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洒落了几张白纸,煤气单,还有一些灰尘。拖鞋摆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真的很久没人住了。
苏众苦笑。也是,他不在的话女友也不会过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打扫了。
苏众没换鞋,径自走到了房间里,准备从床头的柜子旁翻找出自己的那些东西,以及最重要的银行存折。哪知刚到卧室,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原本锁着的抽屉现在大开着,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他的毕业证书,毕业证上属於他的笑脸,看上去有点傻气。
整个抽屉,除了这张毕业证之外,竟别无他物。
看看抽屉的锁,很显然,被撬了。
苏众的第一反应是,有小偷光顾过了。
“吧嗒”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这个时候,会是谁?又有谁会有钥匙?
苏众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房门口。
不一会儿,三个人出现在了苏众的面前。
苏众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麽。
其中一个年轻女人见了苏众,大叫道,“你是谁?怎麽进来的!”女人的声音很尖很细,当然,叫床的时候可比现在好听多了。
苏众看了眼眼前的人,随即冷冷道,“我爸呢?”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苏众又道,“苏众啊,他人呢!”
女人原本正常的神色顿时一僵,“你爸?你哪里来的野小子!我怎麽从没听苏众说过!”
苏众走上前去,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的东西,“房产证?这房子是我爸的,你是谁?凭什麽拿着这个?我爸呢?”
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你瞎说什麽呢!这房子是我和我老公的,最近想搬家才脱手卖的!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给我滚远点!”
说着就狠狠推了苏众一把。
苏众一个不慎,就被推到了,倒地的时候,撞倒了那个木制的柜子。
很疼,很晕,摸了摸後脑勺,还好没流血。
旁边的人看着眼前的情况,一脸的疑惑,结结巴巴开口,“这个……他会不会是小偷啊?”
女人看着地上的苏众,也许是这个少年和苏众真的太过相似,也许是他的眼神太冷了,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众狠狠瞪着眼前的人,大叫起来,“你这个女人!是不是你杀了我爸!是不是!”
女人原本如常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你…你乱说什麽呢!你爸…不对,苏众怎麽可能会有你这麽大的儿子!再说了,是他…他自己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星期,去他公司找也不见人。我还想知道他出了什麽事呢!”
苏众挣扎着起身,一把扑在女人身上,“你这个凶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谋财害命毒死了我爸!然後拿了他的证件把房子卖了!是不是!”
女人努力挣扎,身边的人也帮着女人把苏众拉到了一边,“你放开!你爸是死是活关我什麽事!这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我的!你给我走开点!”
折腾了十多分锺,苏众被那几个人拽到了楼下。
全身沾满了灰尘,头疼得厉害。
怎麽会这样?
苏众不明白,一个星期而已,这个曾经说爱自己的女人怎麽就把自己的房子给卖了,怎麽就这麽大刺刺得拿走了他的存款他的一切?
太奇怪了。
这个世界疯了!
入魔──3
苏众一步一步走着。仍旧不明白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他变小了,好好的他女朋友乘他不在把他的房子给卖了。
忘记了自己是怎麽回到韩为籍家的,只是反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了韩为籍家门口了。
他没有钥匙,於是只能坐着等韩为籍下班。索性韩为籍下班十分准时,才没有让他等太久。
韩为籍一到家,就看见一身狼狈坐在他家门口的苏众。
小小的苍白的脸,还有那绝望的眼神。
韩为籍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苏众,我要开门。”
苏众仰起头,看着眼前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韩为籍……”他慢慢站了起来,站到了一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韩为籍开了门,转身,把魂不守舍的苏众拉进门,然後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眼前的苏众淡淡开口,“你今天去哪儿了?”
苏众低着头,半长的头发遮着脸,“回家。”
“发生了什麽?”
“吴妮把我房子卖了,还拿走了我所有的存款,我的身份证、银行卡,所有证件都没了。”声音里尽是绝望的气息。
韩为籍皱了皱眉头,看着低着头的苏众,“怎麽弄成这样?”
“她带人去看房子,被我撞了个正着,我们吵起来了。她推了我一把,撞到了柜子,摔倒在地上。”
韩为籍拉着苏众,“这样吧,你先洗个澡换件衣服,等你弄干净了再说。”
苏众点点头,“嗯”了一声,真的乖乖巧巧地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才洗了没多久,韩为籍就听到浴室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韩为籍连忙放下手里的铲子,跑到浴室,敲了敲门就闯了进去。
苏众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有被断成两半的肥皂,地上乱七八糟得散着毛巾和沐浴露。
还有,那刺目的满地的玻璃碎片和血。
水汽和血的味道,渐渐弥漫在了狭小的浴室里。
下一秒,韩为籍就冲进了浴室,拿起一边的浴巾就把苏众包起来随即打横抱着出了浴室。
苏众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韩为籍的手。
为什麽是他?
他还是不明白。
幸好玻璃碎片没扎的很深,只是划破了点皮,几块留在肉里的碎片也被韩为籍用镊子拔了出来。
苏众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帮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一种奇异的愤怒感从心里慢慢升起。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麽这个男人可以有这麽大这麽舒适的屋子,有着这样的外表,这样的职务,甚至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拥有无数漂亮的女人。
而他呢?他原本就什麽都比韩为籍差,工作,职务,长相,身高,本来就如此平凡甚至碌碌无为的自己,竟然连那份平凡都失去了……
“!当”一声,是医药箱翻倒在地的声音,红药水倒在地上,一大片红色的液体从瓶子里流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还没反应过来,不止是韩为籍,连苏众也呆了片刻。只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
他站起来,不管自己脚底的疼痛,狠狠地踹了韩为籍一脚。
韩为籍任他踹了几下,随即慢慢侧过身,整理起了倒在地上的医药箱。
苏众见他理也不理他,心里的愤怒更甚,“韩为籍!你干嘛不还手?你为什麽不还手?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你看着我啊,你说话啊!”
韩为籍默默收拾好手头的东西,站起身来,一双平静的眼死死盯着苏众。
那麽黑,那麽深,让苏众不禁为之一愣。甚至有种想後退的冲动,可惜的是,他身後是沙发,所以他退无可退。
“苏众,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韩为籍淡淡说了句话,随即就拿着药箱走了人。
把药箱放在客厅的柜子里,韩为籍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苏众看着韩为籍的背影,只是呆呆地看着,末了,却只是裹着浴巾重新跌坐到了沙发上。
浑身无力。
苏众用浴巾裹紧自己赤裸的身体,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刺激的味道。
好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却怎麽都暖不起来。
入魔──4
第二天一大早,苏众早早的醒了过来。
洗漱完毕之後,就推门而出。
厨房里有声音,苏众走到客厅,往厨房里看,韩为籍在做早饭。
这个男人,总会这麽默默地做好一切。
苏众呆呆望着在厨房忙碌的男人,直到男人回头,对着他淡淡道了句,“你起来了,正好,一起吃早饭。”他才回过神来。
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的东西,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麽办才好。
对方却已经把粥盛好,递了过来,“多吃点吧,中午我给你做了两个菜,放在灶台上,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电饭锅会用麽?”
苏众点了点头。
对方也微微点了下头,“那就好。还有,这里是一张附属卡和一点现金,还有这里的钥匙。”男人递过来一个信封。
最常见的那种银行的信封,看上去这张卡刚办不久。
苏众看着那个信封,呆了一会儿。
对方的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语气,“拿着吧。”
於是苏众接了过去。
吃完饭,韩为籍和每天一样,收拾碗筷。苏众想站起来帮忙收拾,却被韩为籍一把拦住,“你去坐着吧,我来就成了。”
於是苏众又站了原地,手足无措。
昨天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但是韩为籍却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
然後韩为籍就去上班了。
苏众看着还在餐桌上的信封,走了过去。
拿出来,是两把崭新的钥匙,一把大门的,一把这间公寓的,还有差不多一千多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
苏众拿着那个信封,觉得手指微微发疼。
下一秒,连忙把信封扔回了桌子上。
而日子竟然就这样开始了,伴随着焦虑、不安以及男人们复杂的思绪。
没有选择,没有任何其他办法。苏众除了呆在韩为籍这里之外,别无他法。从白天到晚上,晚上到白天,看电视,上网,在韩为籍的书房里转悠,这样的日子叫人厌倦。
无聊的时候就睡觉。
不知道网上哪个人和他说了这句话,於是苏众总是枕着沙发上的抱枕,看着电视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有时候韩为籍下班回家,就看到苏众靠在那里睡得正沈。
等韩为籍做完饭,又会发现苏众已经醒了过来,盯着电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只是呆呆的看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韩为籍就去洗澡,洗完澡,韩为籍还会陪苏众看会儿新闻,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电视里的人和事,然後韩为籍就会回房间睡觉,苏众继续看着电视。
到了半夜,才发现白天真是睡得多了。
头脑越来越清晰的午夜,苏众就会关了电视,开着灯,把韩为籍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烟拿出来抽。
他知道韩为籍也不常抽烟,否则也不会一个礼拜了,这包烟还在口袋里。
那你不抽,就我来帮你好了。
苏众就穿着睡衣,叼着烟,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
昏黄的壁灯和交织的人影,人就特别的寂寞。
每每这个时候,苏众就一种近乎绝望的错觉。
他看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腿,看看自己瘦弱的身体,仍旧是他初中时的样子。
十五岁?或者十四岁?
苏众苦笑了起来。
这麽又过了两个多星期,苏众的日子仍旧烦躁而无聊。
这天晚上,他正坐着呆看电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想着反正不是我的电话,就不去接了。可是铃声却一直没断,连续响了将近五分锺。
逼不得已,只能接了起来。
“喂,韩为籍不在家。”
“苏众。”这声音……原来是韩为籍打来的。
苏众皱了皱眉,冷冷道,“怎麽了?”
“我发你消息你没看见麽?”
苏众才从沙发的另一头找出手机,一看,三个未接电话,两条未读短信,按开短信一看,原来是韩为籍说今晚可能要晚点回来,叫他自己叫点外卖吃,顺便把电话都给发给了他。
苏众把手机放在一边,接着道,“我现在看见了。”
那边的韩为籍“嗯”了一声,随即又说,“可能会晚,你自己早点睡吧。就这样,没事了。”
“哦。”
连再见都来不及说,电话就被苏众挂断了。
苏众看着脚边的手机,一阵火大,一下子把手机给踢到了地上,也懒得去捡。
“真恶心。”苏众冷冷的说了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入魔──5
当天晚上,韩为籍折腾到凌晨两点才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步子还有些不稳,虽然洗了澡,但是脑袋还是昏昏沈沈的。
一开门,才发现客厅的壁灯开着,苏众抱着膝,一个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许是因为灯光的关系,这个角度看过去,苏众像个不会动的娃娃。空透的眼神和一动不动的肢体,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没过一会儿,苏众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韩为籍。
两个人的眼神微微接触了,然後又被韩为籍巧妙地错开了。
韩为籍转身,锁门,然後换了拖鞋,准备朝卧室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自己身後的苏众给一把抓住。
有股淡淡的烟味,是他的烟。他知道,苏众时常半夜抽烟,在客厅里来回的走。他也知道,苏众很烦躁,苏众很不安。
“你去哪里了?”
韩为籍不动声色的挣开苏众的手,淡淡道,“这和你没关系吧。”
话刚一说完,耳边就有一道气息袭来。
靠近闻一闻,虽然没有那种味道,但是却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苏众乘韩为籍不备,一把扯开了韩为籍的领口。痕迹不多,只是锁骨的地方有点咬痕,要是过几天看的话,估计就完全消退了。
苏众冷笑了起来,“刚办完事?”
韩为籍看了苏众一眼,一语不发。
这十多年里,他从没有和苏众透露过一点关於自己的事情。不该说的,他想他一点都没说。
但是,也许苏众猜到了什麽。
是的,苏众很聪明,所以他总会知道些什麽的,就像是十多年前一样。
“韩为籍,你真不够哥们儿,自己出去逍遥快活,怎麽不带上我?”说话间,苏众整个人快要贴在韩为籍身上了。
韩为籍紧紧捏着拳头,闭上眼,深呼吸,“苏众,你要说什麽?”
苏众突然笑了起来,“不如,你明天去帮我叫个小姐?”
韩为籍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苏众。
苏众还在笑,笑得很狡猾,微微眯起眼,坏心眼的表情。
“怎麽?你不愿意?”苏众做了个为难的表情,“那怎麽办好呢?你让我这个有过经验的老男人一下子过禁欲生活,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想出去找人都不可能……那怎麽办好呢?要不实在不行,你帮帮忙?”
是的,苏众一直都知道。
韩为籍在听到了这段话之後彻底领悟了。
只是以前苏众一直装着,现在苏众疯了,所以连装都懒得装了。
苏众是疯了,被这个疯狂的世界逼得神经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