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冷风吹雨,醒来时仍是霪雨烟霏,绿肥红瘦。
多官路过本宅的那架荼蘼时,仍不自主停下来看了许久。他这一生像是和荼蘼投了缘的,凡事都牵扯上了这种花。白色的花瓣被打落在积水中,凄凄惨惨,分外可怜。剩得那瘦弱的一架,在雨里更觉伶仃。
“如今远行,房产没有卖去,只怕粗鄙人不懂惜花,倒糟践了你们……你们是死是活,但凭天意,我是再管不着了……自求多福吧……”
这话说的自己也一阵凄伤。
和仲韶乘了一驾马车,不徐不急地向京城里去。上马车之前,多官听见仲韶小声地交代送行的桂州府尹,像是要教训富淳的意思。那样的仲韶还是笑得一派温和,然而多官觉得有些陌生。
路过榕湖边时,多官却突然说要再去双花庙一趟。仲韶怕他再晕,还是一步不离的跟着。
雨细烟轻,白墙灰檐,鲜花素果,蜡炬檀香。庙堂中间两尊栩栩如生的陶像。
多官这次没再晕过去,他看清那两尊陶像。
“……蒋穆和蔡臻予的事……你信么?”多官问。
仲韶道:“很信。同样在你梦中,便更信了。”
多官低头沉思一会儿又道:“那我便也信你……可以么?”
仲韶笑着捉了他的手道:“你看可以么?”
端正脸色,多官极其严肃道:“……我对感情是极认真的人……若给不了我永远的话,趁早不要来招惹我。你明白么?……”
仲韶一怔,随即也正色道:“你要的,我都给得起。”
多官这才淡淡地展开了个笑容:“莫忘记你今日所言。”
够了。为他今日之所言,够了。多官的笑容不觉有些伤感。为他一句承诺,日后京中被认为是他下人也好,私宠也好,只要他待自己这份心意不变,都是甘愿。他苏多官要么冷情寡意,一旦认准了,便执着坚决,矢志如一。
又是风雨疏狂一阵,零落杜鹃红冷,舒卷芭蕉绿滴。
这年的春暮,临桂城里少了一个茕茕孑立的美男子,繁华盛京多了一个寄人篱下的苏多官。
几个月的颠簸,过了那些翠微横披,云峰高耸,渡了那些险溪恶水,栈道板桥,客路鱼矶。到了那荷花出水,菱角堪摘之时,总算到了京城。
十里长街,花灯绮树,红墙绿瓦,朱楼画阁。好不气派繁荣,多官先是新奇,看得两眼发愣,愣过之后,却不开心了。
一路上所遇之人皆让道微垂首,显示着车仗主人的尊贵地位。多官慌忙放下了车帘,不愿往外瞧。
也不知绕着京城走了多久,像是进了一座宅子门,马车又行了一小段路方停了。
仲韶携了多官下来,多官脚一触地便又愣了。
又一扇朱红大门在眼前。十几个婢女分列着,恭敬垂头,齐声喊:“恭迎王爷,苏公子回府。” 多官听得浑身不自在。
进了那朱红大门,只见华庭宽广,长廊迥回,檐角斜飞,梁柱细绘。真是再富贵不过。
仲韶领着他绕着长廊又走了许久,又到了一处地方。
“这是王府里的别院,想着你是喜好清净的,便专门腾出来给你。你看可喜欢?”仲韶温柔地对多官道。
多官眼望着这阁楼精巧,厢房素净,又有镂花隔墙,庭花院柳,低低道:“何必如此,住哪里不行……”
仲韶一根指头摇了摇,再指着院里一角道:“你不住这,倒辜负了那东西。”
多官顺着望去,一架白荼蘼,竟还未谢去,开得正是热闹时,迎着光白灿灿一片。
仲韶又语带自得道:“我说过,你喜欢的,你要的,我都给得起……”
这一句话,多官该开心,可对着眼前富贵之景,身边侍奉之人,苏多官觉得并不那么开心。
十、笙歌惯看王侯家
初入京城,多少是有些不惯的。在王府的别院锦衣玉食,招待周全,情绪倒日渐烦闷起来。所谓无功不受禄,终日无所事事,多官毕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算不希望施展抱负,建功立业,也希望自力更生,独当一面的。只是初来乍到,寄人篱下,倒也不怎么好开口。权且先侯着,等仲韶以后的安排。
仲韶赏了一个原是伺候自己的伶俐的丫头随身侍奉,名唤凤云。多官不惯人伺候,对凤云也常是以礼相待,吃喝也在一桌。
美馔玉醅,不餍清新慧洁之口腹;奴侍婢随,难悦脱俗傲岸之脾性。每日不过抚琴观书,莳花艺草,打发时日。
到了京中,多官才知这盛康王朝的永竣王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每日里早朝是必去的,时常在宫中待到深夜才回府,要不就是到各处置办些要事,王府里倒绝少能见他身影。
多官过来这些时日,仲韶也并不怎么常来走动,较之从前在临桂,反而生疏不少。便到了别院来探望,也没有什么亲狎之意,从不留下过夜。多官倒有些瞢了,他摸不准仲韶到底对他作何打算,他猜不透王爷的心了。
这日晴霁千里,绮云弄色,庭树蝉鸣,热浪鼓噪,多官着实无聊,便让凤云领着到市坊中逛逛。
街道宽敞,市集喧闹,两旁商贩各自吆喝,来往行人不绝。穿着薄纱夏裙的妙龄女子,羽扇纶巾的青年人,高头大马的官人,各种身份,交织在皇城盛京中。
说是凤云陪他来逛,倒是多官陪着凤云去挑了几盒胭脂水粉,几只珠花手镯。一直漫无目的行至几栋红楼翠瓦间,灯笼高悬,酒帜招摇,蓦地瞧见几驾车马停在门前,其中一车的角灯上是永竣王府的印花。
凤云奇道:“莫非是王爷?若不是王爷,王府里这时不做事出来吃喝的,该罚。”又教唆多官道:“公子行了这半天也饿了,不如进这家用个午膳。这金缕楼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顺道看看是哪个偷溜出来花天酒地,教他回去领罚。”
多官确实有些肚饿,女孩子开口也不好辩驳,就应了进了酒楼。
果然是京中名楼,装饰富丽,客人也均像是富贵之人。跑堂的引二人至二楼,道:“今个儿人多,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恐有招待不周,您二位多多包涵。”
到了楼上,便听见一阵丝竹管乐之音,莺声燕语,娇歌靡靡,都自一扇九曲银屏后传来:
“今宵欢爱,鱼水和谐,软玉温香满怀。麝脐玲珑肤嫩凝脂,雪X玉脯双蓓方开。一泓儿蜜水流花洞,推就间惊喘唤心肝……”(囧…这色的…偶自己都不敢看了…众:那你还敢写!)
不堪入耳,又闻得一阵调笑,有男子的挑逗,有女子的娇嗔,然后是众人乱纷纷的哄笑。都自那九曲屏风后传来。
多官和凤云入了座,离那屏风不远,里面说什么倒也能听得清。
要了菜侯着时,只听里面有人道:“哈哈,这回可把你罚了。来来来,春兰,去敬王爷酒……”
多官和凤云俱是一怔。
里面有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道:“王爷,您就饮了这一杯罢……”
有人起哄道:“王爷不饮也是应当,春兰该敬个皮杯才是!”
“敬个皮杯!”
“对对对!”
又只听一阵放肆地哄闹,“啪”地一声,那巨大的屏风从里面被人撞翻了,落在了地上。
望过去只见一张大圆桌,男人女人或站或坐,都兴奋地朝圆桌的一个方向望着叫好。
桌子的上位坐着这盛康王朝的永竣王爷。
两名艳姬分坐其两侧,而还有一名媚妆女子正软软地坐在他腿上,含了一口温酒,嘴对嘴地朝永竣王哺去。相贴的唇间,一丝亮晶晶的酒线划下,说不出的情X。
多官脸色苍白,攥紧了拳头。
分明已喂完了酒,嘴唇却还粘在一起。却见王爷的手在那女人身上抚了几下,两人像着了火似的激吻起来,那女子的一双口口在他身上磨蹭,王爷将她拥得更紧。众人哄笑更烈。
多官简直要头昏眼花。
好容易那两人分开了唇舌,女子娇喘着瘫在王爷怀中,而王爷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的笑容。
众人这才记起了不小心撞翻的屏风,忙唤跑堂的扶起。
扶起屏风之前,王爷向外望了一眼。
他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正急急地冲下楼梯,而凤云还不敢置信地愣愣地看着自己。
王爷面色倏地一沉。
凤云这才回过神来,也不敢前去行礼,忙追下楼去了……
金缕楼的笙歌依旧不绝……
子夜,蝉鸣未绝,热浪不息。月过西窗,朗朗无云。一泻清明照进寝室来。
多官裹着一层蚕丝被,面朝里闭了眼。
烛火已灭了,饭菜还放在桌上,一点也没动。屋子里静得死一般,呼吸的声音都无。
脑乱,茫然,恍惚地不知所措。眯着眼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仍是无法入睡,只得数着外头的蝉声,反反复复。
房门被推开,有人轻轻走了进来,栓上门,撩起帘子,缓缓坐到了床边。熟悉的气息,还带着一股轻微的酒味儿,想也知道是谁。
多官身子一僵,佯装睡着一动不动。
那人用手抚了抚多官的发鬓,幽幽问了一句:
“你,生气了?”
多官不应。他又继续低声道:
“那你便生气好了……”
这叫什么话,多官气极,一咬牙,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仲韶又“呵呵”笑了两声,道:
“我当真不知如何对你……我心里爱你敬你,故而更不知如何跟你相处。若亲狎,又怕你怪我不尊重,是作践了你……”
温暖的手又牵上了多官散在枕上的长发,放到唇边摩挲,又道:
“你心里到底把我置于什么位置,我一点也不知。我怕自己会错了意,你跟我到这边来只是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同我一样对你是比目鸳鸯的意思……故而实在不知如何对你了……若你真的生气了,我可否认为这是缘于你对我……是动了真情的?”
多官闻言,身子一震,却还是闭眼装睡,不肯醒来。
仲韶温柔如水的眸子望着他,俯下身去,凑到多官耳旁,吹了口热气:
“不醒来的话……我可要亲你了喔……”
多官身子又是一震,仍闭着眼。
身子被反转过去,温热的感觉落在唇间。接着一个柔软的东西探入口中,逗弄他的舌头。
多官紧张得睫毛都在不停颤抖。
只闻仲韶邪魅地笑道:“很好……还不醒的话……我会继续……亲下去喔……”
不等多官反应,仲韶便在多官颈侧咬了一口,接着灼热的吻便沿着多官的颈线而下……
丝被被拉开,多官只穿着单薄的亵衣,轻而易举地被仲韶扯开,露出月下如玉的胸腹。仲韶的手在上面搓捏逗弄……
呼吸蓦地粗重起来。
多官睁开了眼,面色绯红要格开仲韶:
“你住手……你这是……”
仲韶已是深陷情欲,喃喃道:“……多官……告诉我,你已对我动情……告诉我……”
多官挣他不脱,一时所有气恼全上了心,道:“……凭什么是我动情,你自己又对几个人动情……”
品出这话里些微倔强,些微酸楚,仲韶微微笑道:“毕竟身处这个位置,少不了逢场作戏……但若有了你,我势必不会在外头乱来的……我是多情,但对你比别人不同……你可清楚……我只要你一句……你对我的心思……”
仲韶解了自己的衣袍,压在多官身上,一路吻了下去。
时隔两年来首次肌肤相贴,多官全身燥热不已,腿间原本乖乖的小东西也渐渐抬头,羞得满面通红。难耐地扭动身躯,想要避开,却又似欲迎还拒。
仲韶丝毫不停歇地边挑逗边不依不饶地问:“……快告诉我……你对我……是个什么心思……告诉我……”
一般情动,一样神伤,穿不透两心隔膜,只能各自猜疑,兀自忧心,此时,再不愿如此。
“……你变笨了么……我为何当初给你三天……我为何与你通信……我为何随你赴京……我为何要你的永远……你……瞎了眼么……唔!”
惊叫一声,原是仲韶在胸前的口口上咬了一口,再慢慢舔弄。
肯定的答案,让仲韶的X火烧得更烈,多官自己也在这浓夜中点燃。
双腿被分开,一些冰凉滑腻的东西抹进了后面的口口。
多官却被仲韶拉起来,跨坐在他身上。
追逐着多官的唇舌,两个火热的物体正紧紧相贴。两人嘴唇分开,牵出一丝银线。
仲韶将多官腰身提高,将自己的粗长抵住了多官的口口。
“这一次……不是什么报恩……不是什么还债……而是两情相悦……”仲韶嗓音沙哑低低道。
牵引多官腰线的手往下一沉,那口口便没入了一些。
“啊!”多官不禁惨叫一声。不适应这样的进入,口口收紧像是要排出那突来的硬物。
“唔……”仲韶被这样的收紧舒服得低哼,缓缓地将多官的腰下拉,口口将他的口口吞入了一半,多官又惨兮兮地唤着疼。
直至口口完全进入了多官的体内,多官才失神地扶着仲韶的肩膀喘息着。
原先不知,不知你对这份感情也如此热烈渴求;原先不知,不知自己也对你情至深处,甘心交付……
仲韶直勾勾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心头更热,突地将多官的腰又提起,又猛然按下。
“啊啊啊……啊……痛死了……嗯……慢点……痛……唔……”
不停在仲韶的操纵下起落,后面不断地吞吐着他的粗大,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
疼痛,欲念,交织出一片水渍声,撞击声,呻吟声……
也不知何时缓解了疼痛,情火冲昏头脑,双手竟也勾上了仲韶的脖子,身躯不由自主地上下摆动,主动迎合他的欲望;也不知何时自己的白浊弄湿了他的小腹,斑斓一片;而被自己的紧致包裹摩X的硬物在深处送上一注,热如春潮。
春宵一刻恨苦短,纵掷千金也难换。
一轮月又西,夏夜薄帏里,相拥而眠。
谁都知道翌日醒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心结已解,再面对时,便该是人人争羡的一对鸳鸯。
苏多官的心只有一颗,只容一人。一旦交出,便再收不回了。不知怎么的,他有些欣喜,又有些伤心。
微薄的希冀中,呼吸相闻,同入梦乡……
“臻予,你又发呆了……”
流苏拂动,疏阳散乱,男子走到背后,轻轻扳过蔡臻予的肩头,面朝着自己。
蔡臻予怔怔的眸子对上了他明灿灿的眼,不由叹一声道:
“……蒋穆……仙界与魔界交战……我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