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 第一部 凤兮长歌————疏楼

作者:疏楼  录入:02-03

「寰迟……寰迟……」他开始低低地哭泣,眼神散乱的可以,鬼武发觉再这样下去,不赶快将长公子找回,事情会更棘手。

要他杀人,那没问题,要他保护人,这他也做得到,不过,要他安慰人……这就有点困难,而且重点是……还是栖凤公子这种哭得可怜又不敢随意一脚踢开、扔下不管的人。

「你……你先别哭……」他的手,满满的都是他的泪,害他整颗心乱烘烘的,「我不是……不是……长公子……」最後那一句他选择化成气音。

有没有什麽办法,可以让眼前的人先止住哭泣?

唉……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叹气,鬼武蹲下身,用有一日在街上撞见母亲哄小孩的方法,拍著栖凤的背,「呃……不要再哭了啦!」他心烦气躁,见他眼泪照样不停地掉,他另一只自由的手便抬起,抹掉他的眼泪,「你再哭,我会被长公子剁成肉酱。」他小声地抱怨。


别哭,别哭,别哭,他心中狂喊,可是栖凤却好像更委屈似的,偎著他哭了起来。

「啊……」他突然觉得他应该与阎王相见的日子不远了,「长公子呀,你千万,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回来呀。」不然他真的会被栖凤公子害死……

但是,通常,上天都不会太理会这种人的要求,寰迟这时候就正好、刚好与鬼行站在门口,愤愤地盯著他。

鬼子(三十一)

「长公子……」他吓得推推身上的人儿,「他……他……我……」鬼武百口莫辩。

「寰迟……」闷闷的声音从鬼武的怀内传来,「我好冷……好冷……」手指紧揪著鬼武的衣襟。

「长……长公子……他、他把我误认成您了……我什麽都没有做……」他看长公子的眼神很不对劲,像要把他拆了丢在路边,鬼武大喊冤枉。

「你吻了他。」一副十足占有欲的口气,森然的脸,又黑了几分。

谁?是谁说的?「那是一时情急,御医说救人重要,我只好……只好……」先牺牲,然後再天天面对长公子杀人的眼神,而且到底是谁把这无聊事也禀告给长公子的?那是救人,不是强吻耶!


「只好光明正大地抱他、吻他?」寰迟挥开鬼武,理所当然地将栖凤拥在怀里。

「属下不敢!」鬼武也顾不得男人的面子,一把就跪了下来,「实在是栖凤公子只剩一口气……又寻不著长公子,我才……」

寰迟一瞬间就好像累了一样,按揉著额,「好了,别跪在这儿,先走吧。」

「是。」鬼武如获新生,只差没欢欣鼓舞地跳著出门,问著随行在後的鬼行,「是你跟长公子说我吻了栖凤公子?」

「嗯哼。」一脸就是『怎样就是我呀,你能拿我如何!』

「你明知道会害死我,你还说!」这麽多年的兄弟,当假的呀!鬼武低咆。

「可是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鬼行走过去搭著他的肩,惋惜不已。

鬼武气不过赏了他一个拐子,只可惜被鬼行躲了过,「害人精。」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好像有什麽事不太对劲,「不对啊,你去请长公子,那怎麽知道我吻了栖凤公子呢?」

「嘿嘿。」鬼行乾笑数声,「因为长公子一回来,在路上碰著御医,就抓著御医盘问了起来,我在一旁无聊,也就问起跟在御医旁的小石头,他说得可仔细了,你英勇神武事迹,他一点都没遗露呐,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吻功这般厉害,连紧咬著牙关,都能被你喂下药,啧啧。」鬼行重新黏上鬼武,在他耳旁説道,「你知道长公子的表情那时有多精彩吗?」


鬼武身子一抖,「怎麽个精彩法?」

「额头爆出青筋,脸就像涂了层炭一样,乌云密布的,掌心只是轻轻一挥,树就倒了一整排,你说,他气不气。」哦呵呵……吓死你,吓死你,一定要在这时好好给你个教训,不然你永远不知道随便吻人的下场有多凄惨。


「不会吧?!」鬼武满脸青绿,「大家叫我救……我总不能不救吧。」

「所以,长公子也没多怪你呀,只是……」他喟叹。

「只是什麽?」别说了一点又吊人胃口!

「以後离栖凤公子远点吧,不然,长公子何时会记起你今日的『好心的吻』,可是没人敢保证唷。」他坏心地朝鬼武笑笑。

鬼武眼前一暗,不禁觉得自己前途黯淡,「我会的。」他垂下头,郁闷极了。

「这样就对啦,要表现出自己对栖凤公子完全没有非份之想才行。」鬼行谆谆告诫,「还好你最好还是将栖凤公子沾到你身上的气味洗掉,不然明日给长公子闻到还是糟糕。」他中肯的表情,取得鬼武完全的信任。


「有味道吗?我怎麽一点也没闻到?」鬼武嗅嗅自己,「我也只才抱著他一会儿,怎麽可能会有沾上栖凤公子的味道?」而且这种说法,不嫌太诡谲了些吗?

好像栖凤公子有多麽香,香到连碰到他一点都会沾上他的气味……虽然栖凤公子身上真的是有点淡淡幽幽的焚香味儿,不过照鬼行这麽说也太夸张。

「有。」

「骗人!」

「你闭上眼我才敢说。」鬼行摊摊手。

鬼武闭上眼,等了一会儿,「快点啦,慢吞吞的,我又不会打你。」这家伙八成不是说什麽好话,才骗他闭上眼,打算说完就跑。

「在这里……」

天空,虽是黑夜,却依然清朗,而人虽是清醒,却疯狂。

「你疯了?!」鬼武只得到这个结论。

「你认为呢?」鬼行反问。

「什麽叫你认为呢……」鬼武後退数步,啊,不对呀,他现在的举动就摆明了他怕他,他气得又往前走回原来的位置,抡起拳头,直直揍过去,「我管你什麽认不认为,打扁你才最重要!」


啊……啊……啊……

绕梁三日,或许就是如此吧。


32

 

寰迟莫名地瞪了噪音的来向一眼,才又低头望著怀中的人。

 

 


白晰有些青紫的面容,让在夜里的他,见了不由得心惊,在他气怒回身离开这儿之前,栖凤脸色还是开心漾著红润的,但是……因为他,却害得栖凤在鬼门关又走了一回。

 

因为心烦,他忘了,他必须天天不见断地早晚为栖凤渡气。

 

因为忧心,他忘了,栖凤其实比昭明更脆弱,他是人界之人,无法经得起三番四次的折腾,可能今天御医慢了一步,可能今天鬼武怎麽都没法子撬开栖凤的牙关……那可能,今夜他就不能像现在一般拥著他……

 


因为懊恼被栖凤点破心思,他忘了,他尖锐的言语,会伤了栖凤的心,他那一瞬间的错愕,那一瞬间的泪眸水光,只是加速自己狼狈地逃向华迟,根本顾及不到所会引发後果。

 

所以,今夜会这样,都是他的过错,如果不是鬼行连忙奔到华迟的住处,如果不是在外看守的总管,坚持一定要打扰谈话中的他们,或许,今夜,他还在华迟那儿,不肯回殿。

 

「对不起。」寰迟比那时用剑、用掌伤他更难受,他已经想珍惜他了,却发生这种错,「栖凤……」

 

怀中的凄凤没有反应,只是软疲靠著他,偶尔会用虚软的声音唤著他的名,「栖凤……」当时,你发作的时候,你喊的人是我,可……在你身边的人,却是旁人。

 

「栖凤……栖凤……」为什麽当时我会留你一人……为什麽救你的人是鬼武而不是我……

 

见栖凤身子又抖了阵阵,寰迟拿起鬼武放置在桌边御医交待的药丸,咬碎後,轻缓地吻上栖凤,栖凤嘤咛一声,就著寰迟的唇,将渡给他的药丸吞下腹里。

 

「寰迟……」迷蒙间,他唤著。

 

「是我。」他将他放在床褥间,源源地将热气送进他的身子里。

 

「别走……」栖凤阖眼睡去前,依稀说了这麽一句。

 

「我不走。」他压低身子,狂乱吻著让他徬徨的他,「我不走。」但你……会要我麽?而我已确定是你了呀……宁愿为你心痛,宁愿为你不舍,宁愿为了你所牵挂,「我要你……栖凤……」不许你迟疑,不许你逃避……你就只能爱我!

 


「栖凤……栖凤……」

 

寰迟松开流苏,流泄的帘幕,隐去两人的身形,至少在天明之前,不会有任何的人、事可以阻止他清楚且激昂的爱意。

 

不许你迟疑,不许你逃避……在未来的每一日,你就只能爱我……栖凤……

 

33

 

清晨,有著微微的薄雾,丝丝的冷风,稍稍卷起如蝉翼般的纱帘,窜入温暖的空间内,抚著有著美丽弧度的眼睫。

 

 


栖凤缩缩身子,翻身,些冷的风,骚弄著他的鼻间,登时让他打了个喷嚏,栖凤捂著嘴,摇摇头,摇醒自己昏睡的神智。

 

他怎麽了?

 

他恍惚地想著,习惯地欲靠往旁边的身躯,可是在挪过去时,才发现旁边空无一人,「咦?」喔,对喔,栖凤突地想起昨晚的一切。

 

寰迟气得拂袖而去,而他却因阴地之果的寒气发作,冷的失了魂,那何以他现在会安好无恙地躺在床上呢?是有人救了他麽?还是阴地之果的寒毒发作过後就会自动好转呢?

 

栖凤苦思却毫无印象昨日的一切,他起身,奇怪似地盯著这身乱的可以的衣裳,抚平衣裳上皱巴巴的折纹,轻挥开纱帘。

 

依然是无人。

 

栖凤难受地低想,寰迟还是气著麽?他走下床,在靠近门边时,听到小石头与总管谈话的声音。

 

「总管,长公子去哪儿了?还没回来麽?栖凤公子等会儿就会醒来了呢……」

 

「还没,华迟公子今早捎信来後,长公子就去见二公子,所以可能还得等一阵子,至於栖凤公子,等他醒来後,记得再找御医来一趟。」

 

「嗯。」

 

栖凤屏息听著两人的对话,心中又是苦涩难掩。

 

果然华迟还是寰迟最在意的人,他昨晚只不过说了几句,他便怒目相向,气得离去,而华迟今早不用亲自开口,捎封信来就能让寰迟去探视昭明。

 

栖凤甩甩头,不能再想了,昨晚想得还不够多麽?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问题,人家可不给他当成什麽重要的人,他只是个平凡卑微的人类,不能长寿,不会术法,寰迟肯待他这般,他已经很感激,他还在不知足什麽?!他还在心痛什麽?!

 


他还在为谁流泪呢?

 

抹去纷落的泪珠,可是却怎麽也停不下那摧心的难受,溅洒在自身衣裳的水印,愈来愈多,他咬著唇,说什麽也不让自己的呜咽声脱出口。

 

他已经够让人嫌的,现在,在这一刻就让他保有一下仅剩的自尊,不要被人看见,别不愿被人听见,他的脆弱。

 

栖凤打开昨日总管所说的密门,悄悄地从後头离去。

 

栖凤一出後门,就发现那一片竹林,他毫不犹豫地躲进林内,抱著膝,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想静一下心,等会儿就回去,不然小石头找不著他可是会急死的,他轻叹,靠著粗硬的竹子,从竹子错综排列的缝中望去对头的湖。

 

心底,微微地怅然,或许,等下,他应该要跟寰迟提一下自己在这儿长久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是在找著他的家人之後再离去,亦或是这几日便走,等他们寻到人後再行通知他。

 

而且他也应该也尽快搬离殿内才是,总是睡在一起,一些閒话是免不了的,最重要的是……寰迟或许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

 

这麽自以为是的人,一定会令人厌恶的吧。

 

他抹乾眼角的泪光,搓搓臂膀,竹间的阴凉还真让人吃不消,他闷头又打了几个喷嚏,身子自发性地在此刻发冷了起来。

 

不好……

 

栖凤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34

 

方才出来连个披风和暖炉都没带,所以他怕他又会像昨天冷出病来,栖凤连忙又从密门回到殿内。

 

 


他才一进门,就怕小石头哭丧著脸的模样吓到,「小石头……」怎麽了麽?他也才出去不过一刻,小石头就发现他不在了?

 

「哇,栖凤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小石头也不顾得什麽礼节,紧紧地抱著他,「我吓死了,以为公子被抓走。」

 

栖凤一阵赧然,「对不起,我只是用这道密门到外头走走,别哭别哭。」他拍著小石头的背,边哄著,「你看,我不是没事麽?只是吹了一下风,有点冷而已。」

 

「啊……公子怎麽这麽不爱惜自己,等一下吹风著凉了就糟糕了。」小石头惊叫,「昨晚才公子才发病,这会儿可得好好补回来。」他将他拉到床上坐著,用被子帮栖凤包得像粽子一样,再将热汤和药摆到床前。

 


「公子要将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全都吞下喔,不然御医说会留下病根的。」小石头舀著匙子,要将热汤全都送入他的口中。

 

「不用这麽麻烦,我自个儿来就好。」栖凤笑笑接过汤药。

 

「啊!我忘了……完蛋……」小石头莫名地跳起,「刚才长公子进来见不到公子,便出去找了,我得赶紧通知鬼将叫他们联络长公子。」看长公子方才心急的模样,他不赶快去通知不行。

 


小石头一溜烟的出去,又一溜烟地回来,「呼……」

 

「通知到了吗?」栖凤关切地问,原来寰迟……刚才有进来看他……

 

「已经请鬼将传报了,长公子可能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吧。」小石头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没忘记通知长公子,不然不被剥了层皮才怪。

 

栖凤静静地喝下汤药,「小石头,帮我拿个暖炉好麽?」

 

「嗯嗯。」取来了暖炉,小石头就在床边坐著,「公子呀,我叫御医来帮你看看好麽?昨晚这样可真的吓去我半条命,长公子和总管都不在,幸好有鬼武大人呢,不过之後长公子可守了公子一整夜呢,公子只要一喊冷,长公子的眉头就像打结似的。」他也在外头站了一夜,当然中间他有偷偷瞧过一眼啦,而且刚好就是长公子喂药给栖凤公子那一幕喔。

 


「鬼武?」他是谁?

 

「他是长公子的随身护卫之一唷,想不到长公子还派他保护公子呢,长公子对公子可真好。」小石头羡慕地盯著栖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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