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之治 上————虞南

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假如苏文璟一直能够安安分分的把自己当做好兄弟的话，他们之间断然不会变成这样的僵局。

苏文泽说不上自己是不是怨恨苏文璟，只是觉得厌烦，脚步顿了顿，甩出一副厌恶的眼神回过身看了苏文璟一眼，转身就走了。

苏文璟却愣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苏文泽这样的表情，可那都是对着别人，那时候断然想不到自己也会有面对这样的表情的一天。

他一直以来原来都是误会了，太阳太过刺眼，苏文泽这样的对自己，不过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是他带着多余的感情去想，才会觉得或许苏文泽对他还是有一些喜欢的。

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样哭过，母妃死的时候，自己受刑的时候，父皇死的时候。他心里有一分感情撑着，因为苏文泽这样的一个眼神，苏文璟知道了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的……苦闷横冲直撞经过心脏，沸腾了头脑，冲到眼睛里面。

苏文璟不要脸面的痛哭失声，两边的宫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也不敢劝，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里房，把一众人都从屋子里撵了出去，关上门堵住倾泻的哭声。

“真可怜……”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宫人们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苏文璟哭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照镜子，不由感叹这面具做的真好，连红肿的眼圈都清晰的映刻出来，苏文璟觉得丢脸，继而又满不在乎的叫人打来水洗脸。

疯狂的练了一上午的剑，衣角轻扬间却如游龙蹁跹，一边守卫都看的愣掉了，一直等苏文璟觉得有些累了，一边擦汗一边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一向不在乎别人目光的苏文璟也觉得这些守卫的目光实在过于炙热了。

每天都这样极其疲累的睡过去，苏文璟觉得心中的哀痛被缓缓的压制住了，这些日子苏文泽当然没有来，他也落得自在，只是偶尔还是不由自主的想他。

苏文璟觉得有些憋气，他这幅样子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晚上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有时候会恨的牙痒痒，巴不得哪一天苏文泽喜欢上自己了，也让他尝尝自己此时的滋味。

可他又明白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苏文璟知道，他，终究不会喜欢上自己。

……苏文璟不会委屈自己，吃饭总挑最好的，衣服挑三拣四，夏天时不时也会手脚冰冷，劳师动众的要人点了暖炉。服侍他的人即使脾气再好，也终究有些扛不住，再加上苏文泽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来了，对待苏文璟的时候就自然有些怠慢。

人总是这样的，谁有权有势才能让人喜欢贴上去讨好，向苏文璟这样的，又从来不会向底下撒些小钱或者积累感情，迟早要受到哪怕是下人的嫌弃。

苏文璟一无所觉，照样耍性子，等到在这方面心思粗大的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话已经对下人们够不上什么威严的时候，却突然收敛了，换上一副冷冷的脸，看到谁都像那人欠了他很多钱一样。到了最后，下仆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连门都不进去，只在外面听苏文璟的吩咐。

苏文璟锦衣玉食惯了，突然受到这样的待遇当然伤心，给他煮的药倒没有停过，只是每次送来不是时候晚了就是已经凉了，一气之下干脆不喝了，每天药送来就用来浇花，几盆花都被他浇死了。

这些事情苏文泽当然不知道，他新政初始，朝廷上的许多人事还要他费心安排栽培，根本没有那个功夫管苏文璟是不是按时喝药，是不是事事顺心，是不是生活安好。

他从来都被细致的伺候着，却忘了身份高贵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的幸福不过是借着他的恩惠。

海清怀着孕，最近他很少去海清那里，新晋的秀女他也都不喜欢，苏文泽看着那些人的长相就不由得烦闷，当初他知道苏文璟没安什么好心思，却因为好奇由着他去了，如今才感到后悔。

每天晚上都回自己的寝宫休息，苏文泽打算等手头上的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再去苏文璟那里看看，他不是忘了他，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可是事情越来越多，去看看的心情就越来越淡，苏文泽不苛责自己，反正日子还长着，他怕什么呢。

等到有一天，苏文泽晚上去了一个新封的小嫔宫里，那女人兴奋的紧，也关怀备至，苏文泽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心情。

在失望的目光里匆匆走出宫外，苏文泽坐着轿子走在夜路上，经过一处宫门，突然又叫人倒了回去，他想起来好久没有去苏文璟那里去过了。

该是多久呢？几天？不止……十天……不止，十几天……也不止，大概是好多个十天没有来过了。

时候还不是太晚，即使很晚了很多宫院里也是彻夜燃着灯的，苏文璟住的地方却一片漆黑，苏文泽微笑了一下，他还是这样的贪睡，竟然睡的这么早。

这种时节晚上有些凉了，苏文泽穿的暖和，推开宫门的时候却骤然感觉到一股凉风，诡异的很。

没有宫人上前迎他，苏文泽有些生气，让自己身边的人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沿路点上灯笼石灯，一片静悄悄的黑夜中隐约有些闯入别人禁地的感觉。

——明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苏文泽为自己的想法好笑，一路带着人走到苏文璟的寝殿。

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没有人出来迎他，苏文泽心头火起，自己拿了灯笼推开门，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外面的温度如果是凉，那么屋子里简直算得上阴冷，苏文泽让人把桌上的烛点了，半晌那人回了说没有蜡，拿了随身带的蜡插到烛台上，苏文泽有些失神的看房间里的布置。

他不过几天没来而已，没可能这屋子看起来竟然有荒凉的感觉。

心脏一下子被吊起来，苏文泽几步跑到内室，看见苏文璟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的看他。

如果来看他之前苏文泽的心情是施舍并着烦躁的，这种时候那些繁杂的想法已经全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酸痛的心疼。

“咦？”苏文璟显然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有些不敢相信的又揉了揉眼睛，神态憨懒，脸庞却脆弱消瘦。

“文泽？”苏文璟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欢呼了一声，鞋都没有穿就跳下床跑到苏文泽面前，随即想到自己早上连脸都没有洗就这样躺到晚上，一定看起来乱七八糟，有些窘迫的停在苏文泽面前，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你怎么来我这里了？”说出来的话不是刻薄，是真的觉得奇怪，苏文泽听在耳朵里更加因为内疚牵连出一大片疼痛。

自己问的话没有被理会，身上一轻，竟然被苏文泽拦腰抱了起来，苏文璟惊红了脸，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苏文泽。

让人在苏文璟的衣柜里找了一件厚的衣服披在他身上，苏文泽皱着眉头把苏文璟抱出宫，抱上了自己的轿子，抱回了自己的寝宫。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单纯的想保护他，这样的心情在见到苏文璟的那一刻奇怪的膨胀起来，挤走了之前占据自己的一切，成了头一条重要的事情。

苏文泽安慰自己，他小时候明明向他那样郑重的许诺过，如今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奇怪。

苏文璟有些不安，讷讷的看他，一直被抱到苏文璟的寝宫里还没有回过神，被轻柔的放在苏文泽的床上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文泽？”苏文璟涨红着脸，之前明明是那样的态度，一个晚上就突然这样闯进来，又把自己带回他的寝宫。

苏文泽是不是脑筋不清楚了？

“那些人是怎么照顾你的？！”苏文泽铁青着脸发脾气，也不顾夜色已晚明天还要上早朝，气急败坏的打发人去把苏文璟宫里的人全都叫过来。

苏文璟拦不住，也懒得拦，他隐约明白了苏文泽是要处罚他们，可惜他从来不是善良的性格，何况那些宫人的确让他受了委屈。

苏文泽果真严厉的很，每个人都罚了薪俸，又领了棍子，还是不解气，只是苏文璟困了，伸着懒腰嘟囔着够了他要睡觉了，才没有再追究。

即便如此，苏文璟也知道他们大概以后都只能到最辛苦的地方去做事了，心里没有半点感觉，人情冷暖，他原本凉薄，自己都顾不了，又哪里有闲工夫顾上别人。

苏文泽把他带来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这种时候看着苏文璟大方舒服的躺到自己床上，才觉得自己有些仓促莽撞了。

苏文璟冲他无奈的笑，“我不会做什么的……你忘了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在一张床上睡。”

——好像他才是床的主人一样，苏文泽皇帝的高贵身份到了苏文璟这里完全是纸糊的，没有一点力度。被苏文璟这样一说，苏文泽索性放弃了固执，时候不早，脱了衣服躺到床上，闭上眼舒舒服服的准备睡觉。

“文泽？”

苏文璟叫他，半晌听不到他回答，呼吸也是细密均匀的，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他其实没有睡着。

“谢谢你。”

苏文泽闭着眼，心里有些酸涩，轻叹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苏文璟睡去了。

9.共浴

苏文璟起来的时候另一边的床已经空荡荡的，知道苏文泽去上早朝，苏文璟悠然的穿好衣裳，在苏文泽的寝宫里左右转转，又慢慢的吃了呈上来的热腾腾的早饭。

苏文泽没有吩咐，他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回去，不想出门，就窝在屋子里翻苏文泽案上的书。

全都是些治国治世的文章，又有些苏文璟看都懒得看的书籍，无聊的扔下书，苏文璟又去看屋子的布置，苏文泽当了皇帝以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考量苏文泽的住处。是那个人的风格没错，严谨中带着些清逸的味道，苏文泽真的没有变，变了的是他自己。

苏文泽显然已经把苏文璟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苏文璟百无聊赖，在屋子里呆了一天，好不容易把苏文泽盼回来却不得不面对苏文泽看见自己还在这里的诧异目光。

摊摊手，苏文璟笑笑，“要我回去么？”

“……算了。”

他是要记得再安排新的宫人到苏文璟住的地方去的，可事情太多，竟然耽搁下来。“吃饭了么？”

“没。”苏文璟眉开眼笑，“等着你回来一块儿吃。”

一顿饭下来苏文璟几乎没有吃东西，一个劲的捡苏文泽喜欢的菜夹给他，“文泽，喏，多吃些这个，你不是最喜欢吃？”

苏文泽被他这样的热情服务弄得没办法，铁青着脸把碗里的菜消灭掉了，转而那人就立刻再给自己夹了别的。

他往常吃饭只是随便，玉做的食物也罢，并不是不会品评，只是从心底里觉得没劲。吃饭而已，填饱肚子就好了，所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负担。可今时不同往日，苏文泽不断的消灭掉碗里的东西，送出去的残羹第一次让厨房师傅觉得欣慰。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理会苏文璟的殷勤，可是面对着他这样的殷勤，身体的某一处会莫名其妙的滋长出忍让的种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吃掉就好了。

苏文璟今天特别开心，苏文泽在房里看书批文，他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发呆，也拿了本书做样子，当然一个字都没有看进眼睛。

等到时候确实很晚了，苏文泽要洗澡，才觉得身边的人的目光简直热情的过分。不自禁的就伸出手摸了摸苏文璟的头发，对方的神态更让苏文泽想笑出来，简直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假如舌头伸出来吐着就更像了。

以前两兄弟经常一起洗澡的，互相帮忙搓背或者拿对方开玩笑，在浴池里嬉笑打闹也是常事，可是如今却不同了。

苏文泽都脱光衣服跳到浴池里了，看见苏文璟还在上面磨蹭，不由的有些好笑。被喜欢的人是自己，害羞的人却反而是苏文泽……明明不是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偷亲偷摸过自己么。

他那个时侯是真的被迷倒了，又不是完全没有知觉，毕竟有深厚的功力在，只是因为知道是苏文璟干的，也就没有反抗的随他去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醒过来的时候才觉得有些放纵的过份，又不好意思揭穿他，只好祥装恼怒的离开。

其实……恼怒也并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有些生气，一边气苏文璟做的太过份让他不好收场，一边又气苏文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么不入流的招数，替他伤心。

这种时候站在水池里，水温稍微有些高，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温度。苏文璟总算背对着自己下了水，半蹲在水里，只露出鼻子上面的部分。

两个人相对无言，苏文泽也觉得有些尴尬，自己走到一边默默的擦洗。

其实苏文璟是有苦衷的，好不容易和心上人共处一个浴室，因为太过兴奋憧憬的关系，还没有下浴池他就已经不自觉的进入了状况，等到看见苏文泽光滑又结实的身体，哪里还能忍得住，重要的部位早就翘得高高的，害得他脸都燥红了，半蹲在水里不敢动弹。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苏文璟看见苏文泽背对着自己在擦洗，胆子大了些，慢慢把手探到下面缓慢的摩擦，知道是丢脸的事情，被苏文泽看见了恐怕会更加嫌弃他，可就是忍不住。

他都这样忍着忍着，不知忍了多么久，从发现自己喜欢上苏文泽的那一刻起，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无法抑制的更加喜欢他。

想要拥有他，想要侵犯他，这样无耻又下流的念头他总是会不断的萌生。苏文泽坐在自己身边看书的时候，和苏文泽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甚至只要和苏文泽在一起，身体就不再受自己的控制，随时随地的发热。

期盼着碰触他，又知道自己不能。

太痛苦了。苏文璟努力放轻因为手下动作而明显粗重的鼻息，手上加快了动作，这样的绮念，这样的情欲，这样的感情，每一样都太过于痛苦了。

现在果然连看着苏文泽满足自己的事情都干出来了，苏文璟紧紧盯着苏文泽的背影，生怕他突然转过身来，那自己一定会从此再无立足之地。

又痛苦又舒服，苏文璟一心几用，眼看着苏文泽的头发浸在水里飘散着，只觉得美艳。

一不小心就哼出声来，苏文璟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果然苏文泽回过头，先是惊诧而后厌恶至极的看他。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苏文璟在干什么，且不说水质并不是墙壁，苏文璟涨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神，伸在下面明显动作的双手，都足以让苏文泽倒足了胃口，甚至连吃的晚饭都要呕上来。

太肮脏了，苏文泽再也不看苏文璟第二眼，从水里出去匆匆擦干了身体，披上两件衣服甚至连头发还湿着就匆忙的离开了。

——太肮脏了，苏文泽简直不能想象苏文璟竟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做出那样的事情，明明都是男人，又是从小长大的兄弟，怎么会不顾廉耻礼仪的当着自己的面做那样的事情。

这样想着回到寝宫，苏文泽躺在床上，当然睡不着，苏文泽坐到书案前，看见苏文璟用来装易容面具的盒子。

洗澡的关系，苏文璟摘了面具，许久未见阳光的脸显得极度苍白，身体也是一样，瘦弱的，却因为练武而显得修长有力。

那样倾国倾城的脸做那样的事情的表情的确是魅惑的，虽然不中苏文泽的意，却让他在看见苏文璟的那一刻愣了一会儿。

妩媚的眼波上挑着看自己，苏文泽回忆当时的场景，觉得口中有些干，舔了舔嘴唇……或许他其实是在刻意的诱惑自己，苏文泽知道苏文璟的花花历史，实在不能控制的把他往坏的方面想。

已经对他表示过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了，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苏文泽觉得烦。

又奇怪的骄傲。

被人喜欢，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会有骄傲的情绪逐渐膨胀，因为苏文泽是皇帝，这样的骄傲就格外明显而且理所当然。

“去找文贵人吧……”正是侍寝的时候，苏文泽找人来吩咐了，穿好衣裳出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