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去睡觉了。”韩为籍用尽所有力气,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苏众扯住他的袖管,“怎麽就走了,你还没答应呢。”
韩为籍低着头,背对着苏众,“我知道了。”
苏众语带笑意,“那多谢啦。”
入魔──6
第二天,韩为籍在恍惚中度过。
苏众看了一整天的肥皂剧,唇边的笑一直没有散去。
女人是在七点被叫来的。苏众对韩为籍说,他的房间没有浴室,要在他的房间做。
所以韩为籍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
那个女人很漂亮,是他为苏众精心挑选的。那样娇小的女人,用起来才舒服吧。苏众会喜欢的。
从小到大,苏众都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从初中时的初恋,到後来的同居女友,都是这个样子的。而他对他的喜好,也一直都是如此了如指掌。
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苏众对着他笑了,他说,“多谢了。”於是女人被苏众带进了房。
他想门大概没关好,否则他也不至於听到水声。
女人一边嬉笑着一边冲洗着的声音,在韩为籍耳边掠过。
“你们真奇怪呢。小朋友,你是第一次麽?”
对方轻笑了起来,“姐姐你别看我这样,我经验很丰富哦。”
呵呵……
苏众一直是这麽个人,对女人啊,对同事啊,对於有利用价值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笑得这麽灿烂。
只可惜韩为籍知道这点的时候,早就来不及後悔了。
“你不关门啊。”
“关着太热了,在说外面也没人。”
“那你…那个叔叔呢?”
“叔叔…哈哈,我叔叔大概出去溜达了吧。”
真是可恶啊苏众,你非得这麽变态麽?
明明曾经也善良过的啊。
韩为籍掐灭烟头,闭起眼,靠在沙发上。明明是五月初了,却仍旧觉得冷。
耳边是暧昧不明的呻吟。韩为籍看着眼前的电视屏幕,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映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嘴唇民成一条直线,看上去阴郁至极。
女人穿好衣服,对着身後的人说,“五百,谢谢惠顾。”
苏众叼着烟,“你出去就有了。”
女人瞥了眼床上的少年,随即拎着包走到了门口。果不其然,把他叫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
女人走到他身边,伸出手,“给钱。”
男人抬头,看着女人有些微微泛红的脸颊,有些呆滞。
女人催促着,“快点啊,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男人迅速地从一边的皮夹子里抽了几张纸币递给女人。女人拿了钱,就走了。
韩为籍坐起身,走到自己的卧室。
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烟味和浓烈的情欲的味道,凌乱的床铺和被扔在一边的安全套构成了一幅不堪的画面,叫人不容忽视。
他不禁皱起了眉,咳嗽了起来。这不是什麽好习惯,每当看到厌恶的事情,就会不住的咳嗽。
一边捂着嘴不住的咳嗽,一边走到床边把床单和被套一股脑的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刚洗完澡的苏众一出浴室,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唇边不禁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苏众走到韩为籍面前,“怎麽?我有这麽让你恶心?”
韩为籍对苏众的话视若无睹,继续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和床单扔到了一起。
然後抱着床单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双手空空的回来了。
苏众坐在沙发上,是刚才韩为籍坐过的位置。他冷眼看着韩为籍进进出出的换床单,打扫。
自始自终,两个人却没说过一句话。
而这样到底是为什麽呢?竟然没人知道。
小时候,苏众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爱出风头。
隔壁对门的邻居家有个孩子,长得白白净净,个头也不高,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竟然不会说话。
苏众爸妈在房间里唠唠叨叨,“不是天生的吧,以後还有的救。”
“听说声带什麽也都挺正常的,就是不愿意开口,好像就一下子哑了。”
“真可怜……”
“是啊,作孽啊。”
这些话都被苏众听在了耳里,所以苏众每次出门,就会偷偷看他几眼。
两个人上的是一个小学,一个班,那孩子是插班生,他真的从没见他说话。
大家玩儿的时候,他也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然後不久,就发现大家都不怎麽喜欢他。
大概是因为他不说话的缘故,又因为那孩子的表情不怎麽多,所以他老被人欺负。发备忘录的时候总是忘记把他的传下来,扔在了第一排就会被人给弄到地上,拿到手的时候总是残破不堪。上体育课也没人愿意和他一组,吃饭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苏众想,这个人真奇怪,就算不会说话,对大家笑笑不也成麽?
但是他真的不会笑。
就这麽折腾着,就升上了初中。
因为家里住得近的关系,他们还是一个初中,不同班。
上学的第一天,对门的阿姨看着他,上来和他们搭了几句话,临走时对他说,“苏众啊……要是方便的话,多照顾照顾我们家阿籍可以麽?”
苏众他妈在一边推了推苏众的手臂。
苏众就笑了,“嗯,阿姨你放心吧。”然後就拍着一边低着头的韩为籍的肩,表示友好。
两家的母亲看着两个孩子出了小区门,走在了上学的路上。
苏众想,这大概是他错的第一步。
好死不死的,竟然到了现在,他还记得韩为籍当时惊讶的表情。当他的手放在他肩上时,那种受宠若惊的表情。
“苏众。”
韩为籍的声音一下子把苏众从回忆里拉回。
苏众抬起头,看着已经换了一身睡衣的韩为籍。
韩为籍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当然不会和当年一样胆怯了。现在的韩为籍,已经可以说话,可以正常生活,成为了一个众人眼中的好男人了。
“苏众,以後你还是出去吧。”
苏众歪着头,一脸疑惑,“出去什麽?”
韩为籍皱了皱眉,“出去叫小姐。”
苏众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过的事情。是了,他现在非常郁闷,并且正在无时无刻的迁怒於眼前的这个男人。
苏众突然笑了起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韩为籍,“韩为籍,你给我的卡和你的是连着的吧。”
韩为籍点点头。
苏众又说,“我可以出去吧。”
韩为籍又点头,“那是你的自由。”
苏众最後说,“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这次韩为籍没有马上点头,他只是看着含笑的苏众,然後默默转身。
苏众原本笑着的脸慢慢垮了下来,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韩为籍背对着苏众说,“我说了我会陪着你的,好了,你也早点睡吧。”
苏众看着韩为籍的背影,一股得意的感觉涌上心头。
入魔──7
而那种奴性什麽时候发挥的这麽彻底,甚至连韩为籍自己都没有察觉。
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那样了。
初中的时候,班级里有几个男生特别讨厌他。所以就合起来欺负他。什麽在抽屉里放点虫子和口香糖之类的,什麽堵在校门口要钱之类的,总之幼稚的事情都被做了个遍。
当时的韩为籍根本就没想过反抗,他妈也说了,他这个情况原本一般的初中也不愿意收,能待在这里上学,已经算是他的福分了,他还能多求什麽。
只是懒得去反抗,懒得去多做什麽而已,却被看在眼里的人们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韩为籍……我回来了!”
韩为籍猛然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不,准确的说,那还是个少年。单薄消瘦的身体,浑身散发着不属於这副身体的混乱气息。
韩为籍大概是知道他去做了什麽,他也只是选择视而不见而已。
苏众站在门口,对着韩为籍一个劲的笑,然後踹掉了鞋子,跑到了韩为籍的面前。
韩为籍只是抬起头,看着他,沈静的双眼,漆黑如墨。
苏众瞪着坐在沙发上的韩为籍喊道,“你怎麽什麽都不问!啊?为什麽什麽都不问?”浑身的酒气。
韩为籍皱了皱眉,站起来,“苏众,你醉了。”
“醉了?我?”
韩为籍走上前,拉着苏众往浴室走。
浓烈的香水和烟酒的味道,不会有人喜欢这种味道。但是韩为籍却面不改色地拉着苏众一路快走。
“韩为籍!你放开我!”
韩为籍却充耳不闻,直接把苏众扔进了浴缸。
打开花洒的时候,出的还是冷水。打在苏众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苏众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麽状况。
抬起头来,韩为籍正冷眼看着他。那种眼神,不带一点温度。
而他凭什麽这样看着他?因为他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一张银行卡?
苏众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你凭什麽这样看我?啊?你凭什麽?”
苏众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收留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目的?”
韩为籍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接口,“苏众,你够了。”
苏众笑了起来,“够了?什麽够了?”
韩为籍看了苏众一眼,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多说的必要。
才一转身,就被後面的人拉了个正着。
下一秒,苏众的的手就勒住了韩为籍的脖子。
水滴在韩为籍的睡衣上,顺着胸口流至腰际。
“你告诉我韩为籍?什麽够了?”轻软的声音,还有近在耳边的气息,都要韩为籍一阵焦躁。
“苏众,你快放开我。”
话一说完,身後就响起了一阵轻笑,狡猾地,带着几分恶劣。
他可以对任何人笑,只要那个人尚有利用价值,韩为籍知道。
恶劣地在韩为籍耳边吹了口气,苏众开口,“今天玩儿的真痛快。想不到活到三十多岁,才赶上这种日子。以前就知道上学放学,顶多和朋友出去喝喝酒抽抽烟,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上玩儿的东西真不少。只要你愿意去挥霍,还真是挺有趣的。”
韩为籍皱了皱眉,他不想再多听苏众说一句话。
“谢谢你了韩为籍。顺便谢谢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哈哈哈哈哈……”
韩为籍乘着苏众笑的功夫,用力一推,苏众一个不慎,滑到在了浴缸里。
原本是想就此离去的。但是还没走出浴室,就听见苏众喘着气大叫,“韩为籍!你!疼死我了!你就这麽走啦!妈的老子被你摔的骨头都断了!”
果不其然,韩为籍一下子就回头,盯着躺倒在浴缸里的苏众看。
大概是摔到了,苏众皱着眉头,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歪躺在浴缸里。
韩为籍没办法,只有折了回去,对着苏众轻声道,“摔到哪里了?”
苏众喘着气,气愤道,“腰!”
韩为籍伸手,掀开苏众早被弄湿的衣服,果真有一块不小的淤青在那里。面积是挺大的,不过看那个样子,也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抬起头来,苏众也看着韩为籍。没什麽特别含义的眼神,没什麽表情的脸,苏众只是看着他。
看来是闹够了。
韩为籍叹了口气,“那我帮你洗吧,你全身没力气对吧。”
苏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维持着躺在浴缸里的姿势,动也不动。
是有点晕了。
刚才那麽一闹,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沈沈的。
韩为籍耐心的为苏众脱下外衣,再解开苏众的皮带,为他脱下裤子。耐心地搓洗着他的身体,耐心地帮他用毛巾遮着眼睛,防止洗发水的泡沫渗到眼睛里去。
水汽慢慢在狭小的浴室弥漫开了。
苏众微微眯起了眼,靠在浴缸上,仰着头看着正在为自己抹沐浴露的男人。
下一秒,也不知道怎麽鬼使神差的,一只脚已经蹭到了男人的胸口。
韩为籍微微一愣,抬起头开,看着眼前的苏众。
苏众却只是笑着。
“你会因为这个而兴奋麽?”
淡淡地,残忍的声音。
有一瞬间的迟疑了……
“你是哑巴麽?”
“哈哈,他还真不会说话啊。”
“喂,你们玩够了吧,午休快结束了。”
“啊?苏众?你怎麽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们搞什麽啊,才发现你们这麽无聊。”
“这不关你的事吧。”
少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是我朋友啊,怎麽不关我的事。”说完这句,随即眯起眼,看着被打得趴在地上的他。
对,就是这个表情,眯着眼,含着淡淡的笑意。
韩为籍不动声色的後退了一些,“你冲一下裹个浴巾就可以了。”说着就走了出去。
苏众看着脚边的泡沫,淡淡笑着。
是麽?你始终也忘不掉麽?
入魔──8
然後苏众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六月,烦躁的开始。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苏众每天混到半夜才回来,然後睡到下午才起来,洗澡出门。
就这麽乱七八糟的生活状态,让苏众和韩为籍碰面的日子变得很少。
凌晨,苏众回来的时候早就烂醉,进了门就倒在了地上。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躺在了床上。
这是谁做的,自然不言而喻。只要不说出口,就什麽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一直如此,苏众知道。
早上,韩为籍仍旧会做好早饭和午饭出去,即使他不吃,他还是会一天天的做,当天不吃,就倒掉,第二天再做。醉得不醒人事的回来,也会有人帮他洗好澡换好衣服。发完酒疯闹完事,也会有人帮他收拾残局。
又有什麽不好?
苏众安於现在的日子。至少,这样糜烂的日子让他远离了不安。
而日子这麽过着,在一片混乱之中。
某个燥热的星期五,苏众破天荒地在七点多就回了家。
没有喝酒,没有做什麽多余的事。
只是有点累了,只是想回到那里,可能韩为籍做好了菜正在等他,於是就回来了。
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轻轻推开门,屋子黑着。
苏众走到玄关,差点摔倒。皱了皱眉头看着地上乱放的鞋,心想韩为籍也会有这种粗线条的地方。
可能出去了吧,整个屋子都黑着。苏众按下门口的灯,整个客厅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瞬间,苏众僵在了那里。
他想他和他是不一样的,在很多方面,包括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