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之沙————天子

“你的朋友真的很多……上次那个女生和早上碰到的那个男生也都是你的朋友……你已经有了这麽多朋友，又何苦爲了我这样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朋友趟这种混水？”闫铭转过身，不知道爲什麽自己会这麽心烦，他变得很奇怪，他不喜欢看到别人比自己和他更亲密。

“你和他们不一样嘛！我不是说了，我有一大堆朋友，我可以和他们称兄道弟，嘻嘻哈哈地分享快乐；可是你不一样，我把你当成知己，知心朋友，不管是好的坏的难看的样子我都可以放心的让你看到——我把和你的友谊看得很重要！你不相信我？”任佩霖搭住闫铭的肩，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当然不会，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嘛！”馀光不经意间瞟到肩头，任佩霖左手上印有藏蓝色NEKI标记的护腕，那下面的烙印将会一生跟随著他——暗蓝色的蝎型标记，他正式加入GALACTIC NEBULA，成爲BLUE SCORPION的标志，以鲜血爲誓。

“真的吗？我还以爲你生气了！这样我就放心了！今天只是开学典礼，明天才会正式开始上课，现在还不到十点，剩下的时间我们出去玩好了！”任佩霖拉著闫铭向校外走。

“原来你早计划好了，所以才和天他们说下午三点才放学！好啊，连我都当真了！”闫铭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他也有慧黠的一面！

“人就要有张有弛嘛！我爸的生意比最初起家时扩充了好几倍，可是他从来不搞疲劳战术，中学以前几乎每个周末都带我和老妈出去玩。这个听我的没错啦！走吧！”任佩霖微笑著朝闫铭伸出手。

“好！”闫铭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过去，牢牢地握住那只温暖的手，心请从那一刻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这一年九月，两人升上初三，任佩霖满15岁，成爲GALACTIC NEBULA中类似于军师及贴身护卫身份的BLUE SCORPION，从此以後的三年几乎与冥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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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後。

初中的课业幷不沈重，牺牲了部分睡眠时间，拼搏了2个月，闫铭与任佩霖顺利升入了市F大附属的高中部，幷成爲同班同学。

同年，天和海高中毕业。天由家庭安排进入本地某大学，继续他的学生身份，海则毫不留恋地彻底切断了他与学校的“孽缘”。

之後两年海表面一直保持著和任佩霖笑脸相见，和平相处，暗中却始终在冷眼观察——

他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幷且不露锋芒，但他知道事实上他才是GALACTIC NEBULA内最出色最具有首领特质的人。

这一直令他心存戒备，但冥对他则是全然的信任甚至是依赖，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和默契——他们只用一个眼神或是会心一笑就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意，这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得到的。可是他不甘心，他也是真心关心冥的，爲什麽他却始终对他和所有一般同伴一样呢？他不是那种迟钝到体会不到别人心情的人，而是他根本无暇去注意他——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笑面鬼，这也许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可他时时刻刻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的心他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闫铭完全没注意到这两道一直注视著他的灼热目光，他不由自主地追逐著任佩霖比一年多前更加拔高长壮的身躯，下意识地沈迷于他变得更加低沈的嗓音，他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在心里积累著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慢慢的相处和了解中他发现他是一个坦率洒脱但心思又相当细腻的人，他总是拿捏适度，温和而不怯懦，聪明却不狡诈，敏锐但从不多疑——他天生的亲和力使GALACTIC NEBULA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喜欢他，连脾气最难搞定的MARS都把他当成可以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每次回总部都要拉著他去喝酒车，然後在第二天凌晨被他背回来，大家都很奇怪BLUE SCORPION到底是怎麽摆平这个酒桶而面不改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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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秋

GALACTIC NEBULA随著各层首领们的逐渐成熟，势力也日趋扩大。

这个组织成立时便不同于一般黑道组织，它脱离了间谍组织的控制自立後在组规中明确规定其成员不得偷窃、抢劫、杀人越祸，更不得走私贩毒，只希望爲旗下成员的生存提供有利的庇护。

当年第一批成员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家境贫穷，生活困难，甚至有的人根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此当时的冥利用组内留下的部分资金分拨给各地首领开了几间不同的小店，使这些少年不必违法而得以靠自己的双手谋得生存之路，同时又保证他们不受其他帮派流氓的欺负。

如今这些店面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包括流行的酒吧、网吧、游戏机厅以及音像杂志店等，由已成年的成员带领其他人经营管理。

本来一切步入正轨後，多年来这些商店一直按部就班地运转，从没出现过什麽大问题，可是一个月以前，某个新兴的年轻帮派看中了他们在本地的势力，其头目曾多次试图与冥沟通，劝说GALACTIC NEBULA参与合作他们的贩毒活动，几次遭到拒绝後竟恼羞成怒，三番两次闹事骚扰，搞得人心不稳，甚至还引起了警察的关注。

“冥，这些天下面的怨气越来越重，大家都憋著气要与黑凤那边的人恶战一场，如果不快点想办法解决一定会出事，那时就不光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了，警察一旦插手会出现对我们最不利的状况。”

“警察已经盯上我们了，今天小马和阿其他们那边都有便衣蹲点监视，我们确实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海和天忧心忡忡地说。

“我也知道，可是要怎麽解决呢？总不能硬碰硬和他们火拼吧？必须想到一个不惊动警方的方法才行。”闫铭说。最近他也很爲这件事心烦，这个礼拜他都没去学校以防万一，任佩霖也陪他一起请了病假。

“不惊动警方吗？让我们好好想想，计划一下……”任佩霖闭上双眼，仔细考虑著破解这次危机的方法。

第六章

“这麽干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一定会反对的，尤其是海，他一向最讨厌和警察扯上关系，虽然我是首领，但必须考虑到其他人的意见。”闫铭边说，边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虽然这座南方城市号称四季如春，可是到了秋天偶尔还是会受到北方寒流的影响，夜晚的清冷更是明显。巨大的天幕上一颗颗银钉闪耀著，熠熠发光，可惜这看起来荧荧柔柔的光芒实际没有一点温度——

啊——阿嚏！

“已经是第三个了，真的那麽冷吗？”任佩霖扭过头，伸长手臂搂住闫铭的肩，把一直在用力吸已经变得红通通的鼻子的他纳进自己暖烘烘的怀里，“唔，怪不得，这麽凉，你根本没有体温嘛！”

“阿任，没有体温的是死人！你不要给我装傻，回答问题啦！而且我不喜欢这样被男人搂著，要是被看到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摆？”闫铭的脸悄悄地变红了，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安和陡然加快的心跳。不过他没有挣开他，在这种秋夜里他实在很难拒绝这种温暖的诱惑。而且17岁的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他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麽，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这种地方不会有人看到的，面子先放一下，暖和不就好了？”任佩霖看看他们目前安然稳坐的地方——树上，被枝繁叶茂的树冠包围庇护著，下面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发现他们正在树上“密谈”。“不喜欢被男人搂就找个女朋友吧，上次天不是介绍了女孩子给你？谁让你凶巴巴地说人家长得还没有你美，结果把她气跑了。”

“我又不是真的想和女人比美！我就是要气跑她！那种人除了是个波霸还有什麽优点？一看就是一脑袋草包！我可没办法象你一样对她们每个都一张笑脸，还收下那麽多没用的东西！”闫铭扭过头，哼著说，表情象极了撒娇任性的小孩子。上了高中以後，正式进入了大肆发春的年龄，任佩霖简直变成了被成群母苍蝇盯住的上好鲜猪肉。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几个女生和他告白过了，其中也不乏美貌与智慧俱佳的才女，只是不知道爲什麽都被他拒绝了。不过他是天生的好人缘，那些女生里竟然没有一个恨他的。而说起给他送过各种小东西的女生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她们也没有恶意嘛！女孩子其实都很单纯很容易满足的，收下她们送的小东西她们就会高兴一整天，这不是很好吗？而且她们做的东西也都很好吃啊！”任佩霖不介意地笑笑。

他天性喜欢呼朋引伴，大家玩在一起、闹在一起、笑在一起，尽情地释放挥洒年轻旺盛的精力。他原本以爲闫铭只是长期不到学校和别人缺少接触而已，但後来发现他是那种偏于沈默的个性，讨厌别人的“干涉”，除了组里的事务从来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是和他在一起时他就会稍微地放松下来，偶尔发发牢骚甚至任性地发脾气，也会放声大笑……所以从那之後，他会尽量多留些时间给他，作爲朋友，他希望能帮他轻松快乐起来。

“哎呀，说著说著又跑题了！说正事，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刚才说的话？必须要确定万无一失，要是警方抓捕他们的时候也同时注意到我们就糟了！贩毒是大案，警方一定会严加审讯，到时候难保黑凤那夥人不出于报复心里把我们扯进去。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下个决心的问题，我们可以冒险，但不能让大家也一起冒险。”闫铭严肃起来说。

“恩，我明白。我们自己也不能轻易冒险。不然被我妈知道她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爸搞不好还会和我断绝关系。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们担心。放心吧，我有把握，他们只是一个新兴的小组织，远远缺乏势力和经验，我也不想真的让他们被抓，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不要再来骚扰我们而已。而且至今爲止他们都是在下层闹事，幷没有真正直接和我们的上层首领当面接触过，对我们的了解也仅只于道听途说。这些年GALACTIC NEBULA和本地其他大组织也都是和平相处，相安无事，相信他们也会给我们面子，不过问此事。我们只求落个清静度日而已。”任佩霖安抚地揉了揉闫铭蓬松的黑发。他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大人安慰小孩子时常用的动作，也许是希望可以有人关心他亲近他吧，可是他从来没提过自己家的事，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开口问他。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要暂时保密，我会暗中调一部分人给你，由你全权处理这件事。”闫铭沈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决定了？不用再考虑一下吗？我只是你的狗头军师，决定权在你手里。”任佩霖转过头，不过在半明半暗中，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不用了。你不是说你有把握吗？我相信你。你是个会统筹好全局以及各个细节的人，这次就拜托你了，这对我和GALACTIC NEBULA都非常重要。”闫铭说著，已经勾住树枝荡了两下，矫捷地跳到树下的草地上。

“恩，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办好的。”任佩霖也随後灵活地溜下来。“现在回去睡觉吧，不然明天红著一双眼海和天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你先回去吧，我要连夜把事情安排好。明天你不用来总部这边了，去音像店那边吧，会有人过去和你汇合的，这边我会和海他们说你因爲家里的原因必须回学校上课了。”闫铭在路灯下回过头，一双眸子显出幽幽的湛蓝。

“好，我明白了。”任佩霖点点头，象夜行的野猫一样转身无声地爬上路边白色的围墙，然後又朝闫铭招招手，才轻轻地消失在围墙的另一边。

闫铭又在墙外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迈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刚才他们谈话的地方是任佩霖家旁边只隔一条小马路的花园，他是等父母睡了以後才悄悄翻墙出来和他见面的。他加入GALACTIC NEBULA已经三年了，不可思议的是他仍是父母眼中的乖儿子，他完成作业，参加考试，和一般的学生一样，因爲他怕父母会爲他担心。想想自己，好象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爲那两个人整天忙于他们长达十几年的“爱情战争”，根本无暇顾及他是出人头地还是沈沦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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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冥，早……诶，BLUE SCORPION呢？”天打著哈欠问。每天早上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家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他不可能长期跷课请假还能瞒过父母，爲了避免横生枝节，我让他先回学校去了。”闫铭象平常一样，坐在电脑前，边一封封翻看各地首领发来的邮件边面不改色地说。

“……”窝在沙发里的海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说了也是白说，不如静观其变。不管怎样，就算他不喜欢BLUE SCORPION，但仍必须承认他卓越的能力。

四维音像店

“……以上就是这次的行动计划，拜托大家了。另外，请大家在行动之前对此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GALACTIC NEBULA内部的人。”任佩霖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著轻松的微笑，可是没有一个人会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是，我们明白了！”聚在任佩霖周围的十名少年异口同声地回答。

“谢谢！接下来就分头行动吧，一切结束之後我请大家一起吃饭！不过……我的零用钱只请得起麦当劳！”任佩霖说完，又笑著补充了一句。

“那我们就等著吃麦当劳了！”

紧张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从那一张张充满阳光的笑脸上很难看出这些少年和普通的孩子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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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

“本地警方前日接到匿名举报，于今日凌晨在某废弃仓库破获了一起贩毒案件，据内部人士透露本案可能涉及黑道交易，但毒犯已事先获得情报，在警方赶到现场前逃离，目前正在继续调查中……”

“调查？黑凤那些家夥爲了避风头早就躲到外地去了，一群笨蛋！”天关上电视，不屑地啐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还有逃跑的时间是你故意安排的吧？BLUE SCORPION。”他搭著任佩霖的肩，凑到他耳边说。“真高明啊，这样既不会威胁到我们，又让他们永远在警方那里备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