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吗?」青年呆呆地张开嘴巴,问的仍旧是些傻问题。
顺着青年目光的牵引,黄墨俯身又凑近了对方。他轻轻把手盖到青年额上,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谎:「嗯,不重的。」
「那就好了。」青年闻言后闭合双眼,似乎是感到安心了,不觉便舒出一口气。「子弹飞来飞去的,我还以为今次一定会死呢。」
黄墨一边听着他了不起的生还感想,一边便把嘴唇凑近:「你不会的。」
迭上去的嘴唇仍旧干涩,黄墨伸出了舌头,用唾液抚平了那凹陷的纹理。青年似是有点慌张,不过很快又平复下来。舌尖灵活地在嘴巴内游动,接近了同类便又交缠起来。青年的味道浓郁地在味蕾上扩散,他的呼吸亦一下接一下的扑上脸颊。黄墨突然说不出自己想从青年身上得到甚么,爱情、身体,还是独占的优越感觉?他一时间都说不清楚,却像个贪心鬼一样看到甚么都尽情掠夺。
「啊,痛﹗」
就在忘形纠缠的期间,不觉却牵动了青年肩上的伤口。黄墨的动作猝然一滞,未几便露出了忍耐的表情,悻悻然把嘴唇从湿润的位置移开。他把嘴巴贴近青年的脸颊,消毒药剂的气味便透过纱布涌入鼻尖。黄墨低头又亲了亲,轻声便与青年说道:「你再休息一下吧。」
「嗯。」青年微微点一下头,那双眼睛也就乌溜溜的在黑暗中发光。
是应该走的时候了。黄墨看看墙面上的钟,一边便缓慢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他心里清楚明白,现在不论是自己还是病人都需要充份的休息,然而就这样分开了的话,他这一番耐心等待的怪行也就变得无从解释。
他想要和青年说些甚么吗?抑或想从对方口中听到甚么悦耳的话语?与平静的表面回异,各种纷乱的心情迅速在五内翻腾。他把手迭到门把上,正打算把门开又再重新闭合的瞬间,那种眷恋的心情却形成了幻听,教黄墨猛然回首,轻轻朝向黑暗问道:「怎么了?」
房间中一片死寂,当然未曾有谁让他留下来过。
黄墨平淡地一笑,不过是些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每每却当成是真实的。不管怎样只要青年平安就好,以后的事可以在以后再慢慢诉说。迈开脚步重新调整方向,正在为外间的强光感到二目昏厥的时候,突然空气内便传出了微细的颤动。
「啊。」那是青年的声音。
「你怎么了?是伤口痛吗?」他渐渐将手从冰冻的门把上滑开,转身往房中走去。
青年的声音仍旧微弱,闪闪缩缩的,好像有甚么难以启齿的话有待诉说:「不……只是……」
虽然已刻意拖慢了脚步,然而从结果上说,他几乎是马上便回到了青年身边。温柔地把双手迭到对方的掌心,黄墨轻声便循循善诱:「还是说你有甚么想要的东西?」
「不……虽然有点好笑,不过从以前开始,我便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青年一边说,一边便羞耻地低下头来。
换句话来说就是怕黑。虽然就大人来说有点夸张,不过瞧他的手冻成这样,看来亦所言非虚。
「那么你是想我陪你到再入睡为止吗?」明明只要把电灯打开即可,黄墨却提出了另一个更迂回的方案。
青年默默地点头,他也就笑着重新坐下。当初离开房间的理由,似乎也像没出现过一样,迅即便被他扫到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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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房间就此封闭起来,外边的人却仍川流不息的来往。一时间医院长长的走道上都站满了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路过的护士小姐们却不以为怪的低下头,稳稳当当的推着各种医疗物质从中穿过。
费善琪也就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了目光,仅余的一只手迭在纤薄的键盘上,人却向着走廊上各式穿来插去的风光发呆。说起来这所医院黄老爷子当初也有份出资兴建,为的就是让兄弟们即使出了事也不至于横尸街头,如今看来那确实是个明智之举,毕竟比起枪伤,黑市诊所里种种生锈发霉的器具才更像是致死的诱因。
从经营的角度来说,设立这么一所医院也不坏。毕竟医院除了提供全方位的治疗,也不为因为刀伤、枪伤这种小事,擅自越过家属通报警方。从表面看来不过是间收费高昂的私家医院而已,不过世上有这种「特殊需要」的「体面」客人又是那么多的,是以医院也不愁没有客源支撑。
不过是要嘴巴严一点,记忆力弱一点而已,这种报酬丰厚的工作自然亦不难招到优秀的人员来做。
「阿琪,你在这干吗?」
「宣少。」费善琪客气地点点头,不着痕迹的便把手提电脑合上。正从走道另一端走来的黄宣手上拿着一束花,看起来也不怎么被宝贝的,花束被随意的搁在腿边晃动,依随步伐的冲击落下几星花粉。
黄宣闻言却歪起了他稍为下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随即便老实不客气地滑坐到长椅上,一只手顺着拋物线便自然地迭在费善琪身后:「阿琪,你这不是挖苦我吗?我都老大不小了,还被人喊作『甚么少』、『甚么少』的,不是存心要我难看吗?」
「宣少你不去看看墨爷,留在这与我一个下人计较,岂不费神?」费善琪笑了,事实上他亦只能笑。虽然笑容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让人有点难过,然而为免被牵扯进更深的麻烦中,此时亦只能出此下策。
「我弟那边又岂缺我一个,只怕我去了他还嫌我烦呢。」偏偏黄宣拥有最多的便是时间,相对而言亦具备了足够的耐心。只听那声音轻轻的在耳边响起,像是妖魔一样,在镜片侧反射出蛊惑人心的脸容。「倒是阿琪你,来我家多久了?」
「十一、二年了吧?」
「已经这么久了吗?」明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黄宣却仍旧露出惊讶的神情。
「对。」
黄宣晃动着手上的花束,彷佛只是无聊时说的话而已,那声音听来总是散慢又缺乏认真的:「哦……我说啊,虽然我是个不中用的,不过你应该有真正想做的事吧?」
「能为黄家工作是我的福份。」而他却必须一边忍耐着,一边缓缓地微笑。
「真是这样吗?是我们老头子古板,以为要用个人就得从小养起,所以当年才招了很多像你这样的小孩子过来……」黄宣的目光深邃,半靠在他身侧,伸手便推了推那副因汗水下滑的眼镜。「其实又哪用这么麻烦?现在只要勾勾指头,便不知有多少律师大状哈巴狗似的要扑过来为我们效劳了,又何必阻碍你的前途?」
「所以?」只要沉默便会过去了,他却无法忍耐到最后。
黄宣自然是有点惊讶于他的反应的:「甚么?」
「宣少你会这样说,必定是已经有了结论吧?」费善琪勉力挺直了腰板,一边便正色道。
「哈哈哈。」但黄宣却是笑了。「怎么说呢?我就是想挖角嘛。瞧你这样正经八儿的角色待在我弟身边,还真是看着就好笑呢。阿琪,当黑道可不是板起脸来就好的。像你这样辛苦,倒不如来我公司里吃吃乐乐过日子嘛。」
而每每就是这种反复无常的地方,最难让人招驾。
「宣少……」不过他还是要拒绝的。
——「哎呀,瞧我都看见了甚么?」
「诶——大小姐,我就是看到个人喜欢而已,你可别跟我弟说啊。」黄宣一见来人,表情又更夸张八倍,像是要表示他真的怕般,提起腿来却是真的准备要走了。
陆佩看着好笑,半掩起嘴巴来,出言倒怪责了:「还大小姐甚么的?还真不把你细嫂放在眼内了吗?」
「大小姐在我眼内永远都是大小姐。」黄宣却只是讨巧地露出笑容。「你永远都是那么青春。」
「哦。」陆佩听着便把手交迭起来,看那表情也很是受落。说起来黄宣亦说得上是她的童年玩伴,当年这位大哥就不知带自己和丈夫玩过多少有趣玩儿,连带亦受了不少来自父亲和黄伯伯的斥责。
过去的回忆总是美好。陆佩一边抱着这种感悟,一边便向对方道:「可是真是不好意思了,虽然大伯你看对眼,不过费律师可不是On Sale的。」
「嗯?那真是可惜了。」黄宣边说,边又把目光溜到一旁的费善琪身上。
「啊,对了,难得你来了,我也有个事情要告诉你。阿墨他还未知道呢。」陆佩神秘地笑了笑,伸手便摸向自己的肚子。「我怀孕了。」
「怀孕?可是那不是你跟……」黄宣猝然便回过头来。
「你别管。总之我和我丈夫会有个继承人。」
黄宣歪歪头颅,似是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隔了一会后又平静的道:「那还真是要恭喜你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陆佩还是维持一贯幸福的表情。
「好好,到时我一定会送份大礼给你的。」黄宣说着便摆出举手投降的姿态,他把花束往旁边一放,一下便搁在费善琪的大腿上。「反正今天也是探望不到我弟的了,你可要替我把心意奉上才好。」
然后花束就在大腿上轻轻垂下头来,费善琪扶起了花,一边便看着那个身影渐渐在走道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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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墨做了个梦。
梦里头他轻轻伸出手,然后那头受伤的狼凑近了鼻子稍作试探,终于还是把脸贴在他的掌心里,柔和地依靠自己的温度憩息。他就在白日下拨开了草丛,人半蹲在泥地上,沉默地看着狼下垂的耳朵,感受那短刺刺的毛发在掌心游走的感觉。明明在梦里是没有任何记忆的,他却觉得份外怀念,彷佛已等待这一刻好久了。
然后他便醒了过来。
房间内仍旧寂寞无声,只有床边留下的一盏小灯还在黑暗对抗,把那微弱光晕层层扩散开去。黄墨眨动眼睛,正想转过身往床沿移去,霎时却发现腰间正被一度无名拉力牵引,逐渐要把他往后方收去。黄墨扭头转过膀子,青年的那张睡脸亦自然在眼前浮现。看起来是这么安心、满足的,那种不应该在自己身旁出现的表情,此际却成了可以碰触得到的现实。
「吴。」他小声地朝青年喊去,可听起来却更像是在呼唤远方某个不知名的对象。
由是青年也只是稍为耸动肩膀,从鼻腔难过地哼出一声,过后却仍是把眼睛紧紧闭合。正想着应该是要醒来了吧?青年的脸马上又向枕头靠拢。黄墨没他办法,摇摇头掀起被子,便把那只晾在身上的手滑开。
「喵呜。」
睡在床尾的猫儿受他惊动,不满地竖起耳朵喊出一声,随即又顺着他的脚步遛下床来。黄墨随手拍开了洗手间的灯,猫的尾巴靠得高高的便绕着小腿搓磨。他低头看着猫的脸,一时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何会饲养这种生物。一只猫、一头狗、两个人。这或许就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普通生活的极致了。
「喵。喵。」
在水箱冲下活水之际,猫儿跳上了洗手台又不住叫喊。「是饿了吗?」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黄墨却仍旧喃喃询问。顺着猫儿的跳跃移动视线,镜子所反射的脸孔看起来是这样愚蠢的。蓬松的头发、困倦的眼神,以及各种使人显得疲惫的纹理。黄墨对自己的外观本来是没甚么意见的,尽管如此却仍然打开了水龙头,沾湿了手便往脸上揉去。
既然回去还是要睡觉的,那么「强打精神」显然亦没甚么意义。黄墨边把水泼向脸孔,边这样想着。此时猫便在自己身旁传出了兴奋的叫声,一爪往水柱伸去,像是捕捉到甚么好玩的猎物般一直拨过不停。
他一边看着猫,一边把脸上的水珠印到毛巾上。既然喜欢玩就由牠玩去吧?黄墨把毛巾挂回原本的位置,留着打开的水龙头便回到房中。此时青年已经起来了,依依不舍地抱着他的被子,包成三角形的坐在床上。
「吵醒你了?」黄墨问着毫无意义的问题,可不这样做的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距离青年出院已经十五天了。虽然明知道安静的环境更适合病人调养,可出于私心他还是坚持同床而睡。你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吧?自己所能提出的只是这么一个薄弱的理由,青年闻言却只是笑了。你别挖苦我了。他低着头这样响应自己。
「不……那是甚么声音?」青年摇摇脑袋,呆呆的放空了好一会,看着洗手间的方向便又喃喃问道。
「水的声音吧。」
他如实作答,青年却马上瞪大了眼,三爬两拨的便从床上跳下来:「你放着水给牠玩吗?」
然后洗手间传来了对象跌落的声音、猫的怪叫、水花泼起的声响……最后又归于平静。一个物体迅速从自己脚边钻过溜到床底,然后某个重量又接而压到背上:「你这样太宠牠了,若是把牠给惯坏了,将来就难管了。」
「会吗?」黄墨自自然然地迭上了那靠在肩膀的手,有点心不在焉的回应着。也就是那天以后,他才发现青年是这么爱黏人的,时不时便会往身上一靠,彷佛是撒娇般在颈窝处蹭着。
「会啊。」青年的那口气徐徐往颈侧喷去,似是想到甚么般把耳朵枕到他背上,不知是听到了甚么声音,突然又出声道。「那天也是这样背着我的吗?」
「啊。」他不语置否,像是逃避这个话题般爬回床上。可恨青年却像猫一样灵巧,才刚以为摆脱了,对方却又迅速钻入被子,摆摆尾巴便又缠到自己脚边。
「这样不是很辛苦吗?怎么不掉下我呢?」当日的那个重量又再重新压到自己背上,与以前不同的是,那是个饱含力度的拥抱。「以后再回来也是可以的吧?」
青年的心脏正活跃地跳动着,他越被催促越是说不出话来,最后亦只得绷紧嘴巴不再言语。青年似乎也不是存心追求答案的,纯粹是觉得好玩般一直摸着他的头发,贴在背上却是怎样都不肯离开。
为甚么?为甚么?
或许单纯只是头脑发热的举动,可在青年的质问下却份外使人觉得难堪。很想就这样把麻烦甩开,可是因为怕动到对方的伤口,即使是感到烦厌亦只得沉默地忍耐着。为甚么?为甚么?青年的声音渐渐变成了耳边的琐琐碎语,黄墨把头一偏,凝视着对方的双眼,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一句:「我也把你惯坏了。」
那趴在背上的生物马上便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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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义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狡猾的人。
舒服地处于被爱的立场,享受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只要适当地撒娇,便是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根,食物亦会徐徐送到嘴边。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嘴巴张开、咀嚼,然后再等待下一次喂食。不管做甚么对方亦只会困惑地皱皱眉,然后又再一次的顺从自己的心意动作。当然那只是个夸张的比喻,简单来说,那人对他言听计从。
「喂。」
就在挑着头发中雪白的细丝时,对方却哼出了警告的嗓音。吴清义看了眼散落在床头柜上的文件,手指一边顺着耳廓滑了开去,一边便安抚似的摸在对方的喉核上:「啊?干吗?」
「你很重。」这一次黄墨连警告也懒得给了,直接耸动肩膀,便把搭在上面的人给甩开。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吴清义笑了笑,不要脸的又再次挨上去。做着些情人间幼稚的嬉戏,仿佛连脑浆都被别人的体温煮糊了,张嘴便贴着对方的耳背亲吻。
之前没有发现到,原来黄墨亦会有这样丰富的表情。被指尖摆弄着的耳朵逐渐发红发烫,仿佛可以预见它的主人现正多么困窘难堪般。吴清义一边好奇的窥探着,一边却坏心眼地把舌尖舔上耳后眼镜的胶柄。
这样煽情地□男人的耳朵,换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无法想象,男人间亦能有这么多变换着花样的调情动作。并非一定是因为存有性欲,有时纯粹只是感到有趣,就像猫总喜欢把玩它的猎物一般,单纯是想看到对方尴尬狼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