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又反应,小丫鬟就找了一套衣服给他换上,然后硬是扶着他起来。
夜色茫茫,前尘路,何人来助?
“说说看,本将军对你哪里不好?你一定要逃走呢?”苏木杨的手撩起一撮他的白发,长长的白发泛着银色的光芒,他身着红裳,绝世的容颜,更平添了他的悲凉。
易非嫣不说话,自从云锦死了,他就没再说过话,或许是真的哑巴了,又或许是这些人不配与他说话。
“在这里,本将军说的算,你下次再跑的话,记得认清楚方向。你这样不知趣的人,本将军也腻了。不过你可别说本将军欺负你,给你机会,只要你逃得出去,就放你走。不过这个可能性,呵呵,几乎是零。”苏木杨捏着他的下巴,手指慢慢的划过他的脸。
他冰冷的一张脸,依然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象这皮囊早就已经没有了灵魂,只不过是个行尸,连走兽都算不得,因为你根本看不到他身上的一丁点的生气。
“来人!此人杀人越货,大恶不赦。”苏木杨俯下身,轻轻的拍了拍易非嫣的脸,“这细皮嫩肉的,去采石场好好的锻炼锻炼吧。”
“那个丫鬟怎么样了?”他突然开口,所有的人都震惊,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哑巴,可是当他开口,声音犹如天籁的时候,怎能不震惊呢。
只有苏木杨他只是诧异,他知道他肯定不是哑巴,只是,为什么他不求饶呢,这样的美人,只要他求饶,自己是会放过他的,可是为什么是问一个丫鬟呢?
苏木杨挑了挑眉,不屑的看着他,“死了。”
只是这几个字,易非嫣就明白了一切,他忽然笑了,倾国倾城的魅惑,他淡淡开口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苏木杨哈哈大笑起来,仿若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良久他止住笑意,挥了挥手对旁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下去!”
只要是这里的人都知道,采石场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朝廷的重犯都会送到这里来,发配边疆,这里无疑是个人间炼狱。你就算是想死,都有人看着你,不让你死。
易非嫣如今又看不见,来了这里自然是凶多吉少。
守卫仔细打量着易非嫣,他自然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虽然白发是怪异了一些,但是掩盖不住他的美。
“这是将军钦点的人,罪大恶极,你们好好看着。”
守卫点头哈腰的,“大人,小的知道。”
那人是将军府的下人,送了易非嫣过来就走了。
其中一个守卫趁着没人注意,飞速的将手在易非嫣的下身摸了一下,撇撇嘴道:“还真是个男人,可惜了这张脸啊!”
另一个守卫笑了笑说:“老张你不会也嗜男风吧?”
“呸!老子才没那么恶心呢。用排泄的地方欢爱,这些人怎么想得出来?!”
“也许别有一番乐趣呢?我听说男人的身体也很销魂的。”
“少恶心啊!带他去干活,听将军的意思是要咱们好好的招待他啊!”
“你怎么知道?”
“你笨啊,这么个瞎子怎么干活?还不是送来受罪的!”
“有道理。”
两个人商议了一下,对易非嫣道:“我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名字,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你就是七百四十一号。以后我们哥俩看着你,你给老子老实点!别耍花样,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一个守卫想了一下找了一条锁链,栓在易非嫣的脖子上,“你要是跑了,我们兄弟俩就没好果子吃了。安分点!”
他们将锁链的另一头栓在一块石头上,锁链有十几米长,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每一声都是一个耻辱,这一切的一切,有人铭记在心。
“你这狗日的!快点干活!偷懒?我让你偷懒!”守卫的鞭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一鞭子下去就能让你皮开肉绽易非嫣的衣服早就已经衣不遮体,破布一样的挂在身上,他白皙的皮肤也早已经看不见,可以辨认的,只有那些血淋淋的伤痕。唯独他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依旧闪亮,披散在身上。
这样的毒打,在这里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冷不丁的一鞭子,让易非嫣晃了一下,手里的石头砸在脚上,顿时鲜血淋漓,他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吭。
“你还发呆?你当你是来享受的啊?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这里装大爷!他娘娘的,你那是什么眼神?”守卫愤怒的挥舞着鞭子。
白发飘落了一撮,原本那张绝世的容颜,被画上了一条红艳艳的血痕,沿着眉梢一直蜿蜒到唇边,鲜血从他的左脸流淌下来,狰狞却不可怖,就如同是一朵正在盛开的罂粟。
易非嫣忽然笑了,邪魅的微笑。
这笑容震慑住了守卫,使得他久久没有动。
“他娘娘的!你个臭瞎子!看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话音未落,他的鞭子就又要落下来。
横空飞出一只草鞋正巧打在守卫的手腕上,守卫哎呦一声扔了鞭子,捂住手腕嗷嗷直叫。
“什么人,不想活了?”
“不许你伤他!”来人声音沉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浓浓的愤恨。
守卫看了看来人,不悦道:“和尚,我劝你少管闲事!他犯了王法,老子教训他是应该的!赶紧滚,这里不化缘!”
“贫僧不是来化缘的,贫僧是来带走这个人的。”
另一个守卫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你这和尚是来捣乱的吧,滚一边去!这是朝廷要犯,你凑什么热闹?”
“嘿嘿!真好玩!”突然从天而降了一名尼姑打扮的女子,抓着守卫的鞭子就不撒手张开嘴咬了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疯子?滚开!”守卫用力拉扯着鞭子,哪知尼姑竟然带着功夫,几下就把守卫打倒,夺过鞭子在手里玩耍,学着守卫的样子,也狠狠的抽了几下。
守卫疼得呲牙咧嘴,逃散了去。
“非嫣,你受苦了。我带你走,你的眼睛可以治好的。”
“天香,你滚。我易非嫣不需要你来怜悯!”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却清楚的辨认了天香的方向,一字一句,字字如刀,割在天香的心头。
天香顿了顿,看了一眼一旁玩耍的国色,又道:“非嫣跟我走吧,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理这些红尘俗世了。让我带你走吧!”
易非嫣自然看不到天香红了的眼眶,他纵横江湖几十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也要潸然。
易非嫣笑了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道:“天香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易非嫣总有一天会站起来,会让所有背叛我的人,求死不能,天香连你也算上。”
“好!那也要让我带你回去,你身上这么多伤,必须要医治!”
“你这个人真是犯贱,我要杀你,你还要帮助我。快点走,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带你走!”
“你以为你能带走我吗?天香,我就算是死,也不要你来救我!我说到做到!”
他决绝,不容你有任何的异议。天香看着他,呆愣着,良久才拉了国色的手离开,临走时扔下了一袋银子给守卫:“好好照顾他,若是他有什么不测,你们也别想活!”
“大师请放心!”守卫得了钱,自然卖乖。
天香最后回头看了易非嫣一眼,他依然站定,遗世独立,天香背过身来,竟然泪眼朦胧,作孽,这真是作孽啊!
“你哭什么?你家死人了啊?”国色突然道。
天香握紧了她的手,“国色,儿子在受苦啊!”
“儿子?儿子?我儿子?儿子……”
第六章 前尘忆(一)
门前流水今西去,夏蝉春鸣旧时归。泪眼问花何人晓?伤流景,追旧忆,蓦回首万事成空。
年少不知江湖远,垂暮方悔意气时。笑沧桑人世无常,夜未央,前尘忆,总有千般无奈事。
那一年天香意气风发,身怀绝技,行走江湖。
那一年国色少女初长成,不甘落于男儿之下。倾城之色,男装打扮也掩盖不了。
“你是何人?为什么跟踪我?”国色停步,回头瞪着那个跟在身后的人。
天香道:“你怎么说是我跟踪你呢?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国色自幼被宠坏了,心高气傲,天香这样的回答自然要让她恼怒,当下扔了一只飞镖。
天香眼疾手快躲过了暗器,“你这黄口小儿,为何要暗算与我?”
“谁让你躲的?”国色气得跳脚,双手掐腰小女儿姿态十足,只是天香是个榆木脑袋,哪里看得出来眼前这少年是女子。
天香觉得好笑,“我不躲难道等你暗算我?你这小子新来的吧?一点江湖道义都不懂!”
国色柳眉倒竖,拔出佩剑冲着天香就一顿砍杀。国色的武功也非等闲,天香好斗,有人比武自然高兴,也施展了身法应战。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这一战一直打了三天三夜,两个人精疲力尽,可是依然难解难分。
最后二人决定休战,英雄惜英雄,双双把酒谈天,论天下英雄。
之后就烂俗了,酒后乱性的故事总是乐此不疲。二人酒醉,双双宿在客栈,一张床,相拥而眠。
第二日醒来,国色发现身边躺了个人,大为惊恐。
这尖叫声吵醒了天香,“贤弟你干什么啊?”
“你你你怎么睡在床上?”
“有床不睡我还睡地上去?”
国色一脚将天香踹下床,“你这淫贼!”
天香是名门正派,哪里有人如此说他,颇有些不悦道:“大家都是男人,睡一块也没什么。莫非,莫非你是……”
国色下意识额拉了拉胸口的衣服,“你知道了?淫贼!”
天香的脸不觉得红了几分,歉意道:“你别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你是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呢,其实断袖也没什么,我不会给你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国色忽然就笑了,这人真傻。
天香见她笑了,以为她不生气了,就坐了过来,“贤弟你若是不嫌弃,我就做你大哥,咱们两个结伴同行,你意下如何?”
国色见他老实,自己一个人也无聊,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与他结伴同行。
天香叫小二打水来,拧了毛巾递给国色,然后又拿着梳子预备给他梳头,“贤弟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定是没吃过苦。”
虽说国色是大派掌门的女儿,可是从小没娘,她爹又不是溺爱孩子的人,所以从小国色还没被人这么疼过,当下心弦触动。
“你这发带松了,大哥给你重新扎上。”天香言罢用手扯下她的发带,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芙蓉如面柳如眉,映的唇红齿白。
天香一时呆愣了,看着镜子里的人儿久久不能言语。
国色勾唇而笑,端庄又不失妩媚可人。心道,这下你该知道了吧。
谁想天香楞了一下然后道:“啧啧,贤弟你长得这么好看,说你不是断袖也没人相信啊!”
国色一听大为恼火,当即站起身踢了天香一脚:“你这笨蛋!”
天香不明所以,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呢?
二人游历到了常州,这里是沿海一带,而国色自幼长在内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当下就脱了鞋袜,赤脚走在还百年,天香就在一旁看着她在水里嬉戏。
“贤弟你小心点,别扎了脚啊!”
“天香你真是罗嗦!”国色笑嘻嘻的看着他。
天香也笑,是啊,自己罗嗦了一点,可是这个弟弟,他瞧着就觉得喜欢,哪能不罗嗦呢?
国色正玩耍,今天的雾气又大,所以海上额那艘船,她自然没看见,临近了国色才发现有人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国色的只觉身上一轻,被人拦腰抱了起来。那人足尖踏地,抱着国色纵身而跃,再次落地,已经是在甲板之上。
“你是什么人?”国色皱眉,冷眼看着这个对自己无礼的人。
“在下易水寒。”他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气宇轩昂,眉眼之间,难掩意气风发。
国色有些吃惊,“你就是冥教教主易水寒?这么年轻?你该不会是易容了吧?”
“国色姑娘以为呢?”易水寒淡淡的微笑。
“让我试试看。”国色在他的脸上又拉又捏,然后笑道:“果然是真人啊,我还以为,江湖盛传的冥教教主,会是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呢!”
易水寒静静的微笑,他的笑容里有太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他剑眉飞扬,小麦色的皮肤,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眸子,双唇饱满。
国色楞了一下,然后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国色,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易水寒手臂稍一用力,将国色揽入怀中,耳语道:“因为我要娶你。”
轻功不是天香所擅长,再加上海上雾气太大,等他赶到船上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易水寒抱着国色,国色微微的挣扎着。
“你这淫贼,放开我贤弟!”天香大喝一声。
易水寒将国色搂的更紧,“我若是不放呢?你待如何?”
天香运气,“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天香提起身形,易水寒一手搂着国色,另一手与天香斗在一起。
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占了下风,国色趁机摆脱易水寒的钳制。
“贤弟你没事吧?”
“你是天香?”易水寒突然道。
天香冲他抱拳道:“在下正是天香!”
易水寒又道:“你与国色姑娘是何关系?”
“我与国色姑娘是……什么?姑娘?他是男人啊!虽说长得俊俏点,但是确实男人啊!”天香大为诧异。
易水寒摇头笑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明眼人一见便知,国色是女子。再者说,你也算是江湖中人,难道就没听说过国色?”
天香看看易水寒又看了看国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国色瞪了一眼易水寒,“我是男是女都和你没关系!大哥我们走,不要理这个魔教妖人。”
“且慢!”易水寒身形一闪,就拦在二人面前,“国色,我说到做到,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国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有病啊?你没听过国色天香这个词语吗?再没文化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我和大哥是一对,你凑什么热闹?”
天香又惊呆了,诧异的看着国色。
易水寒依然浅笑:“那么就试试看,天香我们来一场比武,我若是赢了国色就归我。你若是赢了,国色就归你。”
国色撇撇嘴道:“我本来也不是你的,你凭什么拿我赌注?”
“那好,我易水寒若是输了《耀华十四》就是你天香的!”
“好!我跟你打!”
击掌为誓。
第七章 前尘忆(二)
天香和国色离开,国色一直拉着天香的手,天香还处于浑浑噩噩之中。
“你愿不愿意娶我?”
“什么娶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娶我!”
“为什么?我卖给你了?”
“你和我有过肌肤之亲!你要对我负责!”
“我们什么时候有肌肤之亲了啊?贤弟你喝多了吧?”
“对就是那次喝醉,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了。天香,我对你负责吧,我嫁给你。走,我们现在去我家,跟我爹提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