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支冷箭过来,只顾得掩护秋棠的穆茗没注意到自己也在射击范围内,小玉眼明手快用力一拉,才使两人躲过这一劫。
待大家起身才发现蒙面人已经在车尾,他们纷纷散开打算包抄。
“他们上来了!”小玉惊呼的同时,马也同时受到一道暗箭,开始失控。
“秋棠!”
“公子!”
“公子!”
穆茗只记得翻车前,秋棠惊慌地抱着自己,然后两人都滚下了车。从不知道雪也会这么硬,这么痛。
天旋地转地转了几个圈,当视线恢复,发现秋棠是在自己身上。呼,好在,是自己做了肉垫。
秋棠清醒得很快,她警觉地俯起身,眯着眼打量四周。
他们没有分散,一米的地方就是泉与小玉,他们没有他们那么狼狈。穆茗挣扎着站起来,这个时候,脚已经没有了痛的感觉。求生比什么都重要。
在他们四人周围,没有意外地被蒙面人围了个圈。泉与小玉快速靠了过来,四人背靠背。
“公子,小心保护自己!”泉已经拔出了他的大刀。
穆茗从腰际拿出自己短剑,把小玉拉近自己的保护圈内,“嗯,别管我。”
“泉,他们我来保护,你除掉你那边的。”秋棠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根长长的黑鞭,上面还都密布着细小的铁刺。当她用力一挥,地上的雪花四溅,好厉害的武器。
一直在等待的蒙面人这个时候开始了全面的围剿。
泉的大刀红光一现,便看到在白雪中飞扬起无数鲜红,穆茗这是第二次见到人杀人的场面。站在他前面的泉像换了个人,露出狰狞的笑容,尽情地挥动着他的大刀,染着血滴的刀刃在白茫茫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长虹。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穆茗不时宜地有些恶心反胃。
小玉有超出他年龄的成熟与稳重,灵巧地带着穆茗躲避暗箭。上次特训的效果并不突出,那柄短剑在他手里并没发挥什么实际效用。
泉与秋棠把他们夹在中间,秋棠的黑鞭威力无穷,它只轻轻一甩,就能把蒙面人一个个打得血肉横飞,而他们对这武器一下子并不能适应下来。
但这乐观的对峙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蒙面人为数众多,仅靠一根鞭子与一把大刀无法阻挡他们的靠近。发生逆转的是一支冷箭从侧面射过来,目标是专注与面前的人对抗的秋棠,穆茗本能地转身把秋棠撞开,躲过了凶险的一击,却使对抗出现了缺口。
没有了鞭子的那一刻,蒙面人利用这个时刻飞奔过来。秋棠的鞭子是远距离的武器,近身无法发挥威力。她用脚挑起地上的一柄长刀,继续抗击。
秋棠始终无法以一柄剑来保护三个人,穆茗依靠直觉挥舞着手里的短剑来抵挡进攻。
包围圈越来越小,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本是近在眼前的蒙面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纷纷改变队行,开始应对背后突然而来的攻击。
“是堡主!”秋棠欢呼道。
穆茗顺势一看,在前面奔驰而来的的确是威武潇洒的杜少昊,看上去,他似乎没有受伤。
他身后带有二十多人,各个身材矫健。有几个手里使着箭,百发百中。
见着了那张什么时候都是冷竣的脸,没由来地开始心安。
他们飞身下马,挥着手里的刀剑,蒙面人受到前后夹击,已经慌乱没了阵法,人数在急速下降。
穆茗的眼睛自杜少昊出现后就不曾离开他,见到他努力地向自己靠过来,也顾不得自己的周围环境,只想扑到他怀里。
“公子,小心!!”秋棠发现了一个挥着刀向穆茗劈过来的蒙面人,只来得及呼喊。
穆茗听到右边秋棠的声音,眼里的杜少昊恍地一下便窜到了自己跟前,一个旋身,自己就在了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他的味道。
“堡主!!”
穆茗听到头顶上方极小的一声闷哼,转过头,看到一个蒙面人带着血被杜少昊一剑挥下。
四周差不多已经肃清,秋棠与泉都围了上来。
“堡主,没事吧?”
穆茗这才看到,他没拿剑的左手上臂上鲜红的一道,血染红了衣袖。这难道是刚他帮自己挡下的?
“没什么,不妨事。”
“先治血。”秋棠扯下头发上的丝带,快速麻利地在经脉处扎紧,那吓人的血流慢慢开始减少。
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救我吗?是因为我的卤莽所以他受伤了吗?
“怎么了?受伤了吗?哪里痛?”杜少昊急切地抬起手,抚了他的脸。
喉咙有些哽咽,话说不出来,只是一直摇摇头。
“那你哭什么,吓到我了。”杜少昊松了口气,大手一按,将他扣在了怀里。
我哭了吗?什么时候?
“泉留下善后。”
穆茗觉得自己五味全杂在了心里,只是紧紧地抱着眼前人,只有这样才感觉到,他是活着的。他不想失去他,他也不能失去他。
一个悬空,他被横腰抱了起来。
“手,你的手!”他不要命了,他的手刚还在冒血,竟然想抱着他上马车。
又不敢挣扎,怕动到他的伤口。待进了马车,穆茗气愤地嚷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你是不是要让我心疼到死?你……”
语言缺失在对方带着成熟男人味道的吻里,穆茗的脑袋“嗡”的一声炸白了。微张的双唇没有任何防护,任由霸道的舌头闯了进来,它急切地探询着每一寸领地,它每一个细小的行动都带来了穆茗全身的酥麻。明明是霸道的一个吻,穆茗却觉得它温柔又想念,带着他梦幻已久的眷恋。
没有预期的缠绕,它只做了个大概的探访便退了回去。
穆茗盯着他,眼里带着没有褪去的情丝。
杜少昊笑了,带着几份的痞赖,“看来是真的没有受伤。”
穆茗的眼泪却又再一次决堤。
“莫哭莫哭。”杜少昊忙把他抱在怀里,“让你遇到这样的不测,是我的疏忽。”
穆茗在他怀里死命地摇着头,因为哽咽,口齿不清,“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么?”
穆茗抬起头,眼里水雾蒙蒙,“……我害怕你会不见……”
我死过一次,我不想见到我所爱的你也消失在我的面前。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我无法承受。
杜少昊笑了笑,用手勾起他的下巴,声音一如往常的好听,“我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甜蜜的吻落了下来,比之前的更猛烈。穆茗觉得它是火,点燃了他身上的每一处火点。这一次,他没有太多的意识,只觉得那个吻像是要把自己给吞了下去,它探寻到自己口腔的最深处,扫过每一颗牙龈,带起自己不止的颤抖。肺里的口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沉重。他试着用自己的舌头将男人的推出去,却换来更热烈的交缠,没有这方面经验的穆茗根本挡不住那个霸道又灵活的舌头。任由它带领着自己不停地缠绕,翻腾……
不行,呼吸不了……
穆茗伸出想推开身上的重量,却换来更深入的纠缠。
“……唔……”偷得一点空隙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呻吟。穆茗在自己快要窒息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成功使身上的人离开了自己。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张开眼睛,眼前的是伏在自己上方的男人。他呼吸不稳,眼里带着更强的欲望。
穆茗的呼吸慢慢冷静下来,看着那双迷人的眼睛。他读出了里面的意思,可马车里……
“堡主,客栈到了。”外面传来很陌生的声音。
穆茗如梦初醒。
什么时候他倒在了马车的地毯上?刚才的吻,以及他眼里的……穆茗的脸马上窜红了。
穆茗不好意思地从杜少昊身下爬起,不敢再看他的脸。
被人打扰了兴致,杜少昊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先下了马车,又欲把穆茗打横抱着走。
穆茗制止道:“我扶着你走!”
杜少昊眯了迷眼,看了一下,默许了。
穆茗的脚没有好,要走其实不容易,看他一蹦一蹦的吃力劲,杜少昊有几次都想干脆把他扛在肩上还快些。
37.风雪寿州路(下)
进了客栈,见到了秋棠、泉和小玉。有种生离死别的感慨,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人抓着一只手,眼睛不带动,生怕眼前人就这样没了。
“都别杵在这儿,该收拾的都收拾去。”杜少昊臭着张脸,开始打发人。
穆茗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他的伤给忘了。
“要不要都先洗梳一下?”秋棠退出去前问了句。
“麻烦送盆热水吧,少昊的伤口需要包扎……”
秋棠听了这称呼,眉眼终于有了笑意,贼笑着出去了。
“热水应该马上就能好。”穆茗靠着榻边坐下,“先把衣物除一下吧?”
杜少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臃懒地靠在榻上,盯着他看。
穆茗的手伸在半空,尴尬地挂在那,脸都要急得掐出水来。
杜少昊这才笑着,用他的大手包着他的手,往身上带,“有劳了。”
那热情的吻似乎还在唇边,穆茗心跳得不知道该把眼睛搁哪,只好专注地盯着要奋战的衣料上。
室内虽然有碳火,但怕着凉,穆茗想着只把衣服褪到露出伤口就可以了。先把腰带解掉,再解开深衣的系结,慢慢地把深衣的袖子褪到伤口下面。带着血迹的袖子,缺口那的裂口仿佛带着浓重的血味,穆茗有些眩晕。
质地上好的深蓝色深衣下,是白色中衣裹着的健美的体魄,把中衣解开衣带,接下来就是要看到伤口。穆茗紧张得站了起来,整个人都俯到了手臂上,尽量轻柔,生怕已经和血凝固在一起的衣料会把伤口拉大。
一点一点,慢慢挪开那些布料,还不时问道:“疼吗?”
杜少昊一直看着他,有些忍不住,笑道:“你下不了手,我来?”
穆茗瞪大眼睛,有些气恼,“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是我错了。”杜少昊的笑容可一点错的感觉也没有,他大手一揽,把穆茗圈在了怀里,“这个伤口真的不重,我是看你辛苦,想着不如自己来。”
杜少昊的衣服褪得七七八八,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和结实的上臂,优美的颈线就这么入了眼,即使衣裳不整,到他身上,只让人想吞口水,要命的性感。
穆茗摇摇头,“我来。”
杜少昊不再捉弄他,让他慢慢地把布料抚离血迹。
刚把料子除去,秋棠便端着热水进来,递给穆茗一瓶药和酒,交代跟着进来的小玉把干净的衣物放下,便出去了。
穆茗本想后续让秋棠来,他对处理伤口是头一遭,未想他们就这样走了。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在挂心心上人,却忘了问秋棠他们有没有受伤,虽然面上见着都没什么大,怕是伤在内里。真是见色忘友呀,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这事我没把握,痛的话记得说。”穆茗把手洗干净,把手绢沾湿拧干,再一点点地擦着伤口。血迹因为凝固,落在深色的手臂上成了紫红色,手绢所到之处慢慢恢复原本的颜色,也没显得一开始见的吓人。
周围处理干净了,剩下的就是最让人看着揪心的伤口上,穆茗再换了块手绢,这次手里更轻,轻得好象只是风吹过。
对于杜少昊来说,这样的伤口不值得一提,只是见到穆茗这样上心,便由得他呵护。那似有似有的触感带出了点点的刺痛,还有挠心的闷痒。这样的疗伤多几次也无妨。
清理出了污垢,伤口就横在了面前,不是很深的伤口,但长度跨幅比较大。忍着又要夺眶的眼泪,穆茗取来一条新手绢沾着酒,给伤口消毒。闻着那刺鼻的酒精味,想象那种烧灼的痛感,不由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把散状的药撒上,再绑上洁白的布条,那倔强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划落。
如果不是他的保护,现在这道伤口应该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在自己身上,至少心不会这么难过。微微欠下身子,极轻地在那刺眼的白色上印下一吻。
杜少昊默默看着他完成这轻轻的一吻,挑起他的下巴,看到了那双盈满了水气的黑色眼眸。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把那带着愧疚的眼泪含进嘴里,沿着泪痕,滑到了被主人咬得要出血的樱红上。
“……少昊……”穆茗挣扎着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要换衣裳……”
“等会儿你再帮我换。”
晚上,泉和秋棠都进了来,穆茗不见小玉,秋棠笑着说:“打发他睡觉去了,今天他也累坏了。”
穆茗点点头,“你们身上都还好吧?”
“这会儿可想到我了。”
穆茗被她这样一笑,脸都红了,忙转移话题,“没想到你的身手那么厉害。”
秋棠接收到自家大哥警告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哟,“我们都没什么事,那点三脚猫是被堡主逼着学的。”
“先说正事。”杜少昊已经换上了藏青色的深衣,在属下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冷峻的堡主。
“我已查明,此次与先前几次的袭击是同一伙人。”泉冷静地报告。
先前几次?穆茗疑惑地盯着泉。
“根据暗卫的采探,目标减少到五人,集中在即将进行的盐、茶引会上。”
“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交代暗卫加强防护。今日的失误不许再出现第二次,暗卫不得力的你来处理。”
“是。”
“马上就要到汴梁了,是先做停顿还是?”秋棠问道。
“明日就起程。”杜少昊停了下,笑道,“漠鹫堡需要迎接客人。”
38.算旧帐
“茶引会是什么?”
坐在马车上,穆茗提出疑问。昨夜开完那个简短的会议后,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了。穆茗心里纵然有千万个疑问,却也挡不住瞌睡虫的造访,刚一沾到床便与周公相会。
这一天,发生了好多的事情,超出了负荷,身体先于大脑罢了工。
赶路时是难得的好时机,穆茗决定在这路上问个水落石出。
“每年,官家都发放一批买卖榷,这当中包含了我们漠鹫堡经营的盐、茶。这是大宋许多商人都想拿到的,所以竞争非常激烈。”秋棠耐心地解释,“目前茶引我们是非常有把握能拿到,就剩下盐引。这当然会引起许多想拿又拿不到的人不满咯。没本事就开始打击报复,要是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一定要给他好看。”
“打击报复到要致人于死地吗?”
“死了就可以减少对手,他们的算盘打得真响。”秋棠不屑地冷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