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却未开口。
语吾扫落桌上的大堆纸巾。
“这就是资本家的糜烂生活。天灵,你的承受能力太弱,还需练习。”
这次,蹲在地上拾文件的小妹撞到了桌角,疼得叫了一声。 •
我在笑到牙痛的时候结束工作,回到家中。
确切地说,回到苏家。
管家老张接了我的公事包和外套.我问: “少爷呢?”
“少爷在楼上看电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也住在苏家的萧雅弦,只是萧少爷,不是少爷。
我上了二楼.路过书房,看到雅弦。
接触长了,发现他其实不是太令人讨厌,就是做事太过认真,不懂变通。
只顾念书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迈遢的模样加上永远不会讨人喜欢的性格。
可是筠韵为什么会选择他做养子呢?没有人告诉我答案,连程清源也说他不知道。
我站在门外迟疑一下,终于放弃进去见他的念头。
进去后该和他说什么?我不知道。
走过书房,我推开真浩卧房旁边的房门,轻轻地进去。
先看到暗淡灯光下深色的发,接著听到脆脆的笑声。
我在他身边坐下。
电视里,正播放法国的电影虎口脱险,我想起了筠韵。
这对母子,似乎都有独自一人看电视的习惯。
而我,亦养成了做陪客的习惯。
筠韵还在世时,常常在黑暗小观赏小小方形盒子中的悲欢离合。
而我,只在地身边静静坐著,不说话不做事,静静地端坐,拥抱她随时落进我怀中的身躯。
今日,我又成为真浩的陪客。
当指挥家和油漆匠在土耳其浴室接头的时候,真浩大笑起来,笑得滚落在我怀里。
少年柔软的身体,就触到我的心房。
我嗅到一种特异的香,清淡如菊.又浓烈如阳光。
低头,便对上一双深黑色的眼。
少年的双手,抚上我的颊。
我的心,无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弯了嘴角,眼睛深邃如塘,雪白的肤色染上粉红。
我的手,终于落到他的脸上。
于是他闭了眼,仿若一只猫儿,在主人怀里舒服的熟睡。
由眉,到眼.过鼻,至唇,我的指尖,像是初来奇境的孩童,欣喜,不愿离去。
我缓缓低头.少年的面孔,在眼前,放大,放大。
却忽然,一句话跳人脑中——请以爱我的心,去爱我的孩子,真浩。
刹那,如巨锤重敲,我惊出一身冶汗。
十七岁的真浩,还是孩子,我竟……把他当作他的母亲的替身。
今日在公司开的玩笑,差一点,就差一点,变成现实。
他察觉到了我的忽然僵硬,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微动。
我歉然一笑,扶他起来。
“时间不早了,该回房睡觉。”
一丝笑容,出现在他眼角。
“是,韩先生也记得早些休息。”
“晚安。”
少年毫无留恋地起身,走出房间。
我轻叹—声,关上电视。
他叫我韩先生,除了这个,他再没有叫过别的。
出来关门,恰好萧雅弦也由书房出现。
走廊中,三个人,卧房前的真浩,书房前的雅弦,加上我。
真浩第一个走进房间,碰地关上门去。
我淡淡一笑,看到那副黑色眼镜下的双眸.闪闪发亮。
清晨,“全家和乐融融”围坐餐桌。
女佣端汤上来,香气四溢。
真浩一皱眉,抬头问:“汤里可是放了香菇?。”
语气明显下善。女佣因此白了脸。“是…是放了香菇……”
啪地一声,真浩砸下筷子。“拿回去重新做!”
雅弦忍不住轻声劝他。“真浩,算了!今天就不要喝这个汤了,你看,你都吓坏了她。”
真浩扭头看他,唇角带笑。“哥哥……你以为你真是我哥哥?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染坊来了……在苏
家,你算什么?母亲收养你,是她的事,不是苏家的事!”
女佣早巳吓得跑出餐门。
我皱起眉来“真浩,收敛你的言行。”
他大笑起来.“韩先生,你可是以监护人的身份讲这句话?”
“自然是。”
“OK。”他站起。“你们慢用,我先走。”
十分钟后,便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
老张走进餐厅。“少爷去图书馆了,会晚些回来。”
在他心目中,少爷只有一个,苏家唯一的血脉,真浩。
我放下筷子。 “雅弦,你慢些吃,我要去公司了……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开车到路上,第一个路口就是红灯。
停于满街的车潮中,我静视前方。
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又再冒上心头——筠韵为何会收养萧雅弦做养子?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向来喜欢完美,连人.都不例外。
雅弦这个名字,连同雅弦这个人,她又是如何觅得?来到公司,刚进一楼,天灵不知从那儿冒出来,扯
住我就往一旁跑。
“做什么?我们好像没欠银行的钱啊。”我满头雾水。
“老板啊,你想清楚,要不要面对成百个记者...”
被吓一跳。
“成百?”我竞有那么大新闻价值?“有人爆出内幕新闻……回头你看报纸、”天灵是个尽职的秘书,
不枉我高薪请她来做事。
我们乘另一侧的货运电梯回到总裁室,进门就有语吾递上的一份报纸。
“你惨了,你惨了,老板,这回的绋闻……” •
我没理他,抢过报纸细看。
巨大的标题:“内幕惊人!苏氏继承人的真实身份!” 下方是真浩的照片,和我的照片。
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像,报导的内容是什么。
我立刻呈现暴走状态。“我要告他们!”
“老板息怒。”天灵端上一杯水,二这样做,正中他们下怀,传媒的作用就是传播小道消息,越传越
多,越传越乱.你告他们,正是多了素材。”
“那我的清誉……”
天灵正色道:“老板,说出来可不要笑掉我们的大牙,您还有清誉。”
我气结。 。
语吾忍不住地笑,他拉开窗帘往外看。”好了,保安把记者赶走一部分了。”
我松口气,正要坐下,天灵却抱起桌上的记录本。
“老板.走吧”
“走?走什么?”
“开记者招待会阿。你以为呢?”
在本城的新闻史上,这绝对是个可以纪念的时刻。
一个小小书屋连锁店的老板,竟要面对百余位记者,发誓说他没有做第三者。
“我三十,真浩十七。若他是我的儿子,那就是我在十三岁犯下的错,可是那时…各位想我可以犯下
这种错误?”就差—点,我便拿出身份证来证明自己所说的话。
“在不然,为了证明,我可以验DNA。”说话的人渐渐少了.他们慢慢相信了真相。
说来可笑,现在连真相都成了别人怀疑的事件。
“可是.苏夫人和韩先生的关系。的确是有些暖昧啊。”有记者大声说。
我有掐死那个记者的冲动。
“说实话吧,我很仰慕筠韵,也希望发展成为你们现在想的那种关系,可是,她拒绝了我。”我做沈
痛样。“所以,我们只是朋友。”
他们显然不是很相信我的说辞,嘈杂声又再起。
一旁的天灵向我猛打眼色,我会意地点头,
“各位,我倒是想问问各位.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个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传描这个谣言的目的又是什么
呢?我想各位对这个问题,应该更感兴趣吧?“
果然,这下就成功的转侈了他们的注意力。
经过一个小时又四十分的奋战.我们以胜利告终。
精疲力竭地回到总裁室
我有气无力。
“大家辛苦了,这个月加薪,人人有份。”
天霞早把这个消息在网路中发了出去,公司上下立刻一片欢呼。
“你还是一样擅长收买人心。”她说,
我微笑摆手。”过奖,”
电话铃忽然响起,这是我的私人电话,甚少人知道这个号码。
疑惑中,我拿起它来。
“韩先生?”
“是我,请问阁下是…””
“我是程清源律师。”
“啊,原来是程大律师啊,有事?”
“报纸上的消息,是叶强夫妇告诉那份小报的。”
“……叶强?喔,我想起来来了,筠韵的姐夫是不是?”
“是。韩先生下用再担心,我会想法让他们闭嘴。”
“不要紧,我已经摆平了。”
“摆平?韩先生。您太小看疯狗的力量了。”
不愧是大律师,牙尖齿利,咬人不见血。
“那依程律师您的意思……”
“给我办,韩先生以后也不用再开什么记者招待会,尤其不要说出那些话来。”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再见。”
不由分说便挂了电话。
我拿著话筒,愣住半晌。
他当我韩思辰是什么人,竟如此不客气,
天灵问:“老板,刚才是谁来电话?”
我重重放下电话。“程大律师。”
“程清源?”
“是!”
“啊,真的是程清源!”她发出的声音,竞和那些追星族没有不同
语吾回头。
“你的偶像?”
天灵猛点头。
“老板,下次见面记得要签名!”
我跌倒。
回去时我很小心,怕遇上狗仔队。
想我韩思辰何德何能,今日竟和大明星同样的遭遇,真不知是喜是悲,忽然就想起程清源的话来,他
紧张我可以理解,他的责任,本就是保护真浩不受骚扰。不过他消息倒实在是灵通,我刚开完记者招
待会他就知道内容是什么,现代传媒力量真是大得惊人。不过我不懂,他要我不要说出的话,到底是
什么?我说出的话,不过都是些没什么特别意义的真相,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能不说的真相。
忍不住回忆起当时说的话来。
“我三十,真浩十七……”?不可能。
“仰慕筠韵…”?有可能,或者他也和我一样,喜欢筠韵?“验DNA……”?我愣一愣,不知为何额头忽
然开始冒汗,心里似乎隐约有个奇异的念头,却沈沈地浮不起来。
车子驶到苏家大门,看到真浩和一个陌生男子纠缠在一起,他满脸恐慌,拼命想挣脱男人拉住他的手
。
“放开我!”
“小弟弟,是你主动上来搭讪的喔。”男人八成是喝了酒,脸红得像只虾。
我停车,大步上前,一拳就把男人打翻在地。
“再不走我就报警。”
总算没在大学白进拳击社团,男人疼得脸都变了形。“我走,我走。”
看他如丧家之犬般逃开,我才扭头,真浩却不见踪影。
心中一阵焦灼,竟有微痛的感觉。
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急扭头,看到真浩坐在我那辆BkM的驾驶座中。
“做什么!”他才十七,不到领驾照的年纪。
疾步向前,走到车旁。
他一脸的坚决,不似会为我一句话放弃的模样。
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竟以拳头大力砸破玻璃,打开车门。再以鲜血淋漓的手揪他出来。
“你想找死?”
满脸倔强的少年大声回答:“是!”
我气结;他克想死?苏家唯一的继承人竞不想活在这个世上,那天下那么多苦孩子怎么办?毫无怜香惜
玉之心,我扯住他的衣领,大力按著门铃。
仆人赶过来开门,看到我们的模样愣在原地。
我朝他吼:“傻站著做什么!快把我的车开进来!”
他跑了出去,我揪著真浩进了门。
老张一看到我们就白了脸。“先生,您的手……”
我这才觉出了痛,可是一看到真浩那双不知悔改的眼又气不打一处来。
“把你们家少爷关进房间!记得拿走所有的利器,我可不想在筠韵的家里看到尸体。”
他挣扎起来
“放开我!”
一下小心竟被他踢到小腿,痛得我龇牙咧嘴。
怒极反笑。
“真浩,你以为人人都唯你马首是瞻?”
坐到沙发上,一把便扯下他的长裤和内裤,露出雪白的臀肉。
“不乖的小孩,一定要受到惩罚!”——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狠狠地就往下拍。
-一声脆响.雪地中便绽出红花来。
他放声大哭,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何时受过这等皮肉之苦?我咬住牙,连打五下.整个娇臀布满红痕
。
他哭得声嘶力竭,老张在一方径自愣住。
“以后还说这样的话不说?”翻他过来,面对自己。
泪眼朦胧的少年咬住牙,不回答我。
作势又要举手,他才大叫起来。“不,不说了。”
“好!这才乖。”我终于喘口大大的气,放松下来。
仆人上前来,很小心地抱起了仍在哽咽的真浩。
“送少爷回房,记得唤医生过来,”平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心疼。
老张始终不发一语,他跟著仆人上去安顿好了真浩后又下来,亲自给我包扎了伤口,
看著一堆被拣出的碎玻璃,连自己都吓一跳。
“司机送真浩去图书馆时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他、
“应该没事吧……”他迟疑一下回答: “少爷和司机只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那时萧少爷还没有离开。
之后少爷又出门去,他一个人出去,我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沈默。 然后开口。
“筠韵……你家夫人平时如何对真浩?”
老张仰头看我。“少爷五岁时被送到英国,夫人从没有看过他,或者写过信给他。就是少爷仍在这边
的时候,夫人也不常理他。”
他又加了一句:“我以为,韩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
我眉头紧紧皱起。“她从不对我说起。”我甚至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养子。
老张起身。“好了……韩先生,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动手教训少爷时,可否轻一些?”
苏家的医生来看过真浩,下来顺便也替我看了伤口。
“不碍事,皮外伤,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司马青微笑著。“可是你也真下得了手,那么娇弱的人…
…恐怕是要趴著睡上几个星期了。”
我也笑,苦笑。“我以为你在说我的伤势。”
他乐。“你?你皮粗肉厚,怎么会有事。”
“苏家的医生是否好做?”我转过话题,自然是不愿意听到自己的坏话,虽是玩笑。
“好做。”司马收拾他的医药箱。“其实苏家人身体都出奇健康,可就是短命。这是自然之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