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战斗模式——最大输出功率3000马赫——终端同步率99.5%——”
五位ARE操作员中,上官七戒的同步率是最高的,从来没有跌下过99%,但这并非是他天生丽质。
他所承受的身体负荷也比其他人高50%。
准备就绪,年仅十八岁的机械操作兵深呼吸一口气。
他瞄准中央控制室的入口狂扫一轮,掷出一枚闪光弹,伴随轰响声,眼前亮起一片刺目的炫白,仿佛整个世界忽然失去了所有颜色,在眼中只留下苍白。上官七戒冲进去,蓦然,一股猛烈的冲击又将他推挤出来,背后装甲撞在墙上,能源槽瞬间损失一格。
冲击力惊人的强烈,促使散压系统高频运行而大量损耗能源。
同时,他自己吃了一击闷棍,背部传来隐隐刺痛。
等离子防护屏启动,双臂装甲上翻起一小片透明薄片,两臂交叠张开一层离自己半米距离之外的透明屏障,闪烁着淡蓝色波光,将紧随而至的轰击挡下。
硝烟弥漫,浓雾对视线形成严重阻碍,黄色的烟雾中出现一个巨大轮廓,烟渐渐散去后,上官七戒透过钢化合金玻璃面罩看见一个“巨型怪物”堵截在中央控制室的入口。
高浓缩空气炮!
那个“怪物”其实只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然而他的双肩负载着七戒从未见过的装甲,正是有了那组“铠甲”,他才能扛起一台高浓缩空气炮。
单面透视镜架在那人眼前,使人分辨不了男人的相貌。只听见干净利落的声音,辨别对方年纪不大。
“ARE……怪不得你能在1分钟内干掉十二个特种兵。”男子仿佛刻意地弯起嘴角,“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巨大的空气炮有着长达一米的炮筒,此刻,炮口漂浮着一些星光似的蓝色光电,宛如夏日草原上的萤火虫。上官七戒料准空气炮一次发射需要2到3秒钟缓冲,降压气缸总是影响了它的速率,虽然它的威力堪称惊人。
就在这两三秒之间,七戒丢掉枪支,从背甲取出两把分子刀,迅雷不及掩耳地俯冲到对方鄂下,但是对方的反应也不慢,达到钢五倍硬度的分子刀与对方的肩甲擦出火花,七戒奋力压过去,以占据绝对优势的暴发力将对方推出十米开外。
男子滑了出去,掀起一阵尘土,而七戒没有松懈,马上拔下ARE装载的微型手枪,隔着烟雾朝男子开枪。
“砰——砰——砰——”三下枪声,他停下来静观其变。
烟雾在地道里螺旋地盘转缠绕,久久不能散去。忽然,烟中亮起一束蓝光,七戒一怔,急忙滑行退开数米,再度将双臂叠交与面前,护住头部。
冲击波虽然被防护屏阻挡住,强劲的压力却全部施加在身体上,只听脚下剧烈的摩擦声,他一路被压退,重重撞在墙壁上。
能源格再度下降。
“提高可视度!”
“可视度基数增加——防护屏性能减弱1%——”
可见程度提高后,他能够透过浓雾看见几十米开外,男人正缓步踱近,也许对方同样看不见他,所以才走得那么慢。
还有三次……他心里默念,放回一把分子刀,切换右臂装甲模式,腕部装甲伸出一片长长的尖利的刃器。
没时间了,备用能源也已经所剩无几,而机动性、抗压性、攻击性都需要能源损耗,刃器的坚硬程度也和能源成正比。
必须一次定胜负!
男人确定不了他的位置,便开始连续发射空气炮,一波一波的冲击接踵而至,防护屏承受着连续不断的摧毁力量,能源格不停下降。
“警报,动力不足——警报,动力不足——”
上官七戒死死盯住目标物,双目杀气腾腾。
这是渴望杀人的眼神,在决定对方生死的一刻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轰雷炸响,震动使三人都疲于奔命,然而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两个人却还扭打在一起,难解难分。
“你们快住手!住手啊!”
手枪滑落地面,司徒空和君文乙轩同时像猛兽扑向猎物般朝手枪扑了过去,他们都很清楚,谁拿到那只枪,谁就能主导眼前的局面。
他们一边扑,同时一边阻止对方前进,彼此死死纠缠住对方,只要有谁先松懈下来,那么他就输定了。
“住手!别打了!!”司徒墨在一旁急得跳脚,外面的战斗打得热火朝天,里面竟也打得如胶似漆!“你们不要打啦!这里快塌了!”
然而,仍她叫破喉咙,没有人理睬她。
“你想同归于尽?”
“曾经想过。但……现在胜负还未定!”
两人双肘纽在一起,一时之间难以分开。司徒空便趁机想分散对方注意力:“有什么恩怨,我们出去再算,都死在这不值得!”
“哼!”君文乙轩死咬住对方,冷笑,“我早就做好了和你同归于尽的准备!你欠我的,不只是一条命!”
司徒空略显诧异:“什么意思?”
“到了阎王面前再告诉你!”
君文乙轩翻手扭住对方手腕,轻巧地揉转开,以柔克刚将对方逼退,也就在这一刹那,他滑向地上的手枪,再一个滚翻,一把扣住司徒墨的双手。
“啊!”
一声女人的惊呼,司徒墨双手被反扣于背后,漆黑的枪管又一次抵住她的太阳穴。
司徒空回过神时,见妹妹已经落在对方手中:“冷静一点,你要讨债的人是我,不要牵连别人。”英俊的脸庞肃杀阴冷,他再也笑不出来。
君文乙轩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人质,拉下保险栓随时准备射杀:“哼,她也有份!”
泪花盈满女人的双眼,美貌的脸孔却因极度惊恐而扭曲,这时候越是美丽的就会变得愈加丑陋。
然而,司徒空极致的冷静也出乎银发军官意料:“你到底是什么人?”声音虽然没有起伏,却透出不可亵渎的凛然霸气,仿佛是君王在审问一个罪犯。
君文乙轩不得已地嘴边逸出一丝苦笑:“我刚才问过你的,十三年前的修罗竞技场,那件事……我不相信你会忘记!”
“修罗,竞技场……”眯紧猎豹一般的双眼,司徒空轻声低喃。
他不会忘记,修罗竞技场是他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的地方。
“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他依然保持游刃有余的姿态,惊人的自制力不禁让君文钦佩。
可惜,他是他的仇人!
“卢索……凯鲁道夫——”他仇视地盯住对方的双眼,轻轻念出一个名字。司徒空眼神顿时惊变,从这一个细微反应,他证实了司徒空记得这个名字。
“卢索·凯鲁道夫……”高大的青年顿时脸色阴沉,换上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眼底泛出杀意,“他是你什么人?”
世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司徒空,他简直就像一头随时会脱缰的公牛。
在那样的威慑下,君文乙轩不由自主地胆寒:“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养父。”
“哼,”君文更没有预料到,他刚一说完,司徒空便清冽地笑了:“怪不得你要找我讨债了,卢索是因我而死的。”
那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容曾让他一时迷茫,自己会不会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即使错,也错的八九不离十。
因为司徒空自己已经承认了!
他恨!恨不得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以悼慰老师在天之灵!没有人可以眼见自己的恩师那样惨死,而从此不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更何况,他剥夺了他失而复得的家,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
“我们的仇,不仅仅是一个卢索!”君文乙轩暴怒而痛恨,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这回,司徒空不懂了:“还有什么?”
“还有——”
“轰——!”
轰鸣在他们身后响起,地面微微震动,一阵烟雾和气流席卷而来,让他们措手不及。司徒空看准时机,趁君文乙轩不备,夺过枪和妹妹,刹那之间峰回路转,手枪抵在了银发军官的脑门,他把妹妹拉到身后。
“结束了,去地狱讨债吧!”司徒空没有犹豫,扣紧扳机。
“砰!”
子弹射偏了,手枪掉落,司徒空握枪的那只手鲜血淋漓,一根尖锥贯穿他的掌心。
“哥!”司徒墨惊呆地看着哥哥血淋淋的手,恐惧布满了俏丽的脸庞。
“谁!滚出来!”司徒空暴怒道。
烟渐渐稀薄了,显现出来的影子不像是人类的轮廓,冰冷的面具,泛着金属光泽的身躯,坚硬的棱角和轻微的机械摩擦声……
机器人?!
不,那是……?!
远看,那似乎是一个体型魁梧的机器人,但仔细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人,身上负载着厚重的暗灰色装甲,手持一把狙击枪,行动看起来有点迟钝。
君文乙轩愕然:“七——”
“你再敢乱动,下一次就是子弹贯穿你的脑袋!”通过机械处理过的声音从头盔部位发出,反光的玻璃罩阻挡了视线,看不出头盔里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孔。
血顺着手指流淌,一嘀一嘀不止地淌落,司徒空却从容地拔掉尖锥,仍更多的血液涌流出来,脸上却浮现笑意,笑得那样寒冷狡邪:“呵呵,来了个帮手,你们东方军部的人就是这样对待你们保护的对象吗?”
“东方军部的命令救不了你,你最好少废话!”语气尽管是透过通讯装置传出,却不难听出说话的人是如此之冷,如此之用力,好像积蓄得太久而渴望暴发。
出于了解,君文乙轩有些诧异地看着冰冷的面具。
司徒墨不服气:“哥,你要不要紧啊?这帮人怎么都那么蛮不讲理!”
“这世上根本没有讲理的人。”冰冷的面具正对司徒空,语气是那样重,那样刻骨铭心似的。旁人也许察觉不到,可是直觉敏锐的司徒空却觉得这副机械铠甲中另有蹊跷。
之后,负载装甲的狙击手不再理会他们兄妹俩,他朝向君文乙轩,半蹲下来,由于巨大的装甲使他蹲着都显得很高大。
他的行动显而易见的笨拙,蹲下时差点重心不稳。
“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机械的声音关心地问。
君文乙轩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从仇恨中释放出来,恢复过往的温和淡定,轻轻松了一口气:“我没事。这两个人……”
“就是这次行动的目的吗?”“机械人”站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君文乙轩隐约感觉到这个“机械人”有点生闷气的意味,“大姐头已经将其他人质转移到安全地方了,看来就剩下这两个。虽然外面那帮家伙全被我干了,不过他们的头子跑了,难保不会有后援人马。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机械人”走了几步,像突然想起什么,忽然转过来,举起枪指着司徒空。
司徒墨紧张地叫道:“你想干什么!”
“你——”“机械人”不含感情地用枪指指司徒空,又把枪头转移向君文乙轩,“我同伴伤得不轻,你扶他一下,不许有多余的动作,否则我把枪管塞你嘴巴里!”
“机械人”几乎是在命令,司徒墨没好气地骂道:“你什么意思啊!刚才他想杀了我们诶,你居然要我哥扶他!你知道我哥是什么人吗!”
“机械人”举枪对准性子蛮烈的女人,女人立即就吓得不敢出声。
“墨墨。”司徒空轻唤妹妹的名字,拉住她,他举手投降似地说:“没问题,你说什么,我照办。”
“机械人”这才把枪放下,君文乙轩莫名地看着他:“七——”
“速度快点,我们必须马上撤离黑岛。”
不知是不是刻意,每当君文想要开口说话时都会被阻断,此事,那家伙的脾气比他熟悉的还要差,每一句都刻薄地针对,仿佛他真的是一具不通人情的冰冷机器。
只是,那冰冷中明明蕴藏着烈火。
出来以后,天已漆黑,被轰炸过的南海岸只余下一片残影,寂寞的海浪独自翻滚,为它往昔的恋人哀悼和相思。也许还有海豚在唱着悲伤的歌,但那是在深海之中,茫茫汪洋遥不可及。
月雾迷蒙,海风习习,司徒空伫立在高高的山丘上,仿佛是在遥望脚下的废墟,又仿佛在低头沉思。
“看来,那家伙的墓碑已经没有了……”
远方的潜艇仿佛在催促他们,直升机徘徊在海面上,仿佛在讽刺这片废墟永远得不到安宁,因为它罪孽深重。
走出地下密道,司徒空执意要来看一看,明知道空袭过后什么都不会剩下的南海岸还有没有那样一块没有逝者的名字,没有座右铭的空白墓碑。
他没有找到,他也露出死了心的表情。
方才骄横气盛的女人此刻也安静得像一尊美丽的雕像,静静地守在哥哥身边。
“他是你什么人?”君文乙轩不经意地问,忽然觉得同样的问题不久之前才被人问过。
为何会如此相似?
司徒空前所未有地脱下了高傲的面具,露出一分真实:“他也是我的老师,”海风轻轻地为这浑厚淳朴的声音伴奏,和它一起悼念,“和卢索·凯鲁道夫一样死在修罗竞技场,同样是在十三年前。”
“你说,墓碑上没有任何字?”
司徒空点头,海风吹拂他一头散落下来的黑色短发,如果说往日的他是高高在上,让人望尘莫及,那么此时的他,则让人觉得他离得如此之近,失去了保护色,而变得像个普通人了。
“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司徒空悠远空灵的声音缓缓随风飘散,“除了名字,什么都忘不了。”
海浪声带给人宁静安祥的感觉,很快就让那份惆怅淡然消失。
“机械人”站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始终不出声,也始终一动不动。
一架直升机朝他们滑翔而来,司徒空跳下土丘,身姿轻盈矫健:“墨墨,我们走了。”
“卢索的仇,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站在土丘上的银发军官郑重其事地道。司徒空回以微笑,“先去看看你们的头号王牌吧,他站在那很久没动静了。”
司徒空潇洒,因为他总是留给别人猜不透的谜语,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不会给出答案。也许这世上有太多人就这样掉入他的陷阱,他也毁了很多人。
接着,君文乙轩看向那个显得过于安静的“机械人”,他的身上有伤,走过去的时候迟缓而蹒跚,费了很大劲才挪到对方身边。“喂,走了。”他拍了拍厚重的肩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