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结半天,终于总结出是因为自己情况特殊,大概不能走循序渐进这条路的。
如果对方连一点投入感情的意图都没有,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在“炮友”的范围内,多制造了一点催情剂和润滑剂罢了。
“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宽大的窗台前多出另一个人,沐浴过后清凉的馨香就这样从背后钻入叶维的鼻腔。
“……”微微笑了笑,叶维侧过头去,侧脸勾勒出的弧线很是流丽。
手指扬起,轻轻点住水珠流泻的玻璃窗:“你看,是不是很蠢?”
“嗯?”忍不住用手臂揽住他线条诱人的腰身,肖成谚抬眉看去:“你是说雨?”
“没错。”意味不明的笑意加上淡漠挑起的双眼,把叶维整个人衬托得优雅懒散:“明明到了地面就什么也不存在了,隔日太阳一出来也会很快的蒸发,偏偏这么争先恐后、前赴后继的……难道都不是蠢到家的无用功么。”
“……你坐在这里半天,就在想这些?”对叶维的思维表示好笑,肖成谚伸手弹他的额头:“一般人会跟雨过不去吗?”
什么时候开始,弹额头这种暧昧的动作在他们之间变得如此习惯了。
“胡思乱想嘛,没什么道理。”在肖成谚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叶维淡淡笑道:“只不过我这人,最讨厌做无用功罢了。”
“……”肖成谚挑起眉来,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有意义的讯息。
“一个人孤注一掷的时候,似乎就很容易做无用功。”叶维摊开右手,一根根玩弄左手的手指:“我这个人呢,其实也很讨厌孤注一掷的人。”
“……”对话一进展,肖成谚又找不到叶维要表达的意思了。
还没等他发问,怀里那个懒洋洋的男人便略微用眼角扫了过来:“你呢?”
肖成谚被那眼神里的捉摸不定的流光弄得一怔,却又很快回过神来,笑一笑开口道:“我没什么所谓。”
叶维“哦?”了一声:“……无所谓?”
“别人要做无用功,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维微微掉转了身子回头,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嗯。是和你没关系。”自语般重复了一遍,叶维扬起唇角:“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讨厌做无用功罢了。”
“然后?”肖成谚有些莫名地等着他说下去。
男人整个把身子转过来,为了掩饰紧张把冰凉的手臂缠上肖成谚的脖颈。嘴唇因为紧紧抿过,呈现出一种娇艳欲滴的色泽来。
“因为厌恶做无用功,所以要趁现在问你一句。”面对面地骑在肖成谚的腿上,他抬起对方的下巴,用欣赏般的神态看着那疑惑的神情,随后低头咬住那两片削薄的唇。
意味不明的一个亲吻,缠绵着深入到最后,竟也密不可分地燃起灼热的火焰。
变换着角度把嘴唇贴合,离开时的重重吮吸带出煽情的单音节来。
啾。
不大也不小的音量,偏偏在两个人之间极端的明晰……难以抗拒的情 色感,就这样升温。
叶维满意地盯住男人被自己翻来覆去亲吻过的唇瓣,垂下眼来,微笑地开口——
“现在告诉你……我想要玩真的的话,大约有百分之多少的胜算?”
雨帘如幕,男人不经意垂下的睫毛下是安静的瞳仁。
那里面,竟好像也晕开朦胧的寂寥。
38
冻结了时间的沉默会让人和人之间原本很亲密的姿势也变得疏远僵硬,其实凝滞的时间大概只有半分钟,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漫长的世纪。
“你疯了?”半晌,肖成谚率先开口,语无波澜地问道。
从叶维口中听到这种话不啻于大晴天给他迎头一道霹雳,如果可能他更希望是自己会错了意思,可男人下一句话立刻打断了他的念想。
“你难道没发现,我们最近已经太不像炮友了么。”轻佻的语气,一点也不适合说这话的氛围:“再说的明白一点,就是‘我对你有兴趣’这几个字了。”
这么让步有种如果输了就得一败涂地的感觉,孤注一掷也无非是这种感觉。
……讨厌的感觉。叶维极力控制着两条眉毛,不让它们纠缠成“川”。
“……”皱起眉盯住眼前离得极近的漂亮脸孔,肖成谚伸开手肘,不动声色地把叶维隔开。
有点恼怒叶维这突如其来的直白,更恼怒的是厌恶不起来的自己。
非要这样不可吗。非得打破这样的平衡,越索求越多?还以为……这个叫叶维的男人会有什么不一样。现在看来,也没算给他多少意外的惊奇。
被推开的男人并没有显露什么不满,只用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淡淡笑着把食指按上肖成谚的唇:“……我劝你,还是别那么快就说出答案来。”
“以前我已经说过,不想牵扯这方面的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么。”肖成谚眉头皱的更深。犀利的一双眸子,直直射向叶维的眼睛。
“唉。”叶维无奈地叹气:“所以都说让你不要这么快拒绝了,潜意识的东西是很可怕的,这位先生。”
“那么请你告诉我,‘恰当的’拒绝是什么样的?”
肖成谚脸上的微笑冰冷,却令人失魂。叶维的表情微微一僵。
“是让你别这么快,听不懂吗?!”深吸一口气,叶维揉一揉额角,平静下来:“今天你说的答案,都是不冷静的。所以我不会接受。”
“……”本来想辩解一句“我很冷静”,临到嘴边又默默地停住,竟开始等候叶维的下一句话。
“在你好好想过之前,我们暂时过一段NO SEX的生活。”男人挪开手指,笑容里有种刻意的轻描淡写:“虽然不喜欢拖拖拉拉,但遇到这种麻烦事,也没办法了。”
“……”不知道回什么,于是唯有沉默。
看着肖成谚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叶维缓和气氛般调笑了一句:“怎么,已经不能接受NO SEX了?抱我的滋味那么好么,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的自我感觉……倒还是一样良好。”肆无忌惮地扫视他一眼,肖成谚扯了个不算笑的笑容。
“开个玩笑而已。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处理过当之处,还烦请多多包涵。”没有一点沦陷进去的人应有的模样,男人脸上竟是满不在乎的笑意。
肖成谚面无表情地定定瞧着他。脑中思索万千。
叶维对于他的意义,正日渐变得让他自己都无法阐明。开始不假思索的拒绝,其实也真的是因为条件反射罢了。
他只是有些意外和窝火——本来以为够聪明够强势的男人,竟在这种关头给了他不大不小的一击。颜彻回国来已经够让他心烦意乱,来叶维这里就是为了什么也不用想地轻松起来,偏偏现在变成了要应付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就连一秒钟的如释重负都没办法得到,叶维提出这种要求,简直是对他近来乱七八糟的生活火上浇油。
不过,肖成谚还是没办法像对待以前那些贪心的床伴一般对待叶维。
叶维和他们不一样,带给他的愉悦,比肉体上单纯的快感还要更多。单凭这个,他就不能做到完全撕破脸。
为了尊敬叶维“别那么快说出答案”、“好好想想”的意愿,肖成谚终究没说什么站起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心里面有种得不偿失的忿忿感,好像叶维说的话真的给触犯到他不愿去想的禁域里。
“记得给我答案。”临走时只听身后飘来熟悉的声音。
他只是头也不回地甩上防盗门。
脑子里一团混乱,这样的他是没办法“好好想想”的,提了外套下楼时也只觉得茫然。这种莫名困扰的感觉一直纠缠着他,就和最后那个亲吻一样,突然且激烈。
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怪责过叶维,两个人都应该很清楚,这种话一旦出口,关系要么前进要么就崩裂,绝对没有维持现状的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维持现状?如果真的是那么难的事情,怎么开始时又做得那样完美?完美到一点一滴麻痹了他对别人所有的欲望,连决裂都不曾想过。
肖成谚沉着脸色靠在阴暗的楼道里,点燃了一支烟。
莲朵般的白色烟雾氤氲在脸庞周围,窗外倾盆的雨声不绝于耳。
——“我对你有兴趣”,这么不留台阶的直白说法,分明就在刻意地刁难他。有种“苦头不能我一个人吃,你也要多少分担点”的恶劣感觉。
叶维这个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报复的心理,才能说出刚刚那些话来。
39
“喂,喂喂,醒神啦。”
潮水般嗡响的喧闹声被秦观不满的声音劈开来,趴在天台栏杆上的叶维不禁一愣回头。
难得没有下雨的凉爽夜风在两人之间通过,隔着夜幕看到秦观鼻梁上的墨镜,叶维忍不住不留情面地吐槽:“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青光眼了还是捐角膜了?”
秦观摘下墨镜来翻白眼,随手把一听啤酒朝叶维抛去:“怎么说我也是个公众人物了,老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你也真是不了解FANS的恐怖……”
“哟,哟哟。”叶维挑挑眉毛,嘲讽在眼中大盛:“这么说……秦大爷你是个红人。”
“那是。”回话的语气不无自豪。
“可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欲盖弥彰吗。”边“嗤”地掰开啤酒罐拉环边不怀好意地微笑,叶维整张脸在星光下显得很轻佻:“半夜戴墨镜,非奸即盗。我看……狗仔队怕是早就盯上你了。”
“……”秦观沉默。
“如果我现在强吻你,算不算新闻的大猛料?”看着秦观突变惊恐的表情,叶维笑意更深:“不过,我没那么不厚道。所以……你好好地感激我吧。”
“难得排练叫你来看,你来了又东张西望地发呆。”再次翻个白眼,秦观走到他身边去:“除了挖苦我什么也不做,你最近更年期了吧?”
“……”很不友善地斜睨好友,叶维的音调顿时下降到零下十几度:“这种连主唱都没有的排练,你还想让我多专注?”
秦观抢过他手中的啤酒倒下一口,有点烦躁地说:“主唱不是最近有争议么,所以没人来也是情有可……”
他话没说完,便被身边的男人拍拍肩打断了。
“……喂。”眼神被天台入口吸引着,叶维扬起下巴致意:“你看。”
眉清目秀的男人,单手撑着天台口破旧的门框,表情颇有些赶急了而气喘吁吁的意味。
“……我来迟了,不好意思。”
远处的摩天大厦霓虹灯闪耀,光影交错投在他脸上,是别样的一种美丽。
“……啊,排练已经结束了。”秦观怔忪地站在原地半天,这才移步上前:“这……你来了……那小洛……”
“他说他要放弃主唱的位置。”男人平复了过于急促的呼吸直起腰,表情温暖且彬彬有礼。
“……放弃?”秦观皱了皱眉:“他……小洛……亲口说要放弃?”
对话还是层出不穷地钻进耳膜里,但因为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所以也不想竖起耳朵去听。
叶维不禁有种自己在窥探艺人组合内部隐私的感觉,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便吸引过那边两人的注意。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露出一个表面形式的笑容,他眯起漂亮的桃花眼:“我可以回避吗?”
秦观对面的男人仿佛方才发现他一般,点点头,眼神静谧得近乎纯净:“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没事儿。”不在意地回过,叶维转头看向秦观:“我在下边等你啊。”
“嗯。”虽然这么应声,秦观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路过他的身边的话,可以隐约看到他不常见的严肃。
叶维不紧不慢地朝出口走去,身影隐没在那深黑的过道里之前,耳边掠过秦观不大但很清晰的声音。
“颜彻,你对小洛……是不是做了什么?”
叶维跨出去的步伐,硬生生地在半空停住。
……颜彻……这名字是……
头脑里的潜意识快速地调动,牵连上以往不算明晰的回忆。
某个仲夏之夜半梦半醒时看到的场景,现在已经不大能清楚地记得了,唯独这个名字不深不浅地烙在头脑里,鲜明得不正常。
“颜彻。”他想起男人有点压抑怒气的低沉声音:“我们到此为止,不要再联络了。”
关键词是到此为止,凌晨时分的电话,还有肖成谚不经意被引导的怒意……联系在一起,只有暧昧两个字可以解释清楚。
那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被别人激怒的类型。换言之,就算被激怒,也不会表露得如此明显。
名为不安的凉意从指尖迅速地滑落,寂静的楼道里,叶维几乎是惊惶失措地回过头去。
天台上的风鼓起男人淡色的风衣,他安静地凝望着秦观,温和却有距离地微笑。
“你要相信我,我能拿到主唱这个位置,真的都是全凭自己的实力。”
“……”秦观的问题并不是“你怎么会是主唱”而是“你对小洛是不是做了什么”,这样的答非所问究竟是肯定还是否决,界限模糊得让人分辨不清。
可是这样一来,也不好继续就此问题纠缠下去。
“……好吧。”叹一口气,秦观回过头去:“今天的排练已经结束了。明天还是在这个地方,老时间,别迟到了。”
他并不是不分场合刨根问底的人,而且现在的情形……他也根本问不出所以然来。
“嗯。”淡淡地笑着,颜彻伸出骨骼清致的一只手来:“以后……多多关照。”
“……”似乎是皱了皱眉,但秦观还是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冰凉的手。
只一下,然后很快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