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燕清粼本就不是个廉耻分明之人,对此种体验,他的反应最大不过是恶心、呕吐,外加不停的漱口和洗澡,毕竟他有严重的洁癖,但若是想让燕清粼因这次遭遇而一蹶不振,简直笑话!
润妃的失策之二,便是对燕清粼的无知。
燕清粼的性子是何等冷静沉凝,结果他却再三挑衅燕清川,以致让后者频频中招,最后竟携了燕清粼去了个避开东方润视线的地方,这不是自掘坟墓,让燕清粼好生泄愤?
所以,当燕元烈赶到三河镇,看到正与东方润打得正酣的燕清粼时,只挑着眉对卫少天说了一句话:“这就是我们的儿子。”
话音并不高,有着认可,判定,和淡淡的自豪。
卫少天温润的眼神里,微微荡着些许疼惜与宠溺:粼儿……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呵……
东方润敏锐的觉察的外人的入侵,凤眼一瞟,顿时危险的眯了起来,燕清粼瞅准时机,一个连环踢,将她踢在厚重的围墙之上。
燕元烈一声令下,自是有人上去接手。可是东方润猛咳过后,突的眼中充血般提剑奔向附手而立的燕元烈。
飒急忙将收势燕清粼抱住,提气奔到一侧的安全处:“爷,您的伤……”
燕清粼轻轻摇摇头,看了眼疾步赶过来的卫少天,和极少出手与东方润对峙在半空的燕元烈,他不由轻叹:唉,终还是惊动了父皇和君父……
定了定神,燕清粼缓缓道:“不碍的,去护着悠儿,把他带回来,另外让海迹他们小心跟着君父,他功力还没恢复……”
“是,爷放心。”
飒应了声,看了眼往这边奔过来的人,立刻翻身去了对打的双方战场里,往燕清悠身侧靠去。
燕清粼轻轻咳了几声,刚刚飒给的那个祛痛的药显然已经失了效用,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尤其是一波一波的悸动,让燕清粼呼吸都有些难过了。
抬眼随意扫了眼当下的局势,却在突的瞥见卫少天身后跟着的另外一人时,燕清粼顿时楞在当下。
柯子卿速度更快了些,早卫少天近到他身前,在看到燕清粼左胸前的血晕和脸侧的瘀青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二话不说掏出短刀一扯下摆,从内里干净的中衣上撕下几块布条,上前给燕清粼包扎。
卫少天眼神一暖,冲燕清粼安慰的一笑,便也不再上前,带着水若寒转身赴燕元烈身侧去了。
柯子卿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几番恨恨,他亦不说话,只埋首帮燕清粼细致的止血固伤。
看他一言不发的低头在自己身前动作着,燕清粼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柯子卿肩头微微耸动着,心口蓦地窒闷的难受,于是轻轻唤了句:“子卿,别这样,朕没事……”
柯子卿后背一僵,下一刻突的抓住燕清粼的衣领,怒吼道:“燕清粼!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没事?怎么可能?!若是你没事,怎的全身是血、伤口如此深、且还在不能控制的发抖?!连这等事也要强装坚强欺骗柯子卿,以为他就能因此而好过么?
荒谬!
燕清粼一愣,微微一叹,垂了眼眸:“朕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柯子卿冷笑一声,一行清泪却缓缓从面颊上滚落了下来:“担心?你有甚么资格判定我该不该担心?你有甚么资格决定我的身份自由不自由?你究竟有甚么资格对我的人生、我的选择、我的未来指手画脚?!只是你以为?都是你以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选择?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体会过我的伤和痛?!”
燕清粼默默的听他宣泄,不置可否,只话到最后,他才抬起眸子,伸手捧住柯子卿沾湿的脸,苦笑道:“我就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自私自利,子卿是现在才知道么?”
攥住燕清粼衣领的手瞬间迸出青筋来,柯子卿咬牙切齿道:“你既如此自私,那为何要回来?为何不走?!你说啊!”
燕清粼面上一僵,缓缓敛了唇边的苦笑。
答案不言自明。
柯子卿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瞬间浑身无力般的抵在燕清粼右肩上:“你如此自私都知道放心不下而不顾自己安危返回来,那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一两句重话就……逃跑么?你知道么,这些年我为我们能够在一起,一直一直一直都在努力,不管做甚么,我都抱着期望……可是,可是你……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你怎么能……粼……你让我……好失望……”
燕清粼心口一痛,拥住柯子卿:“不是!我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夹在中间难做……凭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兑现……对你许的诺言……我……我就不能……做一次恶人么?”
柯子卿怒道:“燕清粼!你除了逃避还会甚么?!我爱你有那么可怕么?!有那么让你为难么?!你究竟……究竟把我当成甚么了?!”
燕清粼一怔,突的抚上柯子卿的脸颊,看了又看,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许久后才缓缓摩挲过柯子卿清秀的眉眼,轻轻说道:“跟我回京,好么?”
柯子卿猛地一顿,接着颤抖着望上来,突的搂住燕清粼,竟然哽咽了。
燕清粼眼睛一酸,竟觉得从未像现在这般唾弃自己的自作聪明,只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甚么?
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还是,对不起,我爱上了你?
似乎两者都很残酷。
柯子卿心里备受煎熬,燕清粼也未必能好过。
情之一事,不比谋天下,伤人极甚不说,还难以臻善臻美。这是一种缺憾。
所以,理智若燕清粼,他宁愿柯子卿是一种缺憾,也不愿对他承诺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但是,只有到了此时此刻,燕清粼才深刻的体味到那种被人扯住心情的恐惧,就是当他以为柯子卿可能葬身火药崩塌中时,那股从心底涌出来的不安和冰冷,是燕清粼从未有过的经历,彻头彻尾的恐惧。
竟然是……恐惧。
圣君不让他碰柯子卿,是对的,因为只要陷进去了,就会有代价,所以要毫不犹豫的舍弃。
可是,没有舍弃苏逸风,没有舍弃燕若冰,没有舍弃水灵秋,没有舍弃东方慕平,没有舍弃姬容,没有舍弃邢璨,甚至没有舍弃燕清悠,那……为甚么要单单舍弃柯子卿?
为甚么……是柯子卿?
燕清粼心底千百次的考量这个恼人的问题。
而此刻,他却豁然开朗了。
就像是春夏秋冬,千古不易,有些东西也是注定不能放弃的。
那是一种幸福。
第二百零一章:现身
“燕元烈!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东方润失势而败,早已是情理之中,只她本就不是个轻易低头之人,所以任何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燕元烈瞥了眼一脸沉凝的燕清粼,神色倒是还算可以,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唰”一声合上剑,燕元烈接过土梓枫恭敬的捧上来的锦帕,仔细的拭了手,才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被木澜瑄挟制在当下的东方润,冷笑一声:“儿子?你说他么?”
燕元烈斜睨着一来到此处便呆在当下的姬容,嘲讽意味颇浓。
卫少天一愣,微微叹了声气。
燕清粼本倚在柯子卿身上勉强立在其后,听燕元烈如此一说心里大惊,腾地站起身来疾步走过去将姬容拉到身后:“父皇!此事……请不要将容儿牵扯进来!”
燕元烈一瞪眼,低声斥道:“放肆!看你这点出息,亏得还是大燕帝王!”
燕清粼脸上一僵,手下却将人牢牢攥住,话里多了几番顺从:“父皇,此事与他无关,请父皇莫难为他……”
姬容浑身一颤,依旧愣愣的盯着东方润:“粼……我母妃……我母妃竟还活着么?”
燕清粼心里微叹,却也不知该如何说明,只摸了摸他的顶发:“……是,但是你听我说……”
姬容怔怔的望着燕清粼,眼眶中已经隐隐涨潮了:“你……说。”
燕清粼的手慢慢滑到姬容的脑后,轻轻摸索着:“我说的话,容儿信么?”
姬容嘴唇一抖,缓缓的点了点头,话里却说的极为坚定:“我信!”
燕清粼瞳孔一缩,缓缓凑了过去:“容儿,她是东方润,但是……她不是你母妃。”
晴天霹雳一般,姬容僵住了:“甚……甚么?”
燕清粼眉间有了几番忧色:“容儿……”
姬容眼圈登时红了:“粼……我不明白……”
燕清粼轻轻叹了声,将姬容抱进怀里:“你这么乖巧,怎么会有她这样的母亲?别伤心,别难过,不明白就不明白,你只要记得我会对你好就成。而且你如此为了东方润,值得么?”
姬容越过燕清粼的肩膀直直的望着几米外的东方润,泪眼婆娑,轻轻唤了句:“母……母妃……”
嘴唇翕张,声音却如未闻,身子一软,姬容已经歪在燕清粼怀里不知世事了。
柯子卿默默的过来欲伸手将姬容接了,燕清粼摇摇头,冲姬澈微一颔首,把人小心的送了过去:“你不该带他来。”
姬澈轻轻咬了下唇:“他一听你有事怎的拦得住?”
心里一梗,燕清粼额角微酸:“你好好看着他,我刚点了他的睡穴,等……此事结束了,我便跟他解释。”
姬澈默了片刻,咬咬牙:“你……真狠心……”
说罢,抱了姬容往后面寻个平坦之处去了。
燕清粼身形一顿,继而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站在燕元烈身侧,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柯子卿瞅了他一眼,低声一句:“你别在意。”
燕清粼一愣,转头过来轻轻一笑:“没事。”
柯子卿欲言又止,却见燕清粼对燕元烈耳语几句,已经向东方润走了过去,于是脚步一抬就要跟过去。
突的胸前横过一把剑来,柯子卿一怔,沿着泛着银光的剑锋望着燕元烈:“帝座,他……身上有伤……”
“那也是他自找的,”燕元烈淡淡地一句:“他处理得来,你别插手。”
“可是……”
燕元烈斜眼一瞪,柯子卿面上一僵,只单膝跪了,也便不说话了。
这时,水若寒上前几步走到卫少天跟前低声耳语几句,卫少天脸色一变,忙对燕元烈说道:“元烈,果然不出你所料,东方润在这三河镇周围埋了大量火药,若是她心有不轨,只怕……这三河镇就要被炸成废墟了。”
卫少天声音不大,周围人却听得清楚,顿时均变了脸色。
燕元烈微微蹙起眉头,转身问姬澈:“能逃出去的密道还有几条?”
姬澈脸上一难:“只来时那一条了。我修的本身就不多,还被润妃炸毁了大半,三河本就坐落在山崖之上,密道的坚实程度也不比他处,所以……若是三河当真炸了,恐怕……”
燕元烈略微沉凝,转眼望着卫少天:“少天以为呢?”
卫少天心内一暖,远远望着燕清粼:“你既然有心远离世事,就莫扰了粼儿布的局,你该信他能够处理的过来才是。至于其他……”
声音一顿,卫少天轻轻一叹:“元烈,说来说去,今天这种局面终是我们这辈人扯下的恩怨,波及到他们这代本就不该,若是能得个善终,你便……成全了罢。怎的说这天下也都是你的了,不是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
卫少天垂下眸子望了眼跪在当下的柯子卿,复又抬眼望了望远处与东方润说着话的燕清粼:“粼儿也长大了,你也该……学着宠宠他了,你不知道,你在他心里该有多重的分量……”
燕元烈垂了眸子,仿佛想了片刻,才过去轻轻拥住他,低声问道:“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可知粼儿这次提拔出来的暗卫么?”
卫少天一愣,缓缓逡视了一番立在前方战局中小心护卫着燕清粼的暗卫们,果然都是些眼生的,不由叹道:“竟都瞒过了你的眼,谁让你一直都逼他太甚来着,粼儿如此做也有他自己的考量罢。”
燕元烈眼中盛了几番笑意:“上次借口教训了他身侧的那些个奴才,看来收效颇佳,只没想到粼儿竟能将人联合森爻末裔安排到东方润身侧,看来倒真有两把刷子。”
卫少天眉头一挑:“终于说实话了?如果你这话能直接对粼儿说,效果会更好呢。”
燕元烈轻哼一声,话里倒轻快:“朕若夸他,他可向来都不屑,倒让我自己觉得难堪,还是免了罢。”
卫少天淡淡一笑,拉住他的手:“你现下可是对粼儿放心了罢?”
燕元烈俄而一叹:“倒也是了,我终是不该担心这些个了,只要你陪着我便够了……”
两人相视一望,自是不言自明。
“你……你胡说!!”
突的一声怒吼,打破了这边的安静。
燕元烈望过去时,正见着燕清粼懒懒的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轻轻说着些甚么。
卫少天瞅了瞅燕元烈:“东方润当真与东方逅臻有孩子么?”
燕元烈轻笑一声:“自然是了。”
卫少天眉间微蹙:“你不会是……”
燕元烈忙摆手:“你可别冤枉我,这可都是东方安自己倒腾的,我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立了东方安为妃。”
卫少天有些怀疑:“你当真不知情?”
燕元烈轻咳一声:“你也知道东方氏本就野性,当年我刚建起大燕时就派人调查过北辽,他们疆域有着一处国藏,密钥便是一块传之盛世的璞玉,但遗憾的是却在多年前遗失了。”
“所以你娶了东方安是为了这处国藏?”
燕元烈点点头:“当时本想从这个女人处搞到关于密钥的消息,结果却发现东方安根本不知情,相反我却得知了东方润与东方逅臻的奸情,脑光一闪,便有了另一番猜测。”
卫少天沉思片刻:“东方润若是当真与东方逅臻相爱,东方逅臻又怎舍得将她远嫁?莫非……东方润偷了那把密钥?”
燕元烈淡淡一笑:“正是。东方氏本就多疑,东方润自然对花心的东方逅臻不放心,所以趁机掠了那块珍贵的密钥,想以此让东方逅臻收心,只可惜……东方润没想到后宫谗言,让东方逅臻因着密钥失盗一事责难于她,而东方润本就刚强,死不认错,所以诞下一个儿子后便为了生计远嫁了凉庭。临走之前将那个孩子托付给东方安,只可惜所托非人,东方安为了能嫁到大燕,反而将那个酷似东方安的孩子进献给了东方逅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