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暗想,师傅,你若碍於容貌受损,不愿露面,我便去找灵丹妙药,解除你的心结。
他的思绪转得很快,复仇,取药,皇帝和齐王,这些字眼密切联系,怎样才能尽快达到目的,并且全身而退?
我最拿手的功夫是魅术,难道……
凤歌很快有了主张,不动声色地又聊了好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时候不早了,改日再来叨扰。”
怀礼笑吟吟地挽留他:“就在这里过夜吧,明天早朝後,仁杰可与你详谈。”
凤歌欣然接受,夜宿在当年住过的那间院子。
屋内一切如从前,干净温暖,飘著淡淡的香烛清香。
夜风渐起,窗帘轻舞扑扑作响,凤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半时分,他从恍惚中惊起,有一股奇特的紧张感觉,好像不立刻做点什麽,就会错过最重要的东西。
桌上的灯盏不知何时被风吹熄了,举目四望,屋内一片漆黑,皎洁的月光,将一个模糊的身影印在窗帘上。
凤歌的心不受控制地激跳起来,怦怦地震得他心慌意乱,想笑想叫又想流泪。
师傅,我的月华,是你吗?
你终是舍不得我,对不对?
他沈住气,悄悄地摸下床,唯恐惊扰了窗外的佳人。他停在门後,调整好呼吸,猛地推门冲了出去。
禅院中,一位蒙面公子身形孤单,黯然立於松树下,风撩起他的蓝袍和黑发,看起来飘飘欲仙,清雅绝俗,好像随时会踏上彩云乘风归去。
凤歌动作快似闪电,扑到蓝衣人身前,双手合抱将其紧紧拥入怀中,颤声呼唤:“师傅,是你吗,想煞我也!”
熟悉的月桂花幽香沁人心肺,柔韧的腰肢盈盈一握,凤歌的心就像风筝,一下子飞上了天,飘飘悠悠,幸福得说不出完整话来,他只是反复地念著心尖尖上的那个名字:“月华,月华,月华……”
月华惊呼一声,竭力挣脱,却逃不出凤歌的怀抱,他扭开头去,悲伤地说:“别看我,凤儿,别看我!”
凤歌顿觉心脏被刀子片片切开,痛得呼吸困难,他闭上眼睛,温柔地安慰:“月华,我不看,你别走了,好不好?”
非礼勿攻 70
死而复生的重聚,让两人都激动不已。
月华泪盈於睫,用手遮著凤歌的眼睛,欣慰地说: “凤儿,我知道你福气好,一定能活著出狱。”
两人面颊相贴,隔著一层轻纱,柔柔地磨蹭,心里说不出的快活。
凤歌将月华小心地环在怀中,生怕碰痛了他:“感谢上苍,我能再见到你,月华,你过得好吗?”
“不太好,我有点累了……”月华声音淡淡的,掩不住里失落和倦意。
凤歌听了心酸难挡,连忙安慰道:“月华,南霸天那恶贼越狱成功,我一定把他找出来,为你报仇!你的脸……总能医治好,即使一辈子如此,我也永远宝贵你,月华……”
月华截住他的话,柔和地微笑道:“凤儿,你心地善良,我一直很高兴,只是,我已是个废人,你不必费心了……”
他是魅术界的翘楚,风华绝世,是江湖上无数少年仰慕的偶像,如今,落得躯残貌陋,没脸见人,骄傲自负如他,情何以堪?
凤歌的心头大震,伸出手指,摸索著月华的唇瓣,哑著嗓子问:“月华,你若真的不想让我看,我就自毁双目,陪你去山上隐居,可好?”
月华也是痛楚不堪,奋力挣扎著想脱身,他心中处处以对方为先,哪里舍得凤歌有一丝半点伤害?当下厉声呵斥:“胡说!我们逍遥派需要你发扬光大,岂能说如此丧气话?你不可以我为念!”
凤歌低低地笑道:“是,师傅这麽精神,我就放心了,夜里秋凉,我们去房内说话?”
月华凑近他耳边,吹起如兰,撩起几丝莫名的情愫:“不急,你别动,不可睁眼,我想看看你。”
凤歌乖乖地禁闭双眼,嘴唇微微嘟起,好像求吻的鱼儿。
月华莞尔一笑,揭开半幅面纱,将唇缓缓地印在凤歌的嘴角。
凤歌只觉一股热意由唇传至心间,身子轻颤,伸出舌尖细细地描绘月华的唇,两人唇齿之间,暗香浮动,情意绵长,亲吻本是入门基本功,两位江湖超级魅者,却动作笨拙生疏,牙齿撞上了舌头,凤歌的脸有点发热,心里更是有一团火,烧得他心神荡漾,恨不能将月华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忽然,他面上一凉,浓郁的迷香弥漫开来。他头晕目眩,身体滞重难以动弹,不觉大骇:“月华,你做什麽?”
月华抚摸著他的眼皮,悠悠地长叹:“凤儿,你有心陪我,为师十分高兴,我们後会无期!”
凤歌四肢已经麻痹,僵立在原地,急切地唤道:“月华,月华别走!你想要什麽,我都答应你,别离开我……”
月华的唇瓣,留恋地擦过他的面颊,略作停留:“凤而,如我能复原,就是重聚的那一日。”
不!
凤歌眼睁睁地凝望著那蓝色的身影跃过高墙,融入黑夜中,心中熬著一团烈焰,焦躁得快要疯了,却无法主宰自己的身体,无法阻挡月华的离去。
他肺部堵得难受,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颓然仰倒於地,苦笑连连:“为什麽会这样?”
隔院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照在他眼皮上有点刺目。
过了一会儿,怀礼散发赤足,披著灰色僧袍,静静地来到凤歌身边坐下,一笑:“怎麽了?”
凤歌满腔的失望懊丧,一下子冲破了极限,皱著眉头,干巴巴地说:“啊……我的胸口很痛!”
怀礼一向高雅喜洁净,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随意地往後一倒,也枕在潮湿的泥地上,一本正经地叹气,“人生苦短,真是又苦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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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受苦了,他要不要回到凤歌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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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71
凤歌闻言,噗哧笑了,怀礼也露出欢颜,补充道:“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凤歌心领神会,道:“我明白,落入红尘,身心注定受到磨练,我是个平凡的人,无法放开七情六欲,我也不舍得放下。”
他虽是弱冠少年,已经受了佛经中的七苦,与亲人被迫离散,偏与怨仇憎恶之人常聚,心中所思所爱,求之而不能得……
怀礼顽皮地一笑,以第三者口气讲述:“京城中,人人称颂如公子心如止水,超凡脱俗,告诉你一个秘密,若我真能跳出三界外,也不用在此带发修行了。”
凤歌呵呵地接腔:“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两人一年未见,总是有些隔阂,此刻并肩躺在冰冷的地上,在明月下相视一笑,无形中亲近了很多。
凤歌的手臂渐渐恢复知觉,他笑吟吟地说:“师傅喜欢玩闹捉迷藏,我一定会把他追回来的,你信不信?”
怀礼神色雍容温和:“信!灵药之事,我会留意,希望你们师徒早日聚首。”
凤歌抬起头,仰望浩瀚星空:“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很渺小,而人的心却很大,可以包容一切,也会藏污纳垢。”
怀礼道:“心里装的东西多了,有时要舍得放下,才会快乐。”
凤歌坐起身:“如公子的话,字字如珠玑,让人受益匪浅。”
怀礼失笑:“言不由衷吧?我先回房了,明天再谈。”
凤歌目送怀礼离去,在院子徘徊,怅然难眠,索性往寺外走去。
出了寺院大门,举目望去,不远处的松树林黑沈,看不到人迹。
今夜,师傅的出现不是偶然的,他将玉佩交给怀礼,一定时刻关注营救进展,他或许就潜在白云寺附近,才能这麽快来夜访。
可惜,月华忍痛离去,何处觅萍踪?他临走时已表明态度,若贸然前去寻找他,只怕将他惊走,日後更难相见。
凤歌在林子边缘踱了很久,思绪纷乱,未能想出留人的良策。
第二日,他顶著两个黑眼圈起身。用过早餐,释空前来传话,如公子兄弟二人在皇宛设宴,正式为他接风洗尘。
皇宛是是京城最豪华最高档的酒家,属於镇国公流景名下产业,专门接待皇亲国戚,怀礼身份高贵,圣恩正隆,酒家赵管事不敢怠慢,亲自在门口接待,将凤歌引进二楼雅房。
凤歌进门後,有一种置身於豪华宫殿的感觉,满眼的金壁辉煌,雅致而贵气,桌椅碗筷精细漂亮,显示出主人的不凡品位。
三人坐下叙礼後,仁杰将房门紧闭,问:“凤歌,听说你找我有事?”
凤歌会过意来,沈痛地说:“辰家满门因我而送命,我一人无颜苟活。你曾提起,愿意助我报仇,此话当真?”
仁杰点头含蓄地说:“当真,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怀礼沈吟道:“凤歌,你不要自责,回京後我多方查证,发现事情并非想象那麽单纯,上位者早就有心除去辰家,你祖父的得意门生卷入一桩谋逆案,你父亲又与朝中清流关系密切,正巧齐王被刺,他与你家素来有隙,有心人便大作文章,以此陷害辰家,皇上自然顺手推舟……”
凤歌感到意外:“好狠毒!”
“是啊,伴君如伴虎,他们根本没料到,那刺客确与你有些关系。”
凤歌脑子里激烈斗争,想来想去,决定破釜沈舟与皇室宣战,他压低声音道:“我有一著险招,胜了,我们能将龙困於浅滩,败了,我入万劫不复之地,不会伤二位分毫,如果我真的送了性命,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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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72
怀礼心思敏锐,脸色变得苍白,摇头不允:“凤歌,身体发肤受之於父母,你切不可轻贱自己,复仇之事,我们慢慢商议。”
凤歌态度坚定,从容道来:“师傅和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感怀在心,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但在世人眼里,我这个人已不存在,这一辈子将不能生活在阳光下,与其如此,不如奋力一拼!而且,我有七八分把握。”
怀礼沈静地饮茶,不肯松口答应。
仁杰见气氛僵冷,换了轻松的语气道:“最近,大理寺接到报案,京城里出了一个怪人,每次以重金点各院的绝色小倌陪酒,小倌不胜酒力,往往醉倒,等醒过来时,面颊上多了一道伤疤,竟然被他破相了。”
凤歌心中一动,犹豫地问:“那人可曾蒙面?”
“他以斗篷面纱遮住上半边脸。”
凤歌心头咚咚作响,暗想,这人是谁?月华心性高洁,怎麽会做这类无聊之事?
齐王也曾蒙面出游,难道是他?以其心里变态的程度,或许会做出这种事情。
仁杰笑吟吟地问:“如果今晚你们有空,请赏光郊外随缘赌坊,那里正举办京城小倌擂台赛,估计那位怪客也会露面,到时,我可以带人将他拘捕归案。”
凤歌欣然答应,入夜时,独自前往赌坊,与其他二人汇合。
他一袭简单的银色缎袍,身上无贵重首饰,只插了支普通的束发玉簪,自有金凤玉龙之风姿,清冽冽,明豔豔,魅光四射,刚一现身,整个小倌院立时安静了许多,不知有多少人的视线凝注在他脸上。
凤歌对大家的偷窥,视而不见,挥袖往里面的包间行去。
满屋的吵杂喧闹声,交杂著小倌们的娇吟浪语,让人有点头晕发懵。
他穿过大厅,走上楼梯,推门进了雅房,仁杰已经到了,正与下属布置今天的任务。
凤歌不便打搅,自己搬了椅子坐在窗前,吹吹夜风。
院子里花草繁茂,清甜的桂花香扑鼻,四周高挂绘著山水画的灯笼,看起来十分富丽明亮。
忽然,院子一角,传来嘶哑的咳嗽,一下子将所有的噪音压过了,重重地闯入凤歌的耳膜。
这种撕心裂肺似的咳嗽,他听过无数遍,早己刻在了心上。
是师傅!
凤歌精神大振,探出身去四下观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馨兰色,仔细再看,那位蒙面的蓝衣公子正匆匆避走後花园。
凤歌回头向仁杰简单地交代几句,便手搭窗台,纵身跃下二楼,目不斜视直追了下去,他脚步轻快,禁不住咧嘴欢笑:“呵呵,师傅,我看你往哪里逃!”
凤歌一路轻飘飘地疾走,将行迹隐藏得很好,虽然著急想一亲芳泽,但他明白月华的心思,因此不会轻易现身,以免师傅再次飘然而去。
前面的蓝衣人,绕过几道长廊,穿过花园小径,来到了此家小倌院头牌独居的凤楼前。他四下观望,未发现可疑状况,便闪身跃上了阁楼。
这阁楼建在二楼窗外,摆放著几盆栽鲜花,月华小心地移到窗口,正要向内窥视,身後一阵微风拂过,有人贴在他耳边轻笑,亲昵地问:“师傅打算偷香窃玉吗?”
月华一怔,惊喜之中有几分恍惚,一转身撞入凤歌火热的怀抱,他俏脸飞起淡淡的红晕,喃喃地说:“凤儿……”
在少年热情的注视下,他无所遁形,不安地捂著面纱,心里有点悲凉,真想立刻遁逃。
犹记得当年初遇,他光芒万丈,威风神气,凤儿的视线一凝在他的身上,就再也没有移开。
然而,一些事发生了,他垂下眼帘,别开头回避对视的尴尬。
无暇美玉,不应蒙尘。
凤儿,但愿我一直是你心目中天仙美人。
凤歌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唇缓缓地压下来,在他额头印下一个温暖的吻,如清风一般叹息:“月华,你不要凤儿了?竟不愿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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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明知是激将法,月华还是勇敢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少年郎高大俊俏,眸中燃著危险的火焰,双手撑在窗棂上,围成一个环形,将他牢牢地圈在怀里,哪里也逃不了。
月光洒在凤歌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清辉,黑发镶著银边,轻轻飘扬,看起来耀眼而温柔。
月华的眼睛发疼,有点口干舌燥,怔怔地说:“说好不再相见,你为何跟踪我?”
昨夜分手後,他满腔失落悲伤,此刻,重聚的喜悦让他浑身暖洋洋的,他偎在徒弟的臂弯,只想好好地看看对方,但愿这样一刻留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