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烫————虞南

——我说……

——果然你真的存在在这里呀……

被温暖的怀抱拥着，柳原仔细打量季秋远的面容。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竟像是瘦了很多，下巴显的更尖，有细微的胡茬冒了出来，可那两弯剑眉，一双凤眼，一张薄唇却是笑着的。

“原儿，好想你。”

“白痴啊……”柳原抽动着嘴角，尽着全力用很热血的口气骂他。可费劲全力却也只是冒出一个趋向于笑容的表情。

季秋远伸手轻轻抹去那双明亮如星的眼里流下的水滴，低头将唇慢慢贴在上面，心里冒出了完满的充实感……终于，回来了。

夜晚有浓郁的花香弥漫进空气里的每一个罅隙。

柳原感觉自己融在了季秋远的亲吻里，那亲吻带着不容忽视的感情，却又好像被克制的小心翼翼。随着炽热的激情交织了满身的柔情。

“原儿很有感觉呢……”季秋远低笑了一声，将埋着的头微微抬起，不出意外的看见一张涨得通红却又执拗又羞赧的脸。

一把将柳原打横抱了起来，季秋远走进了房门，将柳原轻柔的放到了床上。

夏天的晚上，房间里充盈着矍铄的热气，却依然止不住情人之间互相的渴望。

蜡烛燃了大半，季秋远细细的吻着，一双手也没有空闲的在最能讨少年欢喜的地方忙碌着，柳原半张着嘴，急促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由自主的贴着对方蹭来蹭去，季秋远不禁又笑出了声，没有办法，这个平时别扭至极的少年，也只有此时才能冒出一丝柔媚与顺从。

爱这么虚无的东西如果没有其恰当的表达方式，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人以安全感，而面对着如今还放不下心来相信重见的少年，惟有身体的紧密楔合才能稍稍安心。

这种说法下，季秋远实在是顺利并且完美的安抚了柳原。

柳原清晨醒来的时候，全身尽管酸痛的要命，可面前的人华丽丽的面庞顺利的将他的心情提的华丽丽的开心。

这一刻，柳原是真真正正的知道，“很开心”，“非常开心”等等这样的词完全不够形容自己的心情，直到季秋远微微睁开眼冲着柳原微笑的时候，明亮而光鲜的阳光重新照到房间里，柳原还一直沉浸在昨晚就已经蔓延开的幸福里。

花朵汇聚成一条河流，天空的笑容又轻又浅。

一个敢于为自己纵情描绘的爱情的诗歌，终于会有摧枯拉朽的情节。

可门外传来的声音立刻打断了柳原暂时的圆满。

“陛下……何将军有要事相商……”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第二十二章

柳原直睡到了中午，才被眼前的人摇晃着醒过来。

晓风一脸惊喜的从旁边扑了上来，眼角还挂着泪滴，若不是被初墨挡着一定会就势扑到柳原身上。

初墨的表情有点气急败坏，柳原好笑的揉了揉眼，一边用眼神安抚着犹在激动中的晓风，一边慢慢撑起上身。被子随之不小心的滑落下来，虽然被及时的扯上去，可初墨还是看见了柳原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

“初墨……”柳原困惑的看着初墨忽青忽白的脸色，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脸色慢慢和缓，柳原放下手，任由晓风抽噎着帮忙穿上了里衣。

“把药喝了吧……再过一阵子就凉了，现在正温着。”初墨将手上端的药碗伸到柳原面前，并且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对方忽然缩成一团的小脸。

“我又没有病……初墨为什么要给我喝药？”柳原远远的躲到另一边的床角，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那碗黑乎乎的恐怖汤水。

初墨并不理会，直接拽住柳原的脚踝毫不留情的把少年拉到了自己面前，“是补药，不管怎样是一定要喝的，来张嘴——”

无视一旁晓风的目光和杀气，初墨镇定自如的把药碗稳稳的递了上去。

于是……

经过一番挣扎，柳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厄运。

疑惑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柳原皱着眉头寻思着是否和初墨有什么关系，可问题到了嘴边，却还是问不出……不想知道那个事实，初墨的身份……

好像是自我欺骗着一样逃避起来。

“别瞎想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那天你睡着了以后，我就去找季秋远了。”

柳原惊愕的抬起头来，却对上初墨温和的眸子，淡淡的闪着黯然的光，却有着自己熟悉的柔软。

“……可是，你怎么能……”

“怎么能见到他么……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的……原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情的。”初墨将空了的药碗放到一旁，从床边站起来，轻笑着俯视着眼前柳原疑惑的面庞。

“嗯……可是……”

“别可是了，找到了他，你不是很高兴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柳原瞪圆了眼，也直起了身子，将腿挪下来找鞋子。

初墨俯下身来，慢慢将手边的鞋子套到柳原的脚上，“这个嘛……有一天你说了梦话，一直在喊他呢……”

晓风目瞪口呆的看着初墨的动作，柳原青涩的喉结上下吞咽，脚上的触感太过清晰，空气中的阳光太过暧昧，直接导致柳原在对方走出了房间后还没有从呆愣中清醒过来。

所以当季秋远推开了门走进房间后，发现柳原竟撑着手在桌边目光游弋。

晓风知趣的退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一边在心里笑的开心。

“原儿？”季秋远覆上了柳原的头发，软软的，像小动物的毛皮一样顺从。

柳原从遐思中惊醒，顺势倚进了季秋远的怀里，偷眼看了看他的神色，这样的撒娇，应该是可以被容忍的吧……

季秋远心里暖了一下，自从原儿在自己眼前被掳走，虽然自己派去了暗卫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可温清明的守卫实在严密，要不是原儿自己半夜出来夜游，而且只有两个侍卫守着他的话，那些暗卫可能现在也只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无用的消息。

只是原儿挑的那匹马实在神骏……将那两个可恶的士兵解决后的暗卫竟然跟丢了他，季秋远苦笑了一下，要不是昨日初墨把他带来，不出两日，自己怕是就要不甘心于只派大批的暗卫去寻找他了。

季秋远搂进了怀中纤弱的少年，微微皱了眉头——从何时起，他竟在自己的生命里占据了这么大的分量……

“秋远，我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原得意起自己这次英勇的壮举，眉飞色舞的描述起自己“英勇”的抢到马逃走的详细过程。季秋远先是笑着听，可马上发觉少年的脸色开始慢慢发白。

“原儿……今早的药你喝了吗？”他拖住柳原下沉的身体，扬声的叫着门外的人。

“喝了……”柳原也怀疑起自己的突然失力，急促的喘息着，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稀薄，柳原伸手拽住了季秋远的衣袖。

第二十三章

柳原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熟悉的臂弯里，按了一下胸口，沉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轻轻挣开拥着自己的怀抱，柳原支起上身倚着床头，旁边的人睡的正沉，可眉还微微皱着，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得出昨晚自己突然晕倒真的把他折腾的很累。

俯下身，柳原将唇微微贴了一下季秋远的，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并不是感受不到。

“对不起……”柳原看着眼前的俊美容颜，突然感受到了咫尺天涯的味道。窗口传来了敲击声，柳原疑惑的转了一下眼睛，身边的人却一惊而起，随即安慰性的看了柳原一眼，径自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即使是夏日里，在如此边疆之地的夜晚也微微冰凉，一个身影带着凉意从窗户跳了进来，柳原将旁边的衣衫扯过来披上，趿着鞋走到季秋远身边。

面前的不速之客掀开了遮着脸的头巾，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孔。

一声惊呼被柳原生生咽了下去，微微向后靠了靠，却发现季秋远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原来早就约好了……两国主将的深夜相约，季秋远……和温清明。

要若无其事的和曾经掳走自己的人相处对柳原来说有一定的难度，皱了皱眉，柳原径自把窗户关上，随手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不过说回来，不在状况里的人还有另一个。

虽然只是短暂的停顿，但柳原还是看出了温清明面对自己的目光里饱含着惊讶。

“原来你把他找回来了……”温清明仿佛对如今的状况完全没有预料到，“亏我还派大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温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

“还真是让你费心了。”季秋远冷冷的声音响起，向前走了一步，仿佛不经意的挡住了柳原。

“呵呵，既然找回来了就更好说了……只不过，季兄，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温清明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手中把玩着刚刚用来蒙面的头巾，“三天……如何？”信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温清明自在的仿佛身居自己的家中。

“好……就三天。”季秋远笑了笑，也倒了一杯茶。

“如此……一言为定！”将手中的茶与对方的轻轻相碰，两个人随之将茶水一口饮干。

仿佛是幻影一样，温清明冲着犹自呆坐在木椅上分不清状况的柳原眨了眨眼，便消失在了大敞的窗子外面。

柳原定定的坐着，犹疑的将目光转回季秋远身上。“……你，答应了他什么吗？”

目光恢复成往日里的温柔，季秋远俯身在柳原的唇上印了轻轻一吻。“这是刚刚你对你的主动的回礼……”

瞬间红了脸，柳原恨恨的撇开头去，该死的……竟然装睡！调整好紊乱的呼吸，柳原站起身，努力想做到和对方平等的地位。

可身高最终阻碍了他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看样子，你们这样见面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柳原平静了自己的声音，竭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呵呵……原儿是吃醋了么。”

竟然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别转移话题……”

“是啊……从你逃跑的第二天晚上。”

“是么……”柳原闷闷的垂下眼睛。

“原儿难道都不问我们谈论的是什么事情吗？”季秋远调侃的笑着，伸手抚过柳原的头顶。

触感一如往日，柔顺的……像猫毛一样。像是为自己的这一想法好笑，季秋远从胸腔里叹了一口气出来。

别过了头，柳原依旧垂着脑袋，“你们的事，我不便过问吧。”皱着眉头，柳原感觉自己的胸口气闷的像要爆炸一样。和掳走自己的人经常性的半夜相见……他到底将自己当成什么？！

“好了好了……”一把将柳原扯过来，季秋远将头埋到柳原的颈窝里，“原儿……你也看到了，这场仗再打下去，也是出不了什么结果的……马上又到秋天，瀚海和我国的虽然只有小半劳力出征在外，可少了这些劳力，也会对各自国家的安稳造成影响。现如今周围还有一些不安分的小国，竟然都因此蠢蠢欲动……”

“那……那怎么办？”柳原还是不懂季秋远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原儿……”季秋远拥紧了怀中的人，低低叹了一口气。

“看来有些事不得不对你说了……其实，你中了……”

“我是中了毒吧。”轻声却及时的打断了季秋远的话，柳原微微挣开季秋远的怀抱，细细的对上他精致的眉目，柳原难得温和的笑了笑，“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感觉到对面的人脸色微变，柳原安抚性的握紧了季秋远的手。

“这个该死的初墨……我早就嘱咐过他绝对不能告诉你的……”季秋远的脸上仿佛挂上了一层寒霜，咬牙切齿的表情却丝毫不损他的美丽。

“不是他说的……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也早就料想到了。不过你的后宫还真是复杂……这么容易发生中毒案件。”柳原打趣着瞅着季秋远微笑，继续细细的慢慢的看他。皱着的是英挺的眉，如同深远的山峦……挺直的是鼻，胭红的是唇，那眼，那温柔的，仿若深渊的眼。温暖的拥抱，骄傲而不屑的神色，动人的声音，细碎却滚烫的吻……这些，会不会马上都要马上随着自己的生命终结而消失在记忆里？

“原儿……我现在还没有查出下毒的人……你可怕吗？”季秋远含混的吐出几个字眼。

柳原惊的颤了颤，其实不用查的，那个人，说出来怕是他也不信。

自己初蒙圣宠的时候，久不问政事的皇太后曾派宫女前来安抚……还拿着一盒上好的君山银针送给自己，说是皇上极爱喝的茶。

可宫中规矩，每次皇上来探望自己，喝的都只必须是御用的经过专门检查过的茶叶。

喝那皇太后送来的茶的……只有自己，没想到那药性细微而积累至今，直拖到现在才发……看来是极罕见而珍贵的。

自己还真是有幸。

不用猜想就可以轻易得出自己被下毒的原因，自己一个男人，时时刻刻的拖住落英的皇帝……虽然如今男风不被排挤，可毕竟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帝如此迷恋过一个男人……

柳原窝在季秋远怀里，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不由自主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原儿，我已和温清明订下盟约，三日后他会带来解毒必备的一种珍药，初墨有了必备的药材，一定可以解得了你的毒！”季秋远语音放缓，将柳原拉回自己胸前，放低了声音缓缓的在柳原耳边厮磨，“一定会解了原儿的毒……”

被季秋远弄的心神不宁，柳原抽出自己最后的一丝清醒意识。“可代价呢……有什么交换条件？”

“哼……还有一条消息，瀚海大汗突然病危，我所要做的，只是助他顺利登位而已，不过我看他倒好像是巴不得把药送过来救你呢……”季秋远的声音里带出一丝别扭，“原儿……你和他，真的没什么吧？”

柳原失笑……回想起当日自己被囚禁在帐篷里时温清明对自己说的话，如今可万万不能学给季秋远听，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闹什么别扭呀……

嘲笑着对方的柳原，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吃醋”的情形。

“那这场战争就这么结束了吗？”柳原被季秋远磨蹭的心烦，脸也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