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曾在书上看过。
若不与他人的身体保持适度距离,人类会产生庞大的心理压力。就跟动物一样,人类也有巩固势力范围的意疻。
所以,当自己的势力范围遭到侵害,就会感到不愉快。说穿了,人类毕竟也是动物的一种。被意中人以外的闲杂份子黏着不放,正常情况下都会觉得厌烦。
「呜啊……」
可悲的是,只要在东京搭车通勤,就绝对摆脱不了这种压力的最高点,身陷在挤沙丁鱼的活地狱。
「吾妻,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啊啊,我的五脏六腑快从嘴里挤出来了。别推了,臭老头!你的手肘、手肘啦!
我会被活活压扁吧……这种通勤电车存心是想挤死人……
被一个中年发福的上班族用手肘顶着,我整个身体斜了一边。
伊万里如同拔萝卜似地拉了我一把,将差点被人潮淹没的我护在怀里。长得高就是有这个好处。像我这种矮冬瓜只能在四面八方的围堵下被挤得气息奄奄。
「哇,伊万里,我的脚抅不到地面……」
「你靠紧一点,脚踏在我的两脚之间。」
唔唔唔,为什么我得在电车上当个空中飞人。啊,伊万里的鞋子。不好意思哦,踩到你这双高级皮鞋。空位空位……有啦!这个位子是我的啦!嘿咻!
「站、站好了。」
「嗯,抓着我会比较好。」
「嗯。」
在伊万里家留宿的第二天早上都得这样疲于奔命。
从我住的地方搭地下铁就没这么拥挤。原本打算再晚也要回家,结果——别说放我走出门口,伊万里连床都不让我下。
嗯?
搞什么?这双手的位置好像不太对?
「伊、伊万里……」
「你们的部门会议是每个礼拜一早上吧?」
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跟我聊公事?啊、嗯~喂!
「是、……是啊。」
「那个新人也有参加?」
「新人?你是说时任?上个礼拜开始参加。先别说这个,你……」
「那家伙好像常常缠着你。」
「时任性格开朗又直率,相当讨人喜欢。我说伊万里……」
「嗯?怎么丁?你的脸好红。」
这个臭小子……
伊万里的右手隔着长裤在我屁股上摸来摸去。
为什么这只烂手可以摸得这么淫荡!啊、别揉!不要乱捏啊!
被搂在怀里的我仰头瞪他,伊万里面不改色地跟我对望。
「吾妻,你后面的头发翘起来了。怎么不跟我借发油去用?」
「我、我不喜欢在头发上抹东西。」
「那好歹用吹风机吹一下。」
「这宁愿把那个时间拿来补眠。」
「谁叫你晚上不好好睡,早上才会爬不起床……」
浏海向后梳拢,露出优美额头的伊万里邪邪一笑。
有没有搞错!
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浑帐不让我睡觉!不知节制地把我当煎饼—样翻来覆去料理了一整个晚上,哪天高兴说不定连酱油都给我涂上去煎个大呼过瘾。啊、都叫你不要揉了!
我恨恨地赏了他一记更大的白眼。
「……你有完没……」
话还没说完,电车突然转了一个大弯。
伊万里的手指趁势巧妙地钻入我的臀缝。
糟糕,那边可是禁区。余韻犹存又麻又疼的部位被这么一刺激,所有血液一股脑地聚集到下半身去。
差点呻吟出声的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动员全部的理智,狼狈不堪地捱过内壁入口那份恼人的感觉。呜哇,别起鸡皮疙瘩啊!
伊万里故意换了一个姿势,把脸凑过来对我耳语。
「这种表情会害我更想欺负你。」
车掌先生~
色狼啊!有个色情狂啊!可恶~~
饶了我吧!昨天为所欲为了一天还不知足吗!
不可讳言,伊万里游走在变态边缘的性爱方式让我同样乐在其中,我,吾妻太阳二十四岁,甚至可以抬头挺胸地承认自己爱死了那种感觉。但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猥亵是伤风败俗的耶。要是东窗事发怎么做人!
难、难不成……
这家伙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
看来我得对伊万里重新评估了。平常是个衣冠楚楚的社会菁英,骨子里却是个超级变态狂。
「呜!」
连时尚杂志的男模都自叹弗如的冷峻帅脸痛得皱成一团。
「抱歉,踩到你的脚啦?」
「吾妻……」
我假装无辜地表示关心,接着直盯他的眼晴说:
「请你记住,我很讨厌这样的行为。」
「对不起。」
伊万里像只挨了骂的德国警犬,安分地低头认错。大掌放弃了恶作剧,温柔地重新抱着我,替我隔开拥挤的人潮。
我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鼻尖感受着伊万里的味道。
为了逃开隔壁大叔的大蒜臭味,我整个人躲进伊万里的怀抱中。在挤得水洩不通的车厢里,乘客们各个自顾不暇,没有人把心思浪费在我们身上。也或许是冷面帅哥伊万里所站的位置是个死角,刚好避开了女性同胞的眼光。
伊万里轻轻顺着我的背,充满了怜爱和呵护的感觉。
……这家伙总算没坏到骨子里。
拥有聪敏过人的智慧,工作能力也高人一等,再加上外型得天独厚。
就种族存续来说,这种万中无一的优质男人居然是个同性恋,搞不好是暴殄天物。何况他对我体贴入微,虽然也很爱吃我的豆腐。
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和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是他唯一让人惋惜的地方。就连我跟他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有时仍免不了被他气得青筋直冒。刚才就是一个好例子。他搞不懂我是真的很排斥吗?
不过,我们的成长环境不同,难免会有思想分歧的情况,慢慢沟通也就没事了。
电车抵达月台,乘客一窝蜂地涌下车。
差点被人潮挤走的我,被伊万里牢罕抱住而再度悻免于难。接着又过了两站,这才抵达距离我跟伊万里工作的地点——NanoJapan东京总公司最近的车站。
离公司所在的大楼徒步的十五分钟。
初夏的阳光很和煦,走在路上分外舒畅。离上班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决定稍微绕个道路。公司的人很少走道条路,说话就不必太小心翼翼了。
没错。
说来教人害臊,找跟伊万里正在谈所谓的办公室恋情。
去年同期进公司的我们历经重重波折——这句话真好用,终于在半年前有了肌肤之亲。仔细想想,都半年了啊……。
性爱的影响力真是无远弗届。在伊万里不厌其烦的热心指导下,我的身体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为什么我老是思不住想欺负你呢?」
迈开修长的双腿,英姿焕发走正路上的伊万里如此纳闷。我就你啊,这种问题也需要一脸严肃地研究吗……你知不知道一大清早大家行色匆匆地赶路,那些擦后而过的女孩子却还是频频回头看你啊?
「你问我,我问谁?」
「……都怪你不知所措的模样太可爱了……眼角和耳朵羞得就像红嫩的苹果……」
「苹、苹果……?」
「其实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任何人看了那么可爱的表情都会欲罢不能。」
「屁啦~少在那边推卸责任了!」
我比伊万里矮了一大截,不加紧脚步会跟不上他行走的速度。我马不停蹄地移动脚步,感觉自己就像个发条娃娃。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我想确认一件事。」
这家伙又在鬼扯什么了?
「确认什么事?」
「确认你是属于我的……」
「不是跟你说过,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伊万里正要狡辩时,我瞄到他身后有个人影止向我们走近。
「待会儿再说,时任过来了。」
我若无其事地制止了伊万里,朝时任轻轻挥了挥手。
时任就像看到饲主的小狗,兴冲冲向我们跑来。不愧是初生之犊,脚步特别轻快。
深褐色的头发迎风飘逸。我的发色很浅,常被误会是染过的,时任的褐色比我还深,看起来自然多了。我没问他是不是有染过,不过他应该不是赶时髦的那种人。
「吾妻前辈,伊万里前辈,你们早!」
嗯,精力充沛的家伙。
让我想起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在打招呼这一点,我可是很卖力的呢!
相较于时任的开朗,伊万里只是淡淡点了个头。干嘛板着一张脸呢……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独处的时间被人打扰,但碰上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叫他识相一点,别来打扰我们甜蜜的两人世界。
「打扰你们了,两位前辈感情真好。」
「我们是同期进公司的嘛!」
这个好像不成理由,因为同期的其他同事多得是。反正方便,我每次都用这个当藉口。我们三人就这样并肩同行,时任心领神会地点头说「同期的同事的确得好好珍惜」。我夹在伊万里和时任中间,就像两座山之间凹下去的山谷。时任比伊万里稍微矮一点,大概在平均值左右。这就表示,是我太矮呢?枉费我小时候还很喜欢喝牛奶。
「那你呢?有没有比较要好的同事?」
「目前没有。所以我好羡慕你们。」
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似乎没看过时任跟谁走得比较近。被分派到同一部门后,午饭他都是跟我一起吃。
「伊万里前辈,系统业务部这个时期很忙吧?」
「是很忙。」
言简意赅的回答。万年冰山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再接再厉的时任又接着说:
「听说伊万里前辈是去年的超级新人?」
喂喂,好歹也说句话啊!
「是啊,这家伙评选考试和身高都是第一名,我两边都敬陪末座。」
「吾妻前辈,你又来了~」
「是真的啦!我连电子邮件都不会发。研修的时候伊万里还当过我的专属教练。」
「啊,吾妻前辈电脑技能不好哦?」
「简直烂斃了,就连现在都要靠王子泽当我的救援部队。」
听到王子泽这个单字,伊万里的眉毛挑了一下。
「吾妻,有不懂的地方怎么不打内线电话给我?」
「你老是忙得分身乏术,我怎么好意思一天到晚打去吵你。」
可是……
「更何况伊万里前辈常常得出差呀!」
时任说得对。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
「啊,时任,听说今年以第一名成绩进公司的人是你?」
「嗯,算我侥幸啦。」
时任略带腼腆地垂下头。真是个纯情的家伙,心思也很单纯,跟伊万里大大不同。不过这阵子我也差不多习惯了,伊万里的心思我大多解读出来。
「那我不就被两个榜首给夹在中间了吗?这样压迫感很重耶!」
「我们这一届都在比烂的啦,就算当了第一名也不光彩。更何况,你是我效法的目标呢!」
「啥?你定的目标也太低了吧?我在公司干了一年,程度还是跟菜鸟没两样。哈哈哈。」
「怎么会呢。我听说客户对你的评价都很好,其他部门也都知道有你这一号人物。」
「那是因为我常帮课长跑腿。只要有打杂的工作,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最头痛的就是有时候还叫我去要很难开口拜托的资料。上次课长派我去跟织维本部要一些几百年前的旧资料,害我挨了一大堆白眼。当砲灰都快变成我份内的工作了。」
「你想歪了。」
伊万里醇厚低沉的嗓音加入了对话。
「你不是什么砲灰,而是你有一种类似缓冲剂的特抩。活泼外向的人多少给人聒噪的感觉,你却不一样。你会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了解对方也有为难的地方。所以当你低头请求帮助的时候,就算对方有满腹牢骚,也会想办法帮你一把。一些需要动用上司出马的情况,只要有你在就可以搞定。你的上司工藤课长很有看人的眼光。」
傲然笔挺往前走的伊万里侃侃而谈。
虽然表情仍是云淡风轻,语气却不容置喙,把我听得直冒冷汗……这摆明是在护短嘛!
时任表情一愣一愣的,因为伊万里平常在公司发表长篇大论的次数几乎是零。
「你、你讲得太夸张了啦!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那是你天生的长处。」
唉唉唉,一句话就把我堵回来。我也知道自己的口才说不过你啦!
可是,总觉得……唔唔唔……被人这样大力褒扬,总觉得好难为情。尤其是在后辈面前。对不起了,时任,谁叫伊万里情人眼昊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