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后视镜看她。 “若真有人愿意为你丢掉性命,你会很伤脑筋。”
她看我。“那韩先生在坠入爱河的时候,说的是何种甜言蜜语?“
我大笑。“坠入爱河?那时早有行动表示,何需再用言语。”
她轻咬住下唇,媚眼如丝。“我不相信。”
我扭转头,不再看她。
我不是柳下惠,我没有这个自信面对美女的挑逗仍然不动声色,所以,只有选择逃避。
其实她和天灵有一点点相像,一样的伶牙俐齿。
不过天灵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懂得勾引男人,唯一勾引的,也成功了的,就是语吾。
雅弦走了过来。
他看到我,和坐在我车中的叶静。
手心忽然有些微湿,我在担心他是否会心生误会。可是很快我发现我多虑,叶静和他,比我和他还要
熟。
“思辰。”他坐进后座,然后他微笑问她: “小静,没去约会?这个礼拜,不是李家的公子?”
叶静摆手,替男孩拂开额前头发。“你以为我是超人?每天都可以和人说笑而不厌烦?”语气温柔非常
,令我大跌眼镜。
雅弦轻笑。“我以为你就是。”
此时,车子发动,驶出学生的潮海。
两个美丽少男少女在我的车上柔情相对,我从后镜中观看:心里不是滋昧。
叶静刚才不是还在用媚眼看我?雅弦昨日不是才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他们现在却都当我是透明人?忍不
住大叫。
“喂,喂,你们不要以为车上没有别人。“
雅弦一惊,扭头看我,脸却红透。我立刻呆掉,人家说恋爱中的女孩美丽动人,没想到,恋爱中的男
孩也是一样。 •
一声轻笑,我听到叶静的声音。
“行了,在这里放我下去吧,我不想做打扰情侣的罪人。”
我嘟囔。 “都已经做了才发现,,”之后却愣住了,她竟知道我和雅弦的关系?!
女孩拉开车门。”韩先生,表情和眼神都可以透露一切秘密,偏偏我又是只看对方眼神和表情就能知
道真相的人,所以你不必用那种模样看我。”
她下了车,轻敲我的窗。
于是摇下窗,问她:“还有什么事?”
她看我,许久以后才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韩先生,你喜的那两个人,都是你不可以伤害的,
苏夫人的宝贝。”说完,立刻转身,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思辰,小静和你说什么呢?”雅弦问。
怎么可以告诉他,于是我只是笑,很傻的笑容。“没什么。”
他静静看我,然后微笑,然后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咳嗽了一声后,我转移开话题。
“你和叶静很要好?”
那次见到他们,没见到他们说话,也没想到他们那么熟识。 •
“是的。”他转向我, “那个时候,苏夫人的亲人中,只有她愿意亲近我,我也只有她一个好朋友。
”
“我以为她是个……”仔细寻找措辞。 “比较特别的女孩。“
雅弦无声地笑。“是,特别的女孩。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她很体贴,苏夫人喜欢她,她甚至把
她从不对我说的话对她说。”
我忽然想起了叶强。
“她的父亲死了。”
虽然不是我的错,却和我有一般关系。
“嗯。可是小静不难过,因为那个家对她来说,有和没有—样。”
“为什么?”
“她和我一样,所有念书和生活的钱,都是苏夫人给的。小静的父母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可是林夫人
生小静的时候难产.再不能生育。所以他们,不喜欢小静。”
愚昧的父母。
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下一代,换来的,只有亲情的疏离。
我想起真浩来,他和他的母亲,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
“小静以前常去苏家的。”雅弦忽然说。
“现在不常去了?因为筠韵不在的关系?”我问。
“她怕见到一个人。”男孩笑起来。
“谁?”她竟有怕见到的人?“司马医生。他喜欢小静。”
一个急煞车,我几乎冲列挡风玻璃上。
“什么什么?司马喜欢静?”这应该是本世纪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那个眼光比天高,那个发誓不找到天使不结婚的司马?我猛然间发现,这个世界中,不只我有病,每个
人,都不健康。
晚饭的时候,我们回到家。
仍然没有见到真浩。
我忽然担心。
我想他。
雅弦回去卧房换衣服,我脱下外套,老张接过。
“韩先生,少爷在卧房。”
惊讶至极地看他。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我还是微笑。
“知道了,我就上去。”
二楼,路过雅弦的房间,脚步还是迟疑,却还是走过,没有回头。
轻敲真浩的门,没有回应,于是我推门进去。
他在床上,软被中央隆起小小的一团,像只刺猬。
走近,我微微地笑,心里充满爱意。 •
“真浩。”轻唤他的名字。
可是他不理睬我,还是蜷缩在被中。
原来这只小刺猬在冬眠。
隔著软被,我抱住他。
“真浩,浩浩,小浩,你在生气?气我昨天没有陪你?手指给你咬,要不要?”
他一跃而起,撞痛了我的下颌。
“哎呀。”我皱起眉来。
他急急捧住我的脸。
“疼不疼?疼不疼?”
“当然。”我笑,然后一把捉住他。“抓住你,不许再躲我。”
“放开我。”他寒著脸。“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我嬉皮笑脸,“不脏啊,我洗过的。”
真浩恶狠狠瞪我。“洗过也脏。”
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可是他也不说,太骄傲的他,不愿意伤害自尊。
“他是你的哥哥。”我说。
“不是!”他激烈反对,“不是我的哥哥,只是母亲的养子。”
“你这样说,筠韵和他都会伤心。”我知道会这样。
他冷笑看我。
“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勾引你?”
我平静回答:“都不是,我喜欢他,他亦喜欢我。“
“那我呢?”男孩忽然像只暴怒的小狮子。“我不可以满足你?还是你不想和我做爱?或者,你不喜欢我
?”
我抱紧他。
“我喜欢你。”最肯定的肯定句。
他的呼吸,刺到我的脖顶。
我忽然想哭。
和他在一起时,我可以不想雅弦,和雅弦在一起时,我可以不想他。可是,不可能两个人都不想,也
不可能,两个人都想。
肩上一阵剧痛,是那只狮子,正在狠狠咬我。
可我放下心来,他咬我.就是他原谅我。
不过……这个暴力的小家伙,总有一天,他会因为爱我而把我咬到体无完肤。
那我就用鲜血和皮肉来证明我们的爱。
我们没有下去吃晚饭。
因为他睡著了。
牙齿还陷在我的肉中,睡著了。
我抱著他躺下来,我也闭上眼睛,想和他人同一个梦。
程清源来苏家的时候,恰好是雅弦去社团参加活动的日子。
他说:“真浩,我来看你。”
真浩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晒著秋天的太阳。他像只被宠坏的猫,不怕陌生人,不怕主人,没有会伤
害他的人,只有会宠坏他的人。[吸引力]
“啊,程律师,你好。”
“你好。没有对真浩说我会来见他?”有兴师问罪的语气。
暗中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何时要来,脸上却笑。
“你看我这记性,现在来了就好。”
他点头。
“还有一件事——韩先生,这是投资公司上个月的报告。”
苏家的资产庞大,几乎在每个能够赚钱的地方都有投资。这些投资公司,一直有专人负责,而那些人
,你永远不必怀疑他们的真诚。于是我草草看了便递给真浩,他比我更清楚自己公司的运作情况。
程清源坐到真浩身边,温柔地看著他。
“这些天可好?”
他抚摸他的头发,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告诉我。”
我在一旁皱眉,不喜欢他那个动作,心里却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的想法。
真浩忽然在笑。“清源叔叔,若你是我的父亲,我会很高兴。”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动作不是像对情人,而是像对儿子。
“就算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父亲。”
若是我没有接到程清源的电话,若是我不知道叶强的死,我也许,在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会以为这
个律师,是个少有的好人。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他很可怕。
那天,他和真浩一直在一起。真浩也不太睬他,只看自己的书,可是他,就—直在他身边,温柔看他
,温柔微笑。
筠韵真的应该选他做真浩的监护人,而不是选我。
雅弦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吃饭。
程清源仍然在,感觉像多了只苍蝇。
他看到雅弦一愣,等他叫“程律师”才回过神来。
“你是萧雅弦?“
是我。”
“……果然是男大有三变。”他还是很惊讶。
真浩哼了一声,雅弦低下头,再不开口。
饭后,我送程清源出门。
工人把他的车开出来,他向我告别,“真浩拜托你。”
“别这么说,筠韵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不是客套话,不过不是原先的意思。
“不过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他说,“原来雅弦是这样一个翩翩少年,夫人的眼光仍然不可置疑。
”
“你原先有过置疑?”
“我想你也是。”他还是满脸疑惑,“现在想来,夫人象是故意不让他比别人出色。”
这个我知道,她想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原因,我就不知。
程清源走时说了最后一句话,“注意林启东。”
我笑,该来的还是要来,叶强挂了,后继者亦出现。
不过,有程律师在,我怕什么。
在公司的时候,接到林启东的电话。
天灵说,“老板,原来有钱人的监护人真的不好做。”
“可是我也是有钱人啊。”我哀号。
“所以,以后你若意外死亡,不要让我和语吾做你儿子女儿的监护人。”说完她便哈哈大笑。
气得我一本书直飞过去,可惜击在了墙壁上。
林启东让我去见他。
念在他长辈,又是筠韵的大伯,我立刻答应。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他的楼前,是片高尚住宅区,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巡逻。
佣人带我进到书房。
姓林的老头子睡在躺椅上,有个美丽的小姑娘替他捶腿。
我以为自己走进了民国时期的上海。
然后心说,妈的,老家伙可真会享受。
“思辰啊,有事要找你来商量呢。”他说。
思辰?叫得那么亲热,就是没安好心的表示。
“不知道林老先生有什么事呢?”可是我也一样恶心。
他摆摆手,于是屋子里,只剩我和他。
“我喜欢享受。”他说,“年纪也大了,无非就是玩玩古董,看看美丽的小孩子,偶尔也去澳门逛逛
……”
“所以我知道我老了,又没有儿孙,钱这个东西,完全就是身外之物。”
“可是,就是需要它。”
哈哈,我就知道。这个才是重点。
“筠韵留了遗产给您的啊。”决定装傻。
“那点儿啊,不够花。”他倒是干脆。
“可是林老先生,剩下的可都是苏家少爷的,和我没有关系。”这老家伙,难道要撕破脸皮讲话?
“苏家少爷?思辰啊,我人老了,脑子不太灵……你说的苏家少爷,指的可是苏真浩?”
我拼命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手,“当然,是!”
“呵呵,若他不是苏家少爷呢?”
又是这句话,可惜我已经免疫了。
“不知道林老先生说这句话有何证据。”我微笑,“程律师可不是省油的灯。”
“程清源?”林启东忽然大笑,“真相,他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
“至于证据,我当然有——苏博雅不可能有小孩,换言之,苏真浩绝对不是他的儿子,不是苏家的子
孙。”
我皱起眉,“证据。”
“苏博雅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从林启东家里出来时,我硬撑著才不至于晕倒,一直对自己说坚持住坚持住才回到公司。天灵已经回
区,语吾还在做-份市场调查。
他问我: “老板,出了什么事?你一张脸都是灰的。”
我无力地笑。
“没事。”
他看我,不说话做回自己的事.
我呆了半天,因为房里只他一人,于是心里话有话就说出来。
“你说……如果苏家唯-的继承人不是苏家的骨血,发生怎样的事……”
他转头看我。“老板,你在发烧?”
我摇摇头。 .
于是他觉出事情的严重性。“不是开玩笑?“
“我会用这个开玩笑?”开美国总统的玩笑都比这个正常。
“假如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是苏家的骨血……那么,我想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股市崩盘。”
我终于跌倒。
第二天,天灵捧了一堆好料给我。 •
“干嘛?”我问她。
“苏博雅的生平。”她答我。
我使劲瞪语吾,他低下头去。没锁的嘴,以后一定是怕老婆的人物。
“你信不信?”我问天灵。
“信。”她毫不犹豫。
“为什么?”
“女性的直觉。”
“直觉有啥用?”我翻个白眼。
”你知不知道他遇到车祸的时候谁在他的车上?”天灵也不生气。
司机。
这回是她翻白眼。“又不是脑筋急转弯。”
“谁?”
这个男人,名字叫做萧筝。”
萧?等等,我想到了什么。
雅弦,雅弦床头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还有雅弦的父亲……“萧雅弦的父亲?”我问。
天灵张大嘴,老板,你是天才。”她很肯定地说。
这种天才……不做也罢。
”他们是好朋友。”我说。
“嗯?”语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我的意思是,林筠韵,苏博雅。萧筝,他们三个人是好朋友。”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