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弦之音 下————晴空无竹

　　赵渊默然，不可否认的，自己的身体已经因为这缠绵至极的一吻而情动如潮，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两个人同样灼热的体温，就连呼吸，似乎也透出淡淡的情欲之色。

　　自己确确实实是会对他升起欲望，这无可辩驳，看着这张自信满满的脸，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甘心，凭什么事事都能如他的意？

　　赌气地移开眼冷冷回答，“如此引诱我，是男人的话都会有反应的罢？”

　　欧阳毓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怔了数秒，然后忍俊不禁“哧”地一声轻笑，“说的也是！”

　　可是那明显揶揄的笑声让赵渊咻地沉下脸，“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欧阳毓连忙忍住笑，“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此刻吻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柳文溪，你也会有反应么？”

　　柳文溪……赵渊的脸黑个彻底。

　　“倘若你不甚喜欢柳文溪，那要是换成安顺呢？”

　　“……”

　　看他的脸色就已知道答案，欧阳毓又是一声轻笑，“现在你该明白，并不是随便哪个男人你都会有反应，只因为刚才吻你的人是我，欧、阳、毓。”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在你该明白，并不是随便哪个男人你都会有反应，只因为刚才吻你的人是我，欧、阳、毓。”

　　只因为这句话，赵渊主动向皇帝赵忟请缨去太和殿监考学子殿试，躲了欧阳毓整整三天三夜，然而等到他监考完毕再次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却听到了欧阳毓已然离去的消息。

　　原本说是要修养个五六天，等到伤口结痂再出宫，可是才过去三天，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离开？

　　赵渊双手负在身后，一个人静静站在诺大的寝宫中央，门外一溜等候传唤的宫女没人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个个都眉眼低垂噤声不语，丝毫不敢发出声响打扰到他，只有安顺知道，他其实是一直在看着那张铺着明黄锦缎，垂落着透明雪幔的大床。

　　不久前还曾有一个容貌倾城无双的男人斜靠在那张床上，只是现在却已经人去床空，被褥打理得整整齐齐，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犹豫半晌，安顺最后还是咬咬牙，跨过门栏悄无声息地走近到赵渊身边，试探地轻唤了几声，“主子？主子？”

　　看似游神中的赵渊眼眸蓦然动了动，收回凝望了很长时间的视线恢复成面无表情，“什么事？”

　　“欧阳毓他临走前有交代过一件事……”被赵渊咻然转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安顺立刻闭嘴。

　　“他交代了什么事？”口气仍是不疾不徐，但是一双视线逼人的眼眸里却透露出了几分隐藏不住的心急。

　　“他让我亲口转告给主子一句话！”安顺不敢隐瞒，当即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他说，若他此番前去性命无忧，等到太子您成婚那日定会送上一份大礼，如若回不来，那就提前祝您夫妻情深，白首到老！”

　　等他说完便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安顺正在忐忑的时候，就见赵渊终于有了动作。

　　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手扶着雕刻有繁复镂空花纹的床栏，赵渊眼睫垂下掩去眸中的失落，“他，就说了这么多？”

　　心里搞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安顺也答得犹豫，“是……是，太子。”

　　得到答案的赵渊又是一阵长久沉默，安顺也不敢再打扰他，就那么乖乖站在原地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沉默中赵渊的眉峰渐渐锁紧，唇边逸出一声包含了些许怨恨和无奈的轻叹，“留下这样的话，你到底是想要我怎么样……”

　　见他这种神情，安顺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安，不禁开口轻声唤道，“主子……”

　　赵渊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安顺一会，忽然问，“安顺，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柳文溪？”

　　没料到他会在此时问起这个，安顺狼狈呛了一下，瞬间红了脸，“主子，这个问题您上次不是问过奴才……”

　　“我知道。”赵渊打断他，“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到现在，你的答案还是不变？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人，我想听实话！”

　　安顺噎住，憋屈了半天，最后怅然若失地低下头，“那个痞子，不管我愿不愿意，一直都是不由分说强行让别人接受，开始时确是曾恨过他，然而相处得久了，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

　　“所以，无论如何，你的心里已经放不下他了是不是？”

　　“……是。”安顺羞红了脸，声若蚊吟。

　　仿若没有瞧出他的羞怯，赵渊继续毫不客气地逼问，“即使明知道他是个男人，这种感情与礼法所不容，你也愿意？”

　　不曾想赵渊会说得如此直白，安顺愣了一会，清秀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直至许久才深吸一口气，低低却毋庸置疑地吐出一句，“爱上就是爱上，至于别的，我也无可奈何。”

　　这句话……赵渊禁不住一怔，想起那人说出此番话时，与安顺极其相似的神情口气，心底有种酸酸麻麻的感觉溢满出来，就像是曾经遇到弦音时，那种狂涌而出的，刻骨铭心的悸动，“这种事，我也无可奈何……”

　　紧锁的眉峰瞬时舒展开来，所有曾经的一切在此刻尽数释然，赵渊振奋起精神站起身，一拂衣袖大步向寝宫外走去，“既然无可奈何，安顺，走罢！”

　　安顺呆了一下才想起拔腿跟上，瞧着他似乎心情不错，脸上豁然开朗一扫之前的阴郁，于是小心翼翼问道，“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走出寝宫的赵渊停下脚步，仰起头望着眼前大片蔚蓝无垠的广袤天空，顿了顿，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去找，我的无可奈何。”

　　蔚蓝天空中仿佛幻化出了那人绝世无双的容貌，正带着一点柔情似水深深望着自己，赵渊的唇边，笑意更加浓郁，“在我赶到之前，你不要有事！”

　　“我不会有事！”欧阳毓肯定地回答。

　　“你骗人！”水玉儿哭红了一双杏眼，泪眼汪汪地指控，“明明伤口还未愈合，你这样乱动，待会肯定要裂开，你，你……”

　　怨恨地跺跺脚，背过身继续抹眼泪去了。

　　“公子……”水灵儿也是红了眼眶，望着他欲言又止。

　　“我说！”柳文溪最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不禁头痛地想要安慰她们，不想刚一开口就惹祸上身。

　　“你还敢说！”水玉儿杏眼一瞪，冷眼似箭唰唰飞向柳文溪，眨眼的功夫就刺他个满身刺猬，“要不是你把消息告诉我们公子，他也不会硬是不顾伤势强行出宫，都是你！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一定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柳文溪摸摸鼻子，讪讪后退到一旁，嘴里咕哝道，“我还什么都没说，用不着这么狠罢！”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哭了。”欧阳毓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没死，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

　　水灵儿幽怨地看着他，“公子你还说！”

　　“好，不说。”任凭两个满腹计谋的男人平日里如何笑藐天下，在对付这两个侍女的眼泪攻势时，还是只能无可奈何的再次一声叹息。

　　眼泪抹个不停的水玉儿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决定，忽然两下抹干眼泪昂起头，“既然公子不听玉儿的劝，玉儿就只好将事情通知长老们，让她们来劝公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柳文溪一听差点没站不住跌倒在地，双手一伸想要去安慰她，被水玉儿狠狠瞪着，只好收回手苦瓜着脸，“可不能通知那两位老祖宗，要是让她们知道了，我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水玉儿冷笑，甩给他一个大白眼，“公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还想过好日子？我水玉儿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一通抢白说得柳文溪灰头土脸，转而向一旁做壁上观的欧阳毓诉苦，“你倒是劝劝她们两个，万一你师傅跟云姬真的得到消息赶来了，这，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想到以往那两个女人所惹出来的丰功伟绩，不能不让柳文溪汗毛直竖，如坐针毡。

　　她们两个一个是欧阳毓的师傅，能够教出欧阳毓这样的妖孽徒弟，那个老女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一个呢，不但是无一庄的长老之一，而且能够成功使唤欧阳毓男扮女装，去做个青楼女子，同样不可小觑。

　　这两个人远的不说，同为无一庄的长老，居然就为了互相争气抢生意，而把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青楼给越做越大越做越出名，完了还不算，最后还会为了一个花魁的身份而闹得势同水火，整个长安都鸡犬不宁。

　　这样的女人连远观他都不想，更别提惹火上身！

　　“欧阳毓！你倒是说句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柳文溪这次是真的急了。

　　“已经迟了毒王前辈！”水灵儿接过话茬，顿了一下才又凉凉接着说道，“其实早在出宫以前，我就已经瞒着公子私自通知了就在长安等候消息的两位长老前来会合，算算时间，她们也该要到……”

　　话说到一半忽然发觉他们几个皆都有些古怪地望着自己身后，刚要回头，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水灵儿骇住，一时间都不敢回头看去，什么人居然能在不知不觉间如此靠近到她身边而不被她发觉？

　　蓦然一声娇笑响起，耳边吐气如兰，“灵儿丫头，我有这么吓人么？瞧瞧把你这张小脸吓得！”

　　“云长老！”只见水玉儿一声欢呼扑了过去，水灵儿也立时松了口气转过身。

　　在她身后，一袭红衣曳地的云姬正闲闲而立，满面笑意如沐春风，而她身旁一身白衣如雪，气质清冷的绝色美人，此刻却柳眉轻蹙，瞬也不瞬地盯着欧阳毓不放，那似水的眼眸中流转开来的，说是冷傲，更像是祸到临头的阴森。

　　欧阳毓破天荒地摆出诚心认错的表情，毕恭毕敬低下头，“徒儿错了，不该瞒着师傅私下去找上官殷，请您老人家消气。”

　　白衣美人，也就是欧阳毓的师傅慕容汜水脸上寒意稍缓，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傅！”

　　站在一旁的柳文溪连忙赔过笑脸插上话，“哪能啊，欧阳可是时时都在挂念着慕容前辈您！”

　　慕容汜水再哼，一甩衣袖，“别跟我贫嘴，欧阳，你过来。”

　　欧阳毓无奈，只好听话顺从地走了过去，刚一走近就被她擒住脉门，“师傅……”

　　红唇紧抿没有答应，慕容汜水搭着他的脉门把了一会的脉，眉头也是越蹙越紧，“灵儿说你被寒冰玄铁所伤，伤口还未愈合怎能去跟上官殷那个亡命之徒对战？”

　　收回手，欧阳毓沉眸轻笑，“徒儿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我不管你有什么计较！”慕容汜水不客气地打断他，“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进展，上官殷那小子果然是学了邪门武功，凡是发生武林高手死于非命的地方必有他去过的痕迹，而且每个高手的死因都跟你所说的一样，内力尽被吸干。”

　　内力尽被吸干……柳文溪恶心摇摇头，“他一共吸了多少人？”

　　“目前为止发现的就已经超过六个。”

　　柳文溪忍不住倒抽口气，吸了那么多高手的功力，“那他现在的武功修为……”

　　“所以欧阳，以你目前的状况很难对付得了他！”慕容汜水皱紧眉头看着欧阳毓，“还是先跟我回去从长计议罢！”

　　欧阳毓沉默了一会，缓缓叹了口气，“师傅，请恕我难以从命，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慕容汜水得脸色霎时又冷个彻底，“你连师傅的话都不肯听了？”

　　“不是！”欧阳毓笑着安抚她，“师傅你听我说，上官殷躲了这么长时间，一连杀了六位高手都能安然无恙，说明他若不是故意泄露出蛛丝马迹，根本就不会让人查到行踪，这次能够得到他的确切消息，我估计极有可能……”

　　乖乖站在云姬身边的水玉儿听到这里募然一声惊叫，“极有可能是他自己放出风声，想要引公子你去见他，他的目标一直是你！”

　　欧阳毓点头，“不错，我估计的正是如此。”

　　“那公子你明知是个陷进，还赶去找他，你……”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水玉儿咬紧嘴唇恨恨跺了跺脚。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我担心他再也不会轻易露面，此人一天不除一天是个祸害，而且死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更加难以对付。”

　　众人闻言默然，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然而现在谁也搞不清楚到底上官殷的内力高到了什么地步，此去，实在是凶险异常……

　　清清嗓子，柳文溪拍拍欧阳毓的肩头先行打破沉寂，“话说，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如此为武林着想的正义之士，佩服佩服！”

　　欧阳毓凤眸莹烁，侧身遥望向来时方向，眸底幽幽滟滟，一抹情愫如水流转，“不要误会，我自有想法，并不是去送死。”

　　慕容汜水敛眉，与云姬不动声色地互望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几分疑惑与不解。

　　抬起凝脂皓腕轻拂过耳边云髻，云姬转眸轻笑，“欧阳哪，别让你师父跟我担心，有什么想法何不说出来大家合计一下？”

　　“就是就是！”柳文溪也在一旁搭腔。

　　水玉儿和水灵儿也跟着点头，眼巴巴望着他。

　　欧阳毓略微沉吟了一下，唇角微翘，弯出优美弧度，“——也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几个人聚拢到一起安静听完欧阳毓的计划，慕容汜水拂去衣袖上粘着的一枚树叶，绝色容颜终于春风化雨恢复正常，“虽然有些冒险，但有我跟云姬在，胜算应该大了不少，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计划的那样，顺利拿下上官殷。”

　　欧阳毓点头轻笑，“多谢师傅支持。”

　　师徒二人的容貌本就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色，此时再站在一起相对而笑，真真看得旁边几个人目不转睛，心中暗叹不已。

　　要说这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养眼得很哪！不过可惜啊可惜，两个人美虽美，但骨子里可都不是轻易能惹得起的！

　　就在众人拿定主意，心情放松的这一刻，碰巧有阵清风徐徐拂过，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清甜花香，香味实在淡得难以察觉，若不是刚才南风吹来，根本就无从察觉得到。

　　水玉儿不由好奇地多嗅了两下，“奇怪了，附近明明没看到有花栽种，什么花的香味隔了这么远还能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