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海岸 上————莫莫

　　黎洵从办公室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隔着几道门之远的项目设计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的心思。
　　心思细腻的秀美，早已了解了大概，上去想要问一问黎洵怎么回事，可是黎洵却阻止了，你要问个清楚就去找你的学弟去，我没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秀美一眼，看了一眼那个渐渐消失在走廊上的里的背影和秀美追上去的急切身影，冷笑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去。
　　如同一个释放了能量的机器人，千一回到住处后，一下子就瘫在沙发上，身都散了架，此时他终于脱离了那窒息般的环境。再这么下去的话，他非得发疯不可。
　　留在黎洵脑子里的最后印象，不是千一离开时的落寞的决然的背影，而是几前就在这个办公室里陈少蓉打了千一的那个巴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幕，那个时候，他明白了那两人之间的潜在关系。
　　他去问秀美，可是到了最后，他又改变了想法，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去关心一个不相干的人似乎不是他的所为。所幸，他也就什么也没问。只是到了现在，自始至终那个巴掌仿佛印在了谁的心上般的清晰，且醒目。
　　自从那个好不容易请来的设计人员就这么拍拍灰尘干脆的走掉后，黎洵的脸色也就变得难看了几分。
　　黎杰将这一切都悄悄地放入眼底，没有表示任何意义，对于人事变动的事情，他向来都不去在意。
　　而最为有资格说些什么的秀美，此刻的她已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她觉得自己很累，动不得，也就懒得起那个关心别人的心思了。至于这其中的因是什么，她更加懒的去琢磨。这么说吧，她根本已经放弃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好友，这会弄成这种结局，她总觉得自己或多或少是要负上一定的责任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解决它。
　　每她一下班就独自一个人回去黎家老宅里，结婚之前或者结婚之后似乎没有改变过这种方式，而黎洵也不曾主动的约她一起下班回家。那个家，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她渴望的温暖，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与其来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陌生人。
　　每次下班之后，她总是一个人在外边拖延很久才不得不回去。然而，她却也不想回到自己的娘家。这样一来，她找不出那么多的理由来搪塞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已经不了了之，但是她仍然不想多去给父亲添麻烦。
　　走到街道上，看见一家儿童精店，里面专门卖的是一些婴儿或者儿童玩具和其他用。玻璃橱窗上站着好几个塑胶模特，脸上漏出的毫无防备的稚嫩，深深地吸引着秀美的心灵。
　　看着那些可爱的小孩，秀美无法自拔的将手指轻轻的放在玻璃上，想要触摸。
　　大嫂，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秀美茫然的回过头去看来人，是刚刚下班开着车子回家的黎杰，是阿杰啊，下班了？
　　是啊。黎杰顺着秀美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那些假的模特小孩，沉默了不到十秒，就改变了话题，大嫂，回去吧。我载你。
　　秀美抽回了手，点点头。走了过去，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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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一路上都是沉默，黎杰想到刚才自己看见的一幕，大嫂，想没想过跟大哥生个小孩？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
　　秀美始终是看着车窗外的过路风景，听到黎杰这么一说显然是看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便尴尬了起来，也不知道黎杰看到了没有，只是摇着头不声。
　　怎么，你跟大哥吵架了？
　　秀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黎洵根本和自己说过的话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吵架。
　　既然没有，为什么都不见你跟大哥一起回来或者一起出去什么的？大哥很忙么？
　　也许吧。秀美不想多做解释，其实除了在公司里可以跟黎洵说公司上的事情外，其他私事根本说不上一句。
　　这两，大哥似乎很忙吧，都没见他怎么回家，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听你刚才否认，来是我多虑了。
　　是吧，我也不大清楚。秀美的口吻里有着明显的疲惫，明显不愿多说什么。
　　黎杰看到这里，及时地收了口，专心的开他的车。
　　黎洵这两其实并不忙，该做的已经做的差不多，也还没有接什么大的项目，其实可以说还蛮清闲的。只是对于他来说，似乎静不下来，脑子一旦停止转动眼前便会出现不该出现的画面，那个画面很奇怪，很诡异。
　　上次他睡觉的时候做梦，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画面让他想忘也忘不掉。他梦见自己走进一间地下密室的门口，石门在此时缓缓打开，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他走进去后，眼前是一段阶梯，昏暗的灯光下，他缓缓地走下阶梯，来到了一个纱帐前，他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里面，直挺得背脊，可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掀开帐子，看见一个身穿休闲装的人坐在那里，他可以非常的肯定那个是个男人。
　　于是又发觉他自己朝着那个古式的床边走去，那个人转过了身来，可是看不清容貌。他看见自己停在床边突然抱起了这个坐着的男人，那个男人朝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抱着这个男人一起坐下，两个人没有交谈，连个见面的问候都没有，仿佛这是多久之后堆积出来的默契，然而安静的空间显得很缺憾般的满足。
　　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跟男人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不行呢，我试过了很多次，都不行，难道只有跟你做才能行？话语中是很明显的无奈，但是却没有痛苦。似乎这个事实已经让他任命了。
　　对方无言，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如果我们就这样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后半段话应该是对方的名字，然而还没等到黎洵听到自己叫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已经醒来了，这个梦境的片断已经不停的出现在他的睡梦中许多次。
　　他甚至正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精神上哪里出问题，为什么自己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荒唐的可笑的梦，而且在梦里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个男人，这是对他来说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的事情。然而否定的同时，他却也对梦里出现的那个自己喜欢着的男子一无所知，明明抱在怀中，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些没来由的烦躁再加上那个梦，让他产生了莫名奇妙的厌烦。
　　所以他决定离开这里几，反正公司有人看着，自己去外边走走也好。
　　独自开着车，来到了偏远郊外的一个村庄，这里的房屋都很古旧，中间隔着一条清澈崎岖的溪流，从村子的那一头，流向村子的这一头。
　　然而正值冬季时节，这条溪流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踏上去居然可以踩着走来走去。
　　为什么会来这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花城市内到处都是喧嚣，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也不容易，好歹这里离市区不算太远，而且也相当僻静。
　　经过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后，看到河流对面有一个小山丘，黎洵想也不想就将车穿过小桥，驶向那个地方。走出车外，抬头一看，那个小山丘上正坐着一个穿着浅蓝色羽绒服的人，黎洵心想，居然这会还有人跟自己一样有闲情逸致来这里打发时间。
　　踏着拌着些许泥土的雪地，走到那里，看清了那个人。那人的侧面让他很难忘记。
　　是你？黎洵再次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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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千一缓缓转回身来，看着突如其来的黎洵，顿时变得呆滞，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公司上班的么？
　　黎洵面色古怪的看着千一这种反应，看来，我们可真是有缘呢。
　　嗯。千一含含糊糊的低声应答，身体挪动了一下，腾出一个光滑的自己刚才坐过的干净的石头让给来人坐。
　　谢谢。黎洵也不客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从知道了黎洵跟自己有过的渊源后才有的因，反正当黎洵坐在千一身边的时候，千一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手心在不停的冒汗。往日的平静如死水的心已经在静静的沸腾着。
　　是痛苦，是无奈还是无人知晓的激动，没有人能够告诉千一此刻这是什么答案，然而不管自己现在心情如何，对方始终无法明白和理解，所以无论如何对千一来说是一种悲哀。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这句话似是感叹，望着前边空空的雪白的地面，转回头看着千一，为什么会来这里？
　　总觉得黎洵说话的口气像是在质问，这种永远驾驭别人的人往往就会不由自主的摆出这种姿态来。
　　这里是我之前住过的地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回来这里走走。千一也望着那片空地出神。
　　这里？黎洵不解。
　　千一笑了，很少看到黎洵会露出这种表情，解释说，是啊，你以为我是出生在市区，也在那里长大？其实，我到了十岁那年才回到那个家的。十岁前是我跟我妈一起在这个偏远的地方生活的。十岁的时候我妈去世，才跟着我爸回到市区住。
　　忽视了黎洵投过来的目光，指着前方那片空白地给对方看，你看，那里曾是我妈去世后埋葬的地方，不过后来就被我爸叫人给迁到了圣安公墓园。
　　黎洵望着那片已经空了地几分钟，然后撤回了视线，这样啊。他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这个时候的气氛，虽然自身感觉很不舒服，但他无谓去追究。只是当听对方提到在这个偏远的郊区外生活了将近十年的时候，心底泛起了一丝针扎般的疼，然而也就是一闪而逝。
　　随着视线转移，远处还是一片兀突的树林子，只是现在都被雪覆盖，变得白茫茫一片，这里似乎除了树林子，还是树林子了，可以想象一下等到了夏的时候这里是个怎样的绿树茂林的一片景色。
　　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而来这里的?
　　千一沉默的转了方向，他该如何说？这种话对他来讲始终是不能也不可以说出口的，关于面前这个人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可以透露一字半句。
　　盯着背影等了半响，也不见对方说出的打算，黎洵只好无趣地放弃，转入另一个话题。只是，转来转去，黎洵发现他们之间的话题始终都在围绕着那关于千一的突然离职的话题，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黎洵对这件事一直都很介怀。说句不经过大脑过滤的话，就是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知道这其中的因，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近乎无理取闹。
　　然而对方对于此事的回应打的太极极好，应对的多么完美，让他始终无懈可击。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黎洵先起身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再走走其他地方吧。他真的很不想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正和心意的千一赶紧跟着起身，但是眉宇间的神色有些犹豫，而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也引起了黎洵的注意。
　　怎么了？
　　你，要走了？问得人小心翼翼。
　　哦，大概吧，反正这里也就是这种样子，既然出来了就顺道去泡一次温泉。
　　千一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是啊，这里本来就是平常的有些落后的样子，比不得市区那里的繁华。
　　黎洵也终于听了出来对方的心思了，敢情是自己说错话了，千一，你别多心，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明白。千一越过身边的人，走了下去。
　　走到不远处，千一又转回头来，对黎洵露齿一笑，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那一瞬间的回眸，仿佛一缕和絮飘柳的春风，吹过脸颊，很温暖，那一瞬间，黎洵彻底的被那一个笑容，改变了先的念头。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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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这个小镇很古老，都是两层或者是三层的阁楼连起来的，中间的青石小路，还有冰面下流淌着河水的石桥，很干净整洁。
　　千一的屋子跟其他人一样，两层的阁楼，从而楼往外看，可以看到镇子的那条街的部。
　　这里是我外祖父留下的，千一如是说，在我没有出生前，一个人生活的外祖父去在世时留给了当时已经怀孕的我的母亲。之后十年我就在这里度过的。
　　黎洵听着这个似乎是个故事的故事，欣赏着这里的别样风景。副市长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他回头问。
　　他？他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他忙着跟别的高官的女儿结婚，忙着开展他在政治上的事业，哪里有空闲来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黎洵听完后，讶然，来事实是这个样子，转头看这个一脸淡然表情的似乎真的在讲述一个别人故事的人，没有任何伤感之情的脸上让他以为千一已经变得云淡风轻，然而那人的不断扯动的眉眼，让他的心为之一疼，没有任何想法之前，他已经伸出手臂揽过对方，抱在怀里，似是安慰。
　　不是没有感觉到对方在那一刻身体接触时的颤抖，然而他在意的是对方此刻心中落下的伤痕，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要严重很多。他可以想象当初母子俩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所遇到的种种，并不是那么的顺利，至少在外人看来一个生来没有父亲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千一的震惊似乎太过明显，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不断的在颤抖，当错中复杂的心情将他推到顶端时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这一时候可以让他如此近的距离接近这个人，他也感到满足了，放松了身，埋在对方的胸前，悄悄地将双手紧紧拥住对方的身体。哪怕是仅仅一秒钟！
　　当黎洵感觉自己的腰部被对方双臂抱紧的时候，熟悉的触感袭上身，脑海中掠过了梦中的那一个情景，两个男子紧紧地抱在一起，而其中一人就是他本人，这几来一直徘徊在他的梦魇中的这种感觉让他彻底的打了一个冷战，猛地一下子将怀中的人推离开。一种几乎是不可思议，震惊的表情缓缓地爬上黎洵的脸庞，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不可能的，不是他，不是他。黎洵退开了半步，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苦恼的事情，不可置信的骤起了眉头。他在说服自己抑或告诫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被推得莫名其妙的千一，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不同寻常。他试探着问已经转了方向的人，你怎么了？
　　黎洵似乎还在沉浸在刚才那种冲击力中，没有听到。
　　对方的态度，仿佛在千一的心狠狠地被抽了一鞭，对不起，我刚才表现的太失礼了，请你不要介意。他不希望自己被讨厌。
　　黎洵猛然回头，嗯？你在说什么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刚刚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所以有些情绪失控。黎洵哪能将这种尴尬的事情对别人说？
　　啊，你说的对，这里的确很适合休闲度假什么的。黎洵赶紧将话题给撇开，什么跟什么这是，自己怎么会产生刚才那种感觉的呢？
　　千一心不在焉的随口附和着。
　　渐渐的暗了下来，转眼间空开始飘起了雪，而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思聊了几句。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的气，黎洵叹气，心想看来自己那车子要遭殃了。
　　哦，对了，银行建设的一期工程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千一似乎想到了什么。
　　之前看起来进行的很顺利，但是由于现在是冬，所以工程要停歇一段时间，怎么着也得等到立春过后了。
　　对噢，现在是冬季，不过地基上也应该采取相应的防冻措施，毕竟这几年这花城市的冬季很冷。
　　既然这么关心这个工程，干么自己不亲自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或者是之前已经想好的，总之这话是黎洵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的。
　　你忘了，我已经辞职了。辞职了就不能再管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