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谁擦肩而过(出书版) BY 末回

作者:  录入:05-15

  发生这件事情后的一个星期,雷德凯辞去在律师事务所的工作,陈启华问他要去哪,他笑笑说,「经商。」

  没错,是经商,以礼扬和匡靖之前公司的名字白手起家,一切都是零,雷德凯只有一股蛮劲。陈启华说过只要有这股蛮劲,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雷德凯办不到的,或许他说对了,凭着这股蛮劲,雷德凯的目标是重新夺回礼扬他们失去的所有。

  也许雷德凯是幸运的,他有陈启华这个人脉深厚的大律师朋友兼师父,而他自己做律师的这两年多,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也培养出了一定的关系圈,这些关系和人脉在他开公司的前期影响甚大。

  一个公司的初始,无非是拉关系找资助寻客源,陈启华虽然觉得雷德凯这么做很傻,但摇摇头后还是尽力帮他。陈启华自己就资助了三百多万,不是入股,而是借,没有利息的借给他,等他的公司做大赚钱后再还不迟,陈启华说自己不缺这点钱。然后陈启华还给雷德凯找了信得过的人再资助一部分的钱,这样就有了将近一千万的资本,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公司来了。雷德凯知道这辈子他欠陈启华的人情是怎么都还不清的,只能一辈子都记着他的恩情。

  公司建起来,接下来当然就是寻客源,极少会求人的雷德凯给自己灌了几杯烈酒后,开始给当律师时认识的客户一个一个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不当律师开了家公司,有相关的需要不管是自己、朋友家人和亲戚,还请麻烦多多照顾一下生意。

  有的人会理他跟他聊些相关话题;有的人打哈哈说雷律师你真爱说笑,律师当好好的开什么公司,然后挂电话;有的人哼都不哼,啪一声挂断。遇到好说话的雷德凯陪着笑脸,遇到不搭理的也只是苦笑一声。雷德凯帮他们打过官司,有的人多少卖他几分薄面,还真带来几笔不小的生意。不过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个做不了主那个说不了话,还得请示负责人。想见负责人,你多少也意思意思点吧?见到负责人怎么样?跟他套好关系啊!高档饭店五星级酒店随便挑一个,咱们进去培养培养感情,感情出来了一切好说话。而什么最好培养出感情?一个字,酒。

  茅台五粮液剑南春水井坊杏花村,有你前所未闻的,没你喝不到的。想喝三十八度酒?笑话!全是酒精浓度五十二度以上的烈酒,偶尔来几瓶葡萄酒是点缀,久不久喝点洋酒那是调剂。好了,酒不用认识多少到时候尽管喝就是了,饭钱酒钱全当是见面礼,当然,你掏腰包。喝得面红耳赤算什么,趴在地上那才是真哥们儿,到时候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前提是你还能说。

  现在生意基本靠的是饭桌酒局上的关系,哪个白底起家的人不经过酒海洗礼?不练个秃顶啤酒肚,你当不了那人上人。想像小说电视剧的人物一样,光是捧个酒杯往那儿一站,就有无数美女财源滚滚送上来,也得有个好皮相和好家世才行啊。雷德凯注定不是小说里的主角,帅得没天理,更没有家缠万贯的好家世,所以他得喝。一开始还想幸好自己酒量不错,全是爱喝酒的老爹培养出来的,可喝到后来,雷德凯光是闻到酒味就想吐。

  雷德凯的确是吐了,第一次他还能有几分清醒,第二次他强撑着坐计程车回礼扬那里,结果一到家就在厕所里大吐特吐还吵醒了礼扬,以为他病了,礼扬吓个半死哭了好一会儿。第三次他直接回文清那儿,掏出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还是文清闻声开的门。见到文清他笑了一笑,然后冲进厕所吐个昏天暗地。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换过衣服躺在床上,看看时间五点多,糟了!礼扬醒来不见他又要闹了。雷德凯被捉奸在床似,穿衣套裤子跟被吵醒的文清说句对不起后,头重脚轻的冲了出去。

  雷德凯不做律师改经商的事,文清是知道的,因为雷德凯做下这个决定时,告诉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文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管雷德凯做什么都会坚持走他自己的路,只是见他这么辛苦,文清不知道提起多少次心,深怕哪天他会喝到酒精中毒。在雷德凯第五次深夜跑来吵醒文清,闷头在浴室里把胆汁都吐出来时,文清依旧如往常那样在他身边默默地拍背,给他递水漱口,泪水在眼眶转了几圈,还是流了下来。

  文清给雷德凯买解酒的药,嘱咐他一定要喝下去,雷德凯听话照做,可没有一点效果。终于有一次,趴在厕所的雷德凯呕吐时,吐出了一滩血……

  吓得惊慌失措的文清红着眼睛,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到了医院不省人事的雷德凯被查出,是饮酒过度造成的胃出血,幸好还不是很严重不会危及生命,但此后要注意饮食,尽量不要再喝酒。文清傻傻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脸色苍白昏睡中的雷德凯,无声地落泪。似乎察觉到什么,雷德凯人悠悠转醒,伸手抚上文清被泪沾湿的一张脸,叫他不要哭……不要哭……

  文清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开公司,为什么?为什么?是不是为了那个「李扬」!

  雷德凯看着文清,他清楚文清是多么细腻的一个人,终究会察觉到的,那现在他还需要对他隐瞒什么,还有必要隐瞒吗?不,文清是他的伴侣,有资格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那一场如梦的暗恋,曾经的爱恋。礼扬终究是会回到匡靖身边的,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让礼扬回到匡靖身边……这样他们,才都会幸福。

  雷德凯终于向文清说出了一切,说出大学时跟礼扬的那一次擦肩、那个意外的接触和那场无声,在他心底却如惊涛骇浪般的对视,还有他只一眼就沦陷的情不自禁。说了礼扬和匡靖的相恋,说了礼扬后来的遭遇,包括被匡靖的家人毒害的事。但有很多事情,比如礼扬曾经对他的伤害他都没说出来。最后他告诉文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礼扬再回到匡靖身边。

  「文清,礼扬只是我青春萌动时一场无望虚幻的梦,梦再美都会醒。而你,却是我真心想要一生都要在一起的人,文清,相信我!文清,再等我一段时间。」

  文清的手和他的十指交握,紧紧纠缠。文清不说话默默地流泪,最后靠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让泪浸湿他胸前的衣服。

  德凯,为什么说这些话的你,眼里会那么的寂寞?德凯,梦会醒来没错,但你已经爱上梦里的人,一颗心都交给了对方,如果不是醒来,你或许宁愿就此沉睡吧。

  这些话文清都没说出来,只是哭,哭到无法再哭。

  雷德凯必须住院几天,但他在病床上躺了三、四个小时后说什么也要离开。他说礼扬醒来后见不到他会闹的,好不容易他这几天精神状态好转不少,他不想再让他受什么刺激。文清劝不住他,但又不肯放行,最后他说,「礼扬住哪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把他接来总行了吧!」

  昨天晚上文清才知道,礼扬不是姓木子李的「李」,而是礼节的「礼」。

  雷德凯一开始很犹豫,但在文清坚持不肯让他出院,而天空渐渐翻白的情况下,不得不点头同意。昨晚来医院来得匆忙,除了钱连手机都没带,要是礼扬那边出了什么事根本联系不上他,为免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让礼扬来医院,只是希望礼扬不会在中途发病有个万一。私享家

  文清让他放心,然后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条去接礼扬,但留在医院里的雷德凯一直胡思乱想,根本没办法安下心来休息,好在两个小时不到,礼扬出现在病房里。他好像是一路哭来的,雷德凯见到他时,他眼睛很红,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礼扬已经扑在他怀里抱住他继续哭。一边感叹着怎么大家老是喜欢扑到他怀里哭,一边问跟随礼扬的看护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礼扬早早就醒了,没见到他就开始吵闹,看护和他都打了不少次电话,可雷德凯一直没接。礼扬见不到他就闹得越厉害,家里的东西能砸的全被他砸了,好在厨房是锁着的他进不去,不然真让人冒一身冷汗。正在看护不知如何是好时,来接礼扬的文清找上门来了。礼扬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认出了文清,见到他冲上来就踹,幸而文清及时一句:「你想不想见德凯?」让他生生收住脚,不然文清估计又要被他踢上好几脚。当文清告诉礼扬,雷德凯生病了正在住院时,他的眼泪立刻扑簌扑簌往下掉,不用催就自动自发的想冲出门,还好被拦住了,在来的一路上一刻都没停止过哭泣。

  礼扬紧紧抱住雷德凯,怎么劝都不肯放开,无奈之下雷德凯只能让他抱,还要安慰他让他别再哭下去,不然眼睛肿得都快成兔子眼了。文清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看雷德凯眼里显而易见的宠溺和柔情,看像个小孩子般的礼扬倔强和独占性的紧紧拥抱,看着看着,文清转身悄然离去,而他们都没有发现。

  文清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保温壶,他刚刚是回家去煮吃的了,雷德凯胃不好医生嘱咐最好吃点清淡的流质食物,他就给他煮南瓜粥。他也给礼扬准备了一些饭菜,同样是以清淡为主。昨晚和今早一场兵荒马乱,大家都没来得及吃早餐,所以他才回去准备吃的。可在他拿食物进病房时,原本待在病房里的看护不知道去哪儿了,而他们两个则躺在床上静静安睡——礼扬头枕在雷德凯的臂膀上双手依然环住他的腰,即使睡了也不松开。雷德凯稍侧过身躺着,一手搁在礼扬的腰上。单人病床两个大男人睡肯定挤,他们就这么紧贴着而睡,一个眼角还挂着泪一个表情宁静,像一对相濡以沫的情侣。

  文清看了一会儿,放下保温壶上前为他们盖好被子,转身便走出病房,关上门离开了。

  雷德凯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礼扬都片刻不离,文清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因此只有在送餐来的时候才会到医院看看。每次文清一来,礼扬都会瞪着他用力把雷德凯抱住,让文清总忍不住想逗逗他,自从听到礼扬的事情后,对于这个漂亮却又有一段悲惨过去的人,文清也不由得感到心酸。文清曾经问雷德凯让礼扬回到匡靖身边真的好吗?要是匡靖的家人再出来从中作梗又该如何是好?雷德凯长思之后回答他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他说除非匡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保护和照顾礼扬,否则他不会让匡靖见礼扬。

  文清看着目光坚定的雷德凯,心中一阵酸涩。听见雷德凯说出对礼扬的感觉时,他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妒忌,可是雷德凯毕竟先遇上礼扬,且也是因为礼扬才会认识他,想到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雷德凯是真的想让礼扬回到匡靖身边,他爱礼扬,但从未想过拥有礼扬,他说这是类似于仰慕的一种爱,只能远观。所以当礼扬回到匡靖身边后,雷德凯仍然是文清他一个人的,他们依然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就不相信自己不能慢慢取代礼扬吗?

  文清爱雷德凯,也有这个自信,所以此刻他只需等待。

  雷德凯出院前文清来接他,顺便帮忙收拾一下东西。文清到达时礼扬睡在病床上,换好衣服的雷德凯正在整理行李,要不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要不是雷德凯不能那个……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才做过什么事……

  不过见到文清时,雷德凯温和宁静的笑脸,一下扫光了文清心中的阴霾。

  在收拾东西时,害怕吵醒礼扬,文清压低声音向雷德凯说了一件早存在心里的问题:「德凯,我觉得礼扬对你的态度……让人很在意。」

  「在意?」雷德凯停下手边的动作。

  文清笑了笑:「你不觉得礼扬很黏着你吗?别人碰他都不行,却不停地缠着你,若是谁稍微接近你,就像只领地被侵占的猫一样竖起全身的毛……你不觉得他……或许他,会爱上你?」

  「不可能。」雷德凯不假思索地摇头,「礼扬现在精神混乱,他只是把我当成了匡靖才会这样。文清,你不要乱想,我跟礼扬真的没什么。他终究会回到匡靖身边,而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相信我。」

  雷德凯的表情太认真,文清静静看他一会儿突然噗哧一笑,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背靠在门上,带着几分媚惑冲他笑:「你吻我我就相信你。」

  「在这里?」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停了一下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文清又望向雷德凯,「放心,礼扬已经睡了。德凯,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后半句话,文清说得哀怨,让雷德凯心一涩,想这段时间的确冷落了他,便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搂住文清。

  雷德凯的吻,就像曾经的那些一样温柔,在闭上眼睛享受他给予的柔情前,文清眼角瞄向病床,眼底隐隐浮现几分炫耀。他们都以为礼扬睡着了,的确,礼扬不久前才吃下抑制病情的药,往常总会因此睡上几个小时,今天礼扬也同样睡了好几个小时但却比平时醒得早,所以听见了他们全部的对话。

  礼扬背对他们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病房中的某一处,垂在面前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所幸雷德凯休息的两天里公司都平安无事,没造成什么损失。公司经营五个多月以来,整体而言相当的不错,本来包括老板在内只有二十几个人,现在因为业绩逐月攀升,员工人数也增加到了五十多个。除去工资、货款、办公室和仓库租金等支出,一个月下来的纯利润是笔不小的数字,这些钱雷德凯都尽量用来还贷和拓展公司,只留下一小部分作为日常所需,毕竟他还要照顾礼扬。

  尽管公司的发展前景不错,但雷德凯知道这和礼扬他们之前开的那家公司相比差距,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种地步,所以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雷德凯开公司的目的是为了礼扬,但深层的原因只有文清一个人知道。他告诉文清,在礼扬精神出现问题以前,他还在努力经营濒临倒闭的公司,可见这家公司在礼扬心中的重要性。他会以他们公司的名义发展下去,无非是想公司成功后能激励礼扬,这样他或许就会更快清醒过来。雷德凯曾经咨询过医生,医生解释精神病可以说是心理状态的崩溃,也可以说是人本能上对不想面对事情的逃避行为,如果想让礼扬精神上的伤口复原,对他而言,曾经那么重要的一家公司,也许是最行之有效的一个手段。

  毕竟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真的很难,也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人死不能复生,而曾经发生在礼扬身上那个不堪的经历也只会让他封闭得更深。照顾礼扬的这一年多,他时不时会被这段过往折磨,他会把自己抓伤,会嘶叫、会哭着求饶说他的身体好痛,每次雷德凯都让他抓住自己——即使礼扬的指甲几乎要抠下他身上的肉。尤其在雨夜,礼扬都会显得更加地痛苦,这时雷德凯选择待在他的身边,把他按在胸前让他听自己的心跳声,让他抓伤自己的身体,直至他安静然后睡下。每到这个时候,雷德凯都会在他耳边催眠一样的呢喃,「忘了它……忘了它……忘了……」

  也许真的有用吧,礼扬由一开始频繁的发作到后来几乎没再出现过类似的症状。脸上空洞的表情没了,开始会笑了,有时说话的样子跟正常人没两样,甚至出门碰到陌生人还会笑着打招呼。

  公司渐渐步入轨道,即使雷德凯越来越忙他晚上都还会回来陪礼扬。他还会请假,在秋天时带礼扬去看枫叶、去看海,还带他到网球场去打网球,这方面,雷德凯是个笨拙的初学者,老是追着球跑一个都打不到,急得一头是汗,狼狈得很,惹得礼扬抱住球拍笑得跪在地上。带礼扬去游泳的时候,雷德凯换了泳裤却总是站在岸上,因为他是只旱鸭子,在水里憋气根本撑不了半分钟,可礼扬很厉害,扑通跳下去,立刻像只鱼儿般展开身体,如此流畅如此轻盈,看得泳池边的人全都静了下来,瞪着水里的那个人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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