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零心一寒,此时也不再轻松。他不怕死,但他害怕离开倾云。听朴伊的语气,明显是起了杀意,他必
须想办法脱身。
倾云也心急如焚,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紧盯着朴伊寻找机会。
“哈哈哈……天地不仁,我要你们为我陪葬!”朴伊终于忍不住杀气,执起匕首就刺向流零。
流零身手已经不似从前灵活,但要挡住匕首还是有办法的。但朴伊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飞跃而来的倾
云。
倾云一心在流零身上,不想匕首突然转向往他的胸膛刺来,力竭之际,根本来不及闪躲。眼看匕首就要
刺入心脏,流零心脏紧缩,匕首像在放慢动作一般在眼前缓缓擦过,感觉有什么即将脱体而出,他惊惧
地尖叫一声:“啊——”
声音向四周扩散开来,仿佛有魔力般,所到之处,时间都静止了。匕首就在刺入倾云胸膛两厘米的地方
停下来。
流零沉重地呼吸,一把将朴伊推开。时间又瞬间恢复正常,那持续不到三秒的时间断层仿佛不存在,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并且终身难忘。
流零缓缓倒入倾云的怀中,精神衰竭到了极点。他知道,他要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司康快马赶过来,正好看到流零倒在倾云怀中和呆楞的朴伊被擒住的这一幕。
“零。”倾云抱着流零,急切地唤道,“你怎么样了?”
流零虚弱地笑道:“没想到我还有控制时间的能力。”
“你很神奇,我一直知道的。”倾云执起他的手。
“我说要保护你八年,但现在看来似乎要失约了。”
“你在说什么?零!”倾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从未有过恐惧涌上心头。
司康蹲在流零的另一边,定定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他。
流零对倾云道:“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
流零又转头对面色不定的司康道:“司康,你以前欺骗过我,但我并不怪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如果……如果我可以回来,你是否愿意原谅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并且抛弃你的身份和骄傲,做流零
的朋友呢?”
司康眼中柔光闪烁,握住流零的另一只手,轻声道:“当然。在感情方面,我确实不如倾云,我输得心
服口服。但我喜欢你,这是不会改变的。”
倾云诧异地看了司康一眼,想不到他竟然会坦承不如他。
“你们两人都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将来兵戎相见。”流零费力地将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微笑
道,“相信我,你们一旦放下芥蒂团结一心,必然能创造无数奇迹。”
“别在说了!”倾云低叫,“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即使是神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流零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消失,他从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临离别。罗仙上人的任务他也许完成
得不够完美,但已经尽力了。能遇到倾云、司康他们,他也该无憾了。可是,为什么心还是如此痛。
他……不想走啊!
不由自主地,流零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睁开眼睛,流零轻轻扬起唇瓣,露出一个无比美丽的笑容。柔和的朝阳洒落在他脸上,未他添上了几抹
艳丽,那种决绝的美令身边的两个男人心如刀绞。
如果必须离开,他希望他们记住的是他的笑容,而不是悲哀的泪颜。
流零身影渐渐模糊起来,耳中也再听不清倾云和司康的声音。别未他伤心,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可以永
生的。可是你们,却还要经历生老病死。到底谁更痛苦呢?
就像当初变成豹子时消失的情景,流零的身体在晨光中如星点一般慢慢消失。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撕
心裂肺呼喊,可惜,他再也回应不了了……
尾声
在流零消失的一个月后,朴伊被处斩,皇帝和几位王爷重整朝纲,一切负面的影响很快被平息。再过两
个月,太子君熙登基,国号“臻”,意为苦尽甘来,渐入佳境。
新皇君熙命瑞王继续统帅影部,可以不听命于君王以外的任何人,监督百官。
司康被任命为摄政王,权利仅次于君王。很多人都反对这项任命,但君熙态度坚决,并在一年后突然宣
布要将皇位禅让给司康。朝野震动,纷纷上书呈言,希望君熙收回成命。
在此时,谁也想不到司康会拒绝君熙的禅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单膝跪在君熙面前,平静道:“臣为
陛下的心胸所折服,也为大哥的宽仁而汗颜。终其一生,臣都将尊大哥为王,鞠躬精粹,死而后矣!”
大臣惊异,君熙感动,他在司康眼中看到了真诚和决心。终于,他们兄弟之间真正放下了芥蒂,不再为
权位而相互猜疑。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倾云依然未曾从失去流零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也只有他,坚决
推辞了君熙的任命。
灵空
“你不想做点什么?”罗仙上人飘到流零身后,问道。
“有什么好做的?”
“其实灵空之上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和很多有趣的智慧生命,你不妨四处去逛逛。”罗仙上人建议道,
“你也看到了,齐国现在已经步上正轨,你实在没必要再担心了。”
他是担心吗?罗仙上人不愿意点破他想下界的心思,其实是怕他会求他吧!
“流零,你有听我说话吗?”
“我想……回到他身边去。”
罗仙上人呻吟一声,无奈道:“放弃吧,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昨天听麒麟说,精神体是可以再次为人的。”
“……没……错,但是,你的精神体在短时间内已经不能再下界为人了。”
“那么,要等多久才能下界?”
“至少一百年。”
“……”
“……”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
“别念了!”罗仙上人捂住隐隐作痛的头,呻吟道,“你已经念过很多遍了,你想念死我吗?”
“……”
“……”
“倾云……”
“别叫了!天天叫,你不烦吗?”
“……”
“……”
“呜呜呜……”
“啊——”罗仙上人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道,“别哭了,我快折寿了。”
“精神体有漫长的时间,你要我忍受永无止尽的思念,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伤心难受,然后逐渐衰老死亡
而无动于衷吗?”
“唉!你们这些痴男怨女们,怎么一个个都是死脑筋呢?无尽的生命难道不必短暂的快乐要重要吗?”
“飞蛾明知火焰的炽热,但依然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生命正因为短暂而可贵,一旦无止无尽,那么
就要承受永久的孤独和思念,看着自己所珍惜的人一个个老去,最后,感情也将变得越来越麻木。若是
那样,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不同?
上人,如果可以下界,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生也好死也好,我都希望陪在倾云身边,不离不弃。
”
“即使你不再拥有特殊的能力?”
“是的。”
“即使你将经历生老病死?”
“是的。”
“即使你的精神力被消耗贷尽,死去也再也回不了灵空?”
“是的。”
“那么,好吧!我答应你,让你重新为人。”
“真的?”
“先别高兴,这次将以你的精神力来塑造躯体,当你的精神力用尽时,你就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然后
就和普通人一样,进入漫长而无规律的轮回。”
“那么,我的精神力能坚持多久?”
“不足八十年。”
“够了,足够与他一起终老了……”
冬末,大雪依然不止。前一阵子,被封为皇后的霍妃诞下一子,初为人父的君熙,眉间的喜悦显而易见
。司康比以前更忙碌,因为君熙对他的绝对信任,很多事情都交给他直接处理。现在他在朝中的威信可
能比君熙这个真正的皇帝更大。但是,司康早言明在他死后,他的权利是不会世袭的。这也断绝了一些
无聊的流言蜚语。
变化最大的要数瑞风,他越来越成熟稳重,将影部整顿得更加严谨和完善,对朝廷重臣监督,做得公正
严明而不留痕迹。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但谁也不曾对它产生不满的情绪,反而心生敬畏。原
来被称为“黑色恐怖”的影部,逐渐在人们心中树立了正面的形象。
唯一没变的是倾云,他闲职在家,终日托笔抒怀,抚琴弄剑,完全一副不理世事的散懒模样。从表面看
来,他似乎是因流零而一蹶不振。但事实上,他一直在等流零。在内心深处,他坚信流零会回来。
“王爷,天气凉,回屋吧!”疾雨走过来劝道。
“再待会,今年的雪比往年都特别。”倾云望着飘雪的天空喃喃道。
疾雨不再说话,他明白王爷此刻需要安静。
突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向这边跑来,口里还大声叫道:“王爷,王爷,有
人把刚出炉的点心偷了!”
倾云心中一动,静静地等那人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昨天就……就有食物被偷,小人以为……是
,是府中哪个谗嘴的下人做的,但是一查又不对。直到今天,又有食物被偷,小人以为,以为会不会是
……”
倾云神色激动,一把抓住他,强自镇定道:“今晚做好饭菜之后,通知所有人都离开厨房!”
“是,是。”
夜色迷茫,靖王府的厨房四周静悄悄一片。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围墙翻过来,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血
地太滑而摔了一交。那人站起来,从容不迫地拍拍身上的雪花,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走进空无一人的厨房,他看到灶上摆的精美糕点,心情愉快,正准备顺手牵羊时,几道影子飞闪而入,
将他团团围住。
“好个小贼,偷东西偷到靖王府来了。”疾雨对着“小偷”的背影喝道。
多么熟悉的情景啊!“小偷”身体似乎有些颤抖,半晌没有转过身来。
“零……”熟悉的声音,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来了。
转过身,流零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一身无长物的流浪客,请问尊贵的王爷,愿意收留在下吗?”
“收留一辈子都愿意。”
倾云张开手臂,流零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
冬过春来。
倾云向君熙请命成了巡查使,堂而皇之地带着流零周游各地去了。两人一路游山玩水,惩恶锄奸,屠暴
安良,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好不快哉!很快地,他们便成了齐国百姓口中的传奇人物,倍受推崇。
在经过某个偏远小镇时,两人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朴敏书。见到他时,他穿着一身僧袍,手拿
念珠,竟已经剃度出家。在他脸上,流零看不到原来的戾气,除了放下包袱的轻松,就只剩下满眼的平
静。
流零笑道:“事实上,我对朴敏书一直心怀愧疚,现在看他脱离俗世,真正放下了仇怨,我也心安了。
”
倾云微笑着点头。
“倾云,我有没有说过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
“倾云,天下这么大,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呢?”
……
“你说,接下来我们去哪?”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