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情人 (出书版) 下部 BY 淳于绯

作者:  录入:03-31

他是在极偶然的机会听到这个名字的。据说是一家会员制的俱乐部,只为高官富豪开放,保密性很强。既然保密性强,连清篱也大概知道里边都有什么服务。
男人将他送到门口,一个长相清丽,身段窈窕的少女,便嫋嫋婷婷的走了过来。
「连先生,您好!炎先生正在里边等您。」
柔声说完,少女做了个请的姿势。
送他来此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在他背后消失。
大厅什么都没有,只有十几部电梯,他坐上其中一部,电梯一停,便是一条种满幽竹的回廊。
回廊不长,走上几步便可看到一扇镂刻着竹纹的古式木门,门上扇型匾额,大大三个篆字——竹雨榭。
炎青挑选的地方竟然格外的别致。偌大的空间,摆放着竹椅竹桌。炽热的艳阳穿过半卷的湘妃竹帘,竟也变得清爽起来。甚至还有一张竹榻,正中摆着小几,几上还放着棋盘,只看着便有说不出的雅意。
一个穿着旗袍的窈窕少女正跪坐在一方蒲团上,低眉垂目,专心致志地冲泡着茶水。柔荑纤纤,姿态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
时间算得刚刚好,他一进门,少女正冲下第一杯茶。
「先生,请用。」
少女静静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炎青坐在窗下的竹椅中,见了他,也没站起,只是笑道:「多日不见,连先生风采依旧啊!」
「比不上炎先生老当益壮。」
他淡淡的道。
炎青身后依然站着那个瘦削男子,他垂首敛目,无声无息如同炎青的影子。可是连清篱注意到,他刚刚踏进这间房子的时候,那男人看他的眼神,锐利森冷。
舒庆、石头都曾提到过这个男人,他叫阿进,自小跟着炎青,除了练红,他是整个青红帮唯二个不服舒庆的人。
炎青摇了摇头,一副感慨不已的模样:「哪有什么老当益壮?舒庆这一走,许多事都要烦劳我这个老人家,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累散架!」
他笑着比了比竹几上的茶盏:「咱们不忙说话,连先生先尝尝这茶怎么样?」
连清篱点了点头,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团上,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他道:「正宗的冻顶乌龙!」
炎青抚掌笑道:「连先生果然是喝茶的行家!」
连清篱淡淡一笑。
他的确极爱喝茶,无事时,便会泡上一台功夫茶。四只茶杯一一斟满,舒庆不到一分钟便全部喝光,再好的茶,也只得他六字好评「比白开水好喝」,八字差评「怎么颜色跟尿一样」。
不过他还是常常邀舒庆喝茶,虽然他总是没有太高的评价,但每次喝完,都会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这已经足够。
将茶杯轻轻放在几上,连清篱抬头看向炎青:「炎先生,你应该不是单单请我来饮茶的吧?有什么事,你最好直接说,我怕舒庆一会儿找不到我,会着急。」
炎青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一伸手,阿进便掏出一支雪茄放在他的指间,然后小心的点上:「连先生,这可是正宗的巴西雪茄,你可要尝尝?」
「我从不抽烟。」连清篱摇头。
深深吸了一口,将烟气从鼻中喷出,炎青才缓缓的道:「连先生快人快语,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顿了顿,他道:「唆使舒庆的老板故意挑衅的是我,让许浩将舒庆告到你那儿的也是我,想来,这些事情连先生应该已经猜到了。」
连清篱也不否认:「我今天才刚刚想到,还是你提醒我的。」
炎青有些不解的扬起眉。
「除了你,我想不出谁跟舒庆说那些『我不要他』,『他配不上我』之类的无聊话。」连清篱毫不客气的道。
阿进的眼眸闪过一丝晶芒,被炎青挥手阻止。
他沉吟一下,又吸口雪茄才道:「舒庆昨天跑到我那儿,居然威胁我不许再打扰你们……那些话是我说的,我告诉他,他离开青红帮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不过就是这么随便说了几句,那家伙竟然跟我大呼小叫。他在我面前一向没大没小,但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过分……」
炎青皱起眉头,明显有些恼怒的样子。
「所以你才发现舒庆根本不会如你想的那样,被你逼回青红。」连清篱冷冷的接道。
「没错。」炎青坦白的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只有你可以改变舒庆的想法。」
「可是,我却想不出任何要他改变想法的理由。」连清篱冷冷的道。
「连先生,你说错了!」炎青摇了摇头:「理由很充分!难道你没有发现么?因为你的固执,舒庆才会去做那些卑贱的工作,他甚至不得不去容忍那些废物对他指手划脚,他原本是那么傲气,那么强悍的一个人,却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妥协,他明明有上百种的方法让那许浩闭嘴,可是,他却选择向他磕头认错……」
炎青看向连清篱,眼神锐利:「连先生,你让舒庆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孬种!」
「舒庆不是废物!」连清篱面无表情的道,「你的话太过偏激。舒庆靠自己的辛苦劳动挣得的钱,比用强取豪夺的手段挣来的钱,不知干净多少倍!他所做的工作一点也不低贱,正正当当,干干净净!而且,舒庆之所以被迫受辱,炎先生,这不都是你一手策划?干嘛做贼的喊捉贼?这实在不符合你的身份!」
「连先生不愧是做律师的!说话果然犀利!」炎青眯起双目,神情阴沉,「可是你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这件事。你可层站在舒庆的立场为他想一想?你要知道,舒庆与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思考方式自然也不尽相同,你所认为的『正确』对于舒庆而言未必如此,你所鄙视的『强取豪夺』恰是深刻在舒庆骨子里的本质,若想完全剔除,恐怕直接杀了他让他重新投胎还比较容易!」
连清篱沉默不语,表情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紧盯着连清篱,炎青肃然道:「你若真心呵护舒庆,何必要将他逼到如此境地?他原本可以高高在上,你却偏要让他被人踩在脚底,你这样做根本就是要毁了舒庆!鼎鼎大名的『疯狼』,硬生生被你逼成一只丧家之犬,连先生,我该赞你好本事么?」
胸口猛的一痛,连清篱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震惊。
丧——家——之——犬——么?
「舒庆向来不是能甘于平淡的人,青红才是他安身立命之所,你为一己之私,将舒庆逼到如此绝境,践踏他的自尊,让他失去自我,这就是连先生想要的?当舒庆变得不再是舒庆的时候………连先生,你可还要他?」
「什么?」连清篱一惊,抬起头来。
当舒庆变得不是舒庆的时候……
「舒庆为你所做的牺牲到底有几分价值?我不懂情爱,但在我看来,舒庆一旦失去身为男人的尊严,便没有资格保有他的爱情,他这般委曲求全是否真能留住你一生一世?连先生,你心中可有答案?」
用尽全身的力气,连清篱才没有让自己的狼狈呈现在脸上。
炎青所说的字字句句,皆踩中问题的关键,一针见血,让他节节败退,无从反驳。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舒庆的变化——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舒庆正在渐渐失去自我,失去他身为一个男人的立场。
早在发生许浩那件事的时候,他便隐约意识到,舒庆的确无法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可是他依旧一味的逼迫舒庆,都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什么为了舒庆好,为了舒庆安全……这都只是藉口而已。
与同性相爱这件事,已大大违背了他的做人准则,如果舒庆继续留在青红,那么他势必要承受被自己道德观严厉苛责的处境,他为了不让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便将其转嫁到舒庆身上,藉着舒庆对他的依恋,任意压榨,在舒庆的痛苦挣扎中,找到自己的心理平衡点,让自己好过一点,甚至想着,如果舒庆无法承受这种压力,选择离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虽然嘴上说着接受舒庆,可是心底深处,却总是做好了要离开他的准备,那么这样想来,当舒庆变得不再是舒庆的时候,他是否真的会以此为藉口离开?
瞪着杯中澄亮的清茶,连清篱发现自己竟无法坚定的否决这个念头!
「连先生,我知道你恨我故意作祟,可是,舒庆是我一手栽培,我怎忍看他就这么被你毁掉?只是几句简单的话语,便让他失控到如此境地,你不会不明白这种结果所代表的意义吧?」
他当然知道——舒庆已被逼到极限。
激情中被逼迫说出「永远也不离开」的话语,成了舒庆用来束缚他的方式,执拗的渴求着毫无意义的许诺的同时,舒庆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信,在两人的恋爱关系中,舒庆也失去了平等的地位。
原本那样跋扈的一个人,最终选择屈从于对方的意志,这种转变,对于舒庆而言,的确意味着毁灭,将那种骨子里的傲气与强硬生生剥离,舒庆身上——还剩下什么?
为了祈求他的垂怜,让自己变成一个可怜虫,这样的舒庆,他该——如何安置?
垂下眼睫,连清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清亮透明,在玉白的茶杯中,微漾着淡褐色的波纹。
炎青看得如此透彻,步步紧逼,不容人有喘息的余地,他显然抱定势在必得的决心,让他如此耗尽心力,炎青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与舒庆的问题可以容后再想,反倒此刻炎青的心思,更值得玩味。
茶水清亮透明,在玉白的茶杯中,微漾着淡褐色的波纹。
他静默着,炎青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炎先生,我能请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舒庆回到青红?」
炎青微微一道:「我早就说过,我视舒庆为子,这青红迟早都是传给舒庆的。」
「舒庆何德何能,让你如此重视?」连清篱定定的看着他,步步紧逼。
「你莫小看舒庆,那家伙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可是舒庆生性太过急噪,若执掌青红,恐怕还差那么一点。」
「他只是缺乏磨练……」
「炎先生……」连清篱打断他,「如果你没有诚意的话,我们实在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连先生怎么会认为我没有诚意?」炎青一脸无辜。
连清篱一笑,淡淡的道:「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而炎青不是个简单的人,更不是凭个人喜好便会神智昏昧的老头子!」
「连先生……」炎青苦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们这些当律师的,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么?」
连清篱不语,举起茶杯,小饮一口,浓郁的茶香在口中扩散开来,让他僵硬的表情,有了几许缓和。
炎青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这原本是家丑,说出来真怕连先生笑话。」
连清篱不语。炎青侧头想了想,突然问道:「连先生可知道练红这个人?」
「知道!舒庆之上你之下。」连清篱点头。
「那舒庆可跟你提过他与练红之间的恩怨?」
连清篱淡淡的道:「舒庆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
炎青皱紧眉头,叹了口气,才缓缓的道:「青红所做的生意,涵盖了许多领域,包括毒品买卖,虽然风险很大,但因为获利极高,便一直做了下来。
年轻时还不觉怎么,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便觉得这买卖实在是伤天害理,渐渐的,就开始压缩这方面的生意。
可是练红却跟我想的不一样,他觉得这个来钱快,不但将剩下的不多的几条线都揽在自己手里,还瞒着我越做越大,有了钱,势力也跟着变强,野心也膨胀起来……」
炎青说到这儿,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沉痛的表情:「我一直将他当兄弟看待,从来不曾对他起过疑心,等我意识到他的野心的时候,他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跟我分庭抗礼。
这几年我的精力又大不如前,多亏舒庆,才能维持住这种平衡!
舒庆离开这半年,练红的势力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过我之势,若他真的取代我而掌控青红,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不瞒连先生,我苦心栽培舒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青红!赔钱的买卖我不会做,舒庆的人我更是不会放,我不是善男信女,你若不吃敬酒,我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与舒庆知道我青红太多事情,若不能为我所用……」
话未说完,突然墙壁上一盏红灯突然闪了起来,阿进按下旁边按钮,一个虽然有些慌张,却仍甜美悦耳的声音顿时响起:「炎先生,舒先生正向你那边去,我们拦不住他!」
三人皆是一愣。
炎青将手中的半截雪茄狠狠的按熄,冷声道:「这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然后他转向连清篱,表情冷厉:「连先生,我对你俩的容忍绝对不是无限的,别弄到最后两败俱伤!」
话音未落,门便被一脚踢开,一个人影闪电般的冲了进来,连清篱还没看清,阿进已经扑了过去,拦住某人。
舒庆根本不理阿进,冲着炎青便吼道:「你干嘛把他叫来?我昨天不是跟你说清楚了么?你竟然还给我阴魂不散!」
「放肆!」炎青冷叱,威严十足。
哪知舒庆根本不买他的帐,冷声道:「我说过谁也不许碰他!即使是你也不行!」
说罢直接绕过阿进,走到连清篱身边,将他一把拉起:「我们走。」
连清篱还没站稳,一只脚夹带着劲风飞踢而至。舒庆将他一拉,一推,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靠住墙才站稳身子,定睛一看,舒庆已跟阿进打成一团。
大门敞开,刚刚为连清篱带路的少女当门而立,身后跟着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几人看到屋内打斗,竟没有一个露出惊慌之色。
少女没有进来,只是询问的看着炎青。炎青挥了挥手,那少女鞠了一躬,退后两步,将门轻轻关上。
炎青冲着连清篱招了招手,若无其事的道:「连先生,来这里坐,咱们接着聊。」
连清篱皱了皱眉,眼神扫过被踢翻在地的茶壶,才转身走了过去。
「那茶叶我还有几斤,你若喜欢,索性都送给你。」炎青会意的道。
「无功不受禄。」连清篱淡淡的回绝。
炎青此刻又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阴狠未曾出现。
连清篱坐在炎青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两人。
那两人太快,他只看见灰影白影纠缠得不亦悦乎,白的是舒庆,灰的是阿进。
「连先生放心,阿进虽然功夫不错,却比舒庆还差一些!舒庆只是好久没有活动手脚,想过过瘾罢了。」
大概是眼睛适应了两人的速度,渐渐的,连清篱竟然可以看清两人的动作,包括舒庆的表情。
他很久没见过这种表情了。
兴奋的,专注的,傲然的,睥睨一切的,他的眼神锐利,森冷,满是戾气,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彪悍,他看上去像头出闸的猛兽,却又璀璨夺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才是真正的舒庆么?
那这些天,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总是压抑的、惶然的、小心翼翼的男人,到底是谁?
「舒庆这一收拾,还真是个帅小子呢!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舒庆穿白色的衣服!连先生好本事。」
炎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耳中。
连清篱一证,耳朵突然有些微微发烫。
那家伙必定是仓促之下,随便拉了一件穿上,否则他怎么会穿这么不耐脏的衣服?若他猜的没错,舒庆必定是在他睁眼前,刚刚离开。
炎青侧头看着他耳后的吻痕,促狭的道:「虽然这个问题很没礼貌,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舒庆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一大早就躲到游乐场,连家都不敢回?」
「游乐场?」
「喂!你别乱说!我是去上班!是去上班!」舒庆气急败坏的吼声从交织的灰白影子中传出。
「得了舒庆!你还想骗人呢?小心连先生气不理你。」
舒庆有些慌乱的反应,显然让炎青觉得很高兴,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舒庆这些天根本没上班,整天不是打游戏就是去拳击馆练拳。这小子走的时候硬要逞能,一分钱没带就离开了,又不愿意花你的钱,这些天,他都是给人做拳靶子,挣几个零用钱花花……」炎青摇头嗟叹道,「以前都是他揍别人,现在却找着别人揍他,你说这小子蠢不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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