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一惊,莫瑶已经转身走了,扭头一看莫哲,居然满脸苦恼。
你姐姐好像同意了,为什么还苦恼?
才怪!
啊?
莫哲叹气:她对我用了摄心术,在她解开之前,我都得在这里站着,由此看来,她实在非常生气。
摄心术!?
就是抓住特定场合,突然发出命令,让受者立即催眠一样的术法,莫瑶的摄心术很厉害,她可以让人保持着清醒执行她的命令。
董仲舒听得眼睛都瞪圆了,伸手推推莫哲,还真的一丝一毫都推不动,看莫哲满脸苦闷,也不禁擦汗,我再去跟你姐姐说说。
哎
董仲舒匆匆走了,莫哲郁闷道: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兰花丛丛,在他脚边摇摆,更形可怜。
过了一会,毕宿从墙头路过,忽然看见莫哲站在这里,乐呵呵来到面前。
怎么一个人在这?要去散步?
这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人,莫哲皮笑肉不笑:你打完了?
哈哈哈哈以前我就赢他,现在更是,我在琢磨他没了角能不能活?
少雨
毕宿上下看看,眼里开始泛出危险的意味。
动不了?少雨一时半会回不来,是莫瑶干的?
去散步好不好?毕宿故意走出几步,不想去?好吧!既然不想去散步,那回房亲热吧!
毕宿扛了莫哲,满面春风地回了房里,不一会,就听到莫哲气愤地骂人,语句断续,喘息难平。
翡翠珠子
两个月后,平阳公主府。
刘彻看着走进来的莫哲,难以置信。
董仲舒说了什么,刘彻压根儿没听见,他只看见和毕宿并肩走进来的那个少年,就没了反应。
还是那样子的头发和衣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又不一样了。
以前的莫哲文雅归文雅,带着股少与人交谈的生涩,如今那生涩已经消失了,举手投足都流露出自信的气韵,仿佛他们一别不是几月,而是几年。
莫哲要拜下去,刘彻才回过神来,忙伸出双手,托起他手臂。
你还活着,朕要奖赏董公!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皇上,莫哲弯了嘴角,笑得安慰:草民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答应。
看刘彻的样子,已经高兴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一见面就提出来应该能行,可是莫哲一说,刘彻忽然抬眼看毕宿,随即冷静下来。
你先说。
莫哲一愣,刘彻看着毕宿,毕宿看着刘彻的手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气氛突然逆转。
莫哲毕竟不是研究纵横的舌辩之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董仲舒见机得快,立即道:莫哲的家姐很担心他出来,莫哲性子单纯,不会与人打交道,确实很容易得罪皇上身边的其他人,虽然有皇上庇护,可也有皇上庇护不过来的时候,臣以为,皇上不如给莫哲一道赦令,就算他将来做错了事情,只免官不伤性命,他家姐也好放心。
刘彻在毕宿注视下,用力握了握手,莫哲被他拉住,根本就没有拜下去,再拉下去显得奇怪,只好放了手。
莫哲也有一个姐姐?
是。
一边的平阳公主笑得很是温柔,跟莫瑶倒是两个样子。
嗯其实刘彻已经心花怒放了,可是答应太快,似乎显不出帝王气来,于是故意踌躇了一会。
莫哲是半分也不懂这些心思机巧的,顿时敛了笑意,眼里也有失望的神色。
刘彻暗叫糟糕,怎么把这些东西用到莫哲身上来了?看莫哲要退,伸手又拉住,朕没别的意思,这要求一点不过分,当然好!
他的转变莫哲可适应不来,狐疑地看着。
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跟他有了嫌隙,刘彻忙对平阳公主道:烦姐姐准备一下笔墨,朕现在就写。
他拉着莫哲就没松手,莫哲试图抽了几次,都没抽回来,有点担心地看毕宿,毕宿好好站着,理解而宽容地一笑,莫哲心定了。
待提笔,刘彻才放开了手,赦令写得详细,可见刘彻用心,最后用随身携带的私章落了印,双手交给莫哲。
这里边,是朕对你的信任,从今以后,你就是做了背叛朕、背叛我大汉的事情,朕也不能杀你,你明白这里边的分量吗?
莫哲拉了衣摆跪下去,莫哲明白。
写着赦令的布帛放到手里,刘彻拉起他道:明白就好。
若是不细究刘彻的那些心思,他识人用人的大度和眼光,确实是帝王中少有的。
平阳公主道:太皇太后现在耳根子紧,若是给了莫哲官职,只怕她要过问。
刘彻看看莫哲,也十分担心他不懂人心诡厄,大权在窦太后手中,皇上再保,实在也保不住。
莫哲在来长安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胸有成竹地道:这个,其实不用担心,若是事事要皇上为我考虑,我有什么用处?
他只是自嘲,哪知正好说中了刘彻那份关切的私心,刘彻马上绷脸装严肃,幸亏毕宿居然大发善心,站出来道:请皇上也给我个官职,莫哲的侍卫好了。
众人都奇怪,他一个天上星君,又是天将,还要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官来做什么?
毕宿郁闷:汉龙驻守皇宫,只要不是凡人,想要进宫去就得过他那关,实在麻烦!只要有个凡间的官职,是皇上任命的,我就可以进去了,那龙皮厚得很,我可不想再跟他打过。那次纠缠一晚上,硬是没让毕宿进去,打到最后,龙鳞要不少年才长得回去,毕宿的羽毛也掉的不少,真是两败俱伤。
莫哲奇道:你闯宫?
毕宿愤愤地,就是你十八岁生辰那天,到太阳出来汉龙都没让我进,我只好回去了。
刘彻却在想别的事情,你说皇宫之下,也有龙,跟坤龙一样?
不一样,毕宿道:皮是黄的。
刘彻问了董仲舒,他们的意思都是不能一下子把莫哲推到风口上去,先在钦天监挂个小职,至于毕宿,给他小了大家心里都过不去,说到刘彻自己完全能控制的势力,只有羽林军,卫青去了建章营,羽林军首羽林郎将的位子正好空着,窦太后把羽林军当刘彻自己扮的家家酒,根本不在意,所以这个任命倒比莫哲的看起来显赫得多。
不过现在的羽林军,还真的是扮家家酒,只有二百人,除了给刘彻出行的时候长长面子上的威风,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力量。
毕宿的加入,无疑给刘彻加了一个重重的砝码,刘彻兴奋得控制不了,召了卫青来,立即拉着毕宿开始研究扩充,毕宿哭笑不得,可是一想,莫哲在为这小皇帝做事,他好歹也算自己主人,那其实自己也被一起卖掉了,闲散惯了,有些不甘心,可是听到刘彻和卫青、董仲舒商议,也没忍住,什么编制之类的意见倾倒而出,听得那三个人目瞪口呆。
毕宿一点兵法也不讲,看起来真跟个无知的小儿一样,可是他怎么说也是天将,刘彻怀疑虽然怀疑,仍旧事必听从,毕宿难免就得意起来,更是侃侃而谈,毫无保留.
莫哲在一边和平阳公主看得好笑,毕宿那样子,明明已经心甘情愿地投入了,还要做出不屑的样子来
果然,毕宿的郎将没有得到窦太后注意,反而是莫哲这个钦天监的小小司值被窦太后召见。
莫哲才被接进宫,刘彻就听到消息赶了来,忙忙慌慌坐在太后身边,他是打定了主意,就算当庭撒泼无赖,也不要莫哲变成下一个赵绾、王臧那两个人帮助他推行更化改制,却被窦太后拿住了贪赃的小辫子,一齐杀了。
想起赵绾、王臧,刘彻还心有余悸,都曾是爱重的臣子,就算有些微过错,却被窦太后借题发挥杀了,如何不心疼?
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刘彻装作随意地翻看东西,其实已经紧张得不行,窦太后最了解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不免也好奇这回又翻了个什么人来,看这紧张的。
莫哲在侍卫引路下走了进来,头垂得低低的,步子犹豫,眼睛连向周围看一下都不敢的样子。
等他在下首跪下,窦太后道:抬起头来。
莫哲低着头就是不敢抬的样子,太后一说话,把袖子下露的手指也缩了回去,瑟缩得像只小兔子。
刘彻微一疑惑,明白了,心底暗笑,脸上的紧张却故意加重。
窦太后又道:怕什么,抬起头来。
莫哲这才战战兢兢抬了头,眼睛却不敢向上面看一眼,连嘴唇都是泛白的。
窦太后笑了,好漂亮一双眼睛,小动物般可爱,皇上的眼光不错,平阳那儿得来的?
刘彻道:是从姐姐那得的,还懂点问卜,就让他去了钦天监。
窦太后看着刘彻,了然道:倒是方便你召见。她看莫哲的样子,比卫青还没气性,就是一个模样好的少年罢了,于是又说:前些日子的卫青呢?
刘彻道:在建章营呢!子夫最心疼这个弟弟。
真是要句句小心,不能保了这头失了那头,刘彻也是话里带话。
窦太后点头:这孩子比卫青漂亮,这双眼睛连我这个老太婆都觉得不错,皇上喜欢就留着吧!要是刘彻从此忘了卫青,窦太后更舒心些。
因此又对莫哲道:在宫里走动什么的,也不用那么胆小,有皇上心疼你呢!谁敢碰你?
莫哲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磕头,窦太后越发放心,命人取了一串翡翠珠子赏赐,便让莫哲退下了。
晚上刘彻摸到平阳公主这里,指着莫哲边笑边骂:
你就这么糟蹋朕的名声吧!本来就不好了,这回又加了你一个,唉!唉!还担心呢!白担心,原来狡猾得很!
一屋子人笑起来,莫哲把窦太后赏赐的翡翠珠子戴在手腕上,这可是以后在宫里到处跑的通行证啊!
人人都嘱咐他,一定要保管好,一番说说笑笑,虽然刘彻离实权还有十万八千里,不过几百人的皇帝而已,但是这一晚上,却高兴得似乎已经得了天下。
自此,莫哲毕宿算是在长安落了脚,开始利用钦天监过去统计的数字调查长安城外那诡异的雷声。
八个故事
莫哲和毕宿白天去过那,除了临近的长安城,那地方方圆几十里没有什么村落,毕宿说的兵冢,在白日里也只是一堆黄土,杂草没膝,但如果拨土一看,就可以看见下面的累累白骨。
风吹草劲,莫哲站在较高的地方向东眺望,虽然是白天,毕宿仍旧警惕地四下转着。
毕宿,你看东方有什么?
毕宿举目看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倒是那天晚上来见到青灰的气,几乎半天那么高,当时仓促,没来得及走过这里去看,要不我晚上再来一次。
莫哲道:我们来这里耽搁了半天,你看到有鸟飞过吗?
毕宿皱眉回想,似乎真是没看到。
不止鸟,就是虫子也没一只,几个月前或者不同,但此时晚上已绝不能踏入此地。
白天连个屁都没有!毕宿啐了一口,什么妖怪这么厉害?居然把害死的人垒出兵冢来了!
莫哲走到他身边,忽然道:抱我下去,一想着踩在尸骨之上,就浑身难受。
毕宿笑道:不怕甘离和四郎看见了?
还用看见?连莫瑶都知道了,她可是最迟钝的,我又何必骗自己说他们还不知道呢?真无奈,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应该没有可能泄露的吧?莫哲满脸苦恼也许家里的这些人跟非人类接触久了,或多或少开始成精了吧!
毕宿笑得越发暧昧:我早说过不必瞒他们,但是你要玩,陪你也挺好玩的。
玩?莫哲忍住叹气的冲动,你到底要不要抱!?我可不要站在尸骨上面跟你嘻哈这些!
还用说?毕宿自然是乐意之至的,下坡的地方还故意滑了两下,惊得莫哲抱紧了他脖子,等走到马车跟前,毕宿那脸上已经得意得只能看见鼻孔了。
四郎和甘离跟着来了长安,莫瑶原本也要来,可是少雨身份特殊,还是离长安远点好,莫瑶在他们临走前交待四郎每天写封信回去,就连好脾气的四郎也满脸为难,这才换成十天一封信。
这会,这两个人等在马车前,莫哲说得豁达,等看到他们就气虚了,可是甘离望着天,四郎神色平静,他也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甘离问莫哲:师父曾说各地云气皆不同,变则生异,这里云气淡远,如丝如涛,与师父说的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根本没什么?
表面上看是如此,毕宿,你告诉他吧。
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晚上却能听见声音,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弄出那声音的东西不是寻常的小妖怪,在阳气浓重的白天,它可以隐藏起来。
甘离惊道:白天隐藏,而夜晚出现!?太阳之下居然能藏身到没有痕迹,别说甘离没见过,只怕毕宿也没见过,毕竟他那双眼睛可是人鬼不分的。
毕宿转对莫哲道:你实在不必担心我,你现在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拘束我,我便不是凡人,就算受伤,恢复得也很快,而且能让我受伤的恐怕没几个,我晚上来看看吧! 不行!莫哲断然拒绝。
毕宿又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为星君,二为神兽,就算神兽身体死了,大不了我回天上,神兽之体马上就又有了,再下来不就得了!
若是不说服他,恐怕他晚上偷溜也要溜来,莫哲叹道:上次你回去呆了多久?
毕宿抓头,不清楚,那时候哪顾得上注意时间。
《周髀算经》有提,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要是死了确实可以回去,也因为阵图还可以下来,但是月乌之体要得满月才能重生,假如今日是满月,你也要呆满一天方能重生,天上的一天,就是地上的一年,那么对我来说,你就要消失一年时间,今日朔月,离满月还有十五天,万一就出事了呢?你要我等十五年吗?
莫哲说完,闭目养神去了,不再搭理满头大汗望着他的毕宿。
如此说来,还真的死不得,即便他有不死之躯。
钦天监自夏朝就有,只不过名称不同,司掌天文历法,大大小小诸事占卜,从来都设置在宫廷内,可见帝王对钦天监的重视。
莫哲是钦天监的司值,毕宿有皇帝给的腰牌,还穿一身红色底服、黑色制甲的羽林军服饰,更是没有人拦任何人都知道,皇帝信任这些羽林军,胜过信任他老婆。
两人畅通无阻到了钦天监,立即埋头在山堆一样的竹简里寻找起来,钦天监其他人躲得远远的,看着莫哲袖子下不时露出的那串翡翠珠子窃窃私语皇上无权,皇上宠的人自然没有巴结的必要,可是得罪又不敢,便拉开距离作罢。
这倒是方便了他们坦然地翻翻找找,全不用顾忌。
间隙,毕宿忽然低声道:你还惦记着去找阵图的线索吗?而今在宫内行走方便,要查可是比以前容易得多。
莫哲摇头,毕宿看他低头忙碌,慢慢漾出一个笑容,灯下的面容清俊得叫人惊艳,只听各处地方传来吸气之声,那些嗡嗡的议论也停了。
那以后只要有毕宿陪着莫哲到钦天监,就没有什么人再悄声议论了。
如此查了月余,毕宿仍旧一头雾水,莫哲的眉心却越来越紧。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刘彻得到消息前来,可是莫哲却把毕宿和其他人都撵了出去,要单独和刘彻谈。
毕宿纳闷了半天,最后卧在屋顶上形似看天,实际上听着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