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门(第一部)+番外——北战

作者:北战  录入:12-31

两人走近看了看车内的情况,这才收了枪回到车上。庄家突然开口说:“老大要见我的话,其实是你做的局吧。”他的声音透着绝望,嘶哑不堪。北辰低头没有看他的眼睛,“我不会去动那个女人,不过叶家会把她怎么样,就不关我事了。”他突然背过身哑声催促道:“动作快点。被人发现就麻烦。”

阿标和白粉仔想把庄家从车里架出去,但他挣扎了一下,“七哥,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我仗着自己一条烂命,什么都不怕。但是遇到那个女人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条命也金贵起来了。她说等我们赚够了钱就一起回中国结婚……”他咳嗽着笑起来,“人真的是很可怜的东西。看到我的下场,你要小心。”

北辰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他看着那三个人消失在视野中,随即,远远的响起一声枪声。枪声惊起了几只鸟,嘎嘎怪叫着飞向天际。北辰把汽车熄了火,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11.

明生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扔在客厅桌子上的移动电话在响。

电话响到第三声,李绍康也没有出来。明生拿起电话,走过去正要抬手敲门,房门却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

李绍康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电话,一边接听一边走到床沿旁边坐下。他这样子明生也不好就走,只好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嘴唇干裂,脸色憔悴的吓人,衬衫皱皱巴巴的,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可以”后,他交代说:“不要造次,做事的时候要小心。”随后他把移动电话交给明生说:“北辰有话跟你讲。”

明生有些诧异,走到床前拿了电话,听见北辰在那头说:“我这两天不能回来,你在那边暂时先帮我照应吧。还有,这两天尽量少出门。”

明生愣了一下,说声好。北辰在那头笑:“难为你了,等事情了了,我请客,要吃什么都行。”言毕挂了电话。

明生把移动电话放在床头柜上,犹豫了一下,他说:“要不要打电话请上次那个医生来?”两个人关在这间屋子里,仿佛置身孤岛之中,再加上对方的情况又那么糟糕,他实在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李绍康用手托住额头,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说:“不用。消炎药这里有。不过是有点发烧,过一天就会好的。”

明生突然拉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心贴到他的额头上,随即被滚烫的触感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我去拿药来。”

李绍康眉头皱得更紧,“我说过很快会好,你在这里晃得我心烦,出去!”

明生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带上门去出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李绍康把被子拉上一些,向后倒到枕头上。他有些后悔说出刚才的那番话,生病真是一件糟糕的事,连对情绪的掌控都不像平时那么自如。

明生关了门站在房门外,他没有把李绍康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生病的人脾气都会变坏。何况这个人原本就很不好相处。让他发愁的倒是不知道要怎么照顾病人。他家里都是男孩子,个顶个的活蹦乱跳,很少有人生病,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想了半天,他从浴室里拿出两条毛巾,泡在装满凉水的盆里。回来时在便利店买了些冷冻食品,里面有几包速食粥。这时也正好派上用处。简单的加热了一下,明生把速食粥盛到碗里,端进房间。

李绍康睡得昏昏沉沉的,连开门的声音也没有把他惊醒。明生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吃点东西,想了一想后,还是决定先去浴室端了水盆过来,拧了条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突如其来的冰凉感似乎让人一下子清醒了一些,明生听他咳嗽了一声,随后把身体转向这边。

“要不要吃点东西?”明生一边把毛巾展平一边问道,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在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手从被子下伸出来,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腕。

“别走,就待在这儿。”那个人的声音虽然嘶哑,却沉稳而有力,小小的房间里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那句话的余响在空气间回荡。明生忽然觉得一阵呼吸困难。

北辰挂断电话,收束起刚才那一脸嬉皮笑脸的神情。

他平日里洒脱不羁,似乎什么都不放心上,实际上却心细得很。老大过去身边来来去去的那几个人,他也见过,都是相貌很漂亮的男孩子,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明说的。照顾老大这件事本不该交给明生,可除了他之外确实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公寓那边目前是安全,自己暴露了行迹,现在是断然不能再回,要说别人的话,连庄家都能是内奸,反倒还是外人的明生最可靠些。

想到这里,他心烦的抓了抓头发,在心里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阿标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以为他无聊了,便提议说:“不如去游戏中心玩吧。”

北辰皱皱眉头,但想现在心烦也没用,便一挥手:“去!把你们马子也喊出来,今天我买单!”阿标和白粉仔一阵欢呼,三个人高调的穿过中华街,向不远处的游戏中心进发。

游戏中心里嘈杂而闷热,北辰想起钱包里没有硬币,便招呼阿标说:“给我去换点硬币来。”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钱包,摸了半天,也没找着。这才想起明生早上好像是摸了他的钱包出去的,气得在墙壁上捶了一下:“便宜了陈明生那个小王八蛋了。”

他又在身上摸了一下,突然想起衣服内袋里还放着张银行卡,那是正月时老大当红包给的,他留着应急,一直没动过。他抓住阿标说:“我去提款机那里,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言毕起身往外走。

十步开外,一声尖尖笑声,说的是中文:“你好厉害!”那女孩子的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正是张粉圆。

北辰顺着声音转头看过去,夹娃娃的游戏机前站了一男一女。张粉圆穿着吊带衫,蹬着一双高跟靴子,撅着屁股看着里面那个夹娃娃的夹子,裙子短到几乎遮不住内裤。那个男的皮肤黑黑的,个子很高,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操纵着按键让夹到的娃娃徐徐升起。

北辰瞳孔微微一收,走过去一把按住那个男人的后脑,对着机器面板用力撞过去。一声巨响后,周围的人纷纷走避。粉圆在旁边吓得惊叫一声,待看清来人是北辰,不由柳眉倒竖,尖声道:“张——北——辰——你疯啦!”

那男人倒也硬气,额角鲜血直流也不吭声。只是用有点东南亚腔调的日语问粉圆:“这家伙是你什么人?”

粉圆一把挎住他的手臂说:“他脑子有毛病,咱们走!”

北辰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瞪着粉圆道:“是!我脑子有毛病!没有毛病我管你去死!大哥被人打冷枪你不知道!你要乱搞随便!但分分清楚时间好不好!你是四叔的女儿,大哥的干妹妹,你这条命很值钱的你知不知道!”北辰抬手一指那男人,“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叶家的内奸的话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粉圆被他的气势吓到,眼泪在眼眶里乱滚,可是还嘴硬说:“Andy是马来西亚人,跟叶家能扯上什么关系!”那个马来西亚人挡在粉圆面前,用他那怪腔怪调的日语说:“你也喜欢她么?有事冲我来。不要为难他。”粉圆伸手抱住他的腰,向北辰挑衅一样皱了皱鼻子。

北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压住要扇她的冲动,他看了看抓着电话惊惧的朝这边张望的店员,抬手向外面一指,用日语说:“出去单挑!你要输了,一辈子不许在她面前露面。”那个马来西亚人一点头:“好。我的条件也一样。”

一群人绕到游戏中心后面堆杂物的空地,北辰挡住阿标和白粉仔,“我说过单挑,你们谁也不许过来帮忙。”

对方也甩开粉圆的胳膊,撸起袖子说了声:“领教了。”话音未落,带着虎虎风声的正拳直袭北辰的面门,似要报刚才额头被撞之仇,北辰身法灵活,侧身避开。对方一击不中,双手守住胸前立即后撤,未料正中北辰下怀,跃起一个腾空双飞踢,正是他平生的妙招。对方惊讶的“哦”了一声,北辰一笑,正准备一击必杀,没料想对方实战经验似乎极丰富,一手撑地全身猛向后倒到地上,上身堪堪避过了进攻,便以那只手为支点,下盘扫向北辰落地的脚腕横扫。这招近似于空手道的舍身技,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打法。

北辰被他扫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到地上。再也不敢对对手有小觑之心。只交手一个回合,两人都将对方引为毕生劲敌。

阿标看他们打得兴起,走到粉圆旁边,原本想让粉圆开口劝解,但一眼见到粉圆的神情,要说的话便又缩了回去。粉圆那燥烈而美丽的黑眼睛,正如发情季节看着雄性为自己厮杀的母兽一般,浮现出洋洋自得的骄矜神情。

李绍康被移动电话的声音惊醒时,明生趴在床边正睡得香。一只手的手腕还被自己握着,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有些刺耳,他赶紧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阿标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大哥,七哥和粉圆的男朋友打起来了。现在正掏枪顶着人家的脑袋。”电话那头还传来女人的隐隐哭声,多半是粉圆。

李绍康暗叹一声,北辰是个人才,全身上下唯一的这个弱点却也是处死穴。他说:“你让他接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北辰接了电话,声音里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大哥……”

李绍康也不责备他,只是开玩笑似的低声道:“你今天杀人还没杀够?”

北辰道:“粉圆……”在那头沉默片刻,随后道:“大哥我明白您的意思。”言罢便挂了电话。李绍康把电话放回床头,看看明生闭着眼睛的侧脸,心想这么大动静也没有醒,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他伸手推推明生,“有没有什么东西吃没有?我饿了。”

明生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床头的托盘,说:“粥凉了,我再去热热。”说完,一下子站起来,端起托盘慌慌张张的躲了出去。

李绍康看着砰的一声合上的房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放在被子的拳头却猛然攥紧了。

12.(上)

「中国有个故事,叫画皮。日本也有一出能剧,叫红叶狩。内容都一样,讲妖怪变做美女,出来害人。在中华街没多久,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其实人都有两面,到底是美女变做妖怪,还是妖怪变做美女,端看对着哪个人,就算分不清楚也没什么关系。」

那晚,警笛响了彻夜,中华街那里的火光映红了夜空。明生一夜未睡,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开了房间门,北辰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客厅中间。李绍康在换衣服,黑色的西服扔在沙发上,高档的丝质衬衫下面,狰狞的刺青一闪而过。

北辰看见明生出来,便催促道:“正好,你收拾一下,大哥请吃早茶。”他眼睛里有血丝,似乎也是一晚未睡。

明生点了点头,一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这里有血。”北辰一怔,抬手去拭。明生不再看他,钻进浴室在洗脸池上冲凉水。变乱在即,他一脚踏进泥沼便不可能再轻松抽脚,只好打起全副精神应付。

这日中华街上少了大半的观光客。几家店铺门面有被烟火熏过的黑色痕迹,前面拉了黄色的警戒线。

吃早茶的地方叫是家粤菜馆,叫均元楼。老板年龄颇大,头上稀稀几根白发,看见三人进来,从收款台后面迎出来:“阿康,你现在是越发的忙了,很久没来关照连叔的生意了。”

李绍康微微一笑:“连叔,老规矩,一盅两件。”

连叔摇摇头说:“我老是老,还没有糊涂。”

此时吃早茶还嫌早,店堂里空荡荡的,东首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个老人,抱着一只猫,拿眼镜对着报纸在看。

李绍康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荣叔,听说你找我。”他未等那老人开口,抬手道:“连叔,加一客生滚粥。”

荣叔搁了眼镜笑道:“阿康,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中意什么。成哥有你这个儿子,真是有福气。今天找你过来,恐怕你要说我‘无端白事请饮茶’……”正说着,一个服务员端了上来茶点,北辰上前一步拿起茶壶斟上茶,又退到一旁。荣叔赞赏的看他一眼,道:“这是……”

李绍康接口道:“北辰,德叔的儿子。”

荣叔戴上眼镜仔细打量了北辰一眼:“阿德的儿子都这般大了,岁月不饶人啊。现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前日跟叶家老头子还谈起现在的年轻人,他还说,他跟你父亲斗了一辈子,有一件事他是要认输的,那就是你父亲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勇似一个。”说到这里,他怀里的猫“喵”了一声,他便停了话头,拿起筷子夹着鱼翅烧卖逗猫。

李绍康眉头一皱,知道这老头今日是来做和事佬的,手指轻叩桌面,并不接话。

这话涉及当年旧事,荣叔也不深提,见他不接茬,便一径说下去:“我退隐多年,现在江湖上的事,我也闹不清楚。不过和气生财的道理总不会变。都像这几日般,今日打冷枪,明日砸场子的,这生意也没法做了。我这次来,叶家老头子让我带几句话给你,他那里几个年轻人不懂事,得罪了你。昨晚的事,他也不计较,也算和你两清了。农历六月二十五是关二爷生日,他要在关帝庙前请你看场不花钱的戏。那一日,他希望平平安安的,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两清?”李绍康正喝着茶,闻言轻轻放下茶杯,冷笑道:“叶老爷子恐怕也是老糊涂了,连江湖规矩都不记得。我的意思也简单得很,我要那个打冷枪的人。人交出来,这次的事一笔勾销。还有,六月二十五我会来,到时也请他管好自己手下人,不要什么脏水都泼到我们头上。”

荣叔点头,“你的意思,我自会转达。不过,有句话,你们年轻人虽不听,我还是得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说完,站起身来,身上的白猫一下跳到地上。明生过去把猫拎起来,抱还给他。荣叔看他一眼,“靓仔啊。”随后抱着猫往店堂外边走,李绍康扶他到门口,他忽然住了脚步,笑说:“我说这孩子有些像谁,他眼睛里有股拧劲,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李绍康没接口,松了手说:“荣叔慢走。”

12.(下)

中华街里不能开机动车,一行人慢慢走到东出口,那里正在建牌坊,据说是叫朝阳门。穿黑西装的保镖把李绍康的保时捷开过来。北辰玩笑说:“大哥,这车这么老土,换辆啦。”

李绍康一指正在施工的朝阳门:“我现在的身家,一半是这些房子,一半就是这车。”

北辰把住车门:“要不再去我那里歇歇?你还发烧……”

“不了,你那狗窝,憋屈死人。”李绍康意味深长的看了北辰一眼,神情了然。说完,升上车窗玻璃,保时捷向前窜去,瞬间消失在马路的车流中。

北辰回身揉揉明生的头发,打个哈欠:“晚上喝酒庆祝。”

明生点点头,“好,我正好往家打个电话,你先回去。”

电话响了三通才有人接。

“喂?”对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哥。是我。”

“明生?怎么那么久没打电话过来?”电话那头响起打火机“叮”的一声响,明生可以想象对方把听筒夹在肩膀上,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的样子。

推书 20234-12-31 :情奴 第一卷 契约》: .....