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嘴巴张得那么大。这也难怪,任谁听了都会傻眼。
「说得对!」
咦?
「我也很佩服吾妻前辈这一点,伊万里前辈这番话科简直到我心坎里了。吾妻前辈果然很棒!」
「哈……哈哈哈。」
我只能干笑个不停。
饶了我吧!时任的英文说得比我流利,电脑也很强。只要做惯了,工作能力一下子就会赶过我,不用多久他就会发现我只是个草包,相差一年的工作经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公司毕竟不是学校。
「话说回来,伊万里前辈真是吾妻前辈的知音。好好喔,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朋友。」
「公司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伊万里冷漠地说,依旧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时任喉咙一哽,一时接不上话。
「交个朋友又不会怎样。」
倒是我嘟起嘴巴替他反驳。
「发展友谊是无所谓,我要说的是,如果把这个当成目的就大错特错了。」
伊万里瞥了我一眼,刚好和我四目交接。
「这个时任也知道!对不对?」
「咦?我……」
「可是,工作环境愉快一点总是有益无害嘛!」
「确实是有益无害,可是就算不愉快,工作还是工作。」
「我说伊万里,你的人生观会不会太灰暗了?」
「吾、吾妻前辈……」
时任左右为难地看着我们。
这种充满火药味的气氛看在别人眼里,恐怕很难打趣说我们感情真好。
可是对我们而言,意见分歧是家常便饭的事了。就算两人升等为情侣关系,还是免不了会发生摩擦。
毕竟我们是不同的电考个体,而我也不是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类型。
话说回来,电车的恶作剧也好,我们今天对事物的看法似乎偏差得特别厉害。
「与其将来大失所望、还不如一开始就认清现实。」
这是伊万里的老毛病。虽然他说的不无道理,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人生观,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一开始就筑下高高的防波堤——这种处世度不嫌太寂寞吗?
从进公司认识,一直到两情相悦。
我不明白伊万里自己在公司大谈恋爱,为什么却冥顽不灵,无法理解时任想找个朋友的心情?
「你、你们两个别吵了。对不起,都怪我说错话……」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这么回答时任,伊万里却闷不吭声。妈的,你就不能打个圆场吗!不甩我倒也琵了,这样对时任太可怜了!
公司大楼已经相距不远。
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宛如送殡队伍一样走着。
唉,伊万里这个大猪头,一在清早干嘛非要搞得大家死气沉沉呀!
「吾妻,这个影印二十份,碳粉要加深一点。」
「吾妻,月报表弄好了没?」
「吾妻,曼谷有传真过来,叫你快点处理。」
「吾妻,印表机卡纸了!」
「吾妻,C传票的截止日期到了!」
呜哇、呜哇、呜哇~
我又不是三头六臂,没办法同时处理这么多事情啦!今天是怎么了,存心想把我累死吗?我把影印的原稿抱回座位,接着整理月报表、把答覆好的传真回傅,紧跟着跑去跟卡纸的印表机奋战,再把抽屉里的传票搜出来,用计算机算好交给负责行政的宫益小姐,最后再去处理二十份的影印。
累、累死我了。
从影印机盖漏射而出的光线,把我的眼睛照得金星直冒。
「啊啊啊,天哪,忘了加深碳粉!」
弄错设定了!得快点取消!
「亲、爱、的,你好像忙翻了~借人家印个东西好不好~」
看到本少爷忙得头昏眼花,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这么不识相的家伙除了王子泽以外也没别人了。
「才不要。那要重新设定。」
「哼,小气。」
王子泽嘟起嘴巴,像个小鬼头一样闹别扭。
他—边嘟嚷着「没办法,只好排队啦」,一边背靠着一旁的置物柜。那小子不愧是练过芭蕾舞,不但站姿挺拔,体格也很匀称优美。
王子泽惠。
昵称「王子殿下」。那张俊美的脸蛋让女同事们偷偷为他冠上这样的封号,外型文质彬彬,嘴巴更是甜得要命。
同样都是帅哥,跟伊万里那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但这样的王子泽,现在手上拿的竟是……
「喂,搞什么!那不是美食杂志吗!」
「嗯?对啊,是小泉泉借我的。里面有几家店很适合约会,我想说就把它们印下来备用啰!嘿嘿。」
嘿你的头啦……我的肩膀不觉一垮。
「王子泽……你知不知道本少爷快忙死了……」
「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叫你做事要量力而为嘛!」
「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有办法照你讲的,说做就做、说停就停吗!」
王子泽笑了笑,调侃我说「这就是你可爱的地方」。
「话说回来,既然你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不叫时任帮忙?打字和影印这种小事他又不是做下来。」
「我有想过找他帮忙,可是他不在座位上。」
「他上哪去了?」
「好像去量贩店做市调了。」
「靠,有必要偏偏选在今天去吗?」
王子泽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我隐约感觉到,王子泽似于不怎么喜欢时任。
时任确实缺少主动分担工作的认知,可是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也半斤八两,搞不清楚有什么可以帮忙。我相信日子一久,时任就会渐人佳境。因为那家伙有一副好脑筋。
「你这个当前辈的,有没有好好给他教育啊?」
「时任是以第一名成绩录取的耶,我哪来的本事教他。」
「那小于念书或许有一套,其他方面就很难说了。」
「我交给他的工作他都很买力在做,性格也很坦率呀!」
「坦率?」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王子泽小声地嘀咕,我故意装做没听到。才刚印好东西把位置让给王子泽,课长就迫不及待地传唤我过去。
「哦,我马上来!」
大红人真不好当。王子泽如此取笑我,我赏了他一记白眼,转身继续我苦命的工作。
处理完杂事,终于可以回座位做例行公事已经是十点半左右。我埋头和最近一无进展的电脑苦战,抬头瞥了时钟一眼,才发现早已是午休时间了。
坐在旁边的王子泽似乎早就跑去祭他的五脏庙了。时任今天难得不在,我本来还想找他一起去吃饭,这家伙要用餐也不顺便叫我一声。
我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走进员工餐厅,一眼就看到正在吃A餐的王子泽。坐在他旁边的则是和泉龄小姐。
这个王八蛋。看他这阵子去吃午餐总是眉飞色舞,原来是有和泉小姐作伴。跟我比起来,同期第一大美女当然更受欢迎……呜呜,我好像变成没人要的了。
和泉小姐不经意地对上我的视线。
她跟我挥手耶。万岁——
「好可爱哦……」
「是啊。」
「哇啊!」
我的自言自语居然有人接腔,害我吓得差点心脏麻痺。
「用小发夹别在浏海上,的确很适合和泉小姐。」
「河、河川敷小姐——」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当然吓到我了。这种神出鬼没的功夫可以媲美伊贺忍者的末裔了。甲贺忍者也可以啦。排队买饭的我,一点都没发现她就站在我的正后方。
「咦?你现在才来吃饭?」
「我刚刚在陪社长,怕以多花了一些时间。」
「社长?他找你去做什么?」
「他想跟孙子交换电子邮件,要我教他电脑。」
「啊,社长不会用电脑啊……不过他干嘛找你教?秘书室的人对电脑都很有一套呀?」
河川敷纪和子小姐是人事课的人,我记得她好像比我大上八岁。脸上那副充满理性的眼镜是她的注册商标,她在公司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
「那是因为秘书室的人都被搞到鸡犬不宁了。」
「啥?」
「社长是个到现在都还喜欢用算盘的人,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台破铜烂铁可以拿来通信,所以要大家给他说明出一个道理。秘书室的人很忙,哪有时间陪他搞这种飞机。就连我也很懒得跟他扯下去。」
「可是,你还是解释给杜长听了吧?」
「是啊。」
河川敷小姐慢条斯理地肯定了答案。我们各自端着托盘,四下寻找空位。一看到河川敷小姐,周围的人纷纷主动让路。四周人声鼎沸,看来只有靠里面的地方才有空位了。
「河川敷小姐,你坐这边吧!我们已经吃饱了。」
有一票女职员站起来让座给我们。
「谢谢。」
河川敷小姐礼貌地点点头坐了下来。五名女职员恭恭敬敬向她说「请慢用,我们先失陪了」才离开。嗯——可能是纪和小姐后援会的人吧。拥戴她的女孩子真不少。在去年的社内性骚扰弹劾事件中,她堪称是幕后的主角。表面上是人事部长出面摆平,但私底下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的主导者其实是河川敷小姐。
精明的头脑、处变不惊的冷静,以及把我行我素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女中豪杰。
「你认识她们?」
「长相和名字是知道,不过人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你怎么知道谁是谁?」
「因为我是混人事课的啊!」
该不会公司全体员工的长相和名字她都如数家珍吧……?光这栋大楼就有三百多人耶!不过,河川敷小姐有这个本事也不足为奇。以她那异于常人的记忆力来说,这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部门的时任啰?就是第一名录取的那个新人。」
「哦,第一名录取的新人是时任吗?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一回事。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一眨眼就忘了。」
「这个也算无关紧要?」
「没错。反正录取成绩跟进公司以后的表现各不相干。」
河川敷小姐轻描淡写地下此评语。这种话从我嘴巴讲出来,只会被人嘲笑是酸葡萄心态,出自她的口中,感觉却帅呆了。
「那个人连排队的规矩都不会。」
河川敷小姐边说边把酱汁淋在猪排上。
「你说哪个人?」
「就是时任。前几天和泉小姐在影印室印文件的时候——」
「时任插队了吗?」
「嗯。我当时在旁边用裁纸机,和泉小姐则在列印大量的总务资料。」
这时候时任走了过来。他看和泉小姐过了老半天还没弄完,就说:
「还有这么多?我的原稿只要各印二十份,顺便帮我印一下。我没有太多闲工夫印东西,印好了以后帮我放在那边,我待会儿再过来拿。」
把原稿塞给和泉小姐之后,时任转头就走掉了。
我听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你不是在说笑吧……」
「是我亲眼目睹,保证千真万确。和泉小姐应该是打算拒绝,可惜她整个人都呆掉了,加上时任溜得也很快。」
「对、对、对不起!」
我赶紧低头认错,河川敷小姐对我说「你没必要道歉」。
「如果你想替自己的后辈说抱歉,应该去找和泉小姐才对。真搞不懂和泉小姐为什么没有马上拒绝,要不然也该追上去扔还给他。」
我想,和泉小姐可能是错愕到失去反应能力了……她大概作梦也想不到,其他部门的新人居然指挥她打杂……
时任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秀逗了?
这个是最基本的常识吧!正因为是常识,所以我也没刻意教过他。自己的工作本来就该自己做。
难不成……时任并不把影印当做自己的份内工作?
「再微不足道的工作都该尽心完成,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河、河川敷小姐居然会心电感应!?不对,一定是我自己把心里想的事都写在脸上了。
「你说得对……时任怎么会这样呢……啊,说不定他是临时肚子痛……可是,就算肚子痛,也可以带着原稿去上厕所……时任是个不错的家伙啊……」
「吾妻,你的饭快冷掉了。」
「啊、哦!」
低头一看,我的餐盘几乎原封不动,河川敷小姐的套餐却已经少了一半。她吃饭的速度还真快。
王子泽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吃得快自然不在话下,但河川敷小姐的吃相明明很普通呀……啊!
「河川敷小姐,你吃东西很少在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