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人,上司衙门来了几道公文,说是急着请老爷去看看。”毕恭毕敬的书吏低垂着眼皮。
“好,你先过去吧,我这就去。”
“是。”
书生转身走了,韩伯年脸上又见了笑容:“走吧,梁老弟,我送你到大门口。”
“岂敢岂敢,韩年兄请留步。”
“哎呀,送送又何妨?没留你用饭已是有失体面了,再不送一程我也太失礼了。”
如此这般一路你推我让,不觉已到了门口,心里头感叹着官场逢迎真是要人命的客套,任天楠跟着梁尚君上了马,继而轻轻一鞭子下去,马匹便扬了四蹄,直奔来时路折返回去了。
沿途起先是平和而且平静的。
无外乎就是几声鸟鸣几声晚风,几句淫诗几句恶评。梁尚君忙着感叹夕阳的美好与无奈,任天楠忙着不搭理他以及逼急了来几句冷冰冰的嘲讽。
这种对他们而言的平和一直持续到两人进了一片有些阴森的树林,奇松怪柳横七竖八,天边又已经升起了一弯新月,月影透过树影,交叠错综,两个人骑在马上走着,都在某一刻没了声响,这怪异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便紧跟着在一声哨响后被打破了。
“有贼!”梁尚君瞬间做了判断,然后拉紧了马缰绳,从腰间抽出了带出来防身的短刀。那刀子本是一对,抽出来之后便可分成两把,甩手扔给任天楠其中的一把刀,他警觉的查看着四周动静。
“……两个人?”任天楠微微压低了身子,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紧攥着短刀,他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努力判断出人数。
“……不止。”又听到第三人的声响,梁尚君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继而朝着任天楠使了个眼色,“快走!”
点头之后,任天楠用刀把给了马屁股一下儿,那匹通体乌黑的马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然后,他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了身后兵刃相碰的响动。
这斯文败类难道没一同策马奔逃么?!
猛拉住马缰绳,回过头,任天楠看着身后的方向,果然!三个黑衣的盗贼把他围在当中,梁尚君胯/下的青骢马想要突破围堵,却总也摆脱不掉另外三匹马的夹攻。
马上的梁尚君应付三个盗贼显然不那么轻松的,平日里身单影只,来去都轻便得很,现在骑着马,又是短兵刃,自然吃亏不少。
任天楠看了一眼,一皱眉,一咬牙,便重新跑了回来。
“你!!”举人老爷火了,看见策马回来帮他解围的小院工,那种恨得牙根痒痒的表情让人心里有点感动,可把感动放在一边儿,眼前的状况终究还是要先解决一下的。
两个人确实比一个人有用,至少可以相互作为耳目替对方抵挡抵挡,兵刃的碰撞声在幽暗的树林里传出去很远,紧跟着,便是一声有点惨烈的“哎哟!”。任天楠在其中一个贼手臂上划了挺长的一个口子,鲜血迸现,那贼人丢了兵器,调转马头准备逃命。
看着其中一骑人马要逃,任天楠没有打算追,他要先把剩下两个帮着解决了再说,可就在他一回头的功夫,一支袖箭就带着凄冷的风啪的打了过来。他没能躲开,至少是没能完全躲开,一个侧身,袖箭没有打着他的哽嗓咽喉,却牢牢钉进了他的肩膀。
那确实是一种剧痛的。
晃了几下,没从马上掉下来,任天楠伏在马脖子上,伸手过去想先把暗器拔出来。但是,他听见了梁尚君的一声断喝“先别动!!”,然后紧跟着,就是一声更惨烈的嚎叫。
刚才还只是在应付的举人老爷,瞬间就像是见了血的豹子,那骨子里头深埋的残忍都被激发出来了,他突然间松了马缰绳,接着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背,用窜房跃脊的轻盈站在马鞍上,霎时比匪徒们都高了半截身子的梁尚君用力一甩手,那短刀就带着杀气戳进了打伤任天楠那个贼人的胸膛。
一身黑衣的家伙从马上跌落下来,扬起一阵尘土,梁尚君没有给另两个半刻的反应时间,又一纵身跳到了其中一名匪徒的马鞍上,接着一把就牢牢卡住了对方的咽喉。
几乎被一把掐死的家伙发出的声音比鬼都难听,疯了似的拼命挣脱,一个没坐稳,嗷的一声跌落在平地。
都没顾得上差点儿摔断了的腿脚,暂时摆脱了束缚的贼连滚带爬跑进了树林深处,仅剩的那个勉强算是毫发无损的残留份子也吓得调转了马头跟着跑了。
片刻之后,空场上只剩了几匹马,两个活人和一具死尸了。
“怎么样?!没事儿吧!?”梁尚君从马背上跃下来,几步跑过去拉住任天楠的马缰绳。他小心的把受伤的人从马背上扶下来,然后在感觉到那微微的拒绝时恼火的冲着他喊了一嗓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在胡闹我就趁火打劫施暴于你了啊!”
挣扎的人踏实下来了,任天楠红着脸,紧咬着牙关干脆乖乖任他扶着自己在道边坐下。
“我不要紧……”强忍着疼,他挤出来一个笑,“赶紧接着赶路回去吧。”
“要不要紧我说了算。”皱着眉,用那双丹凤眼瞪着自己的小院工,梁尚君伸手去解他的衣扣,“让我看看。”
“真的没事……”确实是还想拒绝的,可一抬起头来迎上那双眼,任天楠就没辙了,他突然觉得,倘若他确实顽抗到底,那就真是死路一条,梁尚君大概真会干脆就此推到他揍他一顿,然后……那什么于他的。
“没打穿骨头,还好。”松了口气,举人老爷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也没伤着主要血脉,只是刺入了筋肉。”
“那……可以拔出来的吧?”任天楠也觉得轻松了一些。
“嗯,只是……”
“什么?”
“会疼死你了啊……”
“……没事儿,我不怕疼。”努力笑了笑,任天楠扭过脸去不看自己的伤口,“拔吧,忍一下,也就过去了。”
“……”梁尚君迟疑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扯起内里那件白色中衣的袖口,用牙咬住,接着刺啦一声,就撕下了一条寸把宽的布料。
“干吗?”
“包扎啊笨蛋。”
“撕我的衣服就行了……”
“不行,粗布衣裳包扎还不磨得疼死了!”梁尚君不容他辩驳,继而又更加的不容他反抗,伸出手臂,将伤口还在渗血的任天楠抱在怀里,他在他耳根低语,“拔了啊……疼的话,就咬我。”
被整个抱在手臂之间,脸颊贴着梁尚君的胸口,任天楠觉得几乎就可以听见那跟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声了,通红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他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却只是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的握住了袖箭的尾稍,梁尚君做了个深呼吸,接着终于一狠心,就着月光,在最短时间内一下子拔出了钉在皮肉里的暗器。
袖箭嘡啷啷一声被扔在了一边,沾染着血迹碰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任天楠一声都没有吭,更没有去咬梁尚君的肩头,他把所有的疼都忍了下来,然后在总算听见了暗器落地的声音时脱力的把额头顶在了梁尚君肩窝。
血,顺着锁骨流下来了,眼圈儿也红了,那是松懈了之后的正常反应,可对于任天楠来说,却是足够羞耻的,恨恨的抹了抹眼角,他看着梁尚君帮他小心包好那处创伤。
“唉……脸上刚好,胳膊就受伤,胳膊还没好,肩头又受伤,你啊,你啊……”心疼得都快不行了,梁尚君在确信血不会渗个没完时帮任天楠穿好刚刚脱掉了一半的外衣。
“我大概就是爱受伤的吧。”突然觉得那家伙心疼的表情有些让人眼眶发热,任天楠小声取笑着自己,继而在又被盯着看时扭过头去,“……走吧,赶快回去吧。”
他想站起来,但是没成功,并非疼痛让他腿脚都跟着软了,而是那确实想要动手打人了的梁举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带。
屁股才抬起来就又坐回去了,没有受伤的肩膀被牢牢抓住,跟着,一个明显带着怒气的湿热的亲吻就迎了上来。
第十三回
任天楠被吓着了,被那亲吻,也被那怒气。梁尚君霸道的吻他,却很轻很轻的抱着他,在感觉不到明显的反抗之后,起初那牢牢抓着他肩膀的手就松开了,骨感的指头在他腰际徘徊,继而把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舌尖探进来了,就像之前那样,沿着他的齿龈滑过,接着逗弄他的舌头跟着一并纠缠。一个深吻刚过,都还没来得及调整一下呼吸,第二个亲吻便紧跟着接了上来。
这样连续的亲吻着实让人崩溃,并非呼吸完全跟不上套路,更尴尬的是,连身体都跟着起了反应,奇怪的反应。
起初只是一阵灼热,就在自己小腹,跟着便是浑身上下的躁动,那指头摸的明明只是他的腰际,却为何像是在他全身都引了天火一般呢?任天楠不解,坦白的说他都不大清楚这了不起的举人老爷在干什么,为何要亲他,为何要摸他,他一个大男人,并非女子那般温香软玉,这硬邦邦的身体……为何就能勾引得他堂堂梁举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沉溺其中呢?
舌尖带着烫人的温度离开了,可嘴唇却还是在他唇角流连,接着又一路滑到了耳根,嘴唇含住耳垂,舔弄也好,啃咬也罢都恰到好处,再然后,那唇舌滑到了颈侧,极具危险性的在那里印下了一个明显的吻痕。
“嗯……”被那种似是吸吮似是啮噬的感觉侵袭时,任天楠控制不住低吟了一声,而正在撩拨的万恶之根源则被那一声低吟勾得兴致高涨起来。溜门撬锁灵巧至极的指头几下就解开了任天楠刚刚收拾好的衣衫,跟着,滑进中衣的手掌就覆住了包裹着剧烈跳动心脏的胸膛。
胸口被恶意揉捏的感觉太吓人了,任天楠想要推拒,却被拉住了腕子,肩头在疼,他总也不敢太过用力,于是那种揉捏就越来越过火,更有甚者,到最后居然还用舌尖取代了指掌。
“不行!等……啊啊……”再度试图反抗,仍旧以失败告终,梁尚君在他胸口咬了一下,不轻不重,然后紧跟着,闲下来的手便毫不留情伸向他的腰带。
腰带,被三两下扯开了,裤子,被三两下拽到了腰部以下,中衣也被三两下拽开了带子,当那只手一路溜进了任天楠发誓自小以来没有任何外人碰过的地方,并且一把攥住了因为刚刚那个过分的亲吻已经莫名其妙硬起来的物件时……
他只觉得,倘若这个时候他叫出声来,应该不会算是刻意做作吧。
他不是装的,他确实出声了。
于是,诱导他丢弃了尊严带着颤音呻吟出声的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起先是轻柔的抚触,跟着就是使坏的套弄,再然后就是颇具技巧的揉搓,当那家伙终于松开了手,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一股湿热的触感就贴了上来。
天哪,他竟然舔他!
“不行!怎么能这……啊……放开……”眼眶开始发烫,那种从没体验过的快感让任天楠几乎瞬间溺毙,他拼了命的想靠自身的意志力抵抗那种快感,可当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也控制不住自己对这快感的贪图时,他终于明白那飞贼所谓的“人性本身的贪欲”了。
后背到腰间,一只手在反复磨蹭制造着让人瘙痒却想要更多的温热,初冬入夜后的冰冷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似的,任天楠觉得从脚底心升起一股热来,这股热沿着他的脚踝一路攀升到小腿,继而是膝盖,然后终于掠过大腿的皮肤,凝聚在正被小心侍弄的部分。
一阵全身的颤栗,一声压抑的急喘,任天楠在最后一刻推开了还在刻意试图抹杀他矜持的男人,接着,那已经丝毫谈不上矜持与否的器官便再也忍不住的释放了积存的热流。
喘息,在释放之后总算逐渐平稳下去了,可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家伙时,任天楠只想干脆忍着伤痛一刀劈了他!
他,他竟然在品尝指尖残留的那液体的味道!!
“你……”连气带窘,任天楠浑身都轻微哆嗦起来,他想站起身,可膝盖却发软,想扭过头,却觉得脖颈僵硬的不同寻常,到最后,他就只是皱着眉看着那家伙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就像是总算尝到了鱼腥的猫一般舔了舔嘴唇。
“嗯……果然是干干净净的青涩味道啊。”煞有介事点着头,梁尚君挑起一个邪恶的微笑。
任天楠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没力气跟这流氓计较了,努力站起身,几下收拾好了下半身的衣物,他边哆嗦着指头扣扣子,边朝着还站在道路中间的马匹走了过去。
“哎~这就走啦?”梁尚君跟在后头,笑得异常明媚,“不多待会儿啦?好歹也让我尝够了你的味道再回去也不迟嘛。”
仍旧不说话,红透了脸的男人打开想要扶他的爪子,咬着牙翻身上马。
“哎哎,等会儿等会儿。”梁尚君拉住了马缰绳,抬头看着眼睛湿湿润润的任天楠,语调竟然格外柔和起来,“不生气吧?啊?若是生气了,我给你赔不是。可……要让我后悔,却是万万不能。”
“……”任天楠真想一鞭子下去打在这家伙那张帅脸上,抢回马缰绳,他抬手给了马屁股一鞭子。
高头大马迈开腿跑出去了,梁尚君站在月亮地里,看着那个快要羞耻到想一头碰死的小院工头也不回的逃掉,听着他留下的那句“不后悔还赔个屁的不是?!”,回味着刚才那个吻和那场突如其来的“欺负”,只沉默了片刻,便低低的笑出声来。
“这回暂且到这儿,剩下的部分下回一块儿做个够本~~”稍稍收住那张狂的笑,梁尚君翻身上马,接着便策马扬鞭一路追上前去了,那片空地上只留了匪徒的两只马匹和一具死尸,在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场风波确实是真的存在过。
狭小的客栈房间里,挤着两个人,一个醒着,一个努力醒着。
“放心睡吧,我不会再乱来了。”梁尚君冲着攥着单刀裹着被子的任天楠笑,他是尽量笑得诚恳了,可在对方眼里还是远远不够。
“我睡了,再有匪徒怎么办?”叹了口气,任天楠把话题引入正轨。
“应该不会了,刚才那几个人想必只是拦路的劫匪,现如今官逼民反的事儿层出不穷啊,老百姓也是没辙了……”
“你能不能嘴上留神?”任天楠无奈的看着那正在炉火上暖手的家伙。
“放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锦衣卫都懒得来。”安慰一样的笑了笑,梁尚君对任天楠示意,“躺下睡一会儿吧,到了后半夜我叫你,咱俩轮流守夜,不怕再有匪徒。”
他说是这么说的,可等到任天楠真的躺下睡了,却一直睡到天蒙蒙亮都没被叫醒,一来是他舍不得叫那小哥,明明肩头刚受了伤,还是让他多睡会儿吧,二来……这样更方便他端详着人家睡熟的脸浮想联翩淫笑不止,于是,一直到听见了鸡叫,任天楠猛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安稳睡了一夜,倒是那飞贼还靠在炉火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的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