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
来到熟悉的社长办公室,我深深地弯下腰。
「对不起,我一时疏忽把资料弄丢,建的档案也不见了!所以我今天是空手而来,真的很对不起!」
站在一旁的时任也跟着一起鞠躬。
一片沉默。
不敢抬头的我看不见社长的表情。
感觉好像快贫血了……可能是把头垂得太低的关系吧……。
「喔——那份资料我找到了。」
咦?是我有幻听吗?
「你们两个把头抬起来,用不着这么内疚啦,再怎样也是我们自己把资料弄丢,没理由把责任推到你们头上。我那位优秀的秘书会定期帮我的私人电脑做备份,是我自己给忘了。」
「您——您找到资料了吗?」
我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不好意思啊,我一时糊涂忘了联络你们。今天见面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要介绍我儿子给你们认识。」
在社长的示意下,我和时任在一旁的客用沙发坐下。
冰透的指尖一下子暖和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时任也是一脸愕然。
「太好了……找到了吗……真是太好了……」
「让你们虚惊一场,真是不好意思。」
社长说着向我鞠躬,我连忙阻止他。
您太客气了。资料找到就好,总算是无事收场。难得有机人为您效劳,我却把资料弄丢了,我为这件事自责了好久呢——幸亏老天保佑。」
「原来你这么挂意这件事……真谢谢你了。」
社长感慨良深地说。
「NanoJapan是有名的大企业,我们却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开始我还以为会被你们瞧不起呢!真谢谢你一直以来都真诚相待……我那个不肖子真该跟你好好学学。」
哇,这样夸我,我会愧不敢当啊!
「对了,令郎跟我好像同年?」
所幸时任适时转移了话题。再讲下去找一定会连耳根都红了。
「是啊,你叫时任没错吧?我上次把你的名片给他,他看了非常高兴,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哪里……您说令郎很高兴,请问是?」
「他说你们以前是同班同学啊……喔,佳巳,这边。NanoJapan的人已经来了。」
时任的脸色唰地一下变惨白。
这样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真的就好像脸上被白色油漆刷过去一样。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的脸色变化的这么快。
「抱歉,我来迟了。」
嗯——和社长不太像。三件式西装吗?社长有时候还穿作业服呢!也不是说不适合他,不过……总觉得有点像牛郎?
「时任,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时任就像石化般僵住——到底怎么了?
「你好,我是吾妻太阳。平常承蒙社长多方关照。请问你跟时任认识吗?」
我趁交换名片时顺便问道。时任一句话也没吭,勉强用颤抖的手指递出名片。
「你好,我是佳已。社长跟我虽是父子关系,但其实我是他再婚对象的拖油瓶。我原来的姓氏已经改了,所以时任也没发觉吧!国中的时候,我们还常常一块玩呢!
丰泉佳巳重重拍了拍时任的背。那一下拍得实在有点狠。
「原来时任在NanoJapan工作啊!你这家伙一向脑筋好,出了社会果然飞黄腾达。」
「佳巳,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讲到这里电话突然响起。接到秘书联络的丰泉社长,移驾到隔壁办公室谈事情。社长一离开,丰泉佳已立刻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接着要我们也一起坐下。
「你跟时任是国中同学?」
「是啊。嘿嘿,我以前受时任不少关照。」
这个男人笑得还真阴险。
「国中时代我最难忘的同学莫过于时任了。你后来怎么转学了?害我少了一个好玩伴。」
时任倏地站起来。
脸色苍白得像随时都会吐出来。
「我……我先失陪了。」
「你……喂,时任?」
我连忙也站了起来。时任简直飞也似地落荒而逃。一转身连招呼也没打就夺门而出,跑得不见踪影。
「真的很抱歉,时任好像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麻烦你转告社长一声。我会再打电话来道歉。」
时任在客户面前一向很注重形象,这种反应委实不寻常。
「是吗?那好吧。话说回来,时任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就算我们是不起眼的小公司,也不该用这种态度吧?」
「真的很抱歉。改天我一定会带他一起来道歉。」
「过两天我也会去拜访贵公司。麻烦你转告他一声,到时我们再好好聊聊。」
「好的。」
我不断打躬作揖,随后也离开了禾森。难得社长约我们吃饭,如今只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话说回来——他那个儿子实在让人很反感。
走到外面仍不见时任的身影。
回到地下铁车站也没看到他。可能是先回公司去了吧?
时任举止反常的原因,十之八九出在丰泉佳巳身上。一看到他,时任立刻变了一个人。
「时任回来了吗?」
一回到公司,我马上拉住王子泽悄悄探听。
「……我没看到,应该没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喂,你这样回答等于没答嘛,算了,你们那位火爆课长开会去了。」
喔喔,天助我也。我得趁现在赶快找到时任才行。
「吾妻,三线电话,时任找你。」
「喔!」
我急忙拿起话筒。
「我是吾妻。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回家休息了……」
电话另一端噪音嘈杂。可能是在街上打手机回来的。
「你还好吧?是不是跟丰泉佳巳有什么过节?」
「……禾森的窗口请另觅人选吧……」
「人选是课长安排的,我无权决定……」
「拜托……我不想负责禾森的业务……」
「那也得跟课长商量。对了,丰泉佳巳说他过几天会来我们公司拜访,顺便找你好好聚聚。你们到底是……
嘟——
「……喂?喂,时任?」
嘟-嘟-嘟-
时任出其不意地挂断电话。那么然欲泣的声音仍在我耳膜深处回荡。
「时任怎么说?」
「他说身体不适要早退。可是……嗯……」
怎么办?该不不跟课长报告?
就算报告课长也无济于事吧。总不能莫名其妙地跟课长说,时任去拜访禾森的时候,突然脸色发白跑回家去了。
之后我打了通电话跟社长陪罪,社长似乎没放在心上。
反倒跟我数落起自己儿子。社长有意让他继承公司,偏偏他的工作态度又让人不敢恭维。由于不是亲生儿子,社长不好管教太严,更何况对方也不是很听他这个继父的话。
「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要是我有个像你一样的儿子就好啰……。」
社长百感交集地叹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只能为他一掬同情之泪。虽说他有只跟我很像的狗,还是白搭啊。
「好烫好烫。很像你的狗?」
「呼,呼。对啊,丰泉社长是这样讲的。你上次不是也说我跟狗很像?」
「对啊,你是很像小狗。嘶噜噜。谁叫你眼睛又圆又大。」
我和王子泽坐在路边摊吃着拉面,边闻聊今天的八卦。
今晚原本跟出差回来的伊万里有约,结果他临时有事取消了。我既懊恼又无奈地埋头整理堆积已久的传票,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往隔壁一看,王子泽也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我随口问他要吃什么,他说想吃拉面,我们就这样一拍即合跑来吃晚餐。
外面没有下雨,但梅雨季节气温还是偏低。这种气候吃拉面最过瘾,我的胃却似乎不怎么领情。总觉得不什么食欲。下次吃点胃药好了。
「我说小泽,你再秀一下给这两位大姊开开眼界吧!」
面摊的老爹边说,边把烫好的面条热练地捞起来甩掉水分。王子泽似乎是这个面摊的常客。
「嗯?你说那个?嘿嘿,大姊,你们真的想见识吗?」
想啊想啊。坐在我们隔壁吃拉面的两个粉领族大姊兴奋地嚷着。从她们酡红的脸颊看来,八成是喝完酒来吃拉面续摊。
话说回来,那个到底是哪个?
「我这个可不是随便看得到的哦?先等我吃完拉面,待会儿包錧你们大开眼界。」
讨厌啦,好紧张哦,人家老早就想一睹为快了~。两位粉领族大姊在—旁兴高采烈地起哄着。
「吃完啦。」
王子泽放下竹筷,把手搭在皮带上。等、等一下,你想干什么伤天害里的勾当?啊,不是吗?原来只是肚子吃得太撑,害我白开心了一场。
只见他掀开布廉到外面去。
我和两位粉领族大姊也探出头来看看他。
「喝——!」
「呀啊——好棒啊!」
哇——的确很有看头……居然有这样的股关节啊。
说到他究竟干了什么好事,答案就是笔直地站立,再把左脚向外打开高高抬起。
一直抬到左脚尖与肩膀同高的位置,再伸展左手搭上去,接着继续抬高直到贴靠耳旁,脚尖也因此高出了头顶。
用柔软两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中国杂技团也不过如此。一个荒废芭蕾舞已久的人,哪做得出这种高难度动作,这家伙私底下一定有偷偷练习。
「嘿咻。不好意思,小弟献丑啦——」
4
哇——啪啪啪。
我跟着大家报以热烈掌声。掌声方歇,耳边旋即响起熟悉的声音。
「惠,你的柔软度还是不减当年。」
旁边不知何时冒出一名不速之客,王子泽就像恶作剧被逮到的小鬼,手忙脚乱地喊道:
「你、你跑来这种地方干嘛!」
「我都看到了,看到了~这个个股关节怪男~」
柳田擢里就是那个不速之客。
「哦,吾妻也在啊。你们这么晚才下班,辛苦了。」
「哪里……」
宽柔的棉质针织杉和色彩缤纷的长裤。虽然穿着奇装异服,优雅的站姿却让他看起来潇洒无比。啊,细长的脖子也居功厥伟。基本上,脖子粗短的人也不适合当舞者。
「你怎么还在日本?」
「难得回国一趟,趁机休个假啰。反正离下次公演还有一段日子。」
「你回老家了?」
「没有,还住在饭店。刚刚才跟敦彦喝了两杯。」
——和伊万里?
说什么临时有急事……原来是跟这个人有约……。
「那家伙好冷淡喔——。我邀他来我房间喝个痛快,他却说什么明天还要上班。我记得他以前很会玩的啊~」
「伊万里应该是一板一眼又很死脑筋才对吧?」
虽然视线没看向这边,但我感觉得到王子泽在担心我。
放心,我没事。柳田只是回国一阵子,很快就会离开了,伊万里抽空陪他也是人之常情,这点我明白。
至少脑袋明白。
「是吗?难道是转性了?不过他跟以前一样是个大帅哥,在公司一定很抢手吧?」
「那小子长得还过得去,可惜冷淡得要命。我比他吃香多了。」
「哈哈哈,你还是一样自大。啊,吾妻,你身体好多了吧?上次你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啊,已经没事了。只是小感冒。」
「后来是这小子送你回去的吧?幸亏你不是女孩子,不然早就惨遭他的毒手了,哈哈哈。惠的手脚可是很俐落的。」
「哈、哈哈哈。」
我尴尬地陪着一起干笑。嘴巴确实是被他占了便宜。不过,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至今仍是个迷。如果只是闹着玩,也不用吻得那么激情吧?
「说起下手的狠劲,他和敦彦几乎不相上下。
「喂,柳田。」
王子泽正想继续说话,我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伊万里的手脚真的很快吗?」
「那还用说。不仅如此,他通常三两下就玩腻了。每次碰面,他身边都带着不同的男……不同的对象。他很挑长相,长得不够可爱的他还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