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男孩一下子愣住了,好像被人发现很难为情似的,举起来的手立刻背到了身子後面。
新来的男孩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怒气冲冲地说:
“安茹!你知罪吗?!”
被叫做安茹的男孩子莫名其妙,睁大眼睛看著他,说:
“吉兹。你疯啦?怎麽这麽跟我说话。”
“你别以为你是国王的弟弟我就怕你了!”吉兹伸手亮出那本书,“这是什麽?我在你房间看到的!”
“这是一本书啊,是纳瓦拉借给我的。”
“啊,啊。这是一本新教的手册,你身为王子居然敢看这种东西。”
“不过是一本书嘛,我只是好奇啊。”安茹依然天真地说。
吉兹向他走近一步,傲气冲天地看著他。
“哼!我要告发你!你胆敢看新教的手册,国王会惩罚你的!”
安茹听他这麽说反而笑了。
“我哥哥才不会为这种事惩罚我呢,得了吧你。”
吉兹气得一鼓一鼓的,挥手把书扔到了安茹脸上。
“啊!你打我!我要告诉太後!”安茹捂著被打到的脸,叫著。
“我就是要打你!就是要打你!”
吉兹冲过来,一把将安茹推倒在地上,然後按住他,用书打他的脑袋,一下紧似一下。
“你和纳瓦拉交朋友,我就要打你。他是一个胡格诺的兔崽子,你也是!新教徒是敌人,你也是!”
被按倒在地上的男孩一边尖叫著一边反抗,但是他的力气显然不够,不仅没有推开吉兹,反而让他更加愤怒。最後吉兹骑到他身上,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一顿拳头。
安茹用胳膊护著开花的脸,哭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十分凄惨。吉兹又打了几拳,然後停了下来。
“呸!”
他才不要管只会告状和哭泣的笨蛋呢。
吉兹扬了扬脑袋,仿佛在说:你告状去吧,我才不怕。然後他走了,留下安茹一个人。
感觉敌人不见了,男孩捂著脸,爬了起来。他拣起书本,发现它已经被打坏了。
糟糕。明天还要还给纳瓦拉呢。
男孩撅著嘴,想著是不是可以从哥哥那里拿一本别的书和这本一起还回去,算是补偿。
这时,门又开了,吉兹的脑袋伸了进来。安茹一看见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角落的桌子後面藏了起来。
吉兹手里拿著分成两半的甜瓜,对他喊:
“出来!”
安茹摇摇头。
“我给你吃的,出来,我不打你。”
还是摇头。
“我们还是朋友吧?”吉兹说。
“你打我。”
“我不打你了,真的。我有好吃的甜瓜呢,你最喜欢的,来,分你半个。”
但是安茹不肯离开阵地。
“哈,你要是不吃,我可不管了……”吉兹一口咬掉一大快,吧嗒吧嗒地吃起来。
好香。男孩一个劲地咽口水,眼睛盯著吉兹手里越变越小的好吃的。
最後,食物的诱惑力终於胜利了。安茹跑出来,抓过吉兹手里的另一半甜瓜就往嘴里塞。
“哼,你个馋鬼、笨蛋。”吉兹看著安茹吃得到处都是汁水,鄙夷地说。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看著他。等他吃完,吉兹用手帕给安茹擦干净嘴,说:
“明天把书还给纳瓦拉,不要跟他来往。”
“为什麽?他挺有意思的。”安茹反问。
“他是新教徒。”
安茹眨了眨大眼睛。
他并不明白为什麽新教徒就是坏人,也不明白为什麽自己的堂兄会那麽讨厌纳瓦拉。但他明白,如果他不像吉兹说的那麽做,吃苦的可是自己呐,於是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二。1569
卢浮宫。二楼西侧套间。
安茹正在和自己的侍卫官安托纳练习从意大利传过来的新舞步。他今年18岁,刚刚在雅尔纳克打败了孔代亲王,在蒙孔图尔打败了科利尼,是法国天主教徒们称颂的保卫者。不过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又瘦又苍白,跳起舞来身体更显得柔弱。
“向後。左滑步。转圈。”
安茹跟著侍卫官打的拍子前後移动,前额上渗出了汗珠。
“吉兹公爵大人到!”门外,掌门官大声通报。
“请……”
安茹话还没说完,吉兹就推门走了进来,身後跟著四个随从。他看到安托纳时沈下了脸,说:
“你出去!”
“大人,我只听从安茹公爵的差遣。”侍卫官回答。
“鬼东西!”吉兹拉著安托纳的领子,向门口拽,“你是什麽身份!敢这麽跟我说话,你以为靠著安茹公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滚出去!”
他把安托纳给推出了房间,反身插上了门。
安茹皱起了眉,看著他,说:
“你怎麽了?安托纳是我的侍卫官,还不用你来命令他。”
“难道你心疼了?”
“你说什麽啊。”
“那个安托纳和你睡过几次了?”
安茹顿时涨红了脸,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愤怒。
“住嘴!吉兹公爵!这是在王宫,不是任你放肆的地方!”
“好啊!雅尔纳克和蒙孔图尔的英雄,你现在是打过了几场仗,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啦!看看你自己吧!”吉兹伸手指著他,“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女人,谁不知道你要干什麽!”
安茹咬著嘴唇。他的确是化了妆,是把头发弯得卷曲,是穿著有很多花边的衣服,但这些跟他吉兹有什麽关系!
“你有时间还是关心一下你的洛林领地吧,小心被新教徒夺了去。”他说。
“我的家族的事情不用你瓦卢瓦来操心!”
“那你也少来管我的事情!请你出去!”安茹伸出右手,向著门口,下了逐客令。
吉兹的眼睛里燃著火,盯著他。然後他似乎是屈服了,向後退了一步,但紧跟著,他冲向安茹,把他拦腰抱起来,扛到肩上,冲著身边的随从们喊:
“我们今天给这个娘娘腔的家夥一些教训吧!”
随从们大笑起来,七手八脚地推桑著吉兹走进了安茹的内室。
安茹在他肩上拼命地挣扎著,叫喊著:
“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我要叫国王剥夺你的领地和你的爵位!”
“喊吧!喊吧!声音越大我们越高兴!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乐子的!”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吉兹把安茹扔到床上,从一个随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套白色的女裙,大概是从吉兹的秘密情人玛格丽特公主那里骗来的。
“动手动手,我们把他变成一个女人!”
几个随从扑上来,脱安茹的衣服。不过吉兹这次没有亲自动手,他只是站在一边看著。
他看著他的堂弟被剥光了衣服,白晃晃的身体被按在床上。不出他的预料,安茹哭了起来,眼泪淅沥哗啦的。他撇撇嘴。吉兹最看不起安茹的就是他爱哭鼻子。
白色的女裙被套在安茹的身上,随从们拽著他的胳膊给吉兹看。
“吉兹!你等著,我要让你有一天匍匐在我面前求我饶恕!”安茹带著哭腔骂著。
“闭嘴,白痴。”
吉兹觉得安茹穿上女裙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衣服松垮垮的,特别是女性们穿上会特别美丽的胸衣,简直难看死了。
他想了想,走过去,把安茹面朝下按在床上,用腿顶住他的腰,然後双手扯著胸衣後面的带子开始用力拽紧。
“啊!”安茹叫起来,“松开,松开,我喘不上来气了!”
吉兹稍微放松了一下,让他能喘口气,然後再次用力收紧了带子。安茹猛地向上挺起了身体,大睁著眼睛,嘶哑地喊:
“不要,不要……你……你……要把我……憋死了……”
“放心,不会杀了你的。”吉兹一边说,一边把带子系上。
当他最後松开手时,安茹趴著,双手费力地按在胸口上,只剩下大口大口呼吸的力气了。
吉兹俯在他耳边说:
“你想不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呢?”
他不等安茹回答,实际上他也没办法回答,就拽著他裸露的胳膊拖著他到了镜子面前。
里面映出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腰部被勒得紧紧的,脖子只能抬著呼吸,脸颊被涨成红色。
“放……放……放开。”安茹艰难地说。
吉兹贴紧他的脸,微笑著,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婊子……”
他松开手,安茹倒在地上。他用靴子尖挑开裙子的下摆,把安茹赤裸的下体暴露在空气里。然後他居高临下地嘲笑著说:
“你记著,安茹。别拿你的王室架子来吓唬我,我的身体里流的是祖先查理曼大帝的血液;也别再用武力威胁我,因为我手里掌握的军队能把你们都吃掉。即使这些你都不在乎,我还可以告诉你,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耻辱得想死去。”
吉兹阴冷地笑著,那些随从却被这情形吓住了,没有人敢附和。
他挥了挥手,让他们跟著他走了。
安茹迷迷糊糊地躺著,不知什麽时候,突然有敲门声。
“公爵,你还好吧。”是安托纳。
安茹瞪大了眼睛,努力像往常的语气说:
“我没事,你别进来。”
“公爵……”
“出去,到套间外面去等我。”
“……是的。”
安托纳走了。安茹费了很大力气爬起来,走到小桌子旁边,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刀,割断胸衣的带子。他终於能畅快地呼吸了。
然後他脱下女裙,抱在手里,看著镜子。
那里面是苍白消瘦的身体,还有刚才挣扎时的痕迹,和雪白的衣裙。
三。1572
卢浮宫。二楼西侧套间。
吉兹公爵轻轻敲门。
门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灯光和半个人影,但紧跟著门又要被关上。吉兹赶快倚住门,隔著窄窄的缝隙说:
“让我进去,安茹。”
“不行。”这是回答。
“别的日子你随便拒绝,但今天不行。有重要的事情。关於你妹妹的婚礼。”
门立刻被打开了。
不过吉兹却吃了一惊。
安茹穿著白色的女裙。
“你疯了。”吉兹说,“万一让国王或你母亲看见还不杀了你。”
“他们不敢。”安茹说,“你进来把,站在门口就真让别人看见了。”
吉兹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而安茹没有理他,自顾自走到房间中央开始跳舞。
白色的衣裙随著动作像花朵一样展开又合拢。
“你还有这番兴致。”吉兹说。
“哦?我不应该有吗?还是说吉兹公爵一想到要杀人,就什麽都干不下去了?”
“你能调动多少人?”
“在巴黎,五千。”
“外省呢?”
“我所有的军队。”
“够了。让那些在巴黎的人严阵以待,准备好武器。”
“在什麽时间?”安茹问,一边还在跳舞。
“在婚礼上我再告诉你。”
安茹停了下来,看著吉兹。
“你不相信我。”
“永远在猜疑的人,”吉兹微笑著说,“如果要成功我在巴黎除了自己就只能靠你的人,我必须相信你。”
安茹点点头。
“我谢谢你。”他又继续开始跳舞,吉兹看著他。
“你一个人跳不觉得别扭吗?”他突然问。
“哦?习惯了。”
吉兹走过去,和他对著,也跳起来。安茹於是改跳女步,吉兹跳男步。
在身体交错的时候,吉兹看著安茹,发现他非常平静,完全在享受跳舞的乐趣,那副表情是很少见的无忧无虑,显得那麽漂亮。
於是他搂住了安茹的腰。
“嘿,你这样就没办法跳啦。”安茹说。
“去他妈的跳舞。”
吉兹吻了他。
不过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安茹的表情既不是欣喜,也不是激动,只是慵懒的倦怠的微笑,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
“安茹……”
“啊?”
“亨利……”
“你在叫我们中哪个人的名字啊?”
“当然是你,白痴,你故意的。”
“呀,你欺负我那麽多次,我不过小小捉弄你一下,何必生气。”
安茹离开他,向著灯光照耀下的靠椅走去。
吉兹拉住他,俯过身,吻他的後背。
“亨利.德.瓦卢瓦……我知道自己曾经很恶劣……”
“奇怪,你没事叫我的全名干什麽。”安茹抽身走开,面对著他说,“好啦。你说的我全记住了,我要调动在巴黎的五千人,这没问题,我答应你。”
吉兹张了张嘴,什麽也没说出来。
“……公主的婚礼上再见。”他最後说。
“再见。”
吉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要把一辈子都看进去似的,然後转身离开。
房间里,安茹又开始练习他的意大利四步舞。
四。1576
万森。城堡小客厅。
吉兹公爵单独面见国王的请求得到了批准。小客厅的门打开,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著公爵,说:
“陛下请您进去。”
吉兹点点头,但非常傲慢,那副神情表示他什麽都不放在眼里。不过年青人很谨慎,只是谦卑地伸手打开门。
他走了进去。
国王正在逗弄猎鹰,一看到吉兹公爵,他就把鹰放到架子上,脱下手套。
“你好,公爵。”
“陛下,恭喜你今天打猎的成果。”
亨利三世欠了欠身,表示感谢。
吉兹看著国王,曾经的安茹公爵。他在波兰待的一年并没有给他带来特别大的变化,依然还是瘦弱的身躯,白皙的皮肤,所不同的就是神情里多了一分冷静和严肃。
“你要求单独见我有什麽事情呢?”国王问。
“陛下,刚才的那个侍卫官……”
“哦。他是赫利伯爵,你不认识了吗?”
吉兹忍住了怒气。
“我记得,陛下。我……”
吉兹攥紧拳头,他在想他究竟该怎麽说、怎麽做才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但这看在国王的眼里,就是犹豫。
“公爵,你到底要说什麽?”
吉兹抬起头,看著国王。
“陛下,我……我想问你……”
他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上前一步,说:
“安茹。你爱上赫利伯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