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罪————水虹扉

作者:水虹扉  录入:02-20

童羿黑眸深邃,淡色而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微微开启,汗水不时从麦色的脸颊划落,再汇集到下巴处滴下。霎时,方启枫竟有了种想一口咬住他唇瓣,再恣意抚摸那宽大T恤下修长躯体的冲动。
是了……说起来,这个男孩子只见过自己化了浓妆的脸。
“我是阿晴的朋友,那夜看到他送你回家。”强咽下那股冲动,方启枫优雅无害地笑着,“这是要去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古辰轩站在童羿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麻烦人家。
“……我还有件工作想拜托你们,不知道方不方便谈谈呢?”方启枫看出了古辰轩的小动作,连忙转移话题,“现在值得信赖的人太少……不过我相信,阿晴的朋友不会错。”
“其实,我正想找他。”童羿犹豫片刻,想到自己终究欠着阿晴的钱和人情,终于开口,“至于工作……如果条件合适,我什么都可以做。”
“当然。”方启枫的唇角情不自禁向上弯起。他走到宝蓝色宾利旁,打开了车门,“外面又晒又热,上车再细谈。”
看到堂堂一个集团总裁为两个貌似民工的小子开车门,然后还一脸满足地帮他们将那个肮脏的编织袋塞进全真皮的后座上……司机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按原计划,去别墅。”方启枫安顿好一切后,坐在副驾驶座上吩咐道。
“是。”司机恭敬回答,纵然满腔疑问也只能按下,且永不再提起。
很早之前就明白,如果想在这薪水优渥的岗位上做下去的话,就要学会缄默如山,守口如瓶。
13
和童羿以及一个大编织袋挤在车后座上,尽管姿势狼狈,但古辰轩不得不承认,身下的坐椅绝对柔软舒适。
古辰轩注意到,那个招呼他们上车的俊美年轻人正在利用后视镜看童羿,眼神专注,唇边还带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心,莫名其妙就开始慌乱害怕,而且在隐隐抽痛。虽然这种痛并不明显,却一直持续着,完全没有退散的迹象。
这是在害怕什么,在痛着什么?想了想,却找不出答案。
“是这样,我在城郊有一处产业要闲置下来,暂时没有人看管。”宾利开动后,方启枫侧过头来,笑吟吟地对他们开口,“所以我想请你们去替我看守房子,平时打扫打扫卫生,弄弄花草什么的。以后你们就住在那里,水、电和里面的所有电器,你们都可以随意使用。一个月两千块,怎么样?”
童羿和古辰轩互相对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错愕。
“不愿意吗?”方启枫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我很喜欢那处产业,所以想找信得过的人去看守……”
“先生,你就这么相信我们?”古辰轩打断了方启枫的话,埋在胸中的疑问冲口而出,“还是,你有什么目的!”
“这样说吧。”方启枫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我相信你们,是因为相信阿晴——我的双胞胎弟弟,他曾经多次跟我提起童羿这个名字,而且大加赞赏。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童羿忍不住冲口而出,“一、一点都……”
“一点都不像,对吧。”方启枫转过头,微笑着从后视镜里看着童羿激动的脸,“你可曾见过阿晴真正的样子?我们可是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哦。他和我感情很好,虽然离家出走三年,却一直保持着联系。”
没错……印象中,那张脸上总是化着妆。但是……死了这种事……怎样都不敢相信。
方启枫递给童羿一张报纸,报纸头版头条用粗大的黑体字写着“衍行集团总裁车祸真相揭密”。
“他真的死了吗?”童羿接过报纸,看了一会儿后垂下头,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我还欠着他三千块钱……”
钱可以赚来还给他的亲属,但那份情,却再无处可还。
“我知道,他跟我提过,他知道你是一定要还他的。”方启枫唇边的微笑慢慢扩大,声音却保持着常态,“你们可以在我这里做工还啊,一个月还一千,三个月就可以还清了。”
“是的……这么好的工作条件,再加上你是他的哥哥,我没什么可推辞的。”童羿一口答应后,看了看古辰轩。
这样一来,房子的问题、收入的问题就完全解决了……古辰轩虽然内心隐隐不安,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以他们目前的状况而言,这是份太有诱惑力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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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蓝色宾利在一幢高大别墅前停下后,镂着海仙女图案的巨大铁门随着一阵响,缓缓打开。
周围被各色花草环绕,只几条石子路通向别墅外。尖屋顶、深红色的复式墙体、黑银相间的旗帜、挂在厚重橡木门上的骑士剑和龙形徽章、埋在花草间的两尊奇形铜兽……怎么看怎么象是座欧洲才会出现的古堡,仿佛里面随时会跑出中世纪的侍女,提起裙摆对来者深深一躬。
这就是你最爱的别墅?哥哥你……还真是恶趣味。
脸部小范围开始抽筋的现任方启枫从皮包内掏出钥匙,插进钥孔——怪不得连钥匙都做成一掌长的复古模样。
橡木门上积了层薄薄的灰尘,像是有阵子没人来了。看来,传言毕竟是传言,并没有人在这里金屋藏娇。
好在门内的情况还算正常,虽然大了点,有些不该有的东西,但该有的都还齐全精致。哥哥,毕竟是知道享受的人。
“请问……我们的房间在哪里?”众人一起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摸清方向和各个房间后,古辰轩已经被这里的奢华弄得几乎窒息,小心翼翼地提起。
“啊,有很多房间,你们喜欢哪间就哪间好了。”方启枫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们应该住工人房吧,怎么能随便哪间呢?”
“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修建工人房。”方启枫看了眼古辰轩,有些不耐烦,“如果你找到了,我不介意你一个人搬进去住。”
虽然脸长成这样,却还一直“童童童童”叫个不停,牵着他的手不放……我都没牵过。哼哼,虽然知道你们不会有任何亲密关系,却还是有点不爽。
“是,我知道了。”古辰轩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在别人手下工作的规则就是这样,雇主最大。再说,他似乎一直拿童羿和自己当朋友看,是自己表现得太畏缩繁琐了,才惹得他生气吧。
“钥匙在这里,我回公司了,不定时会过来看看。”
是时候该离开了。总待在这里,除了惹人疑心外,看上去不会有任何进展。而且……将来的日子还很长。
“是的,请走好。”
当那间奢华的别墅里只剩下童羿和古辰轩后,他们并不敢怠慢,立即开始动手打扫。
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真像做梦一样……不,就连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的情节场景。
14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可以用轻松悠闲来形容。两个人住在这样的别墅里,除了每日打扫和伺弄花草外,便是自由时间。
方启枫走后,隔天便差人送来一大堆衣服和生活用品给童羿和古辰轩,都是崭新的名牌货,说是在他这里做事,无论生活还是穿着上都必须体面。
但是……两人说到底不过是看守房子的,体面与否应该不太重要。真是弄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清晨,古辰轩洗好了大厅和客房的窗帘床单,将它们甩干后,拿到别墅的南侧天台上去晾晒。他目前虽然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却仍然保持了生活困窘时晚睡早起的习惯。
说起来,方先生还真是细心,就连家电说明书都差人送来。这间别墅里所有的电器,包括以前见都没见过的,童羿和古辰轩都已经对它们的使用了如指掌。
摆弄好了那些昂贵的布料,古辰轩正想松口气,却被童羿一把从身后抱住:语调慵懒,“辰轩……”
“童童,这么早?”古辰轩被他这一抱,先是一惊,然后脸情不自禁地红了红,“你可以多睡会儿的。”
“还早,你都洗完一大堆东西了。再说,你都起来了我怎么睡得着。”童羿将脸颊在古辰轩生着淡淡茸毛的耳廓上摩挲,声音温柔,“为什么不陪我多睡会儿,昨夜我表现得不够好,没满足你吗?”
“没有,我只是习惯了早起。”古辰轩连忙辩解,微红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心也开始跳得厉害。
明明不是和他第一次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有这种青涩的反应呢?是因为喜欢他,而且实在是太喜欢他的原因吧。
经过那次事件,童童确实有些变了,但究竟是哪里变了,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想要呵护自己、保护自己这一点,他没有变。
想起来,他原先表现出的冷淡生疏,不过是经历伤痛后被逼出的一层厚茧,用来保护伤口的厚茧。经过一个星期的两人世界,这层生疏已经淡化不少。
看,现在的他,不是可以抱着自己这般亲昵?
人在成长中,性格思想难免改变。只要两人间的感情没有变,这就足够。
“在想什么?”童羿看出古辰轩正在神游物外,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耳垂,在上面留下浅浅牙印,惩罚他的不专心,“差点忘了,我是上来喊你吃早饭的,一起去吧。”
“我不想动。童童,你就这样……再抱我一会儿。”古辰轩轻轻闭上了眼睛,梦呓般地要求。这是他在童羿面前第一次任性。
“……多久都行。”
浮躁不安的炎热尚未到来,盛夏的清晨凉爽而静谧。洗衣粉残留的隐隐香气,好闻得有些不真实。
耳边他的轻轻呼吸,成了世上最美旋律,唯一的旋律。
幸福,原来是这样的形状……让人沉迷其中,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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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张奢华、象牙包角的红青杠木餐桌上,童羿和古辰轩一起吃了今天的早饭——两碗煮面,每碗面上放一个荷包蛋。
古辰轩收拾碗筷去厨房时,电话响了起来。童羿去接听后,跑到厨房跟他讲:“方先生在这里有幅画,想让我送到他公司。”
“那么,前天你买的自行车就派上用场了。”古辰轩手脚麻利地洗干净碗筷,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童羿,唇角含笑,“童童,你送完画以后,可以顺便在城里玩玩,或者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方先生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生活已经不成问题。童童这么年轻,应该正是贪图玩乐的时候,却被生活的重担一直压迫,想想真是心疼。
所以,只要有可能……就想倾其所有,让他自由快乐。
“辰轩,你真好。”童羿接过钱,在古辰轩残缺的脸上吻了吻,笑着,如风般离开。
摸着童羿在脸上留下的濡湿痕迹,古辰轩心内是满满的甜蜜幸福。
其实,他不过比童羿大上两岁,也正是贪图玩乐的年龄。但是,他自己或刻意或不经心地忽略了这一点。
从小时候开始,童羿就几乎是他心中全部。他就如同支精准的晴雨表,为童羿的痛苦而痛苦,为童羿的快乐而快乐。
一切已经习惯成自然。
15
将金属框的大幅油画用报纸包好,牢牢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童羿蹬着车去了衍行集团总部——因为方启枫说想将那幅画挂在总裁室内。
一路骑得飞快,原来需要三小时的车程,童羿两个小时就到了。
“是方先生让我来送画的。”童羿扛着半人高的油画走到玻璃自动门前,朝身旁的警卫打招呼。
“哦,总裁室交待过,进去吧。”警卫不耐烦地挥挥手。
童羿进了大堂才知道什么是晕头转向,七八个出口、十几部电梯,根本不知道哪里通向总裁室。呆站了一小会儿,在往来西装革履、气宇非凡的人流中越发自惭形愧。
跑到接待台去问,这才弄清楚路线,扛着画去了南侧的电梯。
“对不起,请让一让,对不起……”
电梯前等候的人不少,尽管童羿百般小心,手中的油画还是碰到了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尽管是不轻不重的一下,却偏偏中年男人昨晚与情妇闹翻,被那猫样女人勒索敲诈了笔不小数目。

“你没长眼睛啊!”男人顿时恼羞成怒,抬手就给了童羿狠狠一记耳光,“哪里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明天就让人事辞了你!”
童羿的左脸颊很快红肿起来,唇角也流下了细细的血线。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懵了,呆呆站在原地。
很害怕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当众羞辱,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就像那夜一样,被人赤裸裸地摆弄展示,听着嘲笑污辱的话,却什么都不能做……
“龚经理,算了算了,何必和工人见识。让人事辞了他就是。”电梯到了,有人扯着中年男人上了电梯。
空荡荡的电梯前,只留下童羿一个人。泪水慢慢从他麦色的脸颊滑下,流到嘴边,味道苦涩。
过了几秒,他才回过神,将脸凑到臂弯处擦干泪水和唇边血迹。
把画送到总裁室后,去跟那个龚经理道个歉,磕头陪罪怎样都行,总不能真让他把事情闹到方先生那里。否则,辰轩和自己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下去。
现在,等下一趟电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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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你想把这幅画挂在哪里?”
童羿敲开总裁室的门,将画靠墙放了,打量了一番身处的空间布局。黑与红的基调,格局洗练紧凑,看上去根本没有外物插足的空隙。
就如同眼前这个人。虽说是一样的俊美容颜,方启枫却和上次的模样完全不同。银灰色西装笔挺地勾勒出他的优雅身形,洗练而一丝不苟。领袖的霸气和能够洞察人心的精明,无声无息地在这个男人的气质中完美体现。

“我是让你送画来的,没有让你负责挂画。”方启枫从质感厚重的黑色办公桌前抬起犀利的眼,望向童羿。
“如果没有什么其它事的话……我该走了。”童羿感到空气中有种令他不安的气氛,他有些胆怯。
而且,也应该早些去龚经理那儿道歉。
“这么急着走吗,原以为我们是朋友。”方启枫撑起颀长挺拔的身子,走向童羿。他在童羿面前站定后,眉头轻皱,修长结实的手指抚上了童羿红肿的左脸颊,“被人打了……这一巴掌不轻啊。是谁?”

“没、没有人……对了,是我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童羿结结巴巴地回答着,想要掩饰过去。
“哦,正好摔在手形物体上吗?”方启枫的眉头越皱越深——真是的……那分五条高高凸起的鲜红痕迹,分明就是有人下重手掌攉才可能造成,“虽然我有办法查出来,却还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童羿在他犀利逼人的目光和气势下无所遁形,终于嗫嚅着将刚才的经过讲了出来,请求方启枫的原谅。
身为一个集团的总裁,又年轻得过分,这种气势威严简直可以说是驾驭各种年龄层下属所必要的。
童羿并非真心想说出刚才的经过,那对他来说不异于种折磨。只是他从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人、感受过这样强的气势,早早败下阵来简直可以说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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