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吓得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不知道那么厉害!
少雨道:那种东西,最好还是灭了。
要不然,迟早还要害人。
少雨压根儿没想到其他可能。
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第二天莫瑶在床边愣了几个时辰,终于点头,四郎五郎他们就在家后面,少雨找的一片清幽的林子里挖坑,等化了纸钱入了棺,已经入夜。
少雨伸出手放在莫哲胸前,红红的灵珠脱出身体到了他手心。
他看了看,叹一声,手上用力握紧,就要灭了这小妖精,突然之间,天上一道红光落下,直直地砸在少雨身上,少雨要不是麒麟,皮厚,就给砸成饼了,可是也被砸出好几丈去,翻身坐起来一看,正在收敛的红光中,一只白色的乌鸦正在吞那颗小小的灵珠。
哽哽哽的几下吞了下去,红光尽收,银色的光辉也淡了许多,看得莫瑶和董仲舒,还有那兄弟三个眼睛都要瞪掉出来。
这是个什么妖怪?
少雨铁青着脸道:你怎么又下来了?没有阵图,你怎么下来的?
那白色乌鸦抖抖翅膀,跳到棺材边上站着,好半天,呆呆地看着棺材里边。
莫瑶伸手指着它,这!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乌鸦扭过头看她一眼,挺不屑地,居然张口吐出人言:莫瑶,你也多看看书好不好?免得没见识。
少雨才解释了几个字月乌就被莫瑶打断,她是不懂什么二十八宿,可是她认得这个声音,毕宿!你是毕宿!她有鬼眼,只能见鬼,天人是看不出来的。
毕宿点头道:少雨你也太狠了,刚刚取出来就想杀莫哲,我拼了全力才追上。
莫哲?莫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小哲还活着?
大家都兴奋起来,毕宿却说:看来是死了,只不过小魂为了安全,还是先放我这里,我拿灵气养着。说着,翅膀拍拍肚子,眼睛威胁地看着差点杀了莫哲的少雨。
他是很小气的人啊
不待众人问,他低头对着肚子道:醒了?你这一睡好久,梦都不做一个,害我以为你死了,魂都不留给我,是被少雨抓醒的吧?哈哈哈
莫瑶看了半天,摸着额头说:我疯了,我一定疯了,我怎么会以为小哲的魂被毕宿变的白乌鸦吃了!?
少雨道:你没疯。
董仲舒道:那一定是那只乌鸦疯了!
少雨这次露出赞同的表情来,于是众人都觉得是那乌鸦疯了。
毕宿才不管他们,他望了望棺内,嘱咐少雨:把他抱进来,先做事,后解释。说完拍翅飞回家里去了。
入了棺的莫哲又被抱了出来,送回了房里,谁也不愿走开,房间里挤得满满的。
月乌是极阴,而麒麟是极阳,二者各取一滴血,滴入芝草榨出的小半杯汁液中,给莫哲喂了下去,董仲舒一直摸着他手腕,没多会点头。
莫哲恢复了心跳。
可是毕宿并不急着让魂魄回去,而是要董仲舒好好照看身体,不能出毛病不说,还要把原来的所有毛病治好,没等人问,急急地飞走了,要不是想到他带着莫哲,莫瑶差点扑上去给他脱毛。 为什么莫哲命数到,灵魂没有离开却成了一颗灵珠?毕宿不说,谁也想不出来,但莫家里,每个人都高兴着。
毕宿虽然做人没什么信用,但对莫哲用心最多的,却一定是他!
毕宿用了三天回家,带回来很多董仲舒连听都没听过的药草,既然没听过,自然不知道要怎么服用,毕宿的意思,全煮一锅,差点把莫瑶气死过去,幸好还有少雨在,分天分顿地熬了给莫哲服下去,没几天,除了魂魄没有归位,这身体已经被大家照看得不能再好了,不知那些药草里有多少来自天上,居然就连小时候留下的病症也一并去除了。
毕宿终于说出原因来,成都府明园内,有一株成精的凤凰花树,曾经差点把莫哲吃下去,后来因为惧怕毕宿,返还时,因为已经不能把生气和它自己的灵珠分离出来,就只好把灵珠也交了出来,所以那灵珠,是从那时就在莫哲体内了。
那种东西没什么坏处,所以毕宿没有在意,何况灵珠在人体内是异物,要不了多久就会化去,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在阴间没有可吃的东西,只有芝草,毕宿那时给莫哲吃了好几朵芝草,芝草祥瑞,恐怕就是芝草把那凤凰花的灵珠转变成了莫哲自身的东西,在莫哲生命结束的时候,它就像妖精遭遇天劫一样,把莫哲的灵魂护在了里边。
灵珠这东西,妖精炼它就是为了躲过天劫,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保住了莫哲后世张道陵创了道家,人也开始修炼灵珠,不过他们把灵珠叫做内丹。
毕宿不知道莫哲命数只到十七的事情,知道了,恐怕莫哲早就不用担心了。
而其他人又不知道莫哲曾吞过妖精的灵珠,差一点把他当作寄居的小妖精给杀了
一番话说完,毕宿擦汗,莫瑶和少雨也擦汗,董仲舒却大笑:
看来灵芝真是好东西,以往只知延年益寿不可多得,却没料到都是靠了它!也幸好,我一路用灵芝养着,没出其他意外!
是啊!要是身体毁去了,七日后,灵珠也要消失,董仲舒保护下莫哲身体,又用了对灵珠只有好处的灵芝,没沾染其他,可算是侥幸。
侥幸之上加侥幸,莫哲的身体才能无恙地沉睡在旁,而灵魂才能安然呆在毕宿肚子里。这中间差错任何一点,如今已没有了莫哲这个人。
毕宿不停地擦汗,后怕得心脏乱抖。
莫哲命数到时,和他的心念连接立即就没了,他以为阵图没有了,汉龙又不让他闯宫,急乱之下,以为莫哲真的死了,才心灰意冷回了天上去。
到少雨把灵珠从莫哲的身体里拿出来,惊醒了沉睡的魂魄,天上的毕宿立即发现阵图其实并没有消失,于是没命赶下来,终于,没有失去莫哲。
啊!少雨击掌道:阵图还在,所以你又下来了,真是
毕宿反唇相讥:据我所知,你也不应该呆在这里。
少雨难得地,露出笑意:那不是因为阵图吗?没办法啊!说着话,和毕宿互相看着笑,笑得莫瑶和董仲舒汗毛都竖起来。
莫瑶道:毕宿,现在没事了,让小哲魂魄回来!
毕宿一瞬间收了笑意,严肃道:不行!还没醒呢!
你不是说醒了吗?
没啊!毕宿一本正经地说:少雨抓得他做噩梦,现在才睡安稳点,不急。
莫瑶伸手就想打人,少雨拦住,劝道:没关系,那是灵珠,他爱含多久含多久,星辰的灵气不是那么快会被吸干的,吸得越多,对莫哲来说还越好呢!
莫瑶不解:小哲又不要当星星,吸来干什么?
少雨道:莫哲的身体毕竟死过一次,三个月时间不短,当进补吧!
莫瑶立即不闹了,看毕宿的目光好似看乌骨鸡。
莫哲的命数一关,就这么惊险侥幸地闯了过去,阵图还在,莫家依旧,只多了一个对千里之外的小皇帝忧心忡忡的董仲舒。
夜观天象,阴间已然巨变,这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在长安的刘彻,在经受了莫哲死去的打击后,仍旧处在窦太后的强权压制之下,似乎已经一蹶不振了。
毕宿却不管这些,董仲舒一找他说话,流露出想要莫哲尽快苏醒的意思,他立即变回只白乌鸦,好不快活地飞走,急得董仲舒开始研究捕鸟的套子。
如此过了一阵子,忍耐不下去的不是董仲舒,却是毕宿。
毕宿似乎流了两次鼻血,然后就放话出来,莫哲快要醒了莫哲再梦上一次欢爱,他该要自爆而亡了,不得不让莫哲醒啊!做梦的倒是挺高兴,看的可受不了。
所以,隔了一天,莫哲真的醒了,眼睛眨了几下,张开来,茫然地看着间距不过两寸的一张大脸!
眼瞳的颜色更浅了,猫咪一样的,可以让人看到里边水晶纹理似的,嘴巴张开好半天,轻轻凑上来吻了吻毕宿,满足地笑了笑,一翻身,舒舒服服地把背放置到最舒适的位置,紧贴着毕宿的胸膛睡了过去。
毕宿的神情,是满足中夹杂了很大部分的忍耐。
院子里的兰花香,房间里的墨香,还有毕宿这几天已经习惯下来的芝草的苦味和其他药草的药味,混杂,却也不难闻,在宁静的空气里,慢慢地浮荡。
毕宿把鼻子凑到莫哲头发里去,深深地嗅着,莫哲呓语:毕宿好痒
毕宿失笑:今天放过你,改天让你又哭又叫!
讨厌。
你说讨厌!?毕宿弹了起来,可是一看莫哲,明明没醒。
他抓了一阵头,最终睡了下来,仍旧把莫哲拖到怀里好好抱着。
明天再跟你算帐。
入秋了,还有一只蝉不甘心地在院子里呱噪着,伴着竹筒倒水咕咚咕咚的声音。
莫哲起床后,身体并无不适,毕宿本来还想骗他脚没好,要抱来抱去,可惜莫哲自己就是个大夫,脚腕一转,高兴地下地行走,哪里是那么容易骗过去的?
他笑得明媚,毕宿心里也暖暖的。
莫家就像过年,欢声笑语不断,只差没张灯结彩了。
连以前寡言少语的莫哲,似乎也变了些,听完自己的侥幸经历,哗啦倒了棋子,要跟每一个人下棋,笑得还挺横就是一副我是活过来的,你们都要让我的模样。
对毕宿赢,毕宿虽然是天将,这棋盘战场可是分毫不懂,被杀得那叫一个惨,莫哲对他心狠手辣,硬是凌迟到只剩单丁一个老将,才给了个痛快,把毕宿气得哇哇叫,拖了少雨打架去了。
第二个对董仲舒,他是客,莫哲也没客气,照脾气乱吃一气,结果老将失守,董仲舒想让,都没找出哪有让的法子,莫哲很小心眼地瞪着他,最后,他大呼肚子疼,学高祖刘邦借茅厕遁走了。 和局。
第三个打四郎,赢了,四郎那温吞样子越发练得炉火纯青了,到底他让还是没让,莫哲看不出来。
五郎和七郎比起四郎那是差得远了,只不过赢了他们莫哲也没什么成就感,听到他们出去时说什么你让了几步之类,更加憋气。
到最后,莫瑶才坐下来,五步内一个当头炮,莫哲不干了。
不算不算,都退回去,重新开始!
小哲,莫瑶指头按着那炮,坚守阵地:没这样耍赖的。
莫哲望着棋盘,看了一会,发现还有一线生机,才愤愤地放弃了耍赖。
下了一会,莫瑶惊叫:哎呀!要赢了呢!
莫哲得意洋洋,哪知道莫瑶啪一声,相吃了马,莫哲连忙翻山炮,可是却落不下去,吃了这个相,那个相一脚过来,自己过河的两员大将都折了去,还赢什么啊 莫瑶笑道:别看相不能过河,落处也少,用起来可是不输于车的。
笑完,发现莫哲定定看着自己,似有话说。
怎么了?
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说说看。莫瑶笑起来,你小时候玩坏了我的东西,就会跑来问我应不应该说,真狡猾啊!
莫哲露出笑意:可是你从来没手软过,每次都按住揍一顿我实在很不想说,但是爹说过
姐弟俩异口同声说出来:无事可对家人相欺瞒。
相视一笑,莫瑶道:那还问我干什么?莫非跟以前一样,是一定会惹我生气的事情?
玩笑一样的,可是莫哲却点了头:你一定会生气,我要去长安。
董仲舒说的阴间异动的事?做完回来我就不生气。
莫瑶
根本无需多说,莫瑶已经知道不容易,不是指事情,而是指将来的自由。
所有事情,推到毕宿身上去,收敛锋芒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从来就不会光芒外露。 莫哲道:可是皇上已经知道太多,来不及了。
莫瑶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们搬出汉土,云南或者东北,如今都不在汉土治下,世界那么大,何愁没有地方去?
但我曾经对皇上发下誓言,若有来生,定报知遇之恩。
莫瑶站起来就走,莫哲连忙拉住她。
莫瑶,你听我说。
不听,反正你已经决定了才告诉我的,还说什么?莫瑶甩开他,气冲冲地喊:毕宿!毕宿!人到哪去了!?
她叫毕宿做什么?难道要拉了毕宿一起来阻止?
一听莫哲追来,莫瑶干脆提了裙子跑起来,拐过院门,和正进来的董仲舒撞个正着。
莫小姐!这是怎么了?
莫瑶!没事吧?
莫瑶转过头叫:有事!要被你气死了!
让开!她扒开董仲舒就要出去找毕宿,莫哲可不会让她再跑了,一把抓住。
毕宿那里,我会跟他说,但是不要再是别人告诉他!莫瑶,你冷静点好不好?我不小了,你也知道我已经决定了,我希望你同意,而不是反对。
怎么同意!?
莫瑶抠着他的手,可是男女之别,弟弟再单薄,力气也大过她。
爹怎么死的你忘记了!?他说过什么!?你全部都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
那你告诉我,他说的什么?
回忆,从来都是凶器,血淋淋的。
董仲舒看着这姐弟俩,本来想要劝一劝,可是他们忽然安静下来,他倒不知该怎么劝了。
莫哲低声道:不得骄慢,不得嗜财,不得弄权,不得侍奉可夺人家人及自身性命之人
莫瑶道:你记得就好。
莫哲辩解不了,只得放开手,董仲舒七窍玲珑,已然听出他们为了什么争吵,对莫瑶道:小姐是担心将来莫哲不能全身而退,甚至带害家人吧?
莫瑶偏着脸,眼里水光闪过:
世间无常,帝王心为最,此时恩宠,转眼云烟,虽然说器在君子手中,必能有所为,可是飞鸟尽,良弓藏,要真只是束之高阁,倒算是好的,高祖开国,韩信功最大,可是他最后怎么样了?罪名不实,幽杀在禁宫内。
莫瑶说的,一字一句都不假,莫哲已经没了对策,徒然听着。
将军有兵权,所以危险是吗?那能传达天意的占卜师呢?自夏朝开始,一直到现在,国家的决策何曾少了天意问卜?你如果去了,将来皇上每决断任何事情,都要先问一问你,那些对错,你承担得起吗?做占卜,比朝堂上任何人都更危险!
即使不看重性命,那些责任
莫哲动摇了,学艺不精,要是影响了刘彻,让他判断错误,自己真的能承担那种责任吗?
董仲舒看他沉默不语,唯恐他被莫瑶说动,不随自己回去长安,那可糟糕了!急忙道:莫小姐此言差矣,孔子早已说过,君子当修身,齐家,治国乃至平天下,于国之力,匹夫尚且有责,何况莫哲一身天下少有的学识,埋没民间岂不可惜,君子生当为人杰,一生碌碌无为草芥一般,浪费了这些才学,是自身之憾,更是国家之憾!
莫瑶看着他,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你要叫我整日担心,然后将来的某一天,听到他回不来的消息?
董仲舒几乎投降在莫瑶哀伤的目光下,可是:我对皇上有信心,他虽是高祖之后,但他不是高祖。
莫瑶淡淡道:人是会变的。
董仲舒道:莫小姐不放心的话,不如我回去请旨,请皇上先保证将来莫哲和你们家人的安全,这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因为是莫哲,皇上一定会同意。
莫哲眼里这才恢复了神采,何必你去,我自己去求皇上的一道赦令,皇上给了,莫瑶就不用担心了,要是不给,毕宿如今是月乌之体,难道不能带我离开?对啊!有毕宿。他一捶拳头十分高兴。
既然将来刘彻真的翻脸,也不至于赔了性命进去。
莫瑶瞪着弟弟,你真是要把我气死!
我相信他是个好皇帝。莫哲说得很肯定,不是看历史书得来的结论,而是短短时日里的相处得来。
这样的刘彻,莫哲愿意相信。
莫瑶忽然指着他道:不准动!给我好好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