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 第一、二卷————拉克西丝·杨

　　“可以带我去见米达麦戈雷上校了吧？”

　　黑暗中冒出一个声音，音质纯粹干净，散发出泠然不惧的气息，毫不含糊。

　　贺朗头痛地看了看那家伙：“你会出现在这里，太出乎我们的意料。”

　　黑暗中，那家伙轻狂地笑了几声：“如果所有事都被你们猜到，就太无趣了。”

　　贺朗无奈地耸肩，把俘虏捆绑完毕扛上肩，领头走在前面，身后的脚步声一直紧紧跟随，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

　　中央指挥室的入口不像正规基地里有严密的检测系统，它只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贺朗踢开门，在众多士兵的注目下把俘虏像沙袋似地丢在地上，大功告成，他若无其事，可是其他人都惊呆了。

　　尾随他的人主动关上门，让自己身处于虎穴之中。米达麦戈雷如被惊怒的猛兽，目光凶恶地瞪向意外中的来客，虽然他的口吻很客气：“你居然敢一个人来。”

　　通亮的指挥室仿佛把所有的亮光都打在一个人身上，充满夏日风情的休闲套装，乌黑茂密的头发少见地披散着，使轮廓分明的脸透出一股有别于以往的野性。

　　嘴角带着自负的微笑：“我来帮你活捉你想要的人。”

　　老上校责备地瞥了一眼部下，贺朗中校乖乖退到一边。接着，老上校咧开嘴，露出军人式的诙谐笑容：“不亏是世界格斗冠军，司徒空，你不当军人，是军方的损失。”

　　同样的话不久之前刚刚有一位女士对他说过，而他巧妙取得那位女士的信任，单独潜入地道。

　　黑岛的地下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就像玩耍的后花园，在他六岁的时候曾被恐怖分子挟持作人质带到这，在这里住了整整半年，现在轮到他的妹妹了。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上校，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对你对我都是。”

　　司徒空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在老上校看来极度不爽，于是他故意慢悠悠地点烟，并且向不请自来的客人递出一支：“加布列岛特产的，你不排斥吧？”

　　“不，我向来不抽别人给的烟。”他拒绝道。

　　老上校自顾自地吸烟，朝半空突出浓浓的烟雾：“我说司徒先生啊……你到底懂不懂谈判的筹码会在谈判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想，这方面我应该是行家。”司徒空不失体面地笑了笑。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他想，上校应该庆幸他不是军人，否则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在瞬间丧失战斗力。

　　他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银发军官：这家伙真是不幸。

　　“黑教徒的目的真的是解放南苑战争吗？”他提高声音反问。

　　老上校眯缝起眼：“可能是你的命……”司徒空不为所动，米达麦戈雷转向他，“如果我这样说呢？”

　　“那么我已经来了。”司徒空大方地摊开双手。

　　老上校猖狂地笑了起来，他的部下个个都神情紧绷，活像面对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脸色发白。

　　“司徒静王，你这只老狐狸，”米达麦戈雷故意讥讽，“养了只小狐狸，现在来对付我……司徒空，我可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了，以前在联合国军队，我救过他好几次啊！”

　　“爸爸提起过，我记得你的名字。”司徒空以闲谈似的口吻说。老上校忽然加重语气：“但他老人家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断送了我的军旅生涯……”

　　米达麦戈雷向后仰了仰，几乎是躺在坐席和操作台之间，追溯往事的目光深沉苦涩。看着这样的老人会容易产生同情心，不过司徒空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性。

　　“人生的立场随时会改变，就像现在的你我。”他泛出华丽的笑靥，无畏于凶险处境，“你们要的终端技术资料在这里。”

　　司徒空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从内侧袋里取出一张迷你芯片，夹在手指指尖高高地展示在众人面前。这一刻，米达麦戈雷的眼睛几乎从眼窝里滚出来。

　　“你！……你是怎么——”

　　“只要调查你们之前的行动记录就知道你们的所有行动都和某一条黑市交易路线重叠，也就是说，你们一直在注意黑市交易。我免费赠送给你一条机密消息。”司徒空露出前所未有的阴邪笑容，看起来就像一个操纵别人生死的屠夫，“全世界的黑市交易网都掌握在我手里。”

　　司徒空潇洒地甩手，把芯片丢向米达麦戈雷，后者迫不及待地接住它。

　　这时候，未来的辉夜城主继承人沉下脸色：“让我见我妹妹，然后我会告诉你解读它的密码。”

　　“你会那么老实？”米达麦戈雷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上校，选择权不在你手上，再拖下去……”司徒空瞥向大屏幕，如今复杂的地图中只剩下一颗孤单的红点，就在附近慢慢移动。“我看你这指挥部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米达麦戈雷咬牙切齿地瞪着态度嚣张的来客，贺朗中校见状，便悄悄挪向长官身边：“阁下，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他轻轻耳语，老上校的脸色由怒转为喜。

　　“好，交易达成，你可以带走你妹妹，”米达麦戈雷爽快地说，“不过我们要毁掉整座岛。”

　　“随便。”司徒空满不在乎，“这座岛的命运我不关心，不过请干得干净利落一点，否则南苑战争的情势只会越来越恶劣。”

　　纵使他拥有使世界天翻地覆的力量，他不会轻易使用，留给别人谜一样的微笑，留给自己全身而退的空间，这就是他处事的作风。

　　囚禁人质的房间简陋得像一间废弃的仓库，木箱子堆得满满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挤在缝隙中的司徒墨——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但只有上帝才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他踢了踢脚边的人：“喂！别装了，人都走光了！”

　　脚边的人扭动了一下身体，由于被五花大绑，他的动作幅度非常微小。“什么时候发现我醒的？”微微拨开的眼缝里漏出一缕冷淡的眸光。

　　司徒空故作神秘：“这是个秘密，回答你就没意思了。”

　　“哼！”君文乙轩不愿承认自己欠这家伙一个人情，所以他笑得很尴尬很讽刺，嘲讽自己太疏忽大意。“快帮我解开绳子！”

　　“用什么？牙齿？”司徒空故意和他开玩笑，他火冒三丈：“你！”

　　玩笑闹够了，也捉弄够了，仿佛是尽了兴，他替他解开绳索。

　　“和你一起来的家伙，就是你们说的王牌？那家伙可靠吗？”

　　“啊……没人比他更值得信赖了。”

　　司徒空干笑：“我可是相信他能解决那帮家伙，才把芯片交出去的。”

　　君文乙轩淌下一颗冷汗，为拍档的处境狠狠咬牙。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判断听到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计谋，而这个男人在没有和他达成默契前就似乎掌握了一切。

　　可怕的男人。

　　但是他无法轻松地笑，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对方过度消耗ARE能源，如果那个人因此而死，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长时间紧缚使身体有点麻痹，他在原地活动筋骨，与此同时，司徒空走向夹在两个箱子间，美若天仙的女孩。女孩圆睁双眼，眼里闪烁着泪花，一点也不像见到亲人那种激动不已的样子。

　　“你也够了吧，老给我添麻烦！”司徒空几近粗暴地扯掉封住女孩嘴巴的胶布，“这次以后，给我快点退出演艺界吧，我看你也混不下去了——”

　　“那帮丧心病狂的变态！居然敢对我——”嘴巴刚一得到解放，就犹如母老虎般狂吠不止，“那帮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我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呵呵，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司徒空冷冷地笑道，看看银发军官，“自有人会收拾他们。”

　　君文乙轩惊讶地看着这对兄妹，感叹传闻果然是不可信的，就读音乐学院的司徒墨根本不是天使，不仅如此，他打量司徒墨的一举一动，顿时哑口无言。

　　“墨，你这次必须转学，而且要从此退出演艺圈。”司徒空似乎在命令着妹妹。而他妹妹大概也是这世上唯一会和他对着干的女人：“不要！我下个月还有巡回演唱会呢！”

　　“由不得你！”司徒空推了推妹妹的脑门，严厉地告诫，“爸爸已经严令让你结束你的游戏！”

　　司徒墨不理会哥哥的警告，撒娇道：“哼，回去我自己去和爸爸说！”

　　“你……”君文乙轩无力地指着金发碧眼的女孩，不敢置信地道，“你是JESEN？！”

　　司徒墨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拨弄了一下长发，表情娇纵蛮横：“是啊，你听过我的歌吗？喜欢哪一首？”

　　这个女人好像完全不在乎目前自己的处境……讽刺的是，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还是她的歌迷，那是刚刚认识七戒的时候，七戒经常听她的歌，却又常常强调他不爱她的歌。

　　司徒墨反而更加骄傲地向哥哥炫耀：“看吧，连军队里都有我的歌迷，我怎么能就这样退出歌坛，现在正是我演艺事业的顶峰时期，反正爸爸会封锁这件事的所有消息，我要继续唱歌！”

　　“固执的女人！”司徒空低声斥责，不过他在替妹妹解开捆绑双手的绳子时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嘴上强硬，“早知道，应该让你在岛上多待几天！”

　　“再多待几天，我就被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折磨死了！”

　　可是她不会吸取教训，她不是天使，相反，她是小恶魔，熟悉这个女人真面目的人都会美梦破灭，她的生活糜烂淫秽，光鲜的仅仅只是在闪光灯中的华丽外表，一层遮盖了一切事实的皮囊。

　　她推开哥哥，急切地想要离开这：“快走吧！这鬼地方让我恶心！”

　　“咔嚓！”

　　一声不易察觉的机械声音，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露出惊骇之色，司徒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僵住了。

　　也许他的脸色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难看。

　　黑色枪管抵着司徒墨的太阳穴，持枪的人露出一抹灰色的笑容。

　　“你……”司徒空眼中立刻迸射出敌意，冷冷地扫过对方全身，“你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这样子好么？”

　　讽刺地一笑，君文乙轩举枪，眼中隐藏着杀意：“司徒空，十三年前的修罗竞技场，你还记得么？”

　　冰蓝色的双眸闪过一道灰冷的光，布满阴冷刺骨的寒意。

　　第九章：袭·戒

　　一共有三条通道可以到达中央指挥室，不过七戒所在的这条通道上只有唯一的方向，所以，在这里出现的敌人只有两个结果——他杀死对方，或对方俘虏他。

　　枪械的损耗比预估厉害，弹夹换了一次又一次，不是他瞄准精度不够，而是对方过于狡猾，狙击枪和火箭筒双管齐下，配合闪光弹掩护，地下密道的构造坚硬牢固，敌人也顽强得很。

　　很简单的四个字：易守难攻。

　　枪林弹雨，响雷轰鸣，浓烈的硝酸味在空气不流通的地下道里肆意流窜，侵害着嗅觉神经，让人很想吐。

　　不过一切都是只要习惯了就能生存，人类的适应能力是非常惊人的。

　　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像一只机警的下水道老鼠，上官七戒快速越过一条干涸的沟渠，继续背贴岩壁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面罩上的数据不停更新，方位导航和模拟测试都在正常运作，操作系统运行优良，性能调试换为最优档，平衡模式已经升到封顶线，如果有足够的能源，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可是，能源快枯竭了。

　　饱受煎熬的身体已经疲累得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孤立无援的处境会让心灵承受巨大压力，于是更容易觉得绝望和疲惫，这些他都不陌生，他只是单纯地顺应本能去渴望休息，仅仅只是躺下就好，他太累了。

　　脚踝的伤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越过极限的精神亢奋。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身体已经不行，精神力却没有底线。

　　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一些动静，他迅速蹲下身，隐蔽在黑暗中，ARE为他创造了绝对优势，这就是东方军部为之骄傲的科研技术，现代战争的决胜因素就取决于军事领域科学水平之间的较量，有了领先的技术、先进的武器，就是最有利的战略条件。

　　简单地说，就是“武器的战争”。

　　在安静了一段时间后，那帮家伙似乎展开了全面行动。不！他们是在准备撤离！整个地下都沸腾起来，不期而遇的敌人越来越多，危机四伏，生死悬一线！

　　军人的天职不是明白整个计划，而是服从命令，所以即使仿佛身处云雾之中，他还是可以凭借直觉行动，也完全信赖自己的直觉。

　　只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明确，相信任何处在他这个位置的士兵都会迷茫。

　　聚精会神，心无杂念，当一个人可以在恶劣的环境下做到这一点，他已经不是个正常人。

　　斩断七情六欲，唯有一个信念：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他拉动枪杆上的保险栓，身体忽然发动，冲了出去，行进中举枪扣动扳机。

　　一枪，远处有一个人影倒下了，而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大姐头说，正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才能铁石心肠，否则，人的感情是很轻易就能产生而无法轻易泯灭的。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为什么这世上却有人能在烟雨红梦中浮生轻笑，将那些醉生梦死的人蹂躏于股掌之间。如果玩弄他人感情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感情玩弄，为什么还有人敢进行那样的交易……

　　感情不可以相信，陷进去只会让自己欲火焚身！

　　接连两个贴地翻滚，惯性的驱使使他滚到墙角边才顺势停下，散压和缓冲装置继续消耗能量，他只喘了一口气，又举起枪支。

　　一发子弹精确无误地射入敌人脑门。

　　鲜血溅洒……

　　中央指挥室的入口近在咫尺，而外面是硝烟密布，浓烟滚滚。

　　这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

　　“调试解压器打开，等离子核引擎启动——将关闭部分平衡系统——备用能源填充完毕——警报，散热不足——主动能将在一分钟后开始优化性能——”

　　漫长的一分钟，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事，保持思绪空白。

　　ARE复合装甲微微泛出淡淡的光雾，像一个温暖的气罩。

　　“性能优化完毕——主动能无异常——请指示。”

　　机械的声音令人厌恶，因为它尽管使用着敬称，其实却没有感情。整个东方军司一共有五个人可以操作ARE战斗，只有他不把ARE当作并肩作战的“伙伴”。

　　“最大战斗功率。”他用力咬住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