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未一在阳台上趴着,听着季布的问题,然后一声不吭。
“就算没有父母关心,总应该有朋友吧?你平时一定坏到无可救药了,所以连一起庆祝生日的人都没有。”季布对他做了点评,“像你这个年纪,都是该团伙活动的,你却能闹到这么可怜的地步,学校里的极品了吧?”
卫未一的脸埋在胳膊上,不理会季布的话,一个东西碰了他的胳膊,他抬起头,是季布递给他一瓶酒。他接了过来,含糊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季布熟练地攀上露天阳台的栏杆,卫未一给他让出一块距离,季布的长腿轻易地跳了过来。他走进卫未一的卧室,不是很乱,卫未一似乎除了游戏机和笔记本其他什么都不碰,卫未一大概只把这里当做客房来用。他捡了两只抱枕出来丢在阳台地面上,自己坐了一个,卫未一跟着坐了另一个。
两只酒瓶碰了碰,卫未一也喝了一口,酒在喉咙里辣得他呛了一下,季布竟然喝这么烈的酒。
季布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竟然不太会喝酒。你的猫呢?”
卫未一知道季布肯定早就知道他又把猫捡了回来,也就说了实话,“昨天从窗户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跑回来。”
猫就是这样讨人厌,季布又喝了一点,卫未一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至少眼睛不再肿了。不知道是自己喝多了,还是今天的卫未一的确就是比较柔和,他脸上那种惯常的叛逆和小流氓似的别扭表情都不分明。
“生日快乐。”季布低声说。
卫未一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看起来竟然很安静,长了点的头发滑了下去,阳台的灯光打在他清瘦的侧脸上,带了些柔和的光泽。
季布这个长假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跟人说话,也许是……寂寞了,所以哪怕看见卫未一都觉得还不错。从前这个家里,只要他决定不出门,那就等于只有他自己了。
要么就是,季布他就是喝多了,人喝多了,话也多。
“没人送你生日蛋糕?”季布看了看阳台围栏上,刚才卫未一点的蜡烛还在那杵着。
“我从来就没有过生日蛋糕。”卫未一有点局促地说。
季布想起什么,“撒谎呢吧,故作可怜相,你这小子嘴里有真话吗?”
卫未一摇摇头,“我妈就是个工厂的女工,不太知道那些东西,我小时候,那个时候大概生日蛋糕之类的东西也不像现在这样流行,所以她没给我买过。等到我妈死了,也就再没什么人记得我的生日了。你说的对,我一直也都没有什么朋友,不过生日也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麻烦事,我今儿就是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了。”
季布模糊地体味到卫未一话里的心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机械地随口说了一句,“那你今天为什么想起生日来了?”
“因为想找个许愿的机会。”卫未一回答他。季布视线游离开,望着远处的灯火。
卫未一抬起头笑着看他,“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季布客气地点点头,反问道,“有人喜欢过你么?”
“那我跟你交换一下,你让我拥抱一下,我就从阳台上跳下去。”卫未一没有了笑容,看着季布的眼睛里没有一贯的暧昧,也没有闪避的神色,直直地看着季布的眼睛,不容得季布回避。
季布醉眼迷离地点点头,手里还拿着酒瓶就张开双臂,卫未一探身过去,搂住季布的腰。卫未一比陆安要小巧,蜷缩在怀里紧紧攀着自己的时候脆弱地就像一头年幼的小猩猩。
卫未一松开他,毫不拖泥带水,跳上阳台直接蹦了出去。这栋房子一楼很高,这个位置的二楼还因为整体建筑采用了特殊形状而人为抬高了些,所以这个阳台的位置差不多是一般住宅的三楼高度了。
季布慢悠悠地站起身,趴在阳台上向下看,卫未一正从地上站起身,“滚上来吧,这下边都是花土,松软得很。”
季布看着卫未一一瘸一拐地进了大门,可是在阳台上足足等了十分钟,卫未一才打开卧室门走进来,季布看着他,“你是真摔瘸了吗?还是我家有十层?”
卫未一关上门,站在门口,突然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眼睛哭出了声,季布喝得有点多,眼睛似乎有点花,这时候才注意到卫未一满脸的泪痕,“怎么了?摔疼了?你哭什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又不是我推你下去的,你嚎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拦都不拦我一下。我就是喜欢你而已,就那么恶心人吗?”卫未一捂着眼睛嚎哭得山摇地动。季布放下酒瓶,摇摇晃晃地大步走过去,拉开卫未一带着划痕血迹的手,卫未一的哭声低了下去,抽噎着看着季布,他挣扎了一下,因为拿不准季布是不是要一拳打上他的脸。
季布突然伸出手,把卫未一吓了一哆嗦,但是季布只是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用力推到墙上,墙上挂的装饰画框乱糟糟地掉下来,棱角铬疼了他,他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自己发痛的肩膀,季布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硬扭了回来,他疼的眼泪都要再出来了。
“看着我,告诉我你为什么缠着我?”季布逼近了他的脸,似乎是酒精的作用,季布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那个冷漠克制的季布不翼而飞,现在的季布眼睛里几乎有火焰在燃烧,整个人都张扬又跋扈,“我在酒吧见过你,缩在角落里盯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个变态崽子。”
卫未一惊恐地瞪着季布,季布就像随时会捏死他,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还是不知死地说了下去,“你跟那些女人胡闹,可是你几乎不跟她们上
床,你对她们没有多少感觉是不是?你不愿意承认……一些事,想逃避?想矫正?”
他等着季布反驳他,或者痛扁他一顿,但是季布奇异地沉默了。卫未一喘上一口气来,季布看着这个发抖的孩子,正用一双带着点恐惧的清澈眼睛看着自己,跟以前那种浑浊暧昧的眼神比起来,现在的卫未一就像真正从梦游里醒过来一样,他的手劲儿松了一分。
卫未一的声音低微地就像自言自语,“我知道那种感觉,不希望人知道,希望自己跟别人一样。可是对我来说,还是会有控制不住的意外,我忍不住跟一个男人……结果被我爸发现,我被他打到骨折,其实我猜我是差点被他打死。
后来我想了很久可是还是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可能是我笨。所以我做了个决定,我决定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鄙视、轻视或者是厌恶、痛恨,我就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活我自己。”
“我还是希望你滚远一点。”季布看着他,“不要招惹我。”
“你讨厌我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就是喜欢你,”卫未一提高了嗓音,“你恨我也好,我就是要缠着你,跟着你,一直到我再也缠不动了为止。我不会要你跟你的女朋友分手,我会悄无声息,你妈妈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我保证一切都跟我没出现的时候一样。”
“你到底要纠缠多久?”季布问他,眼神却有些迷茫,口气也虚软,他听见卫未一说,“我要缠着你一辈子,不管你是结婚还是生子。”
季布一定是喝多了,他看着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现在还记得上次触感的嘴唇不停地开合着,不停地许诺,诱骗,当他第十九次说我只想要季布,我只有季布时,这个诅咒开始运行了,季布觉得头晕,他低下头吻了卫未一的嘴唇,柔软、湿润、触感良好,这只小癞蛤蟆的呼吸紊乱了,眼泪从他闭着的眼角流出来,滑落下去滴在季布的手上。
季布的另一只手有些迟疑地慢慢放在卫未一的腰上,这是一个奇特的第一次,季布什么都不想去想,也想不起来。
卫未一蹲下身拉开季布的裤子,笨拙地试着挑起季布的欲
望,即使技术不太好,但是现在看起来要达成目标也不是什么难事。季布的手落在卫未一的头上,忍不住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小巧的耳朵,他有点受不了他那副卖力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猥
亵未成年,“够了,起来吧。”
他拉起卫未一,发现卫未一的面颊在卧室暖色灯光的照射下有些绯红,他看了季布一眼就低下头脱掉自己的衣服,十七岁的年纪生长发育应该差不多已经停止了,可是看起来个头还是这么平庸,好在虽然削瘦,但是并不是只有骨头,季布的手放在卫未一挺翘的臀
部上,慢慢向下抚摸,平时藏在窝窝囊囊肥裤子里的大腿,线条优美,季布看到卫未一面红耳赤,“你竟然会害羞?”
卫未一抬起眼睛瞄了瞄他,然后舔了舔嘴唇,突然动作起来,像只疯猫一样扯开季布的衣服,跟他滚作一团,季布觉得自己似乎也疯了,很快就把卫未一按趴在床上,丝毫也不客气。
卫未一咬着嘴唇坚持,季布弄得他太疼了,终于还是没忍住叫出声来。季布停下来,“小崽子,你不是吹嘘说你经常买男人吗?”
“妈的,那都是他们在下边,老子是第一次……kao,”卫未一咬牙切齿,“让你在下边你能同意跟我上
床吗?继续继续,别啰嗦,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管我。”
季布乐了,捏他的脸,“再骂人就掰下你的小牙!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他 妈是性 爱娃娃吗?”
结果卫未一伸出小舌头舔了他的手指一下,他把持不住,卫未一翻过身来继续肆无忌惮地点火,不断接吻的嘴唇红润诱人,眼神愉悦性
感,膝盖伸进季布的大腿间磨磨蹭蹭。季布低笑着,索性彻底跟着他发疯,这栋始终孤独的房子第一次让季布觉得不再透不过气来,这里只有他们,而他甚至并不了解卫未一,所以一切变得虚幻,一切又无比真实。卫未一的眼神炽烈直接,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催情的最佳药剂,迷乱亢奋中他亲吻着那张小嘴,舌尖纠缠,没有什么想法,这一刻就是简单的彼此都想要对方,就像一场季布从未有过的原始狂欢,季布模模糊糊地想到也许最初并非只有一块仅仅住着一对男女的伊甸园。
季布都不太清楚最后折腾了多少次,只记得卫未一又哭又叫又纠缠着他不肯停下来,最后大概是酒精彻底麻痹了他的大脑,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大约是早上六点,他的手机响了。
他摁掉手机,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在哪,卫未一趴在他怀里,柔软的头发蹭在他的胸口,刺刺痒痒。他抱起卫未一让他枕在他自己的枕头上,他还睡着,脖子以下光洁的皮肤上留着好几处他的吻痕。季布粗鲁地捏起他的小脸看着,睫毛很长,鼻梁微挺形状小巧,微张的红润嘴唇……十足的性
感。季布微微低了一下头,想要吻上去,又停住了,终于放开他,起身离开。
他回自己的卧室穿上衣服,给艾米回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冲着他的耳朵尖叫,她就在门外,快点给她开门。
季布打了个呵欠,不情不愿地下楼开门,艾米就站在门外,画着很浓的烟熏妆,衣衫单薄,或者说她只裹了一块小布料。
8
“借我点钱。”艾米有气无力地说。
“你被谁揍了?”季布看着那副过浓的烟熏妆,不以为然地调侃,“又被你妈冻结账户了?要多少钱?”
季布后退了一步让开门口,她熟悉地走进来,去一楼的厨房找了点吃的,回头看了看慵懒的季布满身的性感,“昨晚跟人上 床了?陆安在这儿?”
“嗯……”季布迟疑了一下,“所以你少废话,赶紧拿钱走人。”季布开始找钱包,他的外衣就丢在门口。
“给我两万。”艾米说。
季布找现金的动作停了下来,抽出一张银行卡来,“密码还是那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杀人了畏罪潜逃还是勾引人家有妇之夫了被人追杀。”
“我决定跟你私 奔。”艾米不在乎地说,随手拿起季布的手机,“又换了新的?电子垃圾收集狂。”
季布把那张银行卡收了回来, “这么大岁数了还玩离家出走不嫌恶心吗?”
艾米嗤笑一声,玩着季布的手机,“我还以为你当真安分做个你妈眼中的理想男人了呢!怎么?女人玩 够了?”
季布吃了一惊,艾米把季布的手机屏幕翻过来伸到季布面前,画面虽然小也看得出是季布在跟一个男孩子上
床,季布终于有幸能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目睹昨晚那一幕了。他接过手机,迅速删了下去。
“你拍的?”艾米笑了笑,只不过她太了解季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不可能。看来你被这个男孩抓住把柄了,我看我还是找别人帮忙吧,我想你也一定够忙的了。”
“艾米,”季布看出来艾米很累,几乎像是随时都能倒在地上,“我先送你回家。”
“你不去问你楼上的男朋友这是怎么回事吗?”艾米的确很累,“没问题吗?”
“没问题,他自己会滚的。”季布阴着脸回房去换衣服。
季布保持着阴沉开车送艾米回家,“又玩了一个通宵?”
艾米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用两只手揉着自己的脸,“不然我还能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季布嘲讽地笑了笑,“我们现在是又不老又不小的年纪,你还要思考这些哲学问题让人笑掉大牙吗?你省省吧!不要继续胡闹了,好好念你的书,毕业了找个医院当个医生,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艾米沉默了一会,“从小你就会说这些话,中规中矩假模假样,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压抑?为了母亲?俄狄浦斯情节太深了吧。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你是个同
性恋。”她看了看季布,想到季布从前的灿烂情史,“是双性恋?”她又立刻点了点头,她太了解季布,从生下来就认识他,这些年不是白过的,“即使你早就意识到了你是同性恋你也能跟女人上
床是吗?”
季布没有说话,最后艾米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爱他,那个跟你上 床的男孩?”
“怎么可能。”季布厌恶地说,他能怎么说,真俗套,喝醉了酒,同性恋的欲
望压抑不住,千载难逢一个好机会,没人会知道的环境,送上门来的男性身体,然后季布就跟发
情一样见人就上了,KAO,真是俗烂。季布阴郁地看着红灯。而且现在看起来,未必是个没人知道的事,搞不好还会尽人皆知。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多嘴多舌的艾米送回家,然后回家处理卫未一。
艾米下了季布的车就不想往家门口走,季布看出她这个苗头,说不得要把她拎回家门里。季布一面跟着艾米走,一面还留意自己的手机里有没有卫未一的讯息。那个龌龊的东西竟然在卧室里偷拍,季布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疯狂到什么程度就脸色铁青,几乎恨不得赶紧回家去捏死那个小东西,竟然还趁着自己睡着之后把录像转成手机格式偷偷放进自己的手机里,明晃晃的威胁?敲诈?妈的,自己昨天一定是疯了,竟然这么容易上当,栽在这样一个小崽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