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庄记————飞砖

　　借著一掌之後两人身影错开的瞬间，莫天闪到了洞口的方向。

　　众人未料到他会在战斗正酣之时抽身离开，都还沈浸於之前的精彩过招中，反应自然慢了些，转眼已让莫天逃出洞外。

　　“不玩了，等日後有机会时再找你较量。”

　　正道人士众多，雷鸣也不是易於之辈，这样打下去即使胜了雷鸣对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莫天的分析算是极为正确。

　　但奇的是，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雷鸣竟然不追。

　　他不追，连带其他在场的人也因为疑心而不知道是否应该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著莫天轻松离去。

　　步鸿飞这时才从山下走上来。

　　“我问过张老爷了，藏宝图他的确是放在这个山洞中，如今看来，莫天会走得那麽干脆，东西他应该已经拿到手了。”对於让众人白白费了一番力，间接帮他做戏的张伯年，步鸿飞不愿加以任何评价。

　　雷鸣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却不看步鸿飞，而是紧盯著欧阳常乐。

　　“看我做什麽？忽然发现本公子长得俊了？”欧阳常乐笑嘻嘻的，仍旧是没有半分正经。

　　来之前已经知道欧阳常乐对上了莫天，同时知道这两人过往的步鸿飞微微皱了眉，却没有说什麽。

　　被当事人这麽若无其事地开玩笑，雷鸣本来想问的话也没力气问了。

　　“没事，我只是想说既然这里的藏宝图已经没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对於被骗的这点，雷鸣并无什麽特别的反应──他自幼生在帝王家，无论是否出於本人意愿，勾心斗角的阴谋之类他也接触得不少，所以不是不能理解张伯年的做法。

　　欧阳常乐看了看步鸿飞，一笑，答道：“也是，即使要吃喜酒，现在也早了些。”

　　“别开这种玩笑，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麽，步鸿飞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欧阳常乐的折扇压住了他的嘴。

　　“伤姑娘家心的话就别说出来了，要说也不该当著这麽多人说。”他看看周围装作若无其事，却在竖著耳朵等八卦的人们，好心提醒。“其实张姑娘除了不会武功之外，也算是不错的人，娶了定是贤妻良母一个。家中家底丰厚，娶了她以後，你们那清贫的武当也可以改改穷酸相……”

　　察觉某人在瞪自己，欧阳常乐笑得更开怀。

　　“没事要多多怜香惜玉，否则会错过不少良缘，你是好人，可惜在理解别人的这点上努力得不够。哪天需要人帮忙追妻时可以来找本公子，到时候谢媒礼我可以看在多年交情上少收你一些。”

　　这些话一出口，感觉像把原来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种奇异气氛驱散了一般。

　　步鸿飞双唇开开合合，也找不到自己究竟想答些什麽。

　　这时已在旁边等得不耐烦的雷鸣，却是直接上前来拖了欧阳常乐便走，连声道别的话都没说。

　　站在山头看那鹅黄身影被雷鸣拉著渐行渐远，步鸿飞先是眉头紧锁，而後慢慢舒缓。

　　如此也好，不该说的，就永远都不要说好了。

　　谁叫他是自己错过了机会，也就丧失了资格？

　　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呐……

　　被雷鸣一路拖著，欧阳常乐看著对方的背影，不但不觉得大难临头，反而还有闲暇感叹要看雷鸣失控一次真是不容易。

　　“喂喂，你也走慢一点，我刚刚才受过惊吓腿软了走不快……”

　　回头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家夥一眼，雷鸣忍耐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走。

　　“喂……”这人原来这般霸道？到底有没有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啊？　

　　懒得再听欧阳常乐罗嗦一堆肯定会让自己不高兴的话，雷鸣直接把人扛上肩头，健步如飞地走向二人所乘的马车。

　　也许是因为没料到他会做出这般惊人的举动，欧阳常乐一时也没了声音。

　　转眼，就被人不算温柔地丢进了车厢里。

　　在雷鸣回身坐到赶车的位置上之前，欧阳常乐忽然伸出左手拉住了对方，然後右手抚上雷鸣的脸，将他拉近自己。

　　两唇相贴，竟是做得如此自然。

　　由轻轻碰触到辗转深入，最初引起一切的虽然是欧阳常乐，但是到了後来主动的是谁，他却是已经不清楚了。

　　雷鸣也不明白此刻的自己心中是震惊多些，还是喜悦多些。

　　他只知道自己仅剩的怒气，在结束这个轻吻後看到欧阳常乐笑容的瞬间，已彻底消失了。

　　“真的生气了？”

　　那故意将人挑拨到失控边缘的家夥竟然还敢笑得如此惬意，十足欠扁！只可惜……某人下不了手真的将他抓来打一顿。

　　所以只能再靠近对方，低下头──这次，却没能成功吻到目标。

　　一手捂著对方的嘴，欧阳常乐眨眼的模样很无辜。他道：“你这麽做之前可要想清楚，一次能说是例外，第二次就──”

　　不耐烦地拉开他的手吻住那只会煞风景的唇，雷鸣退开之後才露出些微笑意答：“误上贼船，我认了。”

　　欧阳常乐眼中的笑意因他这个回答而变浓。

　　“不过，你为了拿到藏宝图而故意让莫天抓住的这种做法我不会认同，今後也不会再帮忙。”

　　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也说垮了欧阳常乐的笑脸。

　　原来他们早已推测到张伯年必然知道藏宝图的存在，且把图藏在了某处，只是苦无头绪找寻，所以只好故意露出破绽让莫天帮他们找。而当莫天如欧阳常乐预计那般找上他时，一听後山闹鬼传言的瞬间，欧阳常乐就猜到了图所在的地点，也知道莫天必然是先拿了图才来找自己。

　　因此故意被擒，借机反偷。

　　“要占我的便宜，自然要有付出成倍代价的心理准备。”说完，欧阳常乐弯弯笑眼在雷鸣身上打了个圈。“当然，你也不例外，所以以後你还是要帮我的忙，不能有异议。”

　　说他是贼船，他还就真的强盗到底了！

　　雷鸣无言地看著这个一脸理直气壮的家夥，忽然转头道：“我看，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好了。”

　　喂！

　　“买定离手，没有退货的道理。”欧阳常乐拖著对方的手，笑得十足奸商。

　　却没发现，那表面一脸懊恼的人，眼中闪过的同种算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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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麽我觉得自己最近开始腐化了|||||||

　　又，一想到月初一切又要归零就郁闷＝　＝＃

　　离开张家三天後，传来了莫天重返，大闹张家的消息。

　　欧阳常乐听说时只是慢悠悠地摇著折扇懒洋洋的笑──在他心中，出言欺骗众人的张伯年，比起莫天好不到哪，受点教训是活该。

　　但之後送达的另一个消息，让欧阳常乐变了脸色。

　　醉梦阁日前被破，死伤惨重。

　　雷鸣行走江湖的日子尚浅，并不清楚醉梦阁是什麽样的一个地方，可是他看著欧阳常乐的脸色，知道这件事很严重。

　　因为欧阳常乐的脸色和当初他听说震四方失踪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江湖中的名门世家不知凡几，帮派更是多到数也数不清的地步。但是在这多如牛毛的众多派别中，却依然是有那麽一两个以特立独行闻名的派门──醉梦阁，就是这少数的几个特殊派别之一。

　　醉梦阁出名的原因不在其武功如何高深莫测，又或者行事如何神秘诡谲。

　　醉梦阁出名，是因为这是一个只有女人的门派。

　　也许有人会说，只有女人的门派有甚稀奇，峨嵋不也是一样？但若是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那人要麽根本不曾混迹江湖，要麽就是孤陋寡闻到了极点。

　　醉梦阁只有绝情绝爱的女人。

　　那里的每个女人都有一个过往，每个过往都伴随著一场心伤。所以久而久之，伤心的人渐渐不再相信世间有真情，宁可与同样伤心的人互相保护取暖──醉梦阁，就是这样一个伤心女子的聚集地。

　　醉梦阁的阁主名为“慕容飞”。擅使剑。其剑名“断肠”，自创一套剑招“独步春风”，当今武林剑者排行榜上第五位，成名以来无人可动摇其位置。

　　她也是慕容世家的人，慕容霜舞的姑姑。

　　慕容飞是名奇女子。

　　也许现今江湖上的後生晚辈们没几个人知道有关她的故事，可是老一辈的人中却没有人能忘记当年那个大义灭亲，亲手斩下通敌叛国的夫君头颅的女子。也忘不了那散布斑斑血迹的白衣，随风飘扬的如檀长发，以及凛然的绝美容颜。

　　慕容飞是当年众多江湖男儿的梦，也是慕容家的骄傲。

　　但是她在亲手杀夫之後，却拒绝再回到娘家，而是一个人离开，创立了醉梦阁，专门收留境遇凄凉的女人们，传授她们武艺，教给她们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醉梦阁不犯江湖，只求一隅生存。

　　因为那里的人都有可怜的遭遇，所以也很少有人去冒犯醉梦阁的安宁。

　　但如今，就是这样的醉梦阁，却被人在一夜之间重创，连阁主慕容飞都受了重伤。

　　听欧阳常乐解说完後，雷鸣心中泛起隐约的愤怒──他平生最恨，莫过於恃强凌弱以及无理取闹，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以後，就有了要插手的想法。

　　看向欧阳常乐，一贯怕麻烦的对方今日却没有推托。

　　“慕容家与我家世代交好，於情於理也该走一遭，更何况……事关五分之一的藏宝图下落。”原本还想著，醉梦阁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如今却是自己小看了台面下的对手了。“其实我有个想法……”

　　“什麽想法？”

　　意识到自己刚才随口说的话被雷鸣听了去，欧阳常乐眨了眨眼，笑答：“没什麽，一时胡思乱想而已。”

　　雷鸣其实并不相信他这个解释，却也无意戳穿对方。

　　通常欧阳常乐不说的话，不是不愿讲，就是不便讲，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不应该勉强。

　　更何况欧阳常乐不说出口的猜想，雷鸣也大约知道──方才欧阳常乐想说的，一定是“不知朝廷在这个事件里面插手了多少”。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因为从上次的魔教余孽一事已可看出皇上有插手江湖的意图，既然如此，即使朝廷在这次的夺宝事件中掺和一脚，也是非常正常的事。但雷鸣却不认为醉梦阁的事情是朝廷所为──虽然朝廷的确是最有实力的一方。

　　为难女人，不是当今天子，雷鸣的大哥司徒扬羽的行事作风。

　　更何况那个人想要得到什麽东西的话，有的是办法，没必要采取最极端暴力的方式强夺。

　　但是这样的推测，不能由雷鸣说出来，因为他的身份特殊，立场微妙。

　　“去看看吧！”最终，他寻思良久，能够说的也只有这句话而已。

　　尽管知道这个结论是理所当然的，欧阳常乐的面皮还是隐约抽搐了一下，显得极不情愿──也许雷鸣忘了，上次他欧阳常乐可是受过醉梦阁追杀的，如今自己送上门去……哈！

　　“没人能在我面前动到你。”

　　这时，雷鸣仿佛看穿他的想法般，缓缓承诺。

　　一丝喜悦滑过心头，嘴上却是不肯放松地说：“哎呀，你说得太明白了，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但是看在你如此诚意的份上，拒绝又未免不通人情，所以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保护吧！”

　　“还真是勉强。”

　　“是勉强没错，因为上次我被追杀时你就在旁边，结果我还不是照样受了伤？”欧阳常乐本意是开个玩笑，雷鸣却因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而神色微微黯然。

　　“同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坚定的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决心。

　　欧阳常乐听他说完，呵呵一笑，不再言语──平时沈默寡言认真严谨的人忽然一本正经的说出类似情话的发言，还真叫人听了有些承受不住。

　　所谓天生克星，大抵便是指雷鸣之於他欧阳常乐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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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到了。

　　也就是说，学生半年一次的鬼门关又到了ORZ

　　接下来的时间无法保证更新频率，还请大家多见谅||||

　　一路风尘仆仆。

　　这天正午时分，欧阳常乐二人的马车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山间。

　　雷鸣看了一眼那雾蒙蒙，只能隐约见到一些山峰轮廓的前方，微微皱起了眉──这样的地势如果有人想要偷袭的话，再怎麽防备也是白费的。

　　但在他之後下车的欧阳常乐却似乎没有这个顾虑。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再掏出扇子随意摇了摇，欧阳常乐蓦然一笑。

　　“待会儿你可要跟好了，万一因为你不小心跟紧我而出了事的话，我是不会负责的。”他的语调轻松得像在跟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般。

　　但雷鸣听得出，那份从容的神态之後掩藏的一丝紧张。

　　没有多加询问，他点了点头。

　　欧阳常乐许是担心慕容飞的情况，难得没有说废话地直直走进雾气深处。雷鸣随即也收敛心神小心跟了上去。

　　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雷鸣唯一能看到的颜色，只有在离自己不远的前方慢慢移动著的暖黄色身影。

　　也许是因为看不到周围的景色，所以心情意外的平静。

　　时光的流逝仿佛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就在雷鸣暗暗估算两人走了多久时，欧阳常乐忽然停下了脚步。

　　雷鸣顺著对方的目光看去，前方雾气稍微散了一些，可以看到一栋房屋的轮廓。他於是眯起眼，心里已知那大概就是两人这次的目的地。

　　“醉梦阁前生死门……”欧阳常乐低低地自语，而後笑了开：“但愿我还有命走回来。”虽然他不是首次出入这个地方，但是以前每次来这里的经历还真是让他讨厌到了完全不想回顾的地步。

　　“一会不管出了什麽事，你千万要保持笔直前进。”

　　听到这怪异的吩咐，雷鸣问：“如果走偏了又会如何？”

　　“如何吗……”缓缓拖了个长音，欧阳常乐露出绝对不能称为善意的笑容。“走偏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最多跌成肉饼吧！”

　　试著想象了一下自己跌成肉饼的模样，雷鸣眉头皱得更紧。

　　“我会注意。”虽然他不怕死，但是那也不表示他能够接受摔死这样可笑的死法。“其他还有什麽要交代的吗？”

　　欧阳常乐有些不满：“你怎麽问得像我在交代遗言一样……算了算了，本公子不和你计较，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够了。”

　　“什麽话？”

　　“最难消受美人恩。”说完，欧阳常乐闭了嘴，直接步入雾气中。

　　行得两步，似乎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停下脚步随手撕了片衣摆绑住自己和雷鸣的手，而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会小心不连累你一起死。”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雷鸣道破对方不好意思说的话──倒也是把欧阳常乐别扭的个性摸了个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