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羽没表态,只是哼了一声。
冬子听得难过,一下接一下的摸着小瑞的头,慢慢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小羽,你也讲一个吧!可惜冬子嗓子坏了。”大强嘀咕着。
“我不会,也没听谁讲过。”李羽闷闷的声音。
冬子想,其实自己也不会讲,从小就听童话故事长大的,那结尾总是一句:从此,王子和公主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爸爸讲到这里总是要说上一句:幸福是没有后来的事。
小瑞的兴奋时刻还没有过去,大声嚷着:“我来讲,我来讲。”于是,他就讲了一个紫藤的故事。
――――――――――紫藤―――――――――
阿牛生在药王村,村里的人家都以种植草药为生。药王村背靠药王谷,谷里生长着许多稀有草药,高利的驱使,胆大的年轻人会下到谷里去采药,而这些人满载而归后,都会生一种花癣,然后浑身溃烂而死。
阿牛跟姥姥相依为命,自家的草药也只够糊口。姥姥病倒以后,日子更是难熬。还好,村民自己也会看病,现成的药也够用,只是少一味药引——一品紫藤。这紫藤是寻常见的,可是一品紫藤就难求了。听说只有药王谷里才有。村民们都知道那谷的可怕,都说这只是传说罢了,也许用普通的紫藤代替也可以。
阿牛也试过,不过姥姥的病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愈加重了。情急之下,阿牛背起药篓子就出了门。顺着崖边的藤蔓下到谷底,阿牛陷在了浓浓的障气之中。隐约的听到有人轻叱:“不知死活的东西!”
阿牛一惊,忙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在下阿牛,姥姥身染恶疾,求先生一株一品紫藤。”
“一株?”那人轻笑,“好大的口气!你姥姥染病与我何干?”
阿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晌,“如果先生肯赐我灵药,阿牛愿一辈子受先生驱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哦?当牛做马吗?”那人的声音渐渐走近,一阵风吹散了障气。阿牛看到了那人的脸,灰白的头发,衬着一张淡青的脸,形容枯槁,两腮凹陷,眼珠突出,就象一个活死人。
“怎么样,改变主意了?还愿意给我当牛做马吗?”那张脸跟声音很不相配,“人就是死心眼,你姥姥终归是要死的,何苦为了一个将死的人搭上自己的一生,回去吧!”说着,挥了挥宽大的衣袖。
阿牛抓住那人的衣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先生,求你救救姥姥吧,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如果连她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人默默的看着阿牛,扯下几根头发递给他,“拿去救命吧,只是记着你的许诺,我会等你三天。”
阿牛揣着那几根幼细的头发回到家,掏出来的却是泛着蓝光的紫藤根须,他虽没见过,可也知道,这就是那个一品紫藤。看着姥姥服了药,面色渐渐红润起来,阿牛如释重负。第二天一大早,阿牛冲着睡着的姥姥磕了个头,转身跑走了。
谷里的生活是安逸而枯燥的,阿牛每天的活计就是服侍那人饮食起居,摘花种草。那人的话很少,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张嘴。阿牛只好一个人发呆,叹气,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一日那人问阿牛:“你叹什么气?”
“无聊啊!”阿牛简单直接的回答。
“无聊吗?”那人歪了歪脑袋,“那你怎样才能不无聊,你以前的生活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人活着要交朋友,娶媳妇,生孩子!事多着呢!”
“哦,那样就不无聊了,想娶媳妇?”
“当然想,”阿牛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娶不起。”
“那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那人很感兴趣的接着问。
“那个,年轻,漂亮,会做饭,脾气好。”阿牛边想边说着。
第二天,阿牛在睡梦中被人摇醒,睁眼就看见一张美丽的脸。
“你是谁?”
“我是紫藤,我是你媳妇儿!”美人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伸手把阿牛拉起来,“牛,起来吃饭了!”
阿牛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好像有什么事想不起来了。看着美丽的妻子忙碌的身影,满足感渐渐摧毁了心底的不安。
阿牛在谷里生活了五个寒暑,自己有个美丽能干的妻子,还有个三岁的儿子。生活似乎完美无缺了。
“紫藤,这谷外是什么呢?”阿牛问妻子。
“谷外是未知的世界。”
“我想出去看看。”
“这里不好吗?有我和宝宝陪着你还会闷吗?”
“还是会无聊啊,”阿牛揽过妻子的肩膀,仰望着天上的星星,“紫藤,你想没想过,那些星星下面的是什么人呢?那些人又在干什么呢?”
“你那么想知道吗?知道又能怎样呢?他们过什么生活与我何干呢?”
阿牛听了“与我何干”几个字感到莫名的气恼,“如果一辈子的生活都一个样,跟活了一天有什么分别。我就是想找个活着的感觉。”
不久,阿牛带着妻子跟孩子出了谷。外面的世界让他兴奋。他总是嘴上安慰着妻子:明天就回去;可是第二天却是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去。直到有一天,妻子脸色青白的晕倒在路上。孩子的小脸也泛着灰绿的光。
“牛啊,我们回去吧。你还没看够吗?”妻子恳求着。
“怎么了,在哪里不是生活,干嘛急着回去。身体不好就停在这里歇歇。”
晚上听到孩子的哭声,阿牛醒过来,看见妻子背对着自己好像在喂孩子。他悄悄的探过身去,却发现孩子正吸着妻子的脖子。
“紫藤,这是干什么?”阿牛拉开孩子,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阿牛看到妻子脖子上有两个渗着血的尺痕。
妻子虚弱的靠在床柱上,“牛,宝宝喝惯了谷里的泉水,离开时间太长会死的!”
“所以你就让他吸你的血?那你怎么办?”
“我还好,只要你能尽快的启程回去,只要回了谷,孩子和我都能恢复。”
阿牛再也不敢耽搁了,马上抱着孩子往回走。可是出来的路太长了,他只能看着妻子不停的喂孩子喝血,而她自己也不断的憔悴下去。终于有一天,妻子喂了孩子最后一滴血,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牛啊,我不行了,还有三天的路,你顺着紫藤花蔓的方向走,带着孩子快走!”说完,妻子就化为一株紫藤贴着地面向他们归家的方向蔓延生长。
阿牛来不及悲伤,抱起孩子,沿着藤蔓奔跑。
在第三天的夕阳里,阿牛终于到了谷里的家,怀里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取来泉水,孩子勉强的喝了几口就睡了过去。
阿牛走到溪边,痛哭着凭吊自己的妻子。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一个形容枯槁的白发人站在那里。
“你是谁?”
“我是紫藤。”
“紫藤?紫藤是我媳妇,她已经死了!”阿牛忿忿的喊着。
那人转了个身,赫然就是紫藤的样子,美丽温婉。“我就是紫藤,”然后,她又一个转身,化作宝宝的样子,奶声奶气的说:“我也是宝宝。”
阿牛按着自己的头,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宝宝笑了笑,又化作那个白发的人,“你走吧,就当作了一场梦!”
“为什么?”阿牛喃喃的问着。
“不知道,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无聊吧!”
药王村失踪多年的阿牛又回来了,却变成了疯子,整日里只会念叨着:紫藤,紫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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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完,屋里有几分钟的沉默。
最后,大果子先开口:“阿牛太不知足了!”
大强先是点点头,后又说,“可能是紫藤太一厢情愿了!”
李羽看着天棚说:“那就要看现实的生活和心灵的家园你选择哪一个了!”
小瑞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贴着冬子的耳朵说,“当时奶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冬冬,你选哪一个呢?”
冬子摸着小瑞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迷惑的摇摇头,又伸手点了点小瑞的头。
“你问我啊,”小瑞看冬子点点头,“生活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选在他身边。嗯,如果他不听我的,我就劝他听我的……”
他的声音被李羽听到了,李羽插了一句:“总会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劝说不见得管用。”
“那我就听他呗!”小瑞瞪了李羽一眼。
“他就是不想你跟着呢?”李羽继续追问,目光却看着冬子。
“我还有最后一招,”小瑞吊着眼睛看着冬子,冬子也歪着脑袋表现出明显的兴趣,“我把他的腿打断,用链子锁在我身边!”说完,迅速的咬了一口冬子的鼻尖。冬子吃痛的敲了一下小瑞的额头。
那边大强也听着了,“大辫子,这招好,够爷们!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哥哥服了!”
然后咔的一声,大果子关上了灯。
23
第二天,按照安排好的行程,上午参观绿色蔬菜基地,还要参与采摘与烹调。大家的兴趣高涨。小瑞以冬子的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俩人送走了大队人马,走回了屋子。
冬子很生气,苦于不能开口,只好任人摆布。
小瑞拉着冬子坐下,“冬冬,我知道你生气,我不是不让你去玩,我也想去啊!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更重要的事?冬子抬了头看着小瑞。
“你还记得昨天那个小矮人吗?我们今天就是要解决这个事。”小瑞看冬子眨了眨眼睛,就继续说,“其实,他是那个山头的土地;那个鱼塘占了土地庙的地产,所以人家有气也是正常的。”
冬子慢慢的点了点头,心也平了;拉着小瑞转过去,从书包里掏出梳子轻轻的通着小瑞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小瑞背着冬子继续解释着:“昨天你也听见了,这鱼塘被人盯上了。大果子家也没有劳力,只好硬撑着,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最好能解决土地佬儿的怨恨,也能为徐家找条出路。只是,这事要委屈你一下。”
冬子正好绑完辫子,听他这么一说,就纳闷的把小瑞扳过来,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小瑞伸手摸着冬子的脸,“冬冬,像这种属于阳宅风水的事,不能由我这个非人类来解说,这不合规矩。所以,”小瑞干脆搂了冬子的脖子,贴着冬子的胸口说:“要你来说,你又不会说,怎么办?那就我来替你说!”
冬子想,也只能这样,谁让自己现在说不了话呢。不过,这有什么委屈的?
小瑞玩着冬子衣服上的扣子,继续说:“其实,我一直想,能不上你的身就不上。可是,真遇到这种事,又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尽量快点说服她。”
什么??上我的身??冬子身体的僵硬清楚的传给了怀里的人。小瑞抬头对上冬子瞪大的眼睛,“冬冬,你别怕。你就当睡一觉好了,不会太久的。”
冬子看着小瑞,伸手点点他,再指指自己,作了几个口型:[你要钻到我身体里?]
“不是钻,”小瑞轻抚着冬子的胸口,“是附身。就是我的意志来控制你的身体。”
冬子又指了指自己[那我的意识呢?]
“可以让你的意识睡觉,也可以把它拘到别的地方。”
[不可以醒着吗?]冬子想亲眼见见这个匪夷所思的过程。
小瑞歪了歪脑袋,“倒也不是不行了,就是两个意识同时存在与一个身体里,不小心要混乱的,反而耽误时间,增加身体消耗。所以,一般都是先让本体意识睡去。”
[可我想看看!]冬子一脸恳切的看着小瑞。
小瑞皱着眉头想了想,“那,这样吧,我上你的身,你就上我的身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插嘴!”说完,忽然想起,“对啊,你也张不开嘴!”
冬子笑笑,拍了两下小瑞的头。小瑞还在那摇着脑袋自言自语:“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啊,也没听白离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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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徐家的小菜园子里,徐妈妈整搭着豆角架子,就听一句脆生生的“徐婶儿!”转过身,就看见一个身穿湖蓝运动装的男孩子朝自己走过来,近了才发现他后头还拖一个穿着白色帽衫和牛仔裤的大辫子。
“孩子,怎么没跟着去蔬菜基地呀!”徐妈妈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撩了撩额头前零乱的头发。
“我有点感冒,就多躺了一会儿。”那孩子大概170的个头,短发打着弯儿,大眼睛高鼻子。徐妈妈在心里夸了夸,真是个俊小伙。看他拉着那个白净的丫头蹲在了自己跟前儿,一副要帮忙的样子。“徐婶儿,您这是干嘛呢?”
“啊,天暖和了,黄豆秧子长的快,赶紧搭个架子,好让它们往上攀着长啊!等过了五一,就能结毛豆了。”徐妈妈说着,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