题，可是，如果事
情重新来过，我依旧不会认为特列菲迩会背叛我们之间的契约。我以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到最後，特列菲迩的态度却不是如此。

「不，可能他也认为我是独一无二，毕竟能够获得天马认可的人类在历史上只有那几个。
他需要能够衬托他的生物，让他在号令的时候有著强大的依靠。」

我看著伊莱，视线从他的肩胛滑落，来到他窄而有劲的腰。不可否认，伊莱真的很有吸引
力，他本身带给他人的观感难以言喻，或许可以归功於种族的因素。

或许我真的该冲一发，不怕死的向伊莱告白。毕竟像伊莱这种的真的是错过少见的好货色
，不冲一发绝对会遗恨万年的顶级货色。

我垂下眼皮，想著昨天和伊莱在河里的乱七八糟的性爱：莫名其妙在伊莱刻意的挑衅下我
循著他铺好的路，如他打算的和他来了一炮。

我喜欢伊莱、能够和他打炮，不代表我能接受这样的莫名其妙。做完爱之後两个人的反应
皆是毫无反应，这不诡异是什麽？

「就算再一次要我选择，我可能还是会选特列菲迩成为我的骑士，毕竟他太过优秀，我心
甘情愿臣服於他。如果他没背弃契约，现在，我可能还跟在他身边作为他的坐骑。」

……靠。

还没冲就被打枪是怎样！

我闷闷的刮下鼻头，懊恼的想著我跟他家的特列菲迩相比一点胜算也没有。特列菲迩的条
件在这个地方不是普通人所能及的，无论怎麽比我都是输给特列菲迩：他的长相、他的剑
技、他的能力……，而我只是个蹭饭吃的，缩在伊莱後方施展骗人的魔法予人错误的印象
。

伪·传说（二十五）

「在想什麽？」伊莱的声音横亘我的思绪。我抬起头，见到他侧首望过来，看著兀自坐在床上郁闷的我。

「咦？喔，没什麽。」我回答，忽然想起还有个问题没弄明白，「我在想，夜魔……是什麽样的物种？」

我犹豫一会，最後决定使用物种两个字。

谁叫我跟的两个人是非人类。

「夜魔？」伊莱重复我提出的字眼，即刻回答我的声音有些怏然，「他们是能够改变生物梦境的种族，只是人类总以为他们是倚傍恶梦、掠食恶梦为生的生物。」

「喔喔。」我摸摸下巴，认真思考话题继续是否恰当，「所以卡隆他可以随意影响他人的梦境？」

这句话只是乱问。如果可以的话我看这片大陆早就世界大同了，特列菲迩根本不是什麽麻烦。一定是因为不行才有现今乱七八糟的局面。

「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兴许是心情不好，伊莱连表示鄙视的意愿都没有，「他们必须经过做梦人的许可才能踏入梦境，有著他们的允许才能影响梦境。」

「……」我听不懂。

「意思就是，夜魔不能随意进入他人梦境。」伊莱沉吟一会，像在找寻我能理解的解释。我一整个惊吓很大。伊莱你什麽时候那麽贴心，知道我不懂还替我做进一步的讲解？

「喔？」

他眼睛闭了闭，而後张开。我揣测他究竟是缓和脾气还是搜索适切的说法，伊莱便开口，「没有做梦人的引领，夜魔无法进入他人的梦境。梦境是做梦者创造的领域，做梦者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即使做梦者掌控著梦境，一旦夜魔对梦境做出影响，做梦者很可能依著夜魔改变梦境。而能做到的只有被信赖的夜魔，因为他们被允许进入梦境。」

我点头，「那卡隆他胸前的徽章究竟代表著什麽？」

打铁趁热，趁伊莱开示我的时候赶紧把问题全部问一问。卡隆不告诉我不代表伊莱也不愿意告诉我，要得到答案还是要多看多听多问。

「也没什麽。」伊莱的声音有著厌烦，「他是二皇子殿下的人，那个图样是属於二皇子的标志。」他的烦躁转为倦意，「我以为你该知道。」

养我的两个人来头真不小。

我乾笑一声，思考远在另一次元的观音嬷或是其他神只在这偏远地区有没有办法展现他们的神力。我现在、当下、立刻，需要他们的保佑。

「怎麽？」

「没事。」，我闭上眼，低声说道，「晚安。」

等到事情结束之後，不用想那麽多，直接冲吧！就算被打枪好了——呃，虽然不想承认但机率很高——就去楼下酒吧喝酒喝到吐然後当个大型垃圾倒在地上发霉一整天，隔天早上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怕什麽！

意识清醒的时候我没张眼，只是昨天晚上似乎忘记关窗让外面该死的阳光落了好几把下来很惹人不爽。我翻过身，把棉被踢到一边，悲哀的张开双眼。

伊莱要挂了我也要没靠山我悠閒个屁啊！

我坐起身，往伊莱那边看过去，很不幸的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人呢？

我揉揉头，从床上爬起来。要死了，人失踪不知道跑哪去，我现在要做什麽？在荷米安娜的地盘发呆等伊莱回来？

敲门声在我仍发愣的时候有规律的响起。「该死！」我咒骂，而後扬声，「来了。」

我跳下床，开了房间门，见到门外的人是卡隆。

「早。」我说，让开点空间让卡隆进来，「进来吧，伊莱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卡隆有些讶异的望向我，「他没跟你说？」

「说啥？」我搔搔头，想著我昨晚有没有漏掉哪些重点没问。

「他出去了，」卡隆倚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迹象，「带著一支轻骑兵出去。」

很好，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没有。」我说，顺著卡隆的话继续问下去，「他带轻骑兵出去要做什麽？」

「轻骑兵能做什麽？」卡隆回问，不待我思考便接续说下去，「当然是侦查、突袭。特列菲迩追我们的人其实只有一支分队，越靠近荷米安娜的领地他越不能过来。他明白他的天马会去找他，所以在荷米安娜的外边地盘待著。短时间内荷米安娜还不想和他起冲突，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我被「他的天马」四字刺到内心，顿时非常不爽。

「那跟伊莱带支轻骑兵出去有什麽关系？」

「伊莱为何要去找特列菲迩？」卡隆反问。

我傻了，真的傻眼了！伊莱要找特列菲迩也只有个原因，哪有其他，「他不会是要解开契约便领著一支轻骑兵去找特列菲迩叙旧吧？」

「小子，你的想法很对，但非常不符我们面对的状况。」卡隆轻啧一声，「那支轻骑兵是荷米安娜的，伊莱可不能拿荷米安娜的军队送死。特列菲迩带来的那支分队可都是精英，不是那麽好对付。」

那他带一支轻骑兵出去干麻？要特列菲迩别嚣张，还是刺探？刺探的话荷米安娜应该早就拥有消息了才对，不至於拖到这麽晚打探。

「没有突袭没有刺探，伊莱带著一支轻骑兵究竟要做什麽？」

「小子，伊莱带著一支轻骑兵并不限於突袭和刺探这两样。」

我呆了呆几秒，想到很麻烦的另外一个可能性，不置可否的撇下嘴。

干！

早知如此我军训课就不睡觉了！现在连个可以帮上伊莱、不让我自己早死的方法一个也没有，冒然乱来只是死得更早，待在这等伊莱回来也只是比较晚一点死而已。

我还不想提早见到我家列祖列宗被指著鼻子痛骂不孝，更不想和我家电脑分开，最呕的是还没告白连结果都不晓得就这样挂了我会死不瞑目。

「所以我现在是要……？」

「祈祷、祈求，希望你所想的倒楣事不会发生。」我很诚实的把心中无尽的干意表现在脸上，卡隆这才改口说出像样的话，「我要带你去见荷米安娜。」

「好。」我说，「荷米安娜想见我？」

「是的。」卡隆回答，「你是伊莱所服从的魔法师，在荷米安娜对特列菲迩的配置里，自然需要你的帮忙。」

那瞬间，我突然觉得原来我还是有点价值的，虽然是支非常有问题的地雷股。

伪·传说（二十六）

等到我把衣服穿戴好出房门，我对倚在墙边的卡隆示意，整整衣服说道，「走吧。」

卡隆转过身，引我下楼。我快步跟上和卡隆并肩，非常担心荷米安娜要我施展魔法的话真的是死定了。我背过的魔法也才那几个，要为何米安娜出力当然很有问题，三脚猫的本事被揭穿是可预期的。到时候，能不能活跳跳的离开沐珥城更是个麻烦。我还想藏拙，不想那麽早被人戳破我是三流的魔法师。

「小子，你还挺厉害的，能够让荷米安娜和她的士兵们相信你是真正的魔法师。」卡隆压低声音，算是调侃地对我说道。

「没有人比你和伊莱更清楚我算哪根葱。」我随著卡隆走出旅馆，颇为无奈的说道。魔法有问题的魔法师打肿脸充胖子，个中心酸荷米安娜和她的人民们哪会明白。

卡隆摇摇头，食指伸出来跟著晃了晃，「小子，这麽说可就不对了。」

「我这是迫不得已。」我几乎是用超然的语气强调，一边感慨我有点看开了，「更不想出这种锋头。」

会早死的事谁要做，早点去见我在天上的列祖列宗然後被骂不孝？

「不、不，」卡隆坚持地纠正我的说法，「小子，你毕竟用了方法让这里的人认为你是强大的一位魔法师，这就够了。」

「只是使点小技巧，放了一个膨胀再膨胀的魔法作为威吓罢了。」我扯了扯嘴角，相当气闷的说，「实际上那根本不算什麽。」

不过这方法没多少人知道，因为在一般的魔法常识里，越是强大的魔法代表施展者的能力越强。在荷米安娜他们看来，我不仅是放了个强大的魔法，还做了点转换，让它变成一个威吓用的魔法。

「应该是魔法师教的？」卡隆肯定的说，「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技巧。」

「当然，」我回答，一边为等会担忧，「但也没得到多好的下场。」

看看现在的状况就知道，要去见荷米安娜根本是跑到她面前自曝其短。加上伊莱不在，没人可替我开脱，除了自立自强以外也别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