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妈妈的事聂闻达一定会解决好的!要是没有他,我才会真的一无所有,连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
抓住吕钊的双臂,纪饶恨不得用力摇醒他。"你还有我啊!"
"你?"吕钊无力地笑了笑,"你已经不怕我了吗?"
"我怎么会怕你?"
"你不怕我再亲你?"
吕钊的问题就像放出了毒蛇,吓得纪饶不自觉地松开手。同性间的亲吻会让他的身体产生本能的排斥,这个远不在他的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以内。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吕钊还是觉得刺痛。
"就算你不介意我喜欢过你,就算你还是把我当朋友,可我们也回不到从前。因为我介意,因为我没有办法再把你当成普通朋友。"眼泪已经停了,对自己可以如此顺畅地向纪饶表达这些,吕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喜欢你,纪饶。我不能忘记这一点,你也一样忘不了,所以我们不可能变回从前那样。"
纪饶摇头,他还在指望着吕钊可以变回普通人,他始终觉得吕钊所说的"喜欢"是一时迷惘的产物。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聂闻达。
"你既然喜欢我,又怎么能和聂闻达在一起......"
"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他。"
"什么?"纪饶胡涂了。
"不同的。我对你的喜欢,和对聂闻达的那种是不同的,你们完全不一样。"
"那你喜欢他?"纪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吕钊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说:"他对我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帮我。
"虽然和他在一起我常常会觉得自卑,因为我们的位置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弱化这种差别,保护我的自尊心。他为我做的,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我想我离不开他。"
"是因为你们有那种关系吧?因为你被他‘那个'了......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不能离开他!他根本就不尊重你,他刚才在我面前那样说,你又不是没听见!这样也算是尊重吗?"
吕钊的话让纪饶无法接受,聂闻达恶劣的样子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那个了'?"吕钊面红耳赤,辩解道:"他、他只是太生气了。"
"生气就能这样说?那也太过分了吧?"
"纪饶......"这个认死理的好友真是太难缠了,吕钊都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说下去。
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纪饶立刻收敛了一点,说:"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吃亏。"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全都做了。还有什么亏可吃?"吕钊低声嘟囔了一句。
仔细琢磨了吕钊的话,傻小子纪饶终于懂得了害臊。红着脸低着头,左顾右盼了大半天,才呐呐地说:"那你现在要去告诉他,你要和他在一起吗?"
"再说吧!"刚刚才搅得一团糟,吕钊现在实在没精神再去找聂闻达。
从会议室出来以后,聂闻达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透了口气,他发现身上的衬衣已经湿了大半。是刚才抱着吕钊的时候,被他身上的雨水浸湿的。
拿了件平时备在办公室的衬衫准备换上,聂闻达不由得担心吕钊会着凉,想把衣服给他送过去,最终也只是想了想。
刚才吕钊哭着质问他的情景,让聂闻达的心里很不好受。好歹也快三十的人,居然被十几岁的纪饶气得直跳脚,还口不择言地伤了吕钊,聂闻达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件了。
要好好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
周霞......周霞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
聂闻达很纳闷,身陷牢狱的周霞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外面,就算他和吕钊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她也不可能知道呀!
难道是张律师?
这么想着,聂闻达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向张律师查证,却正巧接到一个电话。
"爸?"
"......"
"您要过来?"
"......"
"已经在楼下了!好、好,我在。"
合上手机,聂闻达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自从知道他的性向之后,父亲聂守仁会三不五时上公司来走走,貌似不经意地想了解了解公司的运作。
聂闻达太清楚父亲的如意算盘了,只要他继续坚持自己的性取向,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学习罗跃奇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扫地出门。
聂闻达本来并不怕这种威胁,但他不能不担心父亲欠佳的身体状况,他可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去领医院的病危通知单。
通知秘书,让她把还在会议室的吕钊从安全楼梯那边送走。聂闻达整了整仪容,离开办公室,到电梯口去迎接父亲。
"你推什么推?为什么要我们走楼梯?电梯不是很正常吗?"
聂闻达还没走到前柜台,就听见电梯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噪门的纪饶。
居然还没走?
暗叫一声不好,聂闻达连忙跑了过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聂守仁从电梯里出来,正看见儿子,还有他身后的吕钊。
第十七章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聂闻达伸手挡住,刚走进去就挨了一巴掌。
"不孝子!气不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
聂守仁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吕钊离得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站在电梯外,盯着聂闻达宽阔的背影,吕钊一时忘了离开。
"爸,有话去办公室说好不好?"
"怎么?在这里说你觉得丢脸吗?既然知道丢脸,你还敢把他弄到这里来!"
"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吕钊来这里,是因为他有事想找我商量......"
"你还说!"
又是一个巴掌,打得聂闻达的脸偏向一边。
低眉顺眼也讨不到好,因为吕钊的事情已经心烦意乱的聂闻达这回彻底怒了。他以往跟父亲相处时就没有"退让"这一说,这一阵子为了父亲的病已经忍气吞声了很久,现在他有一种再也无法忍耐的感觉。
"就算我不说又怎样?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吕钊断绝关系,也没想过要让自己变回一个你所谓的"正常人",就算我是你儿子,也不代表我要照你指定的方式去生活。"
"你......"指着儿子的鼻子,聂守仁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担心你身体不好,不想刺激你才一再地忍让和回避。不过,我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话说到这分上,聂闻达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退一步站到电梯外,他拖过站在一旁的吕钊,对父亲说:"我不奢望你会接受他,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
被迫与聂守仁面对面,吕钊一阵脚软,却被聂闻达强硬地托住身体,不能后退,也不能闪躲。聂守仁的目光就像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扎在他的身上,钉穿他的四肢,戳烂他的脏腑。
这时,聂闻达低下头,在吕钊轻轻说:"别怕,我在这里。"
短短几个字,就像一种心理暗示。眼前也许是个难关,可聂闻达在啊!只要有他在,什么都无关紧要的。
这么想着,吕钊拿出勇气,提醒自己不要就这么败下阵来。
看到儿子与吕钊窃窃私语,聂守仁火气更旺了。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儿子居然阳奉阴违。
吕国良那边才刚刚摆平,把吕钊弄走还需要时间。可儿子这种紧抓不放的姿态,很可能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不行,一定不能出这样的纰漏!
压住情绪,聂守仁按住快要关上的电梯门,对儿子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在一起,那他呢?他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就算他说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可信吗?"
聂守仁一连串你啊他的,听得吕钊头昏脑胀,不过他知道不用他开口,聂闻达也一定会做出应答。
于是他下意识地抓紧聂闻达的手掌,不自觉地与他十指相扣。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足够让聂闻达感到欣喜若狂,也更坚定了他硬争到底的决心。
"我只想顺其自然,我们有的是时间去面对这些问题。"挺起胸膛,聂闻达信心满满。
"他不过十几岁,你以为时间可以教会他什么?"
目光投向吕钊,聂守仁收敛了迫人的威严,尽量以仁慈长辈的口吻说:"你的路还很长,孩子,你现在跟着闻达,对你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这个社会对同性恋者并不宽容,闻达现在可以给你提供保护,是因为他懂得隐藏。事情一旦公开,他很可能会自身难保,更别提你了。"
"爸,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吕钊已经成年,他自己会判断。"聂闻达对父亲的说辞嗤之以鼻。
不理会儿子,聂守仁继续对吕钊说:"人不可能只为自己活着。你还有父母、家人,如果事情传出去,你会连累得他们也无法做人。"
没有说话,吕钊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聂闻达的手,换来力道更强的紧握。
"等你真正变成大人的时候,会面对很多不同的人,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世上不止闻达一个,你会有自己的圈子,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守着闻达,做个寄生虫!"
"寄生虫"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吕钊,他最在意、最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个。对聂闻达过于依赖一直是他自卑的源泉。
"说这些有意义吗?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现在就想要结果,未免太可笑了。"聂闻达冷笑。
"闻达,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身为男人却爱上一个男人,难道你认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弄到人尽皆知你也不在乎?"
"羞耻心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不过,如果今天真弄到人尽皆知,那也是爸爸你的功劳。"拉着吕钊又退了一步,聂闻达好笑地看看了自己的左手边。
站在电梯里的聂守仁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忘我"的争吵,已经把宏达贸易的一部分员工吸引了过来。
虽然大家都在遮遮掩掩,可办公室本就是没有秘密的地方,不用到明天,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公司。说不定,连楼上楼下都会传个遍。
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围观的对象,向来注重面子的聂守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当即浑身发抖,指着聂闻达与吕钊说:"你们......太不象话了......你们......"
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消减下去,聂守仁捂住胸口,贴着电梯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爸!爸,你怎么了!"
聂闻达大惊,立刻放开吕钊,冲进电梯。
吕钊呆立在一旁,看着聂闻达将父亲抱住。聂守仁的视线越过儿子的肩膀直射向他,吕钊只觉心中一凛。罗跃奇说过,聂闻达的父亲已经不惜用装病来拖住儿子,难道这次......
在聂闻达焦急的呼唤中,电梯门自动关闭,吕钊冲上去,却只碰上合紧的门壁。看着指示灯上的数字不断下降,他待不及细想,立刻向安全楼梯跑去。
"吕钊!"反应过来的纪饶追在他的后面。
一层、两层、三层......每次都晚一步,吕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不愿放弃。纪饶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心疼。
"不要追了,追不上的!你追上了又能怎样?放弃吧!"
无论纪饶怎么叫喊,吕钊就是充耳不闻。终于到了地下二层,吕钊从安全通道跑入地下停车场,聂闻达却已经驾车离去。
纪饶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喘得像头牛。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的吕钊却直直地站着,眼中的失望排山倒海,就像最重要的人会就此一去不回。
"吕钊......"
"你走吧。"
"你呢?"
"我要去找他。"
"他爸爸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纪饶不能理解。
没再说话,吕钊深深地看了纪饶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聂闻达离去的方向跑去。
"吕钊!"
纪饶在声音在低矮压抑的停车场里回荡,没有意义。
半小时后,吕钊到了医院。
一路小跑,刺目的白色接踵撞入吕钊的眼中,带来莫名的恐惧。
他记起外婆去世时,他站在停尸间里对着那具冰冷躯壳的情景,全世界只剩一张不带生机的,苍白僵硬的脸。
悲哀就像流淌的大河,他站在中间,却怎么也游不到对岸。
"聂先生,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吗?任何刺激都会对令尊的身体造成严重的影响。"医生在责备聂闻达。
吕钊躲在墙边,不想让聂闻达看见他。
"很严重吗?"聂闻达的声音充满懊悔。
"也、也不是很严重......只是,下次要注意了。"年轻的医生说话有些结巴。
"那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啊......他、他说暂时不想见你。"
原来是真的病了!吕钊不禁为自己曾经的猜测感到羞愧。
"吕钊?"聂闻达发现了他,十分意外。
"我不想离开你。"这是吕钊唯一想说的话,也许时机不对,但这真的是他唯一想说的。
聂闻达笑了,那笑容竟透着一丝疲惫。抬手捋了捋吕钊微湿的头发,他说:"回去换件衣服吧!小心感冒。"
听到这句话,吕钊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重复道:"我不想离开你。不要赶我走!"
吕钊在害怕,他害怕聂闻达为了父亲做出放弃他的决定。
"我真想吻你!"
"什么?"
"如果这里没有其它人,我真想吻你。狠狠堵住你的嘴,让你再也说不出这种蠢话!"聂闻达四下看了看,等到周围的人走远,立刻拉着吕钊闪到偏僻的角落。
说到做到,他狠狠吻住吕钊的双唇,将他压在墙角,恨不得压碎他的身体。
非常非常用力地亲吻,吕钊被夺去了声音,失去了自由,只能顺应聂闻达的要求。
"唔......唔......"
连呼吸的能力都被掠夺了,吕钊发出低哑的呻吟。
完全不能满足这种程度的占有,聂闻达摸索着,将手伸进吕钊的衣服里。温暖的指尖,冰冷的身体,吕钊打了个寒噤,背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用眼神示意聂闻达不要再继续,却怎么都得不到响应。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吕钊的心跳陡然加速,想逃开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只能自暴自弃地闭上双眼,心想要是被发现就把脸埋进聂闻达的怀里,打死也不抬头。
千钧一发间,他却感觉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开了地面,就像是魔法一般,旋转之后两人所在的地点瞬间变化。
直到被聂闻达扔在床上,吕钊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另一间高级病房。
各项设施一应俱全的病房就像星级酒店里的豪华房间,专为特权阶级提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