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对哥哥纠缠不清?就算现在立刻从天上掉下陨石雨砸在自家的院子里也不会让自己比这更震惊。华野的嘴巴张成个Ο字型僵硬住了。
母亲开始用围裙抹着眼角。
“这一切我和你爸爸开始毫不知情是因为你哥什么也没说,直到一个月前那孩子回家后锁在房间里居然割腕自杀,幸亏被你爸发现了送到医院才没事。后来学校里来人通知说因为对方的老婆跑到学校大吵大闹影响很不好所以没办法让他继续留下任教,这样我和你爸才知道事情的全部。”
哥哥是同性恋而且事情还败露了,被学校解雇不说还闹到割腕自杀,华野做梦也没有想到华文的畸恋居然“不伦”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听错了啊!
“这是真的啊。”
“都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会有假,学校方面好象态度很强硬似的你哥哥连工资也没领到就辞职了。”
华野的脑袋嗡嗡地响起来。
“那他就一直这个样子呆在家里了?”
“是因为你父亲气不过揍了他。”
母亲望着华野张大的嘴巴低下头。“我们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你爸爸实在是气得要发疯了,我门家里从没出过这么丢脸的事啊,不知道到底是我们的教育不对还是这孩子感情太压抑了,让他去看心理医生却死活不肯,那段时间那个男人又天天跑来闹,你父亲终于忍不住就打了他一顿……”
“从那以后你哥就再也不出家门也不见人,我门现在都不敢再管害怕他出什么事情,也只好让他整天闲在家里。”
“那个,”华野咽下一口唾液,“亲戚和邻居都知道吗?”
“这样丢脸的事怎么会去说,只能撒谎说他患了慢性病需要在家休养。”
“那你们有没有和他好好谈谈,他不想谈吗?”
“怎么可能和他谈,如果他再受刺激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好后悔一直把他留在身边,说不定就是因为我门平时总是限制他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
母亲终于用围裙捂住脸蹲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看着那么无措又自责的母亲华野好心疼,想去扶她起来然而也受到不小打击的自己的躯体竟然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站在一边愕然地注视着母亲悲伤的后背。
(待续)
(接上)
要是没有回家就不会趟这趟混水,华野现在后悔不迭。本以为回家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脱下平时在老板面前摆出的虚伪外衣,享受家庭温暖的自己,却是从一个战场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另一个阵地。这么说也许残酷了点,自己的心里也并非对这样的哥哥产生厌恶,可是越因为血缘的关系而割舍不下心情反而更焦躁混乱。如果华文一辈子都这个样子怎么办?如果自己的哥哥爱着男人的话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一想起来几乎要反呕出来的恶感却因为对方是哥哥而不得不咽回。自己尚且如此恐怕每天都面对的父母更接受不了吧,事到如今自己的存在老实说也没什么意义,与其呆在这里不如赶快回公司吧,可是既然是自己坚持要知道事实又什么都不表态就逃跑的话无疑证明了华文说自己在装好人的话,华野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可又无能为力因而苦恼起来。
晚餐果然是冷清地进行的,除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的华文之外,晚归的父亲,泪痕未干的母亲和心神不宁的自己,围坐在餐桌前吃那顿一点也称不上团圆的“团圆饭”。父亲得知母亲将实情告诉自己后只说了句“干吗要让小野担心”而后就缄默不语。就算这样华野知道父亲其实也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他开导哥哥,从母亲的嘴里知道父亲的心脏病最近刚刚犯过,原因当然不言自明,而且工作上连带的也出现了小小的问题。心想这种时候哥哥发生这种事没准会成为引燃草原的星星之火,如果现在有谁既有时间又有责任帮忙的话,数来数去也只有自己……
华野看见母亲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我已经饱了,不用再添饭了。”
自己天真到以为现在仍然是家里的头号重要人物。母亲看了自己一眼。
“我是给你哥哥送饭过去,他今天从中午就没下来吃饭,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一直低头扒饭的父亲听到这里突然扔下饭碗,重重叹口气后站起来离开餐桌。母亲无言地望着这一切。
父母那种辛苦的表情让自己无法坐视这一切不管。
“我去给华文送饭好了。”
那焦虑渐渐变成强烈的不满,为什么他要喜欢男人,为什么。身为异性恋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去考虑那种事,那么令人厌恶的情感就像疫病一样怎么会落到自己家人的身上?
如果再追问下去自己恐怕也会发疯。
尽量保持平心静气地敲着房门,从里面传出华文闷闷的声音:
“干什么?”
“是我,你晚饭没吃我给你送上来了。”
门里面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
“我不想吃,你端下去吧。”
自己好不容易上来了当然想问个明白,决不能就这么窝囊地回去。
“你不开门的话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
自己虽是这么说可心里没有把握华文是否真的会为自己开门,还是再等一会好了,但越来越多的烦躁焦虑已经慢慢堆积起来。
门开了,哥哥那张苍白又刻板的脸探了出来。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让自己进屋还是这种冷漠的态度,华野的气不打一处来。
走进华文的房间,华野发现这里异常整洁干净,平时看起来很别致的绣花窗帘此刻却仿佛对自己暗示主人的“女人气”似地挑衅自己的脾气。华文像没看见自己般背对着坐在桌前看书,那个无动于衷的态度更大大激怒了自己。
“我把饭端上来了,你别看书先吃饭吧。”
“等一会,我现在不想吃,你下去吧。”
自己是什么?凭什么一家人都愁云惨淡的,这个都是谁害的。不敢大声说话反而要受这个同性恋的气。越想越想不下去的华野把餐盘砰地摔在桌上。
“别摆什么臭架子了,你不吃饭的话父母是会很麻烦的,其实你怎样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至少你要为爸妈考虑一下吧。做错了事还耍少爷脾气算什么!”
因为华文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反驳,华野自以为哥哥准是惭愧得不好意思说话而更洋洋得意。
“你这样整天呆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心理诊所有时间你去看一下。其实你不必排斥这种医院,现在看心理疾病的人很多,医生总会有办法的……至于工作……”自己还要说下去可是被华文猛地回头而打断了。
“我的事你少管!”
“你那是什么态度,干吗用那种眼神瞪我?”
“总之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你能知道些什么?”
华文不知反省的态度惹火了自己。
“喂,什么叫少插手,要不是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别人怎么会觉困扰!你把爸气的心脏病都犯了耶,怎么,难道同性恋很了不起吗?”
啪的一声,华野万万没有想到华文那纤弱的手掌会落到自己脸上。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说了同性恋三个字而觉得羞耻?可是如果仅仅听到这三个字也会动武的话为什么要做那么恶心的事?捂着热辣的脸华野大叫,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你懂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面对越来越不听“劝告”的华文,华野气得猛地一砸桌子。
“你给我闭嘴!”
自己是为了要听他的解释才上来的,即使不能解释的话至少要为这几天的事向别人道歉才对,给其他人带来麻烦还……华野此刻一点也不想考虑哥哥的心情。
“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你操了多少心,如今工作也没了你要怎么办?我是你弟弟才好心劝你,如果是别人的话就算你死在街头恐怕也没人管……”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就算死在街头又怎么样,不要以为别人都希奇你的怜悯。”
华文的嘴里吐出异常激愤的话,华野有点回答不出。
“……不管怎么说你要先反省。”
“只想让别人承认错误的你知道些什么,这些谴责的话我不要再听了。”
“至少……”
“够了,请你出去,出去!”
华文抱着脑袋冲自己大吼的模样委实有点可怕,华野这才记起母亲说过不要再刺激他的话。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果然也发现了红红的伤痕,那象怪物龇牙咧嘴般的丑陋伤口让自己也触目惊心。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华文扯着自己的胳膊向外推,不由自主地,华野拽住那手腕。
“让我看看。”
一开始还不明白华野的所指待看清他的动作后华文陡然惨白了脸。
“放开我!”
他开始拼命地挣脱。
论扭打的力气华文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这样用力的反抗华野也是第一次见到,将他的手反剪到背后华野按住他的身体将脸凑上去细看那伤疤。那是新近拆线还不久的伤口,随着手腕的扭动而抽搐变形。
注视着那狰狞的痕迹的华野突然感到脖子上有冰凉的东西滴上来,扭过头去才发现那是华文的眼泪,正沿着哥哥伏在自己肩上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为什么对自己做这种事,你疯了吗?”
华野的心也痛了起来,就像要拂平那疤痕似的,自己的手指慢慢在那伤口上爬行。
没有回答的华文紧闭着双目,默默地伏在自己肩膀上留泪。
“爸妈也只是担心你……”华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冲动过后,自己的心情正被悲伤笼罩。“我,也不想让你受到委屈,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是我不好,对不起。只是……”
华野怕再度刺激到华文而仔细衡量辞藻。“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着急,我知道你其实心里也难过,要是能代替你受苦就好了,就算你要发泄打我也可以,不过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了,这样,太痛苦了。”
感觉到华文抬起头的华野诧异地看着他的脸,总觉得那含着眼泪注视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话要讲,然而过了片刻,华文还是什么也没有对自己说,只是把缓缓倒向自己把头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前。
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么反复地说着的同时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只是看见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就条件反射似地这么说。
那之后过了几天华野不敢再和华文说话。每天吃晚饭后走上楼总会看见隔壁紧关的房门,就像隔开了不同的世界。华文每天在里面都干些什么,华野想要去问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周末的下午,明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赶回公司否则被骂是免不了的,华野郁闷地想。
自己在工作的城市里最近新买了房子,虽然正式上至少要经过十年那房子才真正属于自己,但刚刚工作就有本事买下漂亮的单身公寓也是华野心中小小的骄傲。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很好,而且在装修上也是自己真正动了一番心思布置的,本来想借许久才回家的机会向华文炫耀一下自己的新家,不过现在早就成了妄想。
一想起哥哥的事不知为何华野的心总不能平静,这个时候自己离开的话家里无疑又会变成一潭死水,总觉得对父母和华文都有些愧疚的感觉。不过老实说其实自己真的很怕继续呆在这里,不知为何心理总有侥幸的想法……这几天怎么说也平安无事,也许事情会渐渐有转机也说不定……说来说去,虽然脑海里已经被离开的理由占满,但华野却无法挥去内心深处有着“推脱”之嫌的良心的责备。烦躁的心情使自己坐在客厅里看杂志也不能平心静气,刚刚翻了两页却听到有门铃声响起。
“妈,来客人了。”
习惯性地去叫母亲却发觉没有人应声,华野这才想起母亲去理发店的事。对华野说着“好久没整理一下头发”的母亲,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仿佛在逃离战场。
楼上的华文当然不会下来开门,无奈华野只有自己懒洋洋地出来。
“你找谁?”
站在门口的是个身材高大,西装笔挺的男人,看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很有精神的脸上一派斯文,华野没见过这个人。
发现是华野开门的男人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好,请问华文在家吗。”
找哥哥的人。
“请问你是————”
男人对自己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是他的同事,听说他生病了所以来看看。”
(待续)
已经写到四了,好快,虽然还是没什么人气,呵呵
(接上)
还有同事在这种时候来看望华文,虽然被解聘了但并不等于被人完全屏弃,如同自己被肯定似的,华野心里好高兴。
“请进来,华文在楼上我去叫他。”
道过谢的男人有点拘谨地步入客厅。
“你喝果汁还是茶?”
“不必了,真麻烦你。”
“不要客气啊。”
男人对自己歪歪头有点迟疑。
“对不起,华文的父母我都见过,可是能问一下你是哪位吗?”
“我?我是华文的弟弟,我叫华野。因为我上学和工作都一直在外地很少回家,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
“原来是这样。”
低语的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哥哥的同事很客气,给人的印象不错。
“听说华文他生病了,还不要紧吧。”
“恩……是慢性病,没什么大问题,只好在家里慢慢地修养。”
说完华野想起华文的学校已经知道他的事,说他得了慢性病这种谎话似乎一揭就穿,不过既然是男人首先往生病的方面说,自己的回答也只可算是“顺水推舟”。
“啊,不知道你哥哥生了什么病所以也不知道会不会忌口,我只带了点水果和他爱吃的蛋糕来,请交给他。”
“干吗这么客气。”
蛋糕是老家一种很有名的蛋奶糕土产,华野只在小时侯吃过几次,他一点也不知道华文喜欢这种奶料加得很重的食品,想到男人是专程到离市区很远的专营店里买来这种东西,华野觉得对方实在是很有心。自己的心情仿佛也被满足似的,华野对男人的感觉越来越好,那样性格古怪孤僻的华文会交到这么要好的朋友,至少自己以后不必担心他会自闭,要是华文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不知有多好……想到了解不开结的地方华野自动跳过不想。
华文的房间比想象中还难敲开,不管华野怎么反复说“你的同事好心来看你,下来见见好不好”这样的话,华文的房门就像固执的贝壳一样紧闭着。无奈而忿忿地向门踹了一脚的华野只有悻悻地下楼,男人看到华野,立刻如等待圣旨般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我哥他刚刚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